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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此时钟鼓将鸣,巫祝起身,取来芦苇做成的“婚船”,就要将那几个女娃装入船中。

    聂政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头上的照巾系紧,右手手指微动,猛然抽剑,动如脱兔,向前疾冲,朝着一名秦人甲士刺去。

    …………

    魏都,安邑。

    吴起端坐屋内,案几上仍旧堆放着那一本《简易九数与几何》,只是看了许久都没有翻动。

    三年前大梁一战,他为魏国立下不世之功,阵斩四执圭之君与右尹,俘一封君,天下震动。

    王子定入陈,自号为楚王,兼陈公,亲晋以自守,楚国的局面完全打开。楚国在中原的大梁、榆关等城,彻底沦为魏国的土地,楚国除了鲁阳方向外,再无向中原进军的路。

    泗上淮北,墨家已经占据,楚国无力染指。陈人复国拥立王子定,楚国中线北上的路也被堵死。

    大梁一战,墨家“无意”中帮了很大的忙。那一册关于大梁城的防御,让吴起可以来一场围城打援,在击溃了叶公、吓走了楚王后,轻松地破城俘获了少梁君。

    火药破城,让坚固的大梁城变得脆弱,魏人欢呼。

    本来,他可以取得更大的胜利,借助那一次楚人惊慌失措的机会,攻破舞阳,陷落方城,打开楚国的门户。

    可偏偏……信任自己的文侯薨了,太子击即位。有远见、有威望的老臣李悝,也在随后去世。

    单从威望和实力来看,那一刻的魏国,已经无人能制得住握有重兵、功名卓著、可以出将入相的吴起。

    没有一个人。

    那一战若是继续用兵,武阳、方城一破,楚国长城防线崩溃,南阳平原俱在手中,楚国只能退守鄢郢。到时候还有王子定这个宣称,楚国又能如何

    可是,太子击不敢放任自己领着魏国的精兵,更不敢放任自己拿下楚国,入王子定。毕竟,他不是魏成子,不是文侯的弟弟、太子击的叔叔。

    更可怕的,是在于他可以出将入相,可以治民、可以治军、可以决胜、可以改军制、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以施政一方百姓信服,甚至可以主持筑城、主持改革……

    这样的人,适合做相,但能够压住这样的相的君,非文侯莫属。

    吴起自认已经为魏国付出了太多。

    当年墨家守商丘的时候,吴起就在和太子击争,他觉得应该放任墨家守商丘,他相信墨家的守城能力,拖到楚国元气大伤的时候再出兵,让同样元气大伤的宋国依靠魏国,成为魏国




第四零三章 岁月无情天地焕(四)
    待仆人引那老友进来时,吴起跪坐于地,横剑于膝。

    并不起身相迎,胜绰进来后也直接跪坐在吴起的对面,自然分为宾主。

    仆人侍立一旁,胜绰却不顾礼仪,喝道:“故旧相见,岂能无酒速斟酒。”

    仆人看了一眼吴起,见吴起没有示意反对,也被胜绰的气度折服,转身出去取酒。

    片刻,酒至。

    两个二十年前在鲁国一战的人,在几年前在洛阴一战的人,相见之后,却没有提那些旧事。

    对饮而尽,吴起只是淡然一问。

    “你虽叛墨,然墨家辩辞求利。你既来,亦将有以利吾乎”

    胜绰放下酒盏,仆人自来斟满。

    他看了看吴起,轻问道:“百人百利、千人千利。有以珠玉为宝的商贾,有以仁义为宝的泗水之墨。我尚且不知道您眼中的利是什么,又怎么能够说出有利于您的话呢”

    胜绰话锋一转,忽然说道:“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功劳: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治百官,亲万民,府库充实而备战荒;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向,韩赵宾从。战大梁斩楚执圭者四、朝尹者一,下二十城。”

    “您知道此人是谁吗”

    吴起微笑道:“这是我。”

    胜绰感慨道:“这样的功劳,虽不敢比于周公,但比之管仲却相差无几。那您在魏国的权势,可能比得上管夷吾吗”

    他没有问能力,而是直接问权势,吴起摇头,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因为管仲被齐桓公称之为“仲父”。伯仲叔季,仲父就是父亲最大的弟弟,自己最大的叔叔,换种说法叫“二爹”。

    因为管仲一直被信任从未被怀疑,也因为齐桓公死的时候掩面而亡,因为觉得羞于在九泉之下见管仲。

    更关键的是……管仲射过齐桓公,差点杀了他。

    胜绰又问道:“若无管仲,您在齐桓之时,立此功勋,有此贤能,难道不可以成为‘仲父’吗”

    这话,就是在挑唆。

    吴起这三年过得压抑,此时却也只是叹了口气道:“这正是齐桓之所以成霸业、合诸侯,匡诸夏的原因。”

    胜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大笑道:“规矩变了、天下乱了。不是世界再无齐桓那样的人物,而是齐桓如今也不敢做齐桓了!”

