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丧尸舞
北面向季领着的人马虽多,可堪用的亦不过是百多人。
三方人马顷刻间,就在这处街口撞上。
喊杀震天!
那还剩下的三四十骑黑骑,默然面对着众多人马的冲击,无畏无惧。
战马嘶鸣,人声鼎沸。
乱做了一团。
张万夫以长柄大斧步战,勇锐难当,此刻已不是他先前那般孤身一人,邪魔外道在前,袍泽兄弟在后,再无半点顾忌。
在张万夫身后的众人,本就是本张万夫这等豪勇所感召,见得张万夫冲杀在前,人人具都鼓足一腔血勇。
爷爷生来泼皮身,杀贼原来不杀人!
另一边,向季手握长刀,身先士卒。身后武图和一众悍勇之辈,亦是拼命朝前搏杀。
这许多人里,有不得志的军将,有犯了事的配军,此刻眼看向季这杀了上官夺兵权的校尉如此勇烈,众人齐齐受到鼓舞。
蝇营狗苟二十年,今日一朝血满腔!大丈夫行事,但求轰烈一场!
天空上已然有雨水落下,细细蒙蒙,到渐渐瓢泼——
东越城内的这处街口处,人吼马嘶,几乎眨眼间就成了修罗场。
血光飙溅,肢体乱飞,呼号之声似要盖过天上风雷。
铛!
骤然间一声兵刃激烈的撞击声响起。
一人在马上,用的是大周制式长刀,一人在马下,使的是重兵宣花大斧。
张万夫一斧隔开那长兵器,而后望着那从另一处街口冲出来之人,浓眉紧皱,讶然出声“官军”
骑乘在马上的向季手中的长刀一飞,伸手就抓起另一侧悬挂的佩剑,怒目圆睁,只是看清楚了将他武器打飞之人亦是一愣。
面前之人满脸虬髯,一身血污,高大魁梧,站在地上,也不比他所骑乘的驽马矮多少,他一望之下颇为眼熟“你是……”
“哈哈哈……”张万夫大笑一声,也不管向季,反而再度朝前面的黑骑杀去,有声音落下,“某家便是张万夫!”
向季神色大变,目光瞬间变得无比警惕,他虽然未见过张万夫,但平日有心,早注意过州府榜文。
只是看张万夫自报家门后,根本不再理会他,反而又再度上前,砍向一个正在冲杀的黑骑,一时心中也不知对方是友是敌。
张万夫一人能独斗诸多黑骑不落下风,那是他艺业惊人,但这些术兵面对寻常人,手起刀落,马踏飞奔,真是个死伤无算。
可即便如此,面对两边反贼豪侠和官兵的夹击,一道又一道的烟雾腾飞,快速消散。
向季着领着一众官兵,拼死上前纠缠,硬生生以人多,磨死了一个又一个黑骑。
短短的片刻时间,长街之上,这些不知撤退的黑骑为之一空。
那些个尾随着这些术兵后面的教众,面对寻常百姓,凶悍如虎狼,可遇上更强悍勇猛的,登时犹如弱鸡,或死或逃,具作鸟兽散。
张万夫领着还剩下的七八十个人人挂彩带伤的汉子站在街道一侧,向季领着死伤了足足有数百人之多的官兵站在另一边,相互对峙。
天空上,那刚刚起势的雨水,不知何时已然停下,烟雨消散。
猛然间,听得天上有浩大声音响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谁欺我人间无英雄
“陈靖姑!”
天上的浓云收卷,有浩大之音落下。
须臾间,一个黑影落下,又化做了一个冕玉带的男子,面目威严,身量高大,负手立在空中,居高俯视众生。
越江江畔的法坛高台上,陈靖姑仰头望着空中的那个人影,柳眉紧锁,强撑着虚弱的身躯,再次推开了身边扶着她的少女阿夹,喝问道“越江之主,今年越州诸多郡县亢旱,百业凋敝,我今日祈雨,你为何要先后让人阻拦”
“此为天数!”
