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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内地人对回部所知本就不多,后宫里也是同样。终究是只要一提到回部,就会与容嫔联系在一块儿。故此这乌什的变乱,便也直接当成是容嫔的母族又在生事。

    容嫔反倒豁达地笑,“若是旁人这么担心我,倒也罢了。可是贵妃娘娘,你是曾经看过《西域图志》,了解过我回部风土人情的人,你怎么也问出这样的话来”

    “倒叫我心寒,白白这几年与你这般要好去了!”容嫔说罢,故意一拧身子,这便背转过去,仿佛要不搭理婉兮了似的,“贵妃娘娘可也要问我:那乌什办送的‘沙枣树科’,可是皇上为了我而做的!”

    谁让古时候儿有那么著名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叫人们想当然以为,皇帝必定肯为了自己的宠妃,不管关山遥远,也必定将宠妃喜欢的果儿啊、树啊的都给送到宫里来。

    婉兮这便笑,急忙说好话,“好好好,算是我乱打一耙了。我自明白,便是皇上宠爱你,要为你办沙枣树送入京中,却为何要从乌什置办去那又不是你母家所在,也多年来并不在你家族治下。”

    容嫔母家和卓氏,世代居住在叶尔羌和喀什。大小和卓之乱时,大小和卓两兄弟各自控制的中心回程,也正是叶尔羌和喀什。

    而乌什,根本不是和卓氏一族控制的地界儿。

    婉兮轻叹一声儿,“我知道,乌什实际上是霍集斯家族的地盘儿。”

    霍集斯家族,祖上是吐鲁番的,从吐鲁番迁徙至乌什、阿克苏,这两个大回城便成为他们家族的地盘儿。

    而霍集斯家族与和卓氏家族,势力相当,并不存在臣属的关系。甚至霍集斯当年还与准噶尔交好,曾想借助准噶尔之礼,“总统回部”。故此霍集斯的野心和权势,丝毫不在大小和卓两兄弟之下。

    “而乌什此时的阿奇木伯克是哈密郡王玉素甫的弟弟……故此,若是从乌什办送的沙枣树科,那便不是霍集斯家族要进贡的,就是玉素甫家族要进贡的。却不管是他们两家当中的谁家,都与你母家并无关联。”

    回部八大王公家族(四王、四公),哈密回王玉素甫家族、霍集斯家族都在当中。这一件“沙枣树科”就牵连到两家王公去,足见其牵连至深。故此皇上才生生忍了三天,百般斟酌之后,才正式颁下旨意来。(另外还有咱们前面讲过的额敏和卓家、鄂对家……)

    容嫔冷笑,“正是这么回事!霍集斯和玉素甫两家要办沙枣树进贡,取悦皇上,又跟我什么干系凭什么前朝后宫的,都将这个罪名扣在我头上来!”

    .

    婉兮也是微微一震。

    容嫔的语气里,流露出太多的委屈和愤慨。

    一件原本与容嫔母家毫无关联的事,若是因为偏见而误伤了容嫔去,反倒会将并无瓜葛的和卓氏家族都给牵连进来——到时候儿,原本无关的,便也变成有关了。

    婉兮闭了闭眼,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了容嫔的手。

    “阿窅,你受委屈了……谁让你是和卓家族的女儿,身份堪比回部的公主,这便叫前朝后宫不了解回部情形之人,便将整个儿回部全都当成了你的母家去。不管哪个回城叛乱,都说是你母家再叛。”

    容嫔冷笑,可是一抬眼,还是红了眼圈儿。

    “我又不是杨贵妃,我当真扛不起那祸国红颜的罪名去!”

    婉兮轻叹一声儿,“好好好,杨贵妃是贵妃,如今我也是贵妃,那只当她们是骂我呢,自与你无关去。”

    听见婉兮都这么替她分担了,容嫔终是“扑哧儿”一乐,气性倒也散了一半儿去了。

    “你不用这么替我分担,终归回部又与你无关”

    婉兮故意道,“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咱们啾啾的公爹,可是兆惠将军。凭兆惠将军平回部的铁血手腕儿,说不定乌什进贡的沙枣树,就是来讨好兆惠将军的儿媳妇——咱们的啾啾啊!”

