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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到时候,把老太太请过来,先好好地审她们一审,先问出个一二三来,再交到袁克栋面前。

    哼,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章姨太,您喝茶。”霍管家恭敬地递上茶水,“正宗的铁观音,最能提神解乏。”看来,今天晚上注定乃是一个不眠之夜。

    章沁心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她身后的奶妈沉不住气地问道:“霍管家,她们怎么还没回来今晚越美出去的时候可没有叫婆子给她留门。你看,都现在这个时间,自鸣钟都过了九点!”

    “奶妈莫急,”霍管家回头,看了看墙脚从英国进口的自鸣钟,“越姨太今天大概是走得急,才没有让婆子为她留门。呵呵,俗话说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我们慢慢地等就是。她们总要回来的,对不对”

    听到霍管家说,良缘不怕迟这句话后。章沁心脸上笑得花一般,“奶妈,我们就好好的等着吧。”

    —————————

    袁克栋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几乎没有在十点之前回过家。以前忙,现在国会选举一开始,就更忙。

    自从父亲袁十金被弹劾,从总理位置下野之后。表面上看起来袁家的风光比起从前大打折扣。其实不然,袁十金依然是军中的大山。没有他坐镇,袁克栋这个五省联军总司令的位置不可能坐得稳如泰山。同样,袁十金对袁克栋这个儿子也是非常满意,才能把江山交给他,自己悠哉悠哉在上海当寓公。

    松奉战争的时候,袁克栋这个渔翁,不动一兵一卒就得了参山这块宝地做军事基地。宛如尖刀插在北方的腹地,直指松岛和奉州。

    松岛和奉州都是他要笼络和忌惮的对象。在他的原计划中,他要和上官宜鸢离婚后和宋家联姻。只是没想到,他和宜鸢的感情峰回路转,和宋家的婚事自然没了下文。听说,这次国会选举,宋九小姐也会过来。

    宋九是很温柔缱绻,几次相邀他一起喝茶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的心已被宜鸢占满,不可能再有空余的位置给她。

    枪杆子里出政权。兵荒马乱的年代,有枪、有兵腰杆子才硬。效仿外国人民、主,法律建立起来的多党共和制中央政府不过是袁家操纵的傀儡政府,所谓国民议会也不过是摆在台面上撮哄民众的面子工程。

    虽然说是面子工程,其实该做的事一样不少。首先保护各地赶来参加国民议会的专员、议员就是个最大的大事,然后控制舆论的咽喉也是大事。总不能议员、内阁在台上唱戏,舆论就在底下拆台。政府的面子往哪儿搁所以这段时间的重点就是扼住报社和记者的咽喉,让他们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写的东西不要乱写。如此三令五申,还是总有一些人不知死活要撞枪口上,已经有七八家杂志社的主编和记者上了军部的黑名单。冥顽不灵的还请回来喝过两回咖啡。

    “司令,雷副官的电话。”女秘书的声音甜美圆润。

    袁克栋放下手里的笔,拿起桌上的电话,听了几分钟后,回答一个,“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他也无心再工作。思忖片刻,拿起电话,接回家里。

    “三少奶奶呢在家吗让她来听电话。”

    不一会儿,听筒那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喂——”

    他眉头一皱,听出来人并非是宜鸢,“小菱三少奶奶呢”

    小菱结结巴巴地说道:“三……三少奶奶和越姨太一起去听戏去了……还没回……”

    “现在还没回来吗”袁克栋伸出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

    “是……三少奶奶说八点、九、九点之前会回来的……应该要回来了……”小菱没有底气地说道,突然又高声起来,“三爷,不是三少奶奶要去的。是越姨太硬拖着三少奶奶去的。每次都是这样,三少奶奶不愿去,她非要去不可。”

    “她们在哪家剧场听戏”

    “好像是在东艺——”

    小菱话没说完,袁克栋就挂了电话。他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心情越来越坏,最后把电话都砸在桌子上。

    门外的秘书小姐吐了吐舌头,不敢进来。她好久都不见司令发脾气,今天不知是什么事惹到了他。

    —————————

    “到了!”