空中那冕玉带的男子神色淡淡,所发出的声音却滚滚如雷。
“天数”陈靖姑苍白的面容有了冷色,厉声道,“越江之主,你三番五次索要家牲女子,这也是天数”
“本王即为江主,受人祭祀家牲女子,自也是天数。”
那悬于空中的冕玉带男子威严哂然一笑,似对于陈靖姑的指责浑不在意,“陈靖姑,本王行事,向来公允,这岁旱灾,只要献祭六百童男女,本王即刻行雨。”
“六百童男女”
陈靖姑听得几乎咬牙切齿,“越江之主,你为朝廷封敕越江水神,庇护一州,本就是职司所在,如何敢这般索求无度”
“哈哈哈……”一阵大笑之声在江面高空回荡。
那冕玉带的男子仰头一阵大笑后,再度道“本王已说了,此为天数。本王虽为越江水神,但要行逆天之举,自要有足够的报酬才行。”
“绝无可能!”陈靖姑声音铿然,望着高天之上,冷声道,“前番是我不知,害了诸多姐妹,今日有我在,莫要说六百童男女,便是任意一人,都决不可为。”
“那本王也是无法。”
那负手立在高天之上的越江之主,声音漠然,“你便好生看着这越州几郡受旱便是,说不得到了冬日,这越州怕是有一二成的百姓都熬不过。”
“你——”陈靖姑气怒交加,似又动了胎气,面露痛苦之色。
越江之主立于天空,若有察觉,忽而对方那犹如实质的目光在陈靖姑身上流转,轻笑道,“本王向来公道,你既然不愿献我童男女,这也罢了。只是你方才斩杀我孩儿,又当如何那是我之长子,已成蛟龙,你斩杀于它,须你给我一个说法!”
“你欲何为”陈靖姑一手拽着衣角,声音清冷,看似虚弱的身躯,在面对越江之主时,却生生硬挺着。
越江之主伸手轻轻捻了下颌下长须,再次大笑道“本王也不太过为难于你,只要你愿为本王妻室,可不计较你杀伤我血脉之仇。”
“越江之主,我陈靖姑早已嫁为人妇,如何能为你之妻”
陈靖姑双目含煞,怒视空中,“且你这数年来,将诸多血脉洒落越州各地,你是想要将这越州一地窃为私属焉”
“哈哈哈……”空中雄浑高远之声再度发出长笑,“陈靖姑,今大周已然板荡,便是你人道气运亦已混沌,你一介女流,本王念你非是凡俗,只要你能堕去腹中胎儿,再未本王妻妾,诞下麟儿,往后于这越州一地,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老狗焉敢辱我!”
陈靖姑听到这话登时勃然大怒,伸手一招,负在少女阿夹身后的法剑已然到了手中。
手掐法诀,默念两声,手中那把法剑登时化作一道白虹,骤然冲上高天,刺入那冕玉带男子的胸腹。
“啊!”
越江之主似乎未曾料到陈靖姑如此刚烈,以他对于陈靖姑的认知,对方虽然术法强横,但向来有救济生民之心,说不得他今迫一番,以前面那一个血脉子嗣被斩杀的代价,就能将陈靖姑南纳入后宫之中。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陈靖姑竟然这般决绝。
登时右胸被那法剑穿透,鲜血从空中飚洒下来。
“陈靖姑!”
越江之主中间之后,怒不可遏,冕玉带的中年男子形象骤然消散,化作一团黑影,发出了真正犹如雷声一般的浩大之音。
这一声,不论是越江两岸,还是东越城,甚至更远一些的山岳之中,都清晰可闻。
“本王抬举你,已过往不究,你竟敢伤我,你竟敢伤我……今日我便淹了这东越城,在淹了东越郡,让着越州鸡犬不宁。”
江主一怒。
越江之上的水流登时宛如下方又柴薪烧灼,鼎沸起来一般。
那黑影一下遁入江中,江面鼎沸瞬平,而后远处有轰轰之声袭来。
“这越江之主,哪里是什么水神,比之妖魔还不如!!”
在高台远处的江岸上,从头到尾都目睹了这一幕的陈素,秀拳紧握,咔咔作响。
她此前只听过一些人说那峄山府君之事,并未亲身经历,而这一次见了这越江之主,心中只觉得这等水神,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忽然,就在这一瞬,陈素蓦地全身汗毛倒竖,人如狸猫似的朝旁边蹿了出去。
而后,又顿住身形,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那腰背挺直如枪,似要刺破青天日月的老人。
“老伯,老伯,你怎么了”
陈素轻轻喊了两声,可方才立在她身边的老汉完全未闻。
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飘飞,双目赤红如血,那身上爆发出来的杀气,宛如山血海,要将周遭空气凝滞,比之方才不知胜出了多少。
“越江之主啊!”
