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阎罗

    “你见过她了。”女子弹了弹烟灰，声音嘶哑地开口：“你是这么多年，听到了那首曲子，晚上还能不死的人。”

    秦夜挑眉：“你是谁？”

    “黄晓晴。”女子幽幽看着黑洞洞的上空，喃喃道：“卜万田的妹妹。”

    卜万田又是谁？

    秦夜眉头皱了起来，然而下一秒，他猛然抬起头，愕然看着女子。

    卜万田……卜万田……

    山村老尸楚人美的丈夫，就叫做卜万田！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个妹妹！

    不……等等，卜万田，黄晓晴……

    “他不姓黄？”秦夜目光灼灼地看向黄晓晴：“黄家村里，都姓黄。他为什么姓卜？”

    黄晓晴简洁地回答：“随母姓。我母亲的家族当年也是当地地主，下嫁卜家，有一个条件就是……儿子随她姓，父亲答应了。”

    原来如此……不，还不对！

    仿佛打开了一个窗口，秦夜想起了更多。

    之前，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楚人美身上，因为对方给他印象太深刻了。但是……他忽略了山村老尸的背景！

    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这是山村老尸，毕竟这只是一部电影而已。但现在想来，为什么不是？

    电影和现实结合，奇怪吗？

    楚人美都出现了，为什么这里就不是电影中的事发地点？

    而且……更巧的是，电影的一开始，是一场招魂游戏，招来了楚人美的冤魂。灭杀六十六人。而这场游戏的背景……正叫做黄家村！

    同样是粤剧，同样是黄家村，同样是楚人美，谁能保证……山村老尸不是一部艺术加工过的“纪录片”？

    谁能保证……确无其人？

    “如果从这里着手，那线索就更多了……”他心脏微微加速，却马上压抑住这股激动，继续听了下去。

    “那是九十年代末吧……”黄晓晴抽了口烟，缓缓道：“有几个人来这里调查楚人美的事情。说是香港的什么记者，还有几个人是工人，说是见鬼了。想来这里看看。说真的，我觉得挺好笑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来到了什么地方。”

    “百年前，这里叫做黄家村。全村人都姓黄，这座土楼就是那时候建成的。”

    “而那时候，还叫学塾。当时，我哥哥卜万田就在学塾中教书。”黄晓晴拢了拢头发，仿佛闪过一抹微笑，朝着四楼看了一眼：“这棵树，也是当时他种下。而他的妻子，就是楚人美。”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秦夜深深看了黄晓晴一样，没有打岔。

    对方继续说道：“不过，很快，他因为相貌英俊，引起了一位富家千金的注意。私下欢好，却碍于楚人美不能更进一步。于是……他们想了个法子。”

    “具体是怎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了……”她幽幽叹了口气：“我只记得，嫂子被乱石砸死。但我却永远记得她死时的眼神……”

    “那不是人类的眼神，她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直勾勾看着所有人，你知道吗……就像夜晚的厉鬼一样，一眨不眨，看的人脊背发寒。最后，她被抛尸荒山。”

    说完，她轻叹一声，丢掉了烟头。

    秦夜等了一分钟，才抬了抬眉头：“完了？”

    “完了。”黄晓晴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也是寂寞太久了才会和你说这些，谁知道……你今晚会不会死？”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黄晓晴重新拿起了剪刀，没说可以也没有拒绝。

    秦夜靠近了一些，低声道：“黄家村……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其他居民，都和你一样？”

    黄晓晴咔擦咔擦剪着寒衣，半分钟后才淡淡道：“从进门左边开始，二叔公，四老爷，陈家小子……这些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了解了。”秦夜站了起来，微笑着继续闲逛。

    只是逛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脸色已经凝重无比。

    “大人。”权景浩的身形从玻璃窗上印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秦夜看了他一眼，将刚才黄晓晴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冷冷道：“你听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啊……”权景浩和刘昌闵对视了一眼，哪里有问题？

    “呵……”秦夜磨着牙看向黑夜一样的白天，森然笑道：“这件事……可是百年以前的事情啊……”

    “黄晓晴是卜万田的妹妹，且不说楚人美会不会放过他，哪怕放过了，她……今年高寿？”

    “一百二？一百五？”

    “还有……她口中看着她长大的二叔公，四老爷，这些人……两百岁？”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村子？

    权景浩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脱离了世界的法则！”

    秦夜笑了笑：“所以，这里才叫神弃之地。”

