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大明文魁 一千两百八十四章 高调的李三才
李三才也是何等敏锐之人,一见众人的神色也知道他们对于马上要回朝的王锡爵并没有多少认同。
李三才略一思索,然后道:“恩师自去年归省以来,天子屡屡相召,但恩师七辞而不允。我等身为门生的写信劝恩师眼下西寇虽宁,但东倭未靖,烽烟雷动于边陲,旗鼓连云于辽东,此时此刻正为圣上宵衣旰食之会,为我忠良输筹运策之秋,恩师不可屡谢恩纶,坚益高坐!倒不如为国而强起,力挽狂澜于危局之间。”
“我这么一说,但恩师却没有回我,他的心境吾不得而知,但试想张江陵身后如何?申吴县,许新安,王山阴为何先后谢政而去?故而想来这一次回京恩师也是忧心忡忡,宰相之位的艰难,诸公还请体谅。”
听李三才这么一说,赵南星,魏允贞等人对王锡爵的印象都是大为改观,当即都是道:“我等明白了。”
于是众官员们迎着李三才到了通州旁的酒馆用了接风宴,然后李三才即马不停蹄赶往通州的家中。
李三才祖上是陕西人,其祖父为武功右卫的军官后迁至通州张家湾。
张家湾这里地近运河,北望京师,李三才自幼在这里长大,祖父李禄乃张家湾巡检司巡检,其父李珣则是一名杂货商人。
李三才坐轿一路行来,但见运河码头上十分繁华,船只停泊靠岸装货卸货。而沿着运河码头的镇子,有巡检司、宣课司、提举司等衙门,以及料砖厂、花板石厂、铁锚厂等店铺,放眼望去最多的还是上百所临运河而立的塌房,这塌房是寄存商货之用,客商都租来作为货栈。
南北客商、百货珍奇皆云集于此,李三才自虽祖父迁至张家湾,自幼在此长大对这一切早就熟悉异常。
“让一边去,别挡道!”
李三才听见前方传来喧哗声。
他掀开轿帘看去,但见沿街是一列长长的车马驴骡队伍,原来是运载皇家的木材进京。
这张家湾里有一个皇木场,但凡修建皇宫、陵室等所用的大木都是从四川,江西,湖广经运河运至京师。仅一根皇木运到京师就要多少费人力财力。当今天子建寿宫用了七百多万两银子,很大一笔就是在皇木上。
因为是皇商运送皇木故而到处横行冲撞,众人都是纷纷避道在一旁,生怕被责打。
李三才见自己的坐轿就要迎上运送皇木的队伍,不由想起年幼时乡邻多遭这些目中无人之辈欺负,于是对轿外的随从道:“吩咐让他们避让!”
说完李三才的轿子就停在路中央,随从立即上前喝令对方避道。
不久随从回报道:“老爷,皇木厂的余管事要见你。”
“让他到轿边说话。”
不久一名四十多岁,身材富态的商人走到轿子边。
而随从替李三才掀开了轿帘,李三才看了对方一眼道:“余管事许久不见了?”
余掌柜陪笑道:“蒙大老爷还认得小人,前一段日子知道大人高升,咱们张家湾的人听说别提多高兴,多少年了咱们张家湾终于出了一个大官,咱正想着什么时候去道贺,您看这不就碰上了。”
李三才淡淡地道:“既知我荣升了,为何还用运木头的队伍来堵我,这是道贺的法子?”
余掌柜连忙摆手道:“哪里敢堵大人您啊?这不是碰巧遇见了吗?”
“那好既是碰巧,劳驾挪一挪。”
余掌柜陪笑道:“大人瞧您说得,那可是给皇上运送皇木的队伍。”
李三才冷笑一声道:“我还是皇上的大理寺少卿。哪里有人给物避让的道理。你们皇木厂的人在我们张家湾横行霸道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本官回乡一趟,你们还是如此?真以为你们有皇商的金字招牌,本官就拿你们没办法?”
余掌柜一听脸色一变然后道:“瞧大人你说,好吧,就当小人今日有眼不识泰山,咱们让就是。”
“不是你们让,而是应当如此。”
余掌柜闻言连连点头道:“是,以后咱们碰上了大老爷都这么办。”
说完运送皇木的商队就给李三才的轿子清出一条道来。
李三才就如此一路返回到府中,其府就住在张家湾镇中。
轿子到了府门前后,李三才走出轿子一看,但见府门前朱漆有些剥落,而且府第也微显局促,不和自己现在的身份。
李三才叹道:“这么多年了,府上还是如此破落,此真是人子的不孝啊!”