    这说法吴起倒是第一次听到,他知道胜绰虽然叛墨,但在墨家内部原本也是人物。能够与他相战两平,在自己渡过洛水秦人慌乱之际能够死守洛阴逼退自己的人物,他自然给予足够的尊重。

    于是做请教状问:“愿闻其详。”

    胜绰悠然道:“彼时我尚是墨者的时候,鞔之适曾说天下纷纷皆为利益。他是个向来喜欢以最阴暗的心思揣测世卿贵族与王公大臣的,这一点……我倒是不反对。”

    “您学于曾申,曾申学于左丘明,您固知史。”

    “人心难测,我只说个假设。若当时管仲有篡位之心,难道可以做到吗”

    吴起想了一下,说道:“不能够。齐桓公族势大,且有高、国二氏。”

    胜绰点头道:“还有一事。在齐桓之前,可有非公族而取国者”

    吴起摇头,胜绰又道:“是啊,那时候规矩尚在。非公族不可谋国君之位。诸侯为了自身的利,也是坚决反对天下出现这样的事的,他们保护上下尊卑的规矩,就是在保护自己的地位。”

    “可是……毕万不过匹夫,如今子孙得魏。陈田灭国而亡齐,如今齐人只知田氏却不知齐侯……他们自己这样做了,坏了天下的规矩却无人出来阻拦。”

    “仲尼一世,其实都在为防止这样的事发生而奔波,现在天下果然大乱。”

    “巨子……不,墨翟奔波天下,只不过是知道天下大乱已经不可挽回,不能够复古,只能够在此时的局势下再想将来的办法。”

    “这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天下安定,但是走的路却不同。但事已至此,仲尼的路,已然不可能成功了。”

    “取国之事,韩赵魏田,他们能做,别人为何做不得就算管仲复生,若有当年之势,又有现在规矩全无的天下……取国谋国这样的事,做不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成又是一回事。”

    “就像我现在到处传播谣言,说您喜欢吃人,要把天下人都吃了,人们会害怕吗”

    吴起摇头。

    胜绰又道:“可我只是传了传您可能会取国谋篡这样的谣言,却有人相信。可同样的谣言,放在规矩周礼尚存的两百年前,无人肯信,因为那时您做不到。这是一样的道理啊。”

    “因为你要吃遍天下人这件事,不可能发生。而您可能取国谋篡这样的事,可能会发生。人们不会提防不可能发生的事,却不得不提防可能发生的事。”

    “您是猛虎,与人说我不吃人,哪怕您说的是真心话,难道人们就会毫无防备吗”

    胜绰丝毫不避讳自己曾经大肆传播关于吴起的谣言,吴起也清楚胜绰传播过关于自己的谣言,所以造谣中伤者和被中伤者,可以相视一笑,不以为意。

    胜绰再次让仆人添酒,大笑道:“不过公子击虽然刚愎骄傲、不能信人,可也不是愚蠢之辈。所以有些谣言,他也不会信。因此,我编造了两条听起来更可信……或者说您只要愿意做就可能做成的谣言。”

     



第四零四章 岁月无情天地焕(五)
    吴起思索一阵,终于问道:“秦楚,有何不同”

    胜绰反问道:“我见您案几之上,有墨家的九数几何之学。难道公没有看过矛盾分析之说”

    吴起露出一丝敬佩的神色道:“读过,大有裨益。”

    胜绰微笑道:“那么我说的,您就可以理解了。”

    “你要变革,要动谁的利益封君、世卿、公族、旧贵。”

    “想要变革,需要国君认为需要变革,那么一定要在国家孱弱的时候,国君才能想着变革。”

    “国君只要变革,那么必定要和封君世卿产生矛盾,所能依靠的就是非世卿的游士贤才。”

    “您从秦国夺走了西河、让秦人不敢东向;您在大梁杀楚四封君一重臣,让楚人哀嚎遍野。”

    “那么,您这样的人,不正是楚君、秦君所最需要的贤才吗”

    “一方面,您有才能,可以完成变革,增强国君的力量。”

    “另一方面,您有和旧贵死敌有仇怨,若没有国君的支持,您敢谋国篡取,那么旧贵世卿必然会把您杀死。”

    “所以,国君可以以您为剑,改革旧制,移风易俗,鞭刺旧贵。也可以放心您为相,因为您根基太浅,而且得罪的旧贵太多,您完全没有能力谋国篡取。”

