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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所以当面对曹恂之时,他一张嘴,就是胡汉方面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把先帝的遗骨送给你,让你斩其首级?这特么比直接投降更为耻辱啊,谁肯答应!

    曹恂正色道:将军此言,大是无礼。两国相争,胜负难料,今我上党公将勤王之师,二三日即能抵达城下,未知将军二三日间,可能登城否?今若退去,尚可保不败之绩,我国愿归还司马贵国孝怀皇帝之骨殖,并割临汾绛邑与将军

    甄随大笑道:临汾绛邑本便为我所夺,哪还需要汝等归还?至于先帝骨殖,在我看来,不如刘聪首级来得有用。汝等若如此重视死人,也罢,我便求几个活人——可将刘恒刘曜绑缚了送出城来,老爷即时退兵。

    曹恂见甄随不吃硬的,无可奈何,只得放低姿态,婉言哀恳。谁想到那蛮子软硬全都不吃,最终听得烦了,便下令将曹恂绑缚起来,用布塞了口,押至城下,再使士卒朝上高呼道:

    城中遣此人出来,恳求我家将军退兵,但他不晓得说话,触怒了将军。汝等可别遣人来,品位当在此人之上——什么大丞相大单于的皆可。

    刘曜又羞又气,几乎当场厥倒,只得装聋作哑,不加理踩——当然啦,这必然会加重挫伤军心士气。好不容易挨了两天,终于得报——石虎将至!

    石虎也是没料到甄随的进兵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主要是平阳以南的胡军基本上兵败如山倒——他才刚抵达永安城下,便接到了刘曜(自然名义上是刘恒)所下的第四道诏旨,生怕晋军先得平阳,急忙催促士卒,兼程赶路。

    晁赞献策,就利用被遣来宣诏的太尉范隆,叫开永安城门,羯军入城之后,即将府库及县内大户人家抢掠一空,以充军资,并且还掳掠了近千青壮,协助担负粮草。两日后进入杨县境内,又再如法炮制——不过杨县县城略微偏东一些,石虎乃遣部将郭太别率一军前往蹂躏。

    石虎本人则将主力继续南下,随即渡过汾水,抵达平阳城下。他请求入城暂歇,刘曜哪敢放他进来啊,只说晋军又有增援,貌似正在打造攻城器具,相信很快便会发起猛攻——上党公还是先前破晋寇,再入城进谒天子为好啊。

    这本在意料之中,石虎不禁冷笑,对左右说:且待我先破晋人,看刘曜还有什么理由来敷衍我。倘若仍不肯纳我,我便伐其擅立天子之罪,攻夺平阳!

    借口是很好找的,终究刘恒不是正牌的皇太子,则在刘聪驾崩之后,理论上且轮不到他继位呢。刘粲虽死,长幼有序,就应该拥立河间王刘易,或者稍小一二岁的彭城王刘翼高平王刘悝济南王刘骥等人,这有好几位成年皇子在呢,哪有直接隔过去立个小孩子的道理?若欲立幼,刘粲之子刘元公貌似也还在生,即便隔过叔叔们立他,都比立刘恒合理啊。

    于是率军绕至平阳城西——城东紧邻汾水,不便作为战场——扎下营垒,欲与甄随一较短长。然而侦骑先出,与晋之游骑在两垒之间搏杀,羯军却吃了不小的亏,残余者归来禀报说:晋骑人皆高大,马皆雄壮,毡笠皮裘,似为凉州之属。其觇其营,中立‘大司马大都督’之锦旗

    石虎不禁愕然道:裴先生也到平阳来了么?左手不受控制地就是略略一哆嗦。

    旁边儿晁赞开言道:裴该远在长安,如何急至平阳啊?恐怕是虚张声势,或彼只将数百精骑来援,未必能领大军

    石虎撇一撇嘴,道:或彼欲先料到平阳大乱,于是早离长安,亦未可知

    妻兄郭荣问道:将军得无有畏惧裴该之意么?

