无耻之徒

    寻龙门的总坛是一片方圆巨大的地下溶洞群，主要的大洞穴一共有四座，风景如画的迷仙洞一直被寻龙门牢牢控制在手中，所以在那里布置了亭台楼阁，园林精舍，天才地宝不计其数。而阴森恐怖的青鬼洞，因为沈红霞的孤僻桀骜和山魈群的强悍，一直没能真正意义上掌握在他们手里，所以环境就要差了很多。

    沈红霞说，她从来到这里后便没离开过青鬼洞的范围。所以对五毒洞的了解并不多。不过在数年前，青鬼洞曾经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那是一伙来自国外的洞穴探险者，不知道从哪里钻进到这里来，先到了蟠龙洞，随即被寻龙门的人引入到青鬼洞来，途中经过了五毒洞。

    那些人当中有个操湖北口音的向导，因为是同乡，沈红霞便让这人多活了几天。但最后，她却在某一次聊天过程中忽然拔出短刀割开了那位同乡的喉咙。从法律的角度解读，她成了杀人犯，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罪，因为她自认自己是一头野兽。杀死那个同乡，只是为了喝那人的血。

    同乡哪里都好，唯独那不忍直视的眼神和讲话时半明半白的虚伪同情让她没办法忍受。也正是从这个同乡那里她知道了一点关于五毒洞的事情。

    五毒洞中无五毒，但是有蛇，很多很多的蛇。那支专业素养极高，武装到了牙齿的国外探险队本来有数十人，从蟠龙洞迷路，被诱惑走进五毒洞，最终来到青鬼洞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八个人。其他人都死在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毒蛇之口。

    同乡曾具体说起过五毒洞中可能存在的最厉害的五种毒蛇，沈红霞把听到的内容全部对小野哥说了。

    大郎的木箱子和铜缸，以及那些赌注都是从这伙人身上得到的。还有一个细节值得一提，那伙外国探险队员当中有一个人非常厉害，三郎单打独斗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最后是被十几只山魈一起扑上去撕成了碎片。那颗粉红色的钻石就是从那人身上得到的。

    李牧野取出那颗钻石，打算还给沈红霞。

    “你给我这东西，都不如给我一块猪肉更让我开心。”沈红霞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很多年没吃到猪肉了，在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鱼，青鬼洞里有个池子，寻龙门的老王八精们会定期放些鱼进去，我现在只要一想到鱼的味道，就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咬下几块肉来吃，如果可以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吃一锅最肥的回锅肉。”

    “如果你有机会从这里离开，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到世俗世界当中来。”李牧野在临别前对她说道：“这个世界对你和山魈们不会有丝毫善意，人性的复杂和丑陋容不下你们，为了钱，人们会想办法捕捉它们，因为不顺眼，他们也会毫无顾忌的伤害你，如果你被迫杀了人，就很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我不希望看到那一天。”

    沈红霞有些意外，问道：“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李牧野认真的看着她，道：“因为我觉得你是可以成为我朋友的那一类。”

    ......

    因为担心白无瑕的安危，李牧野很快带着白起赶到了五毒洞。

    这里同样是不设防的，即便是寻龙门的人，没有必要也不会从这里走。每次走之前，他们都会做精心的准备，钢丝网的护甲，雄黄酒外敷内服，即便如此也还要提防这洞里的一种善于喷射毒液的巨型毒蛇。

    “叔，我简直是太佩服您了。”白起话中带刺说道：“那胖女人身上的味道闻久了都能杀人，我看她一眼就觉得脊梁根儿冒凉气，而您不但跟她说了那么多话，还居然能跟她成为朋友。”

    “我跟她说的都是真心话。”李牧野道：“看到她，我忽然想到了你姑姑，一样的孤独，冷酷甚至邪恶，一个人长得太丑固然会被歧视，像你姑姑那样生的太美却会惹人嫉妒，同样会沦为异类，人一旦被排挤成了异类，就难免会进化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行为，她的确吃过人脑，但正如无暇也杀过很多人一样，这就是她们跟世界打交道的方式。”