    “还真是……细思恐极，惊悚到让人毛骨悚然啊……”

    圈起来的土楼，消失的村庄，遮云蔽日的槐树，百年前的厉鬼……还圈养着一群不死的怪物？




第780章：楼中人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这个地方随着越了解的深入越邪性。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些人肯定有问题。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能活这么久。

    是，黄晓晴有骗他们的可能，但秦夜更相信她没有说谎，因为没有必要。再则，如果自己“触发”了第一个“要素”，而对方还说的假话，那么，这里的“天道”就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离开。

    “先出去看看。”调整了一下思维，他朝着土楼外走去。这里的二层以上他上不去，如果真的是山村老尸的事发地点，这里应该有更多痕迹。

    离开土楼，并没有任何人阻拦，门口的老太婆仍然死气沉沉，整栋大楼都带着一种压抑的死寂。就连土楼之外，那些树，那些花，都丝毫不能让人感觉轻松。

    就在他绕到土楼后方的刹那，浑身的毛孔都收缩了起来。那是高阶厉鬼存在的预兆。权景浩和刘昌闵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全身阴气丝丝缕缕从毛孔中喷薄而出，瑟瑟发抖地跟在秦夜身后。

    土楼后方，是一片工程地基。

    刚挖好坑。上面架着满满当当的钢筋。足足有上千米范围。明明是阳光照射的地方，却诡异地无比阴暗，那个巨坑仿佛通往地狱的深渊，光是看，都让人不寒而栗。

    秦夜走了过去，缓缓步行在坑上的钢筋支架上。它如同分割人间与地狱的桥梁，而就在这座桥梁下……坑定布满森森白骨！

    穿着什么衣服的都有，有民国时期的，有五六十年代的，有七八十年代的，更有现代的。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肉身早已腐烂，现在只剩下一个白骨坑。

    “呵……”刘昌闵倒抽了一口凉气，在韩国，他已经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但是来了华国才知道，这里的厉鬼远比他们更加恐怖凶残！

    秦夜目光沉定，淡淡道：“山村老尸的故事起源于百年前，这是百年里死在黄家土楼的人……工程地基坑成为他们的天然弃尸地。而且……听黄晓晴的意思，没有人活过第一夜。”

    他抬起头，下方吹上来的风带着森冷而腐朽的味道。他看着淡蓝的天空喃喃道：“目前一切都和电视中的发展对的上，楚人美本来已经被镇压，却因为黄家村拆迁，尸骨被工程队挖了出来，抛入旁边的水潭……”

    他走过工地，这里地势较高。就在后方，赫然是一个百米大小的水潭。

    没有任何溪流进入，这里的水潭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呈现一种深沉的绿色，上面飘满了各种垃圾，树叶，几乎铺满了水潭，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得得得……”权景浩抱住自己的双臂，灵体轻轻颤抖起来。

    不详……极其不详！

    这片水潭散发着一股扭曲的死寂，明明这种没有任何水源的水潭，百年早该干涸，但它偏偏没有。同样，这种水潭会成为蚊虫蛙蛇的天堂，然而……水潭周围，方圆十里，一片寂静。

    生命在这里不复存在，楚人美的尸骨就在其中，这是一位府君厉鬼的老巢，凝望着它，好似凝望着一片疯狂的凶戾，极致的恶。

    枯败的树叶尸衣一样覆盖满水面。秦夜背负双手，忽然开口道：“本官没有恶意。”

    “你应该感觉到了，我并不是普通人，实际上，你该庆幸你活在这里。否则凭昨晚袭击阴差的举动，你就死了不知道几十万次。”

    “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一些事。不如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没有杀死我的本事，我也懒得和你纠缠。办完事情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如何？”

    没有声音。

    三秒后，这片水潭开始波动起来，水面上的枯枝败叶缓缓荡开，就像下面有一条巨蛇要出水那样。紧接着，随着哗啦一声！一个巨大的，苍白的女人面孔，带着腐烂腥臭的湖水缓缓升起。

    最先出现的是她的鼻子，两侧是被湖水沾湿的漆黑头发，随后头发一点点散开，露出下方布满血丝，没有眼珠的苍白眼球，紧接着是满是黑色利齿的大嘴，绿色湖水如同血液一样从中涌出。

    卡卡卡……她的头颅扭曲地看向秦夜，最后……猛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滋——！！！”

