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的星空

    好不容易做完了粗分与清洗，接下来才是让人头大的工作──鉴定。

    鉴定是一门大学问。迷地世界可没有一个老头用猥琐的手摸一摸，就能摸出一个体质，敏捷，还绽放七彩霞光首饰的奇迹。

    先不说加体质、加敏捷那种东西不存在，迷地里所有魔法道具的效果来源不外乎三项，铭刻在器物上的魔法阵或魔法符文，藏在魔石或宝石中的魔法，经由特定仪式所祝福或诅咒的物品。

    也就是说前两者本质上还是魔法知识的范畴，同时也和魔法塔建筑用的材料一样，乘载魔法的器物材质会影响效果。而最后一项较为麻烦，因为有时制作者本身也无法保证做出来的东西，其效果究竟是如何，甚至有没有作用都是个问题。

    所以要鉴定一项魔法道具，就是从材料本身，配合纹路去辨识。有时还需要了解精灵或矮人所特有的符文，才能看出一项物品的功用。

    至于祝福、诅咒类的，除了亲身佩戴并感受外，别无他法可以了解其效果。这个时候最可靠的，反而是直觉，觉得这玩意儿戴着，究竟是好还是坏。大多数这类的东西，最终都会被冠上‘受诅咒’的前缀，被列为奇物，然后流落到某人的手上成为藏品，或是协会的压仓货。

    而这份鉴定的工作，就成为林闲暇之余，才会去考虑的事情。因为太麻烦了，而且风险也不。谁知道那些个首饰、宝石里头，有没有关于收藏死者灵魂的魔法，给佩戴者遇上一个戒指中的老爷爷，这样看似机会，实则背后藏有阴谋的算计。

    所以这些等待鉴定品，在经过整理之后就堆放在一楼武器间的角落。近期主要在忙的，还是将那些废品回炉成为金属锭。

    能够拆分且材质不同的金属部件，随各自的材质集中起来，重新回炉熔铸。

    最麻烦的还是火化贵族联军所遗留下来的金属块。混合的金属要分离，在地球时大多是使用化学萃取的方式重新提炼。虽然说理化是一家，但要一个以天文物理为专业的玩化学，基本上超过高中化学程度的，林就捉瞎了。所以也只能就熔点不同这一特性，做一个大致的分离。

    这一瞎忙，就是将近五天的时间。剩下那堆待鉴定的物品，林是暂时不想去碰，顺道给两个徒弟布置一个课题，就是考证那些明显有魔纹的物品，是属于什么类型的效果。

    其实从两个学徒通过一环考核以来，二环、三环的魔法，林已经陆陆续续传授其知识。甚至三环魔法，她们现在也已经能够顺利施展，只是熟练度要再提高。

    所以这项辨识鉴定的课题，也算是考较两个女孩魔法知识的一个简单测试。顺便帮林减少在鉴定上的一些前置作业。

    而他自己，则是要为连日来的劳累放松一下。

    要是军队对上军队，胜利的一方，将军会很开心地指使兵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要不也有被称为‘捡尸人’，或是‘送葬者’的专门组织，做这一类的事情，然后乖乖地把利润的大头奉上。

    假如是军队攻塔，魔法师也大可指使居住在塔领内，受其保护的居民做这些收尾的事情。偏偏大贤者之塔外的那群人不值得信任，所以只能由苦逼的孤家寡人来做。好吧，多加两个徒弟并不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一点。

    所以连续被两群不长眼的白痴找上门，林也是感到相当的气愤与无奈。老实说，这些战利品他宁可不要。但扔在那边，不整理一下，或是直接当废物丢掉，实在是对不起身为前肥宅的收集癖。做完之后再抱怨，似乎成为自己性格上无法避免的缺陷了。

    就在这些破事告一段落的清晨，林结束了夜间的观星，正在床上补眠，大贤者之塔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她罩在一袭大斗篷之下，将自己遮掩起来。用着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喊道：“塔主阁下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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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特别的客人
    孤身而来的客人，就站在一楼大厅的中央。即使是进到塔内，她也没有打算揭开兜帽，仍旧将自己遮得严实。