    叫婉兮这么一说,容嫔终是忍俊不住,“好好好,若是为了咱们啾啾,这罪名我倒扛得起了!行,就叫他们嚼舌根子去吧,我不在乎了!”

    婉兮静静垂眸,拍了拍容嫔的手,“因为咱们啾啾,你自可不在乎她们嚼舌根子去。可是……你叔叔、哥哥他们终究又跟咱们啾啾没交情,他们心下怎么能不在乎呢”

    容嫔浓黑的长眉悠然一挑,“你们放心就是,我必定不会将自己心里的委屈叫叔叔和哥哥知道。我反倒会告诉他们,此事出了以后,皇上反倒对我更好;还有你,早帮我宽了心去。”

    婉兮悄然松一口气,“中国这样大,天子却起居都在京师,故此这山南海北啊,哪儿不给皇上进贡物品呢奇花异草、飞禽走兽,皆在进贡之列。咱们永寿宫里啊,就曾经收过外藩进贡的白猿和黑熊去呢!”

    “不说旁的,便在关东还特地设‘打牲乌拉处’,将关东特产按年送进宫来。专门进贡松塔的,那叫‘松塔科’;专门捕获鳇鱼的,那叫‘鳇鱼科’;这都是统一进贡给朝廷的,统归内务府收入、调遣,何曾是单独给某一个后宫享用的去了故此啊,那些人说什么沙枣树科,只是为了你——那就当真是蒙眼说瞎话罢了。”

    “或者又有人说,西域远,比不得关东距离近。故此这么千里迢迢的送进京的沙枣树,必定是皇上只为讨你欢喜——那是他们忘了,每年福建也进贡荔枝树啊!西域在西边儿,福建则在南边儿,距离京师都是数千里之遥……那荔枝树,可曾是为了一个如同杨贵妃一样的人进贡来的“

    容嫔便也笑了,“可不!内务府都有底档呢,哪回进了荔枝树结了荔枝,皇上不是按着数儿,将后宫里所有人都给赏到了,轻易都不落下谁去,从来都不只是为了某一个人!”

    婉兮含笑点头,“可不嘛。所以皇上的旨意里也说得明白,‘办送沙枣树科,其事甚属微细。何必派出如许回人,以致激成事端’皇上都说进贡沙枣树啊,真是太小的事儿,没什么要紧,根本就必须要兴师动众去。皇上这么轻慢的小事儿,又怎么会是‘讨好’阿窅你呢”

    “所以啊,便是‘无人知是荔枝来’,在咱们大清,后宫里却也从不是某一个妃子在笑。那这回乌什办沙枣树科,就当真不该是阿窅你一个人生气掉泪。”

    容嫔鼻尖儿又是一酸,却终究还是宽下心来,微微含笑点头。

    “好歹这后宫里,还有一个贵妃娘娘你明白我。”

    婉兮摇头,“谁说只有我一个还有陆姐姐,还有陈姐姐,颖妃、豫妃她们都明白你的。”

    “更要紧的是,还有皇上啊!皇上可是会你们回部的话,那些《西域图志》啊,西域见闻啊,皇上看得可比我全多了。皇上这些年如何对你,如何对你母家人,你心下更该有底。”

    容嫔垂首,艳丽的脸庞上,终于爬起了红晕。

    “我们西域啊,从汉代‘西域三十六国’时候儿起,就没有郡县,只有城邦。故此整个回部都是几个大回城为中心,几大家族分而据之,彼此并不从属。”

    “便是说我家是和卓,可其实回疆的和卓家族,并不止我一家。我家是白山派和卓,死对头黑山派也有和卓;还有原本有的家族不是圣裔出身,却因为在教中担任长老,故此也可被称作和卓——比如霍集斯的父亲就也号称自己是和卓……其实这些家族完全都不是一回事。”