说完府门已是开启,李三才大步走进了府里,见过家人妻室后,有人禀告陈继儒到了。
李三才立即亲自出迎。
为何李三才对陈继儒如何恭敬,因为陈继儒是王锡爵儿子王衡老师,但身为高官儿子的老师,如此不是与对方平辈。
所以一般而言都要自短一辈,陈继儒以王锡爵的子侄自称,对王衡称兄。另外董其昌也是前礼部尚书陆树声请来教儿子的馆师,也是自称兄长,他也因为这个身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听闻陈继儒到来,李三才亲自将他迎至客厅。
二人入座后,陈继儒笑着道:“刚到张家湾就听闻道甫兄折了皇木厂那些人的威风,一路走来沿街百姓都是拍手称快!将来传到士林中也是一段佳话啊!”
李三才闻言抚须大笑,他向来为官的风格就是不做的事要说,做的事更要说。他人低调为官,但李三才反其道而行之处处高调,今日他给皇商们下马威,传到官员口中当然是不媚天子的风骨之举。
李三才道:“这些人依仗着给皇商的身份,在本地不可一世,连地方的父母官在他们面前也是畏惧。我早就看不过去了,故而略施手段小小惩治。”
陈继儒叹道:“以道甫兄今时今日的地位自是不惧这些人,但是老百姓还是奈何不了他们。当年我在京师相爷家伴读时,曾路过大峪山,但见寿宫遮盖了大半山头,那等宏伟令我想起秦皇陵……有的话并非是我们可以说的。”
李三才面色一沉道:“我早已知之,陛下在位太过奢侈了,不说这寿宫,就是这张家湾里多少是皇家的店铺?还有外头储放货物的塌房多少又是皇家的?皇家这这里既征店租,又征商税,既招歇商客,又批卖商货,这民脂民膏最后都入了南库啊。”
陈继儒闻此长叹一声道:“我早就劝相爷不要进京拜相,但是相爷毕竟是皇上最信任的大臣。皇上屡屡相召,相爷如何也是辞不得,此来恐怕半世积攒的清名是要不保了。”
李三才闻言道:“我担心却不是这个,朝堂上陆平湖,林侯官都有窥觊首辅之心,恩师若是回朝,恐怕这两个人会与恩师为难。”
陈继儒道:“陆平湖还好说,这林侯官还未入阁吧。”
李三才道:“我正是担心他入阁。”
陈继儒闻言道:“当年番薯之策,是你与林侯官二人一起建功的。何况他是朝堂上少有的办事之臣,相爷虽觉得此人心术不正,但对他事功和当年为民请命的风节还是欣赏的。”
李三才摇了摇头道:“眉公,你平日就是太妇人之仁了。我们为官很难能凭一己好恶待人。没错,林侯官当年为民请命,我也从心底佩服。但此人为礼书以来的主张及政柄都不为恩师所赞许。”
“譬如他之前将两淮盐商引荐给皇上,让其从海上运粮,若是此事办成,以后每年都要有五十万石的漕额归于此盐商。如此以财货讨好陛下的所为,你以为恩师若是在朝会赞同吗?”
陈继儒闻言点点头道:“你说得是,相爷必然不许。”
李三才道:“不论林侯官主张海漕海运多么有理由,但兴海运必然薄河运,这个道理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他竟事先市恩给河漕总督付知远保住了他漕督之位,令他不好出面反对,当时又是恰逢漕工闹事,河漕官员都吃了挂落,最后竟令林侯官得计。现在海漕之事,已是木已成舟,谁也反对不了了,说来吾实在是心疼至极。”
陈继儒看了李三才一眼。李三才从祖父起就居此张家湾,长年累月就与不少靠运河吃饭的商人都是交好,难怪林延潮提议海漕被他视为威胁,因为危及到河漕一系官员的利益。
去年年末的时候,河漕上下在闹,又兼付知远严厉整治漕运,结果河漕系的官员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已经缓过劲来了,又正值王锡爵马上就要回京,所以李三才就站出来了。
陈继儒道:“道甫兄,你乃我心底的济世之才,而林侯官也是如此,你们二人在我眼中就是瑜亮一般的良才,但我实在不愿你们为了政见之分而争斗啊!”