    一身劲装打扮，正准备出门训狗的两个女孩来到大厅。同时灰蹄和白鼻两条大狗，也响应之前的呼唤而来，恰好堵住大门。对不曾见过的人，牠们吸着鼻子，闻着那有些熟悉的味道。

    客人注意到门口的两只大型魔兽，但她并未惊慌，只是转头一撇，就又看向两个刚出楼梯井的女孩。她说：“两位日安，我是多萝西女勋爵的眷族，考陶琳。受我主人的嘱托，特地来拜访塔主。”

    “多萝西”哈露米歪着脑袋，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没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探头问：“吸血鬼”

    “是血族。好吧，吸血鬼也没错。”客人声音有些无奈，承认了那带点轻视意味的名字。“请不用担心，我来此没有恶意。”

    女孩们对视一眼，同时跑上三楼，准备拉自家老师的被子。两条大狗没有得到离开许可，干脆坐下，就堵在大门口。那个气味牠们认出来了，属于不能吃的肉，是以兴趣缺缺，张开大口打了个哈欠。

    来访的客人像是毫不在意，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她在来大贤者之塔前，可是得到自己主人的严格指示，不允许有触怒这位塔主的任何行为。因为那座塔就像是血族的天敌，杀害吸血鬼，不管数量多少，都只在塔主的弹指之间。

    本来做为氏族中排名有数的强大战士，她下意识鄙视着还停留在人类生命层次的魔法师。但她会出现在此的那个可能原因，让考陶琳不得不收敛自己的傲气，以端正的态度来面对塔主。

    等没多久，那位成年男性的塔主穿着光鲜的法师长袍，从中央楼梯井走出来。那是一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模样。事实上，待在三楼的本人是睡眼惺忪，顶着一头乱发，身穿睡袍还抱着自己的枕头。脑袋上当然是那顶控制分身的头盔。

    考陶琳试着想从眼前之人身上，找出一些特别之处。但怎么看，除了精神点，比起她曾经见过人类当中的佼佼者，眼前这位可说是毫无特色。没有霸气测漏，没有英俊潇洒，也没有精明干练。真要说，也就是个在乡下地方，凭那没啥大不了的手艺顾着店面的普通人气质。

    林对于前后来乱两次的黑暗生物，明显是没什么好感。他出现后，劈头就问：“客人，所为何来”

    听着口气明显不悦，考陶琳微怒，说：“阁下，我是代表多萝西纳吉女勋爵，传达她的善意而来。阁下毋须抱持如此敌意。”

    “假如真的有善意，那就露面吧。藏头露尾之辈可不值得信任。”

    对这样的要求，藏身之人却是伸出纤细的手臂，打算指向天花板，却在一瞬间像是被烧灼烫伤，皮开肉绽。她连忙收回手臂，略为迟疑地说：“那阁下塔内的灯光……”

    “抱歉，我的失误。”打了一个响指，将塔内的明亮采光降低，林说：“这是模拟月光的波长，应该对你们不会有影响。”

    考陶琳再次伸手试探。这回没有烧灼的现象，她也才揭开兜帽，露出那张白皙不带血色的脸庞。稍微感受一下塔内的光芒，却意外发现体内的力量略有滋长，她惊愕地说：“这是满月”

    日光致命，月光却有帮助。尤其满月之光，更能使血族、变身狼人这两大类黑暗生物平添几分实力。要不是塔主换灯也就弹指之间，考陶琳都想尝试擒下对方。

    不过此行目标并不在此，再者以现今的局势，擒下塔主也没有意义。考陶琳看向挂着温和笑容的塔主，却为对方表情和语气不一致感到些许的怪异。但她还是就此行目的，问道：“阁下，不知近期西南血族的四位长老之一，古老者梅萨罗什侯爵是否有来拜访贵塔”

    “梅萨罗什”林一时间想不起这个名字，问道：“那是谁”

    考陶琳略显尴尬，回答道：“是之前冒犯塔主的马顿鲍洛格，其氏族的宗长。”