    石虎啪地甩一个响鞭,喝斥道:岂有此理,我何尝怕过谁来?然而裴先生之智,即便右侯也是忌惮的,且今又独掌关中,才败刘粲二十万兵,岂可不谨慎应对?想了一想,说不如我亲至阵前,唤裴先生出来打话,趁机探查一下晋人的虚实吧。

    ——————————

    裴该也是刚到平阳不久。

    他此前得到甄随的捷报,说平阳城高而兵弱,只须大都督率军来合,大有机会攻而克之。于是便留五百兵驻守崇山西麓的大营,自将两千精骑及姚弋仲郭诵所部,北上来与甄随会合。晋军就此膨胀到了将近一万之众。

    平阳附近的态势,对晋方绝对有利,一则兵强马壮,又挟战胜之势,而胡军龟缩在城内,四五万众竟不敢再出城一步,士气几乎降到了谷底。而且裴该才刚得报,河东郡内有粮秣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至临汾绛邑,相信即便打长期围城战,自己也能比刘曜挺得更长久一些。

    这些物资,一部分是李容临时征调的,更多则是河东大族们的供输——尤其是距离平阳最近的汾阴薛和闻喜裴。

    薛宁虽然跟随甄随往取安邑,继而又陪伴裴该抵达崇山,但其于家中自然不可能毫无布置——起码得防着老哥逃回来啊。此前即遣亲信进入汾阴县城,散布流言,最终导致县令诱杀守城胡将,主动易帜。随即薛氏即取汾阴府库存粮,及自家历年积蓄,遵照指令,供输临汾。

    至于裴家,裴硕被释回族内,担心裴该真的如其所言破裴氏而伐裴柏——那小年轻说这话的时候,目若鹰隼,面无波澜,不象是戏言,或者虚声恫吓啊,说不定他心肠够狠,真能干得出来——乃不敢再自杀了,而命将族中粮草物资,急运绛邑。

    虽说自去岁冬季以来,两族的物资都消耗甚剧——裴家主要是被胡军反复索贡,薛家则是把钱粮都花在了养兵上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能轻松将出数万斛粮谷来。这时节先紧着逢迎大司马为要务,反正没几个月就秋收了嘛,大不了日常席间撤两个菜,佃户依附们吃个把月的糠,总能熬得过去的。

    然而裴该也知道,自己不等把这些粮食都吃完,平阳之战就必须要分出胜负来。关键石虎即在晋阳,即便他对胡汉刘氏毫无忠悃之心,也必然不愿被晋人占据了平阳,而将率军来援。从甄随初至平阳城下算起,石虎动作再迟缓,有一个月也该赶到了,而临汾绛邑之粮,自己怕是还没能吃完一半儿呢。

    况且,平阳城内四五万军,还有数万官吏百姓,此前被刘粲西征,将府库几乎掏空,这还没隔一秋呢,是否尚有足够一月之需裴该都有点儿可怜刘曜了,兵穷粮尽之际,除了投降,你还有啥法子可想啊?

    是以才与甄随合兵,甄随便将曹恂献至驾前。裴该就问曹恂:刘曜肯降否?曹恂道:雍王受光文皇帝与先帝的厚恩,岂有投降之理啊?倘若凭坚而守,贵军即能破城,也必损失惨重,何不开出条件来,两家约和,共享太平?

    裴该不禁笑道:我今锦衣华服,所面不过一乞丐而已,则乞丐除了跪地求饶外,还有什么可以予我的?除非我唯欲得刘曜首级也!

    不等曹恂再说什么,他便摆摆手,命人解开绑缚,大声道:汝且归告刘曜,速奉刘恒肉袒出城,我承诺不杀刘氏一门,槛送洛阳,交由天子处置——即天子欲族刘氏,我亦愿意求赦,为刘渊保存一两点骨血。刘氏宗祠必毁,但刘渊之墓,或可不发。倘若不允我所言,一旦破城,刘氏少长皆就显戮,且当破刘渊棺,及鞭刘聪尸,以为孝怀皇帝报仇!

    我就这条件,你赶紧回去跟刘曜商量吧。

    曹恂狼狈逃回平阳城内,对刘曜转述了裴该所言,刘曜勃然大怒,戟指骂道:竖子忒也倡狂!

    实话说,裴该开出来的条件,其实对于积怨已深的晋汉两国而言,几乎能够当得上优厚二字了,想当年刘曜进入洛阳之后,他又是怎么干的?他倒是没有即时杀掉司马炽,但对于胡汉来说,晋是胜国,按照惯例优待亡国之君才是正理,刘聪却最终还是对司马炽下了毒手。就晋朝而言,刘氏是叛逆,这谋反从来就是三族夷灭的一等一重罪啊,裴该竟然许诺不杀刘氏,还不刨刘渊的坟,真是太仁厚了。

    但问题裴该终究不是天子,他做不了主,最终还得把刘氏族人槛送洛阳去,则死生全操于司马邺之手。焉知司马邺不会象刘聪对待司马炽一般,做得那么绝呢?即便刘渊的陵墓,八成也还是会刨吧。

    裴该作为人臣,能够开出这种条件来,已属难能可贵了——主要裴该是担心石虎增援到来,因而才故示大度。同理,倘若没听说石虎率领羯军已近平阳,刘曜还未必会破口大骂,而既然石虎将至,他当然会把裴该的话当耳旁风了——若不破口大骂,如何见我之忠?