    岳沐修把车开到平京新军军部门口,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住。

    秋冉朝窗外瞭望一眼。抚了抚头发,整

    整身上的裙子。

    “秋冉,”岳沐修压低声音,递过来两袋彩带纸盒装好的奶油夹心蛋糕,说道:“这是法国商会食堂做的招牌夹心蛋糕。法国商会就在东艺剧场附近,今晚剧场排演的文明戏是《麦克白》。”他殷切地目光注视着她,“你听明白了吗”

    秋冉接过蛋糕,说道,“法国商会食堂,夹心蛋糕,东艺剧场,《麦克白》。”

    岳沐修点点头,“还有——”

    “什么”

    “我刚刚收到的消息,何飚被抓了。”

    秋冉脸色一变,嘴唇紧紧抿着。

    “




56 靠山
    大家极力劝说,袁克栋脸上怒色未消,心情则舒缓许多。他敲了敲桌子,把桌上的会议资料收起来,站起来,说道:“大家先休息三十分钟。”

    秋冉一转身,眼泪就滚下来。眼泪模糊视线,她隐忍往前走去。一个不小心,撞到墙角的花盆摔到地上。

    膝盖痛得让她站都站不起来,也不知道是腿痛还是心痛,眼泪流个不停。

    “司令夫人要不要紧啊”跟在她身后的小兵张皇失措,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想搀扶不知如何搀扶。

    突然,一双大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把她拦腰悬空抱了起来。

    熟悉的气味,她即便不回头也知道是他。在这里,除了他谁有这样的胆量

    “放开我!”她尖叫着捶他。

    袁克栋不理她的抗议,径直把她抱到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很大,布置得十分豪华。成套的真皮沙发,靠墙的红木大书柜,还有宽大的书桌和厚软的地毯,样样都奢华无比。尤其是办公室连着休息套房,打开门,里面就是一间卧室。有洗漱间,衣帽柜。和办公室的布置一样,都是华丽气质。

    他把她放在办公室的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拉高她的裙子。

    “别碰我!”她生气地拨开他的手,紧紧用手压住裙子。小脸蛋偏到一边不肯看他的脸。

    他冷哼一声,手指勾住她的下巴,用力把她的脸掰过来。

    “做了坏事,你还这么嚣张”

    雷心存从宪兵局打来的电话,发现她今晚去过汉平餐馆。混乱中,她和越美跑了。知道这件事后,他根本无心工作。若不是被这个早定好的会议缠住,早就插翅离开。今晚上就是把平京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她找到!

    从接到电话,到他出现的短短一个小时中,他最怕的是什么

    是她遇到危险,是她遇到困难,是她再也不回来,是他永远的再次失去。所以,在会议室见到她的时候,他的怒气才会那么大。

    在他的审视下,秋冉心跳如雷地说道:“我做了什么坏事”

    “你今晚上去哪了”

    “我——”

    “不许骗人!”他汹汹地警告。

    她挂着泪的睫毛微颤一下,觉得他的话说得是严厉,其实充满孩子气的撒娇。她心里暖暖的,既然说谎话有被揭穿的危险,她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出实话:“我今晚去了汉平餐馆。”

    “为什么会去那里”他站在她面前,双手环胸。

    秋冉深吸口气,有点小可怜地看着他,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生气,好吗”

    “什么事”

    “我……”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做了一家杂志的股东,今晚那家杂志在汉平餐馆聚餐,我就和越美一起去了。并不是去东艺看戏。”

    知道她没有撒谎,袁克栋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他对她的爱那么浓烈,信任却低得可怕。他能原谅她做任何事情,就是忍受不了她的欺骗和背叛。

    见他不说话,她又着急解释,道:“我们的杂志挺好的,你看过没有叫《自由生活》。里面有许多有趣的文章,很受市民的欢迎!不是不入流的东西,办杂志的年轻人也很有才华,都是很好的人。”

    一向自持的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地伸出手撑在桌上,把她整个环在自己胸前,眼睛对着眼睛,额头对着额头。四目交接,她的心不由自主多跳几下。

    秋冉把手环抱胸前,畏缩地往后挪了挪,想要避开他的怀抱。

    他“噗嗤”笑了起来,越发靠近一点,“你紧张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吗”他的鼻息喷在脸上,秋冉的脸顿时又热又烫。

    “我知道你要求进步,喜欢和进步青年在一起高谈阔论。以前念书时候就是学校的积极分子。我也不是禁锢你自由的老古板,要求你三从四德。但是你和我结了婚,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想到我的感受出钱做杂志股东、办杂志我不会反对。但是你参股的杂志上有文章骂我贪污舞弊总还是不好吧”