    婉兮点头,“是因为不了解,才会都混为一谈。所以皇上也才派大学士,耗时多年,修成《西域图志》,皇上又钦定《回部王公功绩表传》,就为了让回部掀开神秘的面纱,为内地所知……这些又何尝不是皇上的一片苦心”

    容嫔无可否认,红着脸用力点头,“我知道,咱们这位皇上,跟古往今来的皇上,都不一样儿。只有他将西域真正当成是这大清江山的一部分,而不是只来朝贡的外藩。”

    婉兮笑了,“你说得对,既然西域是自咱们皇上这儿才正式归入《皇舆全图》,那皇上就是将你们都当成了自家人。更何况后宫里还有你这位宠妃呢”

    容嫔便扛不住,红了脸啐了一声儿,“谁都说得,就你说不得!我若是宠妃了,那我现在是位分在你之上,还是孩子比你多去了”

    容嫔如此模样儿,终令婉兮放下心来。

    婉兮婉转道,“不管你怎么说,你们家终究是回疆百姓顶礼膜拜的圣裔。如今每年有年班伯克进京朝觐,都会到你叔叔、兄长、侄儿面前去行礼。足见你家对整个回疆,仍然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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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1章 八卷22 巫咒
    婉兮顿悟,不由得含笑轻声问德琳和尚,“原来飞来峰便是法器,或笛或哨,终究都为天子奏明。”

    婉兮抬眸,望住飞来峰崖壁上那八百多年来积累而来的数百尊佛像,不由福至心灵,垂首而笑。

    “吹奏者何人天地也,这飞来峰上众佛也。”

    婉兮含笑侧望住皇帝,“圣上,飞来峰上众佛齐奏,只为恭迎圣驾。妾身,恭喜圣上。”

    皇帝龙颜大悦,当着这多人,尤其是这些杭州众丛林的大和尚们,他不好意思伸手抱过婉兮来,这便只是笑,伸出指尖儿来,轻轻在婉兮腕上勾了勾。

    婉兮左边腕上双戴翠玉镯,彼此相撞,叮咚如泉。

    风停了,那似笛似哨的天籁之音便也停了。

    婉兮微微垂眸,回眸望向皇帝身后。

    福隆安身为和硕额驸,此时又为銮仪卫大使,此次南巡,便亲为皇帝近卫,就跟随在皇帝身边儿。

    婉兮低声轻唤,“隆哥儿过来。”

    福隆安忙紧步上前,“贵妃额娘有何旨意”

    婉兮含笑眨眼,“可还记着你小前儿在我宫里,吹过的那枚鹰骨哨子”

    婉兮宫里的鹿哨,最金贵的有两枚,一枚是海东青腿骨所制,是当年皇帝第一次秋狝之时,婉兮扮作鹿人时候儿所得的;还有一枚是鹿角做的,是那年她没能跟着皇上去木兰,逢她千秋生辰,皇上特地给她送回来的。

    两枚骨头哨子是婉兮宫里最珍惜的物件儿之一,寻常自己都舍不得时常拿出来看。

    可是婉兮却肯将自己所有好东西都给孩子们摆弄。福隆安小前儿也是好奇哨鹿之事,这便十分稀罕那鹿哨子。婉兮不但舍得给他把玩去,更容许他去吹。

    鹿哨幽幽,回响起的是福隆安年幼之时的美好记忆。

    福隆安便笑了,笃定点头,“阿娘,奴才记得!”