    “是没有这样一个人来拜访我。不过之前倒是有一批人进攻这座塔，里头就有吸血鬼。我还记得，当初你们那位女勋爵可是答应我，血族之人不会为那件事情来找碴的，结果大队人马都杀过来了。这件事情，你们要怎么解释。”

    “是梅萨罗什侯爵的军队吗”

    “不知道。他们没有自报身分就杀过来了，身上也没挂牌子。我也不知道谁是谁。”

    “那他们现在人呢”

    “嗯，冥界吧。还是说你们信仰的神有在收死人的。”

    ……考陶琳愣了一下，压抑住惊讶的情绪，冷静说道：“那不知是否有可以证明他们身分的遗物。”像是为了掩饰原本的意图，考陶琳解释道：“因为每一位古老者的去向，对我等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消息。而且前一阵子，侯爵也与我等失去联系，行踪不明。所以我们才希望能够确认身分。”

    “嗯。”看着眼前说不上是美艳，但也算是英姿挺拔的女吸血鬼。想起之前和那位女勋爵的交谈，说起来，这一位的背景和那位侯爵可说是对头。所以虽然感觉对方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但林还是点了头，说：“跟我过来吧。”

    堆放战利品的地方在武器间的角落，林的分身一挥手，就将上锁的房门打开。

    一年多前被扫空的架子，如今还是空荡荡的。补充的东西，就只有两个女孩狩猎用的十字弩。按照新的想法与设计，重新制作了两张特性不一样的弩弓，还大费周章的附魔。不指望得到徒弟的称赞，只图个耳根清静。

    那阵子刚把东西卖掉的时候，整座塔的气氛就是怨呀。做出两把弹弓的时候，那是怨念加倍。如今那两把弹弓也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都看不到了。

    而在武器间的角落，则是分门别类的堆放着之前所整理出来的战利品。武器的一堆，盔甲的一堆，而一些玩意儿则是放在架上的银盘中，同样杂乱无章地摆放着。

    林一摆手，示意客人自行观看，说：“还完整的东西，全部在这里了。剩余的受损物品，我已经拆掉或镕掉重铸了。妳可以任意找寻。假如这里没有的话，那就是没有了。也许就代表着你们那位侯爵，没有死在之前的进攻中。”

    略微点头示意，考陶琳走经过塔主的身侧，来到这堆胡乱堆放着的武器装备之前。随着距离越近，她辨识出来的物品越多，她便越加心惊。

    头盔两侧有翅膀护耳，后尖上翘，前有护鼻，这是名为山地之王的强大防具，原主是灰矮人中的一位武器大师。同时还看见那把臂长的战锤，锤柄是由名为洛桑的老藤数股交缠而得，锤头前平后尖，可砸可钉。这同样是那位武器大师的得意之作，也是随身的武器。

    一把双手大剑，剑刃根部没有开锋，同样供人握持。剑柄尾端则镶有一颗鸽子蛋大的黄宝石，做工精细。这是名为旭日之星的传奇武器。最后的主人是一位黑暗精灵武技长，也是梅萨罗什侯爵的盟友中，黑暗精灵家族的最强者。靠着这把拥有日光神力的武器，成为侯爵对付背叛者最强的杀手。

    一支巨大的骨朵，横七竖八插着好几支尖刺，看起来十分粗糙，但却是一把恐怖的武器。由半截古老种的龙族腿骨为基础，搭配经过不同黑暗神明所诅咒的陨星铁刺。每捱一下，都能打出不同的负面效果，可说是敌人的梦魇。这是梅萨罗什侯爵最为信任的奴仆，狼人族长的随身武器。

    还有好几件大名鼎鼎的武器防具，如今却是像杂货一样，随意地堆栈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曾经的赫赫威名，也让人难以想象其持有者，那些强大到使人景仰的战士如今何在。

    可以说假如自己没有认错，梅萨罗什侯爵所倚仗的核心力量，全部在这里了，一个没跑。

    偏偏这些武器的特征都相当明显，将梅萨罗什氏族力量视为假想敌的自己，对这些武器的各个细节和其持有者都相当熟悉，认错的机会不高。

    也就是说，不管侯爵有没有亲来，他的势力已经废掉大半了。

    再看向那一盘较为轻巧的物件，有耳环、戒指、项链、腰带扣环、臂环、腕带等等。考陶琳一眼就看到那只戒面硕大，刻有复杂盾形纹章的黄金指环。那正是梅萨罗什侯爵从不离身的氏族宗长之戒，古老者身分的证明，同时拥有长老席次的权力象征。