    “如果姑姑听到您这么说她，还拿她跟这女人做比，一定会气的想杀人。”白起不大服气的口气说道。

    “我这么说当然是很片面的，你姑姑聪明绝顶，因为从小就生活在阴谋算计的丛林里，所以对世情人心通达透彻，而沈红霞却是懵懂蠢笨，在最野蛮直白的环境里成长，只知道别人把她视作异类，却不知那些人心中是怎么想的，更不懂得针对那些人的弱点用更合乎人类社会规则的方式去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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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说数
    人们会为了一块面包而拼命，其实只是为了活着，而多活一时不会改变最终的归宿。如果为一块黄金去拼命，则就属于**了，欲壑难填，结果只有死不瞑目。人这一生只有是为了自我进化而去拼命，也许才是最有价值的。

    李牧野以最快速度穿过了狭长黑暗，闷热潮湿，散布着腥臭和死亡气息的五毒洞。这段路程对泰定大成，神照内外的特调办主任来说并不构成难度。那些传说中碗口粗的毒蛇在感知到穷奇珠的气息后根本不敢凑近。而对于小白起来说，这注定会是一条艰辛的旅程，也是一次至关重要的试炼磨砺。他想要完成生命中一次关键进化，就必须挺过来！

    白无瑕暗中布局，挑拨逍遥阁和寻龙门开战，大江之上一场大战，貌似随着风间啸的出现，寻龙门的人有服软的意思，将逍遥阁众人引入到这里，名义上是来取宝的，但明眼人都知道，逍遥阁不会心满意足于取一船之宝。寻龙门也不会甘心在自家门口屈服于对方。这里注定还会有一场恶战。

    李牧野单枪匹马穿过五毒洞，来到寻龙门总坛最核心的蟠龙洞。

    只见玉柱盘龙，石牙交错，峰丛林立，溶丘起伏。溶洞、溶蚀湖、瀑布、地下河等奇观交相辉映。可谓是洞中之洞，虎踞龙盘。国下之国，气度森严。李牧野看罢不由感叹：所谓世外高人，果然不在世俗之内。人这一生注定难逃一死，跟王图霸业比起来，或许能在这里逍遥一生，终老于此，才是莫大的福气。

    实际上，只有蟠龙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寻龙门总坛，迷仙洞只是他们偶尔享乐的后花园，而青鬼洞和五毒洞都大约相当于宠物饲养区。

    怪石嶙峋，密布在前方，看上去像一座迷宫。李牧野沿着人工开凿的路径行走，穿过嶙峋怪石密布的区域，前进了大约十分钟，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语声隐隐传来。

    “何兄，常兄，二位的意思兄弟明白了。”依稀是风间啸的声音正说道：“寻龙门与福康安倍家族早有盟约，两位相助安倍家族布局南美，有意邀请逍遥阁加入，只要兄弟点头，你们便将当年的逍遥阁沉船秘宝归还给兄弟。”

    “我等还愿意与风间兄共同享受南美成果。”大江龙王常东说道：“当年福康寺的安倍晴空大师随侵华部队西来，单枪匹马找到了我寻龙门，将逍遥阁的宝船经过江口的事情告知，两家联手吃下了宝船，安倍晴空大师当时只将鬼谷天书借阅一天一夜，而后便开始两家近七十年的结盟，今天只要风间兄你同意，我们愿双手捧上鬼谷天书。”

    原来他们还没有动起手，李牧野心下稍安。蹑足潜踪，循着声音在尽量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又往前凑了一段距离。只见那边是一座圆池广场，两边罗列着两排桌椅，逍遥阁的三十几人以风间啸和易通天为首占据了一方，对面则是常东与何鬼为首的数量相差无几的寻龙门人。

    “二位，既然是要合作，自然要有个主次。”只听风间啸道：“两位觉着你我之间谁主谁次”

    何鬼道：“我们都做不了主，兄弟以为咱们一旦联合，便是当今江湖第一势力，你我的实力都难以服众，所以只有安倍晴空前辈才够资格主持大局。”

    风间啸道：“何兄莫不是在消闲兄弟”

    何鬼道：“风间兄何出此言”

    “那安倍晴空是福康寺隔代主持，据我所知，他少年学剑道，十七岁便横扫东瀛，西渡来华以剑求道历时五年，败敌无数，最后只是输给了号称武神境界的神枪李半招而已，全身而退后，又改修阴阳术，潜心用功十五年后再西渡来华，一曲镇魂歌，半阕压江



第六百零一章 箭在弦，羞刀欲入鞘
    原以为只是个不自量力的无名之辈，却不料一出手竟十分了得。一交手便连败三名逍遥阁高手，而且赢的十分轻松，完全是碾轧的态势。