……
站在高台上的陈靖姑,眼看越江之主入水,狠狠一咬嘴唇,渗出血来,“阿夹,我要脱胎,为我护法!”
“姐姐,这如何使得”
少女阿夹闻言脸色大变,“姐姐腹中的孩儿不过七月,又多受波折,一旦脱胎,恐会夭折。”
“到了这等地步,还哪里能顾得其他。”
陈靖姑面色决绝,伸手一挥,就在那高台之上,忽然就有一道白幔罩下,外人见不得其中情状。
“娘子,娘子……”
那刘杞站在高台之下,急得直跺脚。
东越城火起,四处人群早已混乱,即便周遭还未曾逃离的,也不过二三百人,这些皆是感恩于陈靖姑情义的。
“百无一用啊,百无一用啊!”
刘杞眼角有泪,眼神茫然,他虽有个县令的身份,可他这县令并非自家能耐,而是受了陈靖姑封敕所带来的提携赏赐。
是以,在这州郡县同郭的东越城,他就是个印章县令,诸事不理,全然无用。
江面之上,方才平复下去的水流,渐渐激荡。
滚滚的越江水,自西向东而流。
可就在此刻,这浩浩的江水忽然一下顿住,激起了千重巨浪。
那东流而去的江水,竟然翻涌着从远处倒卷而回。
越江流经东越城此处,已然是临近入海口,水波浩瀚足有数百丈,这一下翻滚而回,那水浪滔天,十多丈高的巨浪升腾而起,朝着越江江畔汹涌而来。
江畔之上,原本还站着的几百民众,到了此刻,再无人能够稳得住心神。
一个个面色惨然,发出惊恐的呼喊之声,四下奔逃。
远处,有目睹这一幕的,亦是吓得魂飞魄散,要么跌坐在地,茫然无措,要么没头没脑地朝着远处逃遁。
当日在杨浦县那浦水翻滚,已然惊天动地。
这越江一路不知汇聚了多少水脉,那等声势,超出了更是千百倍之多。
眼看那浩浩江水翻滚着,已然到了江畔不远。
一线浊浪排空,就要倾压而来。
骤然间,那高台的白色布幔上,传出了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
随后,一道白影从布幔里飘飞而出,陈靖姑面上尽是汗水,一头黑丝隐有白发,只是她的小腹已平,冲着身后大声喊道“阿夹,你先带我孩儿离开法坛!”
“姐姐!”
跟着从布幔里里钻出来的少女阿夹,手里抱着一个用白布包裹着的婴儿,正哭泣不停。
听到陈靖姑的喊声,面现犹豫,而后蓦然转身从高台上跃下。
见到阿夹抱着婴儿离去,陈靖姑立于法坛之上,手结法印,口念法诀。
“太上至一之谓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长生。天无私覆,四时行。地无私覆,万物生。人无私覆,大亨贞……天地有正气,荡荡莫能名,一切诸厄难,欣喜灭无形……”
须臾间,那滚滚而来的浩荡越江之水,似乎凭空被一股无形之力所阻挡。
虽浪高惊天,可沿着江岸一侧,再不得存进。
只是随着那法诀的吟诵,陈靖姑额头冷汗越来越多,整个人已然是摇摇欲坠,但她偏生强撑着一口气,双手舞动间,有沛然大力在空中,竟似将那浩荡的江水,朝后压了回去。
“陈靖姑,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那滚滚的江水上,一个黑影来回腾挪跳跃,口中发出了无比愤恨仇怨的浩大之音。
只是,随着着黑影开口之后,那滚滚的越江之水,又往后退了数丈。
那越江之主登时怒不可遏,再次怒吼道“陈靖姑,你之法力能阻江水,可你阻得了我三千水兵么”
砰砰砰——
一连串的水花,冲天飞起。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虾兵蟹将水怪王八,三千杀气腾腾的水怪妖兵,从那滚滚江水跳了出来,冲到了岸边。
陈靖姑面对那汹涌而来的江水本已是勉力支撑,如今见那些个模样怪异狰狞的水中妖兵,冲了出来,登时面色越发惨然。
越江之主在那江面之上,驭使着浩荡江水和陈靖姑相持,见到陈靖姑那难以支撑的模样,登时发出了无比快意的大笑
“人道气运果真是要尽了,这等情形下,只靠得一女子勉力支撑,人间可还有英雄豪杰耶”
正在此时。
东越城方向,一个年岁不大的道人,一手持剑,飘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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