    那位强大的古老者，也殒落在大贤者之塔中了吗。

    事实上，在多萝西纳吉的宣传下，西南半岛所有血族都知道大贤者之塔内部，能够将照射出和阳光有着相同效力的光芒。所以尽可能不进入塔内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没人想到塔主居然丧心病狂到，将整座塔的外墙改造得像是超大型手电筒一样，能够放出和阳光同样波长的光芒。针对吸血鬼那是见面杀，毫无死角。就算穿着昼行衣，像考陶琳最初的装扮一样，也禁不住地板同样能向上放出阳光。

    激光都能布置出来了，来点以紫外线为主的光芒算什么。

    不过这些事情，林没有义务向血族们说明清楚。曾经身为人类的这个黑暗族群，有着同样的劣根性，说明的再多，都是恫吓、借口或吹嘘。唯有真正痛过，才会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之前和多萝西的会面，林才没有选择相信那狗屁盟约。杀到对方胆寒，可比一纸空文有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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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秤斤论两卖东西
    从看到那只宗长之戒，考陶琳的目光就移不开了。她没有想到，梅萨罗什侯爵会死在这种地方；她更没有想到，那代表长老权力的戒指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伸出的手微微打颤着，考陶琳死命地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才在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的感受中，握住了宗长之戒，将之拿起。

    看着摊平的手掌中静静平躺着的宗长之戒，考陶琳感受着戒中的神秘力量运转，伴随着来自深渊的呼唤。对于黑暗种族来说，那是犹如美味的佳肴般让人难以自拔。

    据说宗长之戒是来自某位黑暗神灵，尚在人间行走，还未点燃神火之时的随身物品，名符其实的神器。祂在点燃神火之后，便将这只戒指遗留给当时的仆从。这样的传闻，在拿起这只戒指后，考陶琳相信了。

    但它更有价值之处，还在于氏族宗长和长老席次的权力。尽管没有古老者身分的震摄，不一定指挥得动氏族中的其他附属，但戒指可以开启藏宝之处，这些财货才是氏族凝聚力的真正来源。也许没有古老者的身分，会让长老的权力稍弱，但仍旧优于绝大多数血族，甚至可以摆脱初拥者的限制。

    种种优点，考陶琳都想抱着这只戒指，远走他方，发展自己的势力后再回来列席长老。最终，还是对多萝西的爱意压住了无谓的野心。宗长之戒，在所爱的人和她的父亲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功效。自己终究是个战士，是剑，也是盾。

    厘清思绪，考陶琳平静地问：“阁下，请问我是否能将这只戒指作为证据，带回给我的主人。”

    林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行。”

    “什么，可是你刚才……”

    “我刚才可什么都没有承诺，只是让妳找找而已。不管怎么说，这可是我的战利品，怎么可能让妳平白拿走。还是说，又要拿‘血族会来报复我’，或是‘会有人来抢夺这只戒指’之类的理由，让我主动放弃嘛。”

    压下涌上喉头的不悦怨气，考陶琳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说：“那不知道阁下要什么代价，才愿意交易这只戒指。”

    什么代价这个问题问得林为之一愣。

    从对方不顾性命上门，就为了找这枚戒指，那肯定是好东西。问题是什么程度的好东西对自己有没有用尤其是后者。

    假如是经由某种仪式所祝福或诅咒的物品，都有一个共通性，就是背后会有一个老板。向神灵祈福、与恶魔交易、或是将某个亡灵用于诅咒之中，这些行为意味着持有者免不了和这些存在打交道。要是合老板心意，那祝福大大的有；假如跟老板不对头，那就好事变坏事了。

    用句林在地球时玩游的术语，就是这些玩意儿绑定种族、职业跟信仰。而且越强大的物品，限制就越重。那么比起这东西好不好，自己能不能用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