李三才闻言听出陈继儒的言下之意,他是指自己如周瑜嫉妒诸葛亮般,有几分妒忌林延潮。
李三才扪心自问,他对自己一向自视极高,何况他比林延潮还早了两科为官。现在林延潮已是正二品礼部尚书,自己虽是大理寺少卿,但自己见了他简直矮了几个头不止。
现在见陈继儒说他,李三才倒是坦然承认了。
大明文魁 一千两百八十五章 李如松
见过李三才后,考功司郎中赵南星返回京师。
赵南星没有直接去寓所,而是先去了顾宪成的府上。
这一次顾宪成起复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当初宋纁为吏部尚书时就屡次向天子推荐顾宪成为吏部员外郎。
但是天子以顾宪成有前科为由不允。但众人都知道这不是天子的意思,而是申时行的主意。
当时申时行与宋纁在吏部有些明和心不和。若非宋纁卒于任上,恐怕后来二人要翻脸。
到了陆光祖为吏部尚书后,不断有官员在陆光祖面前推荐顾宪成。
但陆光祖一直没有出声,一直到了林延潮向陆光祖推举了顾宪成,许孚远二人后,陆光祖在任吏部尚书最后的日子里,打算将二人提拔了。
但当时顾宪成却以在东林书院教书育人的理由推拒不受,明眼人都知道顾宪成是不愿承林延潮的人情。
陆光祖入阁以后代执吏部尚书近月,然后又廷推南京兵部尚书孙鑨为吏部尚书。廷推孙鑨时,陆光祖正因为王锡爵辞去天子首辅任命的不安,故而不敢出门,更没有参与廷推。
故而孙鑨这一次出任吏部尚书,朝廷官员们一致公推出来的。
孙鑨的祖父孙燧,任江西巡抚时,正值宁王叛乱。
宁王起兵前一日,以生辰为名将宴请孙燧及江西文武官员。在宴上宁王托言太后密诏要江西官员随他起兵,但身为江西最高长官的孙燧第一个站了出来指着宁王的鼻子大骂,最后为国死节,极其壮烈。
孙鑨之子孙如法,在天子欲册立郑贵妃为皇贵妃时上疏,最后被贬官。
因此孙鑨这一次出任吏部尚书,既也因他清廉刚直为众官员们敬重,另外也有不简单的背景。
孙鑨担任吏部尚书后发觉,陆光祖虽入阁,但吏部不少官员都是他的心腹,比如文选郎中王教、员外郎叶隆光、主事唐世尧、陈遴玮等人都是陆光祖一手提拔上的。
孙鑨没有说什么,而是向天子推荐了顾宪成等官员。
从宋纁,陆光祖,再到孙鑨,接连推荐着顾宪成。顾宪成也因此名声大噪。
而顾宪成因孙鑨推荐而颜面有光,最后将东林书院交给邹元标打理,自己则是再度出山。孙鑨将顾宪成视为心腹,任为考功司员外郎,让他与赵南星二人主管考功司。
赵南星到了顾宪成的府上后,但见顾宪成在书房正披衣批改公文。
赵南星见此点了点头,当即走进书房里。
顾宪成头也不抬问道:“见过道甫了?”
赵南星道:“见过了,他现在可谓意气风发。”
顾宪成闻言抬起头,提笔蘸了蘸墨道:“恩,那是当然。”
“你为何不见道甫一面。”
顾宪成道:“你也知道,我与他并没有深交。”
赵南星道:“当年你我道甫三人一起在户部为官,大家还同在一舍编纂过《万历会计录》,怎说没有交情。”
顾宪成搁笔道:“此事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但是你想过我以后如何与道甫相处吗?”
“怎么说?”
顾宪成道:“道甫是王太仓高第,而我这一次起复,则蒙大宰冢的举荐。你以为王太仓为首辅后会与大宰冢和睦相处吗?”
赵南星闻言点点头道:“是啊,内阁一直侵吞吏部部权,以至于阁重部轻。之前宋太宰即不安于任上,陆平湖为太宰时,铨权方重归吏部之手,但现在陆平湖入阁后,恐怕吏部又要听令于内阁了。”
顾宪成道:“文选郎中王教、员外郎叶隆光、主事唐世尧、陈遴玮都是陆平湖的心腹,而吏科都给事中钟羽正则是林侯官的心腹,有这二人在,太宰行事多受肘制。”
赵南星闻言深以为然:“不过陆,林二人近来多受困扰,林侯官因征朝之事,不愿取代宋仁和为备倭经略而名声受损,而陆平湖因王太仓马上回朝,而自觉窘迫。他们现在是自顾不暇吧!”