    那边晋营之内,曹恂才去,便有探马来报,说羯军已至平阳郊外,不过半日路程而已。裴该深感遗憾,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还要笑一笑,说:也好,待破石虎,则刘曜再无妄想矣。

    随即晋羯两军互相撒出游骑来,于营垒之间厮杀,羯骑归报石虎之时,凉州大马也返回来向裴该禀报,说羯军旌帜蔽日,貌似比我军为多,而且士气颇高,与城内坐守的胡寇大不相同。

    郭璞为此就劝裴该:明公,来前裴司马等人便反复劝告,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勿见小利而轻用兵也。既然石虎已至,我军还当暂退为宜。

    裴该摆摆手,说:我若不来,可命甄将军暂退,今我既来,岂有不见阵便自退之理啊?天下人当嘲我为怯也,且反张胡贼声势。

    他估摸着这回大概拿不下平阳城了——石虎倒是比自己预料的来得更快啊——但为了脸面计,更为了军心士气,乃至于普天下晋之臣民的胆气考虑,总得先跟石虎见上一仗,才好言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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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无计屠熊罴,乃先谋豺狗
    裴该自忖,对面羯军数量比自军为多,而且士气颇为高昂,石虎又非无能之辈,这场仗看起来很难打啊。即便能够战败石虎,己军也必损失惨重,是否还有余力继攻平阳呢?

    但又势不可能不战即退,且不说会影响军心士气,乃至天下臣民之心,而且倘若羯军毫无伤损,说不定石虎转过头去也会攻打平阳。设若平阳为羯人所得,与太原西河联成一片,不但更难攻取,而且徒强贼势。

    因而必须迎难而上,不可只存持重保安之心。

    于是便与诸将商议对策,正说之间,忽报石虎来至营前,唤请大都督出营相谈。裴该不禁莞尔:羯军既众,而石虎不急来攻我,反唤我对话,难道是有怯意了么?旁边儿唯有裴熊明了前情,便插嘴道:石虎必是怕了主公。

    裴该摇摇头:石虎凶狡,何言怕字?随即点头道:也好,那我便去会一会‘故人’吧。

    乃将盔甲穿戴整齐,策马而出,去会石虎。二人于晋营前立马相对,上上下下的,目光如炬,互相打量对方。

    六年光阴,匆匆而过,如今的石虎,早已非昔日愣头青半大孩子了,他统军数万,屡经战阵,胜多败少,身上自然培养出一股悍将乃至于统帅的威势来。尤其是胡须留得老长,乍瞧就不似弱冠青年,说他比裴该年岁大都有人信。

    至于裴该,在石虎看来,还是那般莫测高深,面上虽然微露笑意,恐怕其实心生险计也不知道为什么,裴该越是云淡风轻,石虎的心就越不踏实。

    于是主动在马上抱拳,称呼一声:裴先生。

    裴该也不回礼,只是略略点头,问:季龙,别来无恙否?

    石虎咽了一口唾沫,润润喉咙,才说:不想终有与先生疆场对面的一日然我若不来,先生必得平阳,今我既来,先生自认还有胜算么?何以逡巡不去啊?

    裴该笑道:何言我无胜算?双方兵卒之勇怯战阵之严散将吏之智愚,皆待战了,才分优劣。汝之所恃,不过身侧的平阳城而已,但恐战时,平阳不会发一兵一卒相助,甚至无束草粒米支与。刘氏殄灭在即,汝又何必弃太原而来相救啊?拓跋在北,我已命郁律进军晋阳矣,汝巢穴尚且难保,还敢于此阵前,妄言胜负么?

    嘡嘡嘡口若悬河,说得石虎哑口无言。石虎心道,比口才我肯定不是裴先生的对手啊只得嗫嚅道:我终是汉臣,国家有难,岂可不相救援呢?

    裴该笑着一扬手中竹杖,说:汝及汝叔,是否甘心而为汉臣,我亦心知肚明。汝若愿为汉臣,我便如汝所愿,使汝死节于此;若不愿为汉臣,可即退去,做赵臣尚可苟活些时日。汝年纪尚轻,何必浪掷性命呢?汝自思比刘曜如何?汝太原之军,比刘粲二十万众又如何?

    其实裴该想说:小家伙你赶紧退回去吧,你救了刘氏,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啊?还不如让我将平阳拿下,刘氏一举成擒,那你不就能煽乎你阿叔僭称皇帝了么?