    “因而,您若想要为相,非秦、楚莫属。”

    吴起端起酒盏,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忽而问道:“十余年前,你叛墨而出。可你对于天下的分析推理之法,却依旧是墨家的那一套啊。”

    胜绰指着吴起横在膝间的剑,淡然一笑道:“这分析推理之法,是剑。剑可救世,亦可杀人。关键在于义,义才是使剑的人。巨子……不,墨翟曾说,义,利也。我的义,我的利,和泗上墨家不同。”

    吴起又问:“那您和现在的墨家,之间的分歧到底是什么”

    胜绰仰头大笑道:“泗上墨家,要做的是推翻旧有的一切。规矩、制度、以至于天下……他们认为,理性可以推理出一个最适合天下的制度,使万民平等,使人民富足……”

    每一句,都在夸赞墨家,可每一句都充满了不屑。

    说到最后,胜绰的声调猛然提高,大声道:“可我……根本就不反对旧制度、旧规矩。”

    “我反对的,只是旧制度、旧规矩把我排除在外,没有让我成为人上人。”

    “乱世将起,天下震荡,大丈夫生于此乱世,当求富贵功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帝之下,人人平等。这是我借以上位的时代,可我求得只是上位,却不是天帝之下,人人平等。我求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没有我胜绰的一席之地”

    “论战阵之术,我不如你,可能也不如泗上墨家的那几人。可比起那些出生就有贵卿之血的人,我差在哪里”

    “论治国之术,我不如你,肯定不如泗上墨家的那几人。可比起那些出生就有贵卿之血的人,我差在哪里”

    “我胜绰,凭什么就不能富贵功名先生教授我一身本身,让我利天下,我可不想利天下,我想利我自己,我有什么错”

    他的脸色微红,声音也极为高亢,若在十余年前的墨家,甚至于现在的墨家,他说出这番话,定要被人笑死。

    那告子比他说的要轻得多,依旧还有许多人去墨翟那里告状,说告子这人完全没有理想,更别提胜绰此时这样这番的话。

    然而对面的吴起却没有嘲笑,更没有反对,等到胜绰平静下来之后,吴起问道:“那么,不提这个,您觉得墨家的那些理性的道理,是可以实现的吗”

    说到这,胜绰的脸上露出一股向往而又怀恋的神情,长叹一声道:“巨子他老人家学究天人,通晓天志,更有鞔之适这样的人物相助。道理……我是相信的。”

    “可是,相信又能如何想要实现,少说百年,长则数百。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只求生前轰轰烈烈。我死之后,子孙如何,我哪里在意呢文王的子孙尚且有沦为佣耕的,何况于我呢”

    “再说,我自小跟随巨子他老人家,知道死后不过一场空,节葬节用死生相隔,死后什么都没了,我哪里在意什么后人祭祀”

    “可大丈夫生于乱世,旧规矩即将崩溃,这样的乱世里,我为何不乘风而起,立就一番功名富贵生前轰轰烈烈,死后天下震荡,这才是大丈夫的一生。”

    “至于利天下之愿,那是墨家那些人的,我已叛墨,与我何干”

    “他们说的都对,我都信。”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看透沧桑、以千百年为计的平淡,却在这平淡中又隐藏着灼灼之炎。

    “既然必会达到,那我不过是时代的浪花,我相信。”

    “可就算如此,我这朵浪花,也要足够震撼,足够波澜!”

    这是个狂傲的年代,百家诸子狂傲无边,他们的弟子,哪怕是叛出的弟子,亦是这般狂傲,根本不屑于“城府”与“隐忍”。

    英豪之言,狂躁激烈,却正激起了吴起心中的英豪之气、狂躁之意。这三年所受到的不信任和排挤,借助墨家的烈酒,借助叛墨弟子的狂傲,一时间激发出来。

    胜绰忽然起身,猛拍了一下案几,大声问道:“吴起,我想了许久,一直没有想清楚,你眼中的‘利’是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天下人都说你,贪而好色,可你少近女色,却都说你节廉而自喜名。凡有赏赐,皆分于士卒。”

    “你母丧而不奔,妻断布而休。你不爱家人。”

    “你可以为士兵吸允脓疮,可以与士兵同甘共苦。你不想锦衣玉食。”

    “你已经位若上卿,大梁一战,天下闻名。”

    “那你这一世……到底求的是什么”

    吴起喃喃道:“我求的是什么”

    他放下酒盏,想到了三十年前轵城之事,也想到了二十年前鲁国之事,思索良久,看着胜绰道:“二十年前,我在鲁国为将。你那时候为项子牛头号家臣,帅军侵鲁,你还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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