    轰！！秦夜没动，刘昌闵和权景浩瞬间被吹飞十几米，灵体疯狂闪动，周围的树叶花草若被狂风扫过，刹那清空。楚人美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些残缺而漆黑的牙齿细密地摩挲在一起，重新沉入湖中。

    “大人……大人！”好几秒后，刘权两鬼才喘息着回到秦夜身旁，刘昌闵震撼地看着水潭：“好强的怨念……她的怨念竟然比我还可怕……可怕得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厉鬼的怨念来自于生前经历。但生前经历也需要去理解，你才多大，没有足够的感情和阅历去理解你的经历。怎么能和一只成年厉鬼相比？”秦夜缓缓说完，若有所思地看向水潭：“这是……谈判破裂了？”

    “大人，您找她做什么？”

    秦夜转身离开水潭，朝着土楼走去，冷冷开口：“我来这里，是要寻找一道十恶不赦的灵魂。你觉得……它在哪里？”

    两鬼都没有开口，才进入一天，线索看似很多，但是极其杂乱，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秦夜边走边说道：“首先，不可能是楚人美，她是恶，却还达不到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苏妲和秦侩在东三省和珠三角杀了这么多人都达不到，这是厉鬼寻求血食的本能。本能算不上罪大恶极。”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楼里的人，但他们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生无可恋，不过混日子而已。我不觉得这道灵魂在他们中间，甚至他们有没有灵魂都不一定。而且！”

    他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黄家土楼：“楚人美为什么想要附身我？”

    “离开这里？或者……向谁复仇？”他沉吟着，仿佛是在对另一个自己分析：“我更偏向于后者。”

    权景浩极有眼色地充当了捧眼的角色：“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想离开这里，我们刚才有的谈。她应该知道我的不同，但是她根本没问。这更像是……她的仇，必须她亲手去报，整个过程，必须她亲手执行。她的恨意百年不散，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所以……她根本不想谈。这是底线，也是原则。”

    “但是，她要和谁复仇？”

    “她最恨的人应该是卜万田，但百年过去早已死了。也不可能在剩下的人里，如果在，也早被对方碎尸万段……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道十恶不赦的灵魂。”

    这栋楼里……恐怕还有其他人！

    就在二三四层里面，楚人美是唯一可以出入上层的人。

    死结了。

    线索太少，无法推断下去。他叹了口气：“准备一下。”

    “今晚零点以后，我们离开这里。”

    这里没有手机信号，现在的情况，他需要李贞淑的帮助。

    ……………………………

    夜，零点。

    秦夜深呼吸了好几次，轻声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夜晚的黄家土楼，比白天更加阴森可怖，那遮蔽整个土楼中心的大槐树如同妖魔一般随风狂舞，树叶沙沙的声音宛若死神的催命曲。还有各家各户前方天花板上悬挂的，等人大的寒衣，好似无数人吊死在上方。

    一盏盏血红的灯笼，是这个压抑的黑夜最浓重的色彩。而更诡异的是，每家每户大门上，此刻都悬挂上了一面一米五左右的镜子。而就在他刚出来的时候，一种剧烈的危机感，钢刀一样刮过他的背。

    楚人美在……

    她还在，她又来了……秦夜凝重地看着四周，身体如同豹子一样匍匐在地面。刘昌闵和权景浩紧紧咬着嘴唇，跟随两侧。

    门口老太说过，能出去的时间，只有零点后的半个小时。他没空和楚人美纠缠。

    走出通道，他一步步朝前方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走，感觉越暗，就连那些血色的灯笼烛火都离自己渐行渐远。就在走了数十秒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咚咚……”就在他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权景浩和刘昌闵齐齐吞了一口唾沫，他们知道……她来了。

    厉鬼面对人类，第一要做的，一定是引起对方恐慌。怕了，就容易出错。出错了，厉鬼才有机会。

    “不要看。”秦夜目光微微眯起，看向环形长廊。深吸一口气，猛然奔跑起来。

    咚咚咚！随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头顶上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一种急促的气音，仿佛……就在他们身旁，有厉鬼相拥而行。

    刷！就在秦夜冲过一扇门的时候，那扇门居然缓缓打开。在黑夜里拉出令人惊恐的声音，紧接着，是第二扇，第三扇……一扇接着一扇，整个一楼的大门陆续打开，一段幽怨的粤剧歌声，凄厉地在夜晚响起。

    “郎在欢心处，妾在断肠时……相逢不易分离易，弃妇如今悔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