    鱼竿中暗藏机关。逍遥阁派出来的第一位高手是个会用流星锤的，来到场间，何南北手里的钓竿迎面砸下来，逍遥阁这人用锤头去格挡，结果纤细的鱼竿梢一碰就断了，一股青烟喷出，流星锤高手避无可避，只接触了一点，顿时死于非命。

    第二个知道加小心了，这人手里提了条白蜡杆，扑棱一抖就幻化出三十二个枪头，身手着实了得。李牧野没练过大枪，却也知道用一丈八寸质地坚硬的白蜡杆挽出这么多枪花的难度。原以为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却不料二人照面的时候，何南北忽然冲他一鞠躬，这人以为是客套，不料对方后背忽然射出一支弩箭，正中此人咽喉。

    原来何南北身上带了一种暗发弩，又名紧背低头花装弩。将这种弓平缚于背上，用绳两条，分套于两后，另一条绳索从弩机连于腰上，弩背之出口处向上。临阵时贯矢于弩，扣弦于弩机之上。发射时，弩腰低头，将系于腰间之绳向下拉引，触发弩机，见血封喉的毒箭从颈后射出。不知其中厉害的对手，实在防不胜防。

    此举阴险毒辣，十分令人不齿，但这就是最真实的江湖争锋，从来没有那么多热血豪迈光明正大。

    风间啸含怒之下派出第三位高手，正是绞茛敬春。这厮是刘长风的私生子，在逍遥阁内部位份不低，得到过独到的真传，久经大敌，着实算是个人物。他手里的一把逍遥扇，同样内藏机括，可以连发十八根子午问心钉。

    这大胖子来到场间，本打算一见面就用扇子暗算何南北。却不料，他刚双手抱扇向对方招呼，何南北便不宣而战，用手里的钓竿猛抽向绞茛敬春，大胖子不敢随意招架，赶忙向后躲避。鱼竿躲过去了，鱼线却闪电般的速度缠绕上来，毒蛇一般勒住了他的脖子。绞茛敬春都来不及吭一声，斗大的头颅便飞上了天。

    这一下，众人无不惊骇！何南北手中一把钓竿，简直打出了独钓寒江高月龙的风采。若非他身材瘦削与高月龙又高又壮的身材迥异，小野哥几乎都要怀疑这老头是高月龙假扮的了。

    大吃一惊的不只是李牧野，风间啸也同样很诧异。逍遥阁这次为了拿下寻龙门可谓是精英尽起，只要是够资格跟随他进入到这里的，个个都是能独挡一方的人物。却不料一登场就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下连吃了三个大亏。绞茛敬春在逍遥阁内部也是一方霸主级别的人物，就这么死了，着实太令人惋惜。

    风间啸含怒站起，打算亲自出手对付这个何南北。却不料对方竟十分滑溜，丢下一句老夫累了改日再战便抽身退回到了寻龙门阵营中。

    何鬼面露得意之色，道：“风间兄，实不相瞒，我这位何南北兄弟正是得了安倍晴空前辈的真传，徒弟如此，师父的手段如何，老兄心中该有数了吧。”

    风间啸站在那里，眼睛上蒙着的带子无风自动，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寻龙门准备很充分，的确出乎了兄弟的意料，但就凭这么一个暗箭伤人的小人便想让我逍遥阁屈服于寻龙门之下，何兄你会不会觉得太儿戏了”

    “风间兄的意思还想再斗一斗”何鬼面色一寒道。

    风间啸道：“大家都是为了帝国的未来筹谋，本不必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勾当，与其恶面小人似的斗个两败俱伤，倒不如赌个君子东道，来个三场定胜负如何”又道：“为彰显逍遥阁愿意与诸位合作的诚意，兄弟愿意先放了何不归师兄，不知何兄常兄二位意下如何”

    这老杂碎分明是没了之前一口吃下寻龙门的自信，有心接受合作条件，却又不甘居于人下，所以就想取巧。李牧野心中暗自盘算，白无瑕的计划是要让他们火并起来，若是就这么来三场君子斗可大大不妙。这风间啸的确是个人物，何南北连杀逍遥阁三位高手，这么一口恶气他竟能生生咽下去，不愧是能屈能伸的大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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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潜伏
    江湖的狠和残忍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下，不深入到其中去研究是没办法窥得全貌的。以前李牧野只是个江湖浪子，随浪随波，责任上并无深入研究的需要。而作为特调办的主任，现在的小野哥正逐渐打破以往对江湖世界的理解。