顾宪成道:“那可不尽然,林,陆二人对于大权都有染指之心,陆平湖揽权是为了自己,林侯官揽权是为了事功。只要二人在朝一日,都不会放过这侵夺吏部之权的机会。”
“再说我之前与道甫书信来往,他也对林侯官推行海漕抑制河漕十分不满。”
赵南星闻言立即道:“叔时你还说与道甫没有深交?”
顾宪成闻言笑了笑道:“道甫知我不满林侯官,我也知道道甫不喜此人,大家在此事倒是可以聊上两句心底话。”
赵南星道:“不成,不成,叔时,我可不许你对付林侯官。再说了他对你我一直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当初他还一再在朝堂上推举你。”
顾宪成冷笑道:“此为口蜜腹剑也。梦白,现在的林侯官已并非当年那个死谏天子,为民请命的林侯官了。他自拜礼部尚书以来,身居高位,暮气沉沉,醉心于权谋之中,打着变法事功的旗号,其实忙着结党营私,何尝为百姓办得一事,这还是你我当初认识的林侯官吗?”
“现在林侯官为权位所累,若我是他恐怕也无颜在朝为官了,还不如趁此下野,不失为明智之举。”
赵南星摇头道:“叔时,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支持你与道甫所谋的。”
顾宪成叹道:“梦白以后你就会明白我有先见之明了。”
数日之后,宁夏之役献俘。
久不上朝的天子亲御皇极门接受百官的朝贺。
众所周知,天子自万历十四年以来,一直不上朝,甚至连内阁九卿,堂堂首辅都见不了几次。
如此竟‘宅’到了一等化境的天子,唯独是献俘大典时竟然出现了!
有此可见天子重军功啊!
知道要进行献俘大典的时候,身为礼部尚书的林延潮可是为此操劳了好几天。
这是国之重典,对于好大喜功的皇帝而言,肯定是要出尽风头的。
而且天子也有用这宁夏之役的献俘大典敲打一下倭国,告诉他们我大明已不是两线作战了,咱已经腾出手来收拾你们了,至于那些乱贼的下场你们自己看好。
所以如何烘托造势,林延潮可谓煞费苦心。
礼部的天理报连出了数版特刊,将逆贼荡平布告天下,然后还要替天子主持祭告太庙的典礼,告慰明朝的列祖列宗。
献俘大典当日,天子先在皇极门接受百官朝贺,然后登午门的五凤楼,然后鸿胪寺官奏献俘,再由刑部官引俘见。
天子在城楼上接见之后,然后由侍驾在旁的林延潮宣读平虏诏书。宣读完毕后,天子金口磔哱承恩、何应时、陈雷、白鸾、冯继武等首恶,斩哱承宠、哱洪大、王文德,各枭示九边。
看着午门下面披着红布衣衫的俘虏垂头丧气的样子,天子当然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献俘大典之后,天子于暖阁里稍事休息,主持典礼的林延潮御驾在旁,立于暖阁之外。
而这时候临时首辅赵志皋,临时次辅陆光祖,临时三辅张位三人前来,身后还跟着一文一武二人。
方才在献俘大典时,林延潮已经见过认得这位雄赳赳气昂昂的武臣正是平定宁夏之乱,马上要入朝御倭的总兵官李如松,而另一位镇定自如的文臣则是于宁夏之役中运筹帷幄的三边总督叶梦熊。
陆光祖搀扶老态龙钟的赵志皋走上台阶,赵志皋喘了好几口气,然后与林延潮笑着:“宗海,老夫和几位辅臣,以及两位功臣前来面圣了,还请劳烦你通禀一下。”
林延潮道:“元辅哪里话,下官这就去禀告。”
说完林延潮与同样守在暖阁外的陈矩说了几句。
陈矩闻言当即入内。过了片刻后,陈矩对赵志皋道:“典礼之后,陛下有些疲乏,兼之前几日龙体欠安,两位勋臣若有什么话,还在此转达吧。”
林延潮闻言也是替叶梦熊,李如松感到没被天子礼遇,毕竟立下如此大功,替朝廷平定了叛乱,但最后却没有得到天子的接见。
但见二人却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都是在暖阁外叩了头。
叶梦熊说了几句陛下龙体安康的话。
倒是李如松磕了三个头,朗声道:“臣蒙陛下隆恩前去朝鲜平倭,臣是武人不知说什么话,但唯有知精忠报国四个字,我李如松愿以死报效君王的知遇之恩。”
林延潮看向李如松也是不由感叹,历史上李如松在征朝之战后,战死在与蒙古作战的疆场上,算是以行践言了。
李如松说完后,林延潮上前道:“提督的忠勇陛下早已知之,宁夏之战哪个人不知提督的惊世之功。吾但盼此去朝鲜能够再传捷报,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无不翘首以待!”