    婉兮冲福隆安示意,鼓励地笑。

    福隆安略有些紧张,婉兮轻声道,“去吧。”

    福隆安这便打千儿,请求上前。

    皇帝长眸微闪,朝婉兮望过来。婉兮含笑点头。

    皇帝便也松弛下来,含笑道,“朕准了。”

    福隆安这便大步向前去,攀上山岩,对准那山壁上的小孔,嘬唇而就。

    哟——哟——

    宛若鹿声,倾天而降。虽比不上之前风声带来的那般清亮,可是却也贵在哟哟之声,倒比之前更像是鹿鸣。

    婉兮含笑转个了声儿,走到那布袋和尚的刻像前,仿佛借着布袋和尚的身份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皇帝不由拊掌大笑,伸手拉过婉兮来,转头向德琳,“你可见过这样的布袋和尚”

    婉兮忙道,“住持大师,我唐突了。”

    德琳便也笑,双手合十,吟诵道:“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这本是布袋和尚圆寂之时,留下的谢世之偈,内里禅机无限。

    皇帝也含笑点头,偏首含笑轻睨婉兮,“佛本无相。焉知佛陀临世,不能化作你这般的模样”

    婉兮心下偷偷一喜,已是红了脸颊,忙依归皇帝身畔。

    这一走一回,抬眸之前,视线恰也撞进了皇帝身后、御前护卫后面,那位居于所有随驾大臣之首的——九爷傅恒眼中。

    婉兮心下略微一颤,随即坦然一笑,悠然点头。

    傅恒半空里虚虚行了个礼,眼底却终究掩不住,流淌而过的一抹黯然去。

    听着福隆安吹响的石洞呦呦之声,皇帝一笑即起驾。德琳率领一众寺僧送驾出山。

    皇帝如此不发一语,而又面带笑容而去,语琴心下也颇有些纳闷儿,上马车之后轻声跟婉兮问缘由。

    婉兮含笑垂首,“我懂的也不多。只是猜想,杭州多为禅寺,僧众皆是信奉禅宗。而禅宗讲究的是‘顿悟’,在于灵台的豁然澄明,而不需更多语言。便如那著名的‘拈花一笑’吧。”

    语琴便也含笑点头,“这么说,皇上‘一笑而起’,虽说什么都没说,可其实什么都说尽了。”

    婉兮欣慰侧眸,掀开车帘望前头骑马而行的皇帝。

    “一笑”为顿悟也,为豁然开朗,全然放下。由此来说,皇上心上的疙瘩已是解开了。

    .

    因着今日的心结纾解,皇帝当晚回西湖行宫用晚膳,将吃着好的一道莲子鸭子,还是分赐给了那拉氏、婉兮、语琴和容嫔四人。

    并没落下那拉氏去。

    晚膳之后,皇帝忙完午后的公事,傍晚时分又赴皇太后行宫问安。

    那拉氏跟随皇太后居住,这便也见了皇帝去。

    皇帝依旧和颜悦色,眼角含笑,见了她还和声细语道,“朕今日去了灵隐寺,甚好。你明日也陪皇额娘去灵隐进香吧。”

    那拉氏心下一时翻腾,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按说皇上仿佛忘了那日的争执,今天又能那般如旧地对她;可是……皇上却还是记着叫她去拜佛进香的这个茬儿呢,倒叫她心下有些不乐意。

    皇太后到了这个年岁,对于神佛的崇敬更为虔诚,见皇帝今日这一行归来,神色安稳,想来是得了什么禅机去了。皇太后这便含笑打听,“皇帝在灵隐寺,可遇见了什么好事儿”

    皇帝立在皇太后座旁,握着母亲的手道,“额涅明儿去吧,那灵隐寺的住持和尚德琳,也是个妙人儿。”

    “哦”皇太后不由扬眉,“是谁举荐的”

    因灵隐寺地位的尊崇,且是皇帝每次南巡都必到之地,故此灵隐寺的住持和尚也要由当地官员举荐,方可承继衣钵。

    皇帝便笑,“儿子今日也特地问了,方知是浙江巡抚熊学鹏举荐的。”

    皇太后想了想,“熊学鹏哦,我想起来了,是当过京师里头顺天府尹,又在礼部任过职的。原来是外放到浙江来了。”

    皇帝听着,垂首抿唇而笑。

    他想起当年与九儿说起这熊学鹏时,两人还才能笑谈,“一头熊难道也要学着大鹏展翅,想要飞上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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