    就裴该本人而言,多出一两个皇帝来不算什么大事儿,然而身为晋臣,他可不能轻易开这个口,鼓动他人称帝啊。

    石虎摇头道:我既来此,未经一战,岂可遽退?

    裴该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手下留些情面,使汝或可生还晋阳吧。一拨马头,便待离去。

    石虎鼓足勇气,在背后叫唤道:裴先生且慢,还有一言要问先生。

    裴该略一侧身:何事?

    昔日我初上阵,于巨灵口遇伏,几乎不免本是先生怂恿我去的,难道欲杀我么?!

    裴该转过身来,瞥了石虎一眼,不禁暗觉好笑。但他脸上却无笑意,只是点点头:可惜,纪思远(纪瞻)庸碌之辈,竟然让汝逃脱,否则岂有今日之事?

    石虎紧咬着牙关,问道:昔日我待先生何其的恭敬,难道先生还念着打汝一丸之事,衔恨于我么?

    裴该心说当日你把我脑袋打开花,那还真是小事儿,熊孩子只要肯管教,将来未必不能成才——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算是成才啦。纯粹是你在原本历史上凶名太盛,才使得我穿越以来,第一次想杀一个暂时无罪之人,但这话就不方便明说啦。

    于是回答道:我岂衔小恨之人哉?汝叔侄实有枭獍之心,又兼盗跖之力,于中国为大患,凡人谁不欲除之而后快?我一时无计屠熊罴,只得先设谋杀豺狗,如此而已。

    石虎气得目眦尽裂,怒喝道:先生竟以我为豺狗乎?!左手不自禁地就捏紧了缰绳,右手抄起丈八长矛来。

    裴该见其似有突袭之意,心道也好,我不妨诱汝深入,即石虎再勇,一二匹夫可缚也。当即扬声道:我头在此,汝若有胆量,便来取吧。说着话一抖马缰,缓驰归阵。

    要搁六年前,说不定石虎冲动之下,真的就策马直驰过来,欲待擒杀裴该了,但他终究屡经战阵,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尤其是裴该当日诓他去袭巨灵口,自己趁机落跑,给石虎好好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世间人心有多险恶,而眼前这位裴先生又是多么的诡诈

    其实石虎并没有始终把目光定在裴该身上,作为战将的素质,使他早就用眼角余光,将敌我态势,对方的布置,尽收脑海,并且本能地加以分析。裴该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出营来的——石虎亦然——其身后尚有不少骑士卫护,石虎但见右侧一人,盔明甲亮,阔口虬须,虽然未曾照过面,但想来便是勇将甄随。再看裴该左侧之人,依稀认得——这不是裴熊么?

    想当初我跟随裴先生学习,数日间吃住都在其帐中,闲来无事,找人相斗,也曾经跟裴熊较过力,竟然战他不下这厮自裴先生南逃后,便即踪影全无,原来也被他带过江去了么?据说此本我家所收降之鲜卑奴也,鲜卑就是不可信!

    其实也在意料之内,甚至在情理之中。倘若一军主将不是我叔父,且裴先生又明言要走,说不定当日我也跟着他去了则裴熊随之,理所当然。

    一个甄随,一个裴熊,护卫左右,虎视眈眈,这会儿我脑袋一热,直冲裴先生?那不自己找死呢嘛!我又不是三尺顽童,岂肯为此不智之事啊?

    石虎因此不追裴该,也自拨转马头,高呼道:如此,且容裴先生安睡一晚,明日战阵之上,自定优劣输赢!在部曲卫护下,策马而归羯营。

    裴该暗道可惜,即归自帐,继续开军事会议。应对双方军队的优劣,郭默就提出来:羯骑似难当我骑,明日乃可恃骑破敌。

    ——————————

    羯人究竟何属何种,乃是千古之谜,后世众说纷纭,即便裴该穿越到这个时代,哪怕他当面去问石勒,石勒肯定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根据中国史书记载,羯乃匈奴别部,也就是说是在匈奴帝国扩张过程中,所降服的某一民族或者部族。

    若以中国为比,夏时有万国,商时有千国,周建诸侯八百,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非其本族——甚至于不是如燕鲁等以本国贵族统驭蛮夷——逮秦并天下,不分封而改郡县,进而汉武帝独尊儒术统一了思想,才能说诞生了真正独立的中华民族。匈奴初亦不过草原一部而已,后并东胡逐月氏降西域,方才聚百族而为一,但还没等到产生统一的语言风俗文化——本来对于游牧行国而言,这便是难事——就被汉朝给击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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