李如松第一次来京并不识得林延潮,见他如此年轻,又穿着二品大员的官袍当即猜出了对方身份。
李如松抱拳道:“多谢大宗伯吉言,末将心领了。”
林延潮点了点头,这时候一名中官也从暖阁出来道:“陛下口谕,李如松的忠心朕已经知道了,特赐美酒一盅,望此去朝鲜再传捷报!”
说完一名中官捧着金杯端出,李如松接过酒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即道:“臣李如松谢过陛下。”
说完李如松豪迈地一饮而尽。
大明文魁 一千两百八十六章 坑
李如松饮酒之后,正要从城楼上离去。
林延潮上前一步笑着道:“提督这边请!”
李如松闻言有些诧异,当即道:“末将谢过大宗伯。”
当即林延潮一直将李如松送到下城楼的台阶前。
这面圣时引导参拜退下是鸿胪寺官员的职责,而林延潮身为礼部尚书亲自指引未免太礼遇了。
不过众人多以为或许林延潮与李如松有旧。
陆光祖则目光一凝,当初他设计让林延潮出任备倭经略,是打算让对方立下军功,然后远离中枢失去入阁的机会。
但是他没有料到林延潮硬扛着不去朝鲜,宁可政声受损。
现在陆光祖见林延潮又如此礼遇李如松不由怀疑,莫非是他又改变主意,打算出任备倭经略,故而先一步交好于李如松。
而李如松走下城楼,心底确实是起了疑惑,林延潮屡次三番的礼遇于他,这令让他琢磨不透。
李如松之前听闻林延潮与南军的吴惟忠交好。南军与北军彼此不对付已久,这一次宋应昌为了平倭特意向兵部请求征调了吴惟忠的戚家军入朝,还出了重饷,待遇尚在辽镇的家丁之上,这一点已是令他以及不少部下非常不满。
而支持南军的林延潮又向自己示好,不知是什么意思。
李如松走下城楼后,他的两个弟弟李如柏,李如梅一并上前高兴地问道:“大兄见到圣上了吗?”
“圣上是不是身高七尺,如太祖一般英明神武。”
李如松如实道:“圣上龙体欠安,倒是没有见到。”
闻言兄弟二人都是露出了失望之色,李如柏强笑道:“无妨,改日平了倭寇回来,圣上连我们三兄弟一并见了。”
李如梅则是不快道:“二哥,你别说了,朝廷就是忌惮咱们这些武人。之前爹和我不也是朝廷听那些狗言官的话将我们夺了官职吗?这一次要不是宁夏,朝鲜有事,朝廷又怎么会再启用我们李家。想我们李家为朝廷世代……”
“够了。”
李如松听兄弟二人的话,生怕他们会以为朝廷没将他们李家放在心底道:“圣上或许真是龙体欠安。再说虽然没见到圣上,但是当今礼部尚书却对于兄长却甚是看重我们,厚礼相待。”
李如柏道:“礼部尚书有什么用,又不是兵部尚书,平日咱们又不跟他打交道。”
李如梅摇了摇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当今礼部尚书正是当年三元及第的林三元,眼下朝廷上下多传闻他不出数年就能入阁拜相……”
李如松出声打断道:“不论能不能入阁拜相,但士为知己者用,士为知己者死!人家看得起咱们李家,咱们李家就不能辜负人家。回头咱们备一份厚礼,好好谢一谢大宗伯。”
李如松方才在殿上说自己是武人不会说话,完全是自谦。李如松的文才可是相当了得,当年徐文长曾在李成梁家游幕,正是作为李如松老师对他教导了一番,兵法文章都悉心教导过。
却说在午门城楼上,李如松,魏学曾离去后。
赵志皋又禀道:“陛下龙体欠安,我等几位辅臣挂怀在心,还请陛下赐见一面。”
陈矩与林延潮二人对视一眼。
林延潮终究是侍班的,不好再言。陈矩道:“三位先生还请稍候,咱家这就去通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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