    在江湖的最深处，恶人和恶行有时候并不总是统一的。在那里，人吃人甚至可以是一个温柔的词汇。十恶不赦的连环杀手充其量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寻龙门里随便一个狠角色都当得起杀人无数四个字。

    真正的江湖大魔头，是可以在神鬼不觉的情况下为了某个自认为崇高神圣的目的一次便杀死成千上万人的。在这个表面上海清何晏的太平世界里，这是一个令人耸然而惊的事实。而特调办的责任就是阻止这些世俗看不到，却一直存在于世间的真正魔头作恶。

    从这个角度看，安倍晴空和风间啸，甚至是白无瑕都是同一种江湖人。

    所区别也只是立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东瀛和族困守狭岛，地震频发，地壳运动频繁，资源匮乏的同时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上世纪二十年代，一场死难过十万的关东大地震过后，鹰派政治势力开始占据主流，在很大程度上促使这弹丸之国加快了西征的步伐。

    去年的三月，东瀛岛国的东部海域又发生了一起具有毁灭威力的大地震，号称具有最完备抗震工程的城市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地震和海啸联手摧毁。一万五千多人死亡，八千多人失踪，核电站发生严重泄露。作为世界上唯一经历过核武洗礼的国度，岛民们脆弱敏感的神经再次被绷紧。

    在没有能力发动公然战争的情况下，他们只有通过其他办法来为这个绝望边缘的民族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李牧野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楚秦川在莫斯科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在这条战线上做事，首先要摒弃的就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善恶是非观，多数时候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一头牛穿过牛角尖的孔隙，要么带着绝望之花走进坟墓。

    在当时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而现在却觉得这他吗就是真理。

    白无瑕的所作所为如果抛开民族立场，无疑是真正的大奸大恶，甚至有时候凶残任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从另外的角度看过去，却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个世界正变的越来越小，每个民族都在无所不用其极的保护和拓展属于本民族的生存空间。而那些通行国际摆在桌面上的道义的确可以换来好名声，但也只能换来好名声而已。

    人家磨刀霍霍许多年，明里暗里一直都不曾放弃吞噬的**。就拿这个安倍晴空来说，在共和国境内苦心孤诣经营多年，连寻龙门这样的世外江湖的上三门都被他拉入彀中，可想而知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江湖争霸事件了，作为特调办的主任，李牧野责无旁贷必须阻止他们的任何计划。而作为白无瑕的男人，小野哥也必须在这件事上坚定不移的挺她！

    眼瞅着逍遥阁和寻龙门要结成狼狈为奸的同盟关系，白无瑕那边却似乎仍然按兵不动。李牧野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该怎么做小野哥心里却没什么章程，这时候自己这个特调办主任跳出去，几乎就等同于在推动双方同仇敌忾把枪口对准自己。要想让他们狗咬狗打起来，就不能鲁莽行事。

    圆池广场中，风间小次郎提刀步入，寻龙门方面却没有派出之前威风八面的何南北。而是何鬼亲自站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场间忽然再生变故。在圆池广场上方的钟乳石上方突然跌下一个大包袱，哗啦一下子落在场中。包袱散开，露出来竟是三具干枯的尸体，其中一人还穿着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东瀛将军服饰。

    两方面人马都吃了一惊，不用问也知道这三具尸体正是当年逍遥阁陨落在此地的三大宗师。

    这三人分别是陆军大将藤田武夫，上忍宗师风间龙一和刘长风之前的逍遥阁主易叶秋。

    那个时候逍遥阁盛极一时，三大宗师个个都是江湖最顶尖的人物，逍遥阁的实力甚至压制了玄门和白云堂。他们跟随军方脚步来到共和国，扫平了许多老牌江湖势力，掠夺宝贝不计其数。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沉船之难，即便战争失败，逍遥阁也依然称得上赢家，鹰派政治势力更不会被迅速削弱到几十年没缓过来的地步。

    易通天一眼便认出祖父胸前佩戴的家族九菊徽章，风间兄弟也在大伯风间龙一的尸体上看到了家传宝刀：双龙雪胤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