    他的话又绵又宠,把她当成手心中的宝一样。秋冉脸红心跳,在他的注视下,惊讶地问:“杂志上有文章说你贪污舞弊吗”

    “嗯。”他点点头,“难道你不知道”

    秋冉摇摇头,“我真不知道。他们没和我说。”

    袁克栋绕过她,从办公桌抽屉中的《自由生活》拿出来,然后把中间的两篇抨击他的文章指给她看。

    “怎么样你信了吧”

    秋冉看完之后,羞赧得头都快抬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声说道:“你别生气。这……应该是就事论事,而不是故意针对你。”

    “是不是针对我也不在乎,”他蹲下身,慢慢拉高她的裙子,检查她的双膝,“其实是你们这些人不懂。”

    “我们不懂什么”秋冉好奇地问。

    他的手指抚摸在她青紫的右侧膝盖,眉头不自主地皱起,“空谈理想主义是误国误民,我们的国家几千年的诟病,积重难返。就像一个重病的患者,你想让他一下起床去运动场上参加运动会是绝对不可能的。勉强为之,只会加速死亡。同样的道理,改变一个人都需要常年累月的工夫,何况是改变一个国家。必须要有时间,慢慢来。在改变的过程中,必定又会生出许多新的问题和弊政。有时候,为了前进,会产生许多非黑即白的灰色地带。像这次国会议员选举,舞弊是每一个民、主进程中都逃不过的命题。”

    “你这么说,是承认选举有舞弊啰!既然是有舞弊,那么文章所抨击的就不是污蔑,是客观事实!”

    袁克栋一愣,手往她膝盖上一压,疼得秋冉顿时龇牙。

    “疼!”她推开他的手,小脸皱成一团。

    “疼就应该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说完,他从抽屉中拿出药油,轻轻帮她揉擦。“我只能说,政治是博弈,水至清则无鱼。”

    “你是狡辩!”

    袁克栋微微一笑,“行,你说什么都可以。”他的手很粗,按摩的手法却很轻。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人靠得那么近,她低头几乎能够数得清他头顶上的白发。

    原来,坚硬如大理石的他也会老。

    涂好药油后,他站起来。眉目在柔和的暖灯下失去往日的刚毅。此时此刻,他不是号令一方的司令,只是一个平凡的,呵护妻子男人。

    秋冉的心里很暖,也很痛。突然之间,她在他身上看到清逸的影子。

    他呵护她的样子,和清逸疼惜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怎么哭了”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秋冉投入他的怀抱,紧紧拥抱着他,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主动令他十分动容,抚摸着她柔软的发,笑着说:“好了。我又没怪你。骂我的文章登了就登了。我只担心,你这么天真容易上当。”

    相拥相依中,气氛慢慢变味。

    他把她抱得越来越紧。“我们到里面的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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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走路不小心摔的。”章沁心的问题层出不穷,秋冉笑着问道:“时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不会是特意在等我吧”

    “是……也……不是。”

    “来了、来了!”这时,章沁心的奶奶小跑着奔过来,向着章沁心,说道:“姨太太,我把老太太请来了!”

    秋冉心里“咯噔”一下,章沁心气得跺脚,压低声音对奶妈,说道:“这么晚,你把老太太请过来干什么”

    奶妈看了看秋冉,再看到她身后的袁克栋,委屈地退后两步,小声说道:“你不是说要把老太太请过来——”

    “大晚上,把我请过来,到底什么事啊”老太太拄着拐杖,由李妈妈扶着,慢慢腾腾挪过来。

    “母亲!你怎么起来了”袁克栋笑着走到老太太身边,“我和鸢儿刚回来。”

    “你们去哪儿呢这么晚回来”

    “我带鸢儿去看文明戏去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想要看戏,请大班到家唱堂会即可。这么晚,女人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好,我们知道了。”袁克栋笑着,搀扶起老太太的手,“母亲,我送你回房去吧。”

    他的漠视让章沁心感觉自己被逼上悬崖,她索性把心一横,嚷道:“老太太,我还有话没说!”

    袁克栋呵斥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不行!”章沁心闹起来,老太太也只得停下来,看她究竟要说什么。

    “大家都是体面人,本来我还想保留彼此一些脸面。但是现在,三爷已经被迷了心窍,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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