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

    毋庸置疑，梦中的那把剑便是“圣烬的灰银柄”，按洛丝所言，它或许意味着猎魔人的传承...梦境与轮回，誓言与试炼，这些东西逐渐将他引向猎魔人的道路——现在，他终于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自己似乎已经继承了一些力量，来自灰银柄之剑的一些力量，利奥能体会到这一点。




第一百四十幕 自由神III
    “把她带过来。”

    老祭祀手中的木杖向前一点，视线不离贝拉米，嗓音低沉。

    审判，处置，抉择，此刻终究到来。

    感受到后肩传来的沉重力道，贝拉米睫毛轻颤，保持着沉默，一步步前进，内心却波澜起伏。

    她不平静地眯起眼，视野暗淡下去，一些久远的记忆接连浮现。

    某个漆黑，寒冷，痛苦的雨夜，马蹄声，啼哭声与冰凉的雨水一同渗进木门缝。那夜强盗肆意残杀掠夺，劈开惨叫与恐惧的血路，骤雨持续，黑夜漫长，许多人因此丧生，她唯一的同伴，也就是奥琳娜亦是如此。

    一个悲惨的故事，一场悲剧的开端。

    次日的曙光落在贝拉米脸上，当她从昏迷中苏醒，映入眼帘的只有混合血水的凄惨街道，以及弥漫悲伤，还未完全明亮的天空。

    在那之后，她为求生辗转数个城镇，最终来到瑟薇塔帝国南部。

    她在旅程中成长，亦也明白许多道理。

    凡人埋怨灾祸，咒骂命运，也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事实——在她无数次梦见的那个夜晚，挚友已经离去。

    直到她被发现拥有出色精神力的资质，成为泰拉丝使徒，学习到超越常理的魔法，讨好法师得以深入生与死的知识，终于发现了唤来死者灵魂的方法。

    从此，贝拉米察觉到她一直想要的——她要再见到奥琳娜一次。

    死者已逝，以许多现实的角度看待此事，她的想法有些幼稚。

    但每当她于深夜合上眼，再次回到那个夜晚，这个想法便如同魔咒，呼唤着她的名字，一次次地加深她的印象，加固她的执念。

    仔细想想，一路走来，她并无太多欲求...只是心底仍留有遗憾，那么，有什么理由不为此竭尽全力呢

    从使徒至密探，从岩城区的黎明来到水城区的骤雨之夜，从决意转为坚持。

    从过去回到现在。

    踏踏，踏踏。

    脚步踏上木板。

    贝拉米睁开眼，她挪动脚步走上高台，在身后两名强盗的施压下跪在树枝编制的摇篮前方。

    蓝眸微微偏移，摇篮后方便是老祭祀，再后便是被森林簇拥的乌鸦神像。

    她的瞳孔倒映出神像的模样。

    鸟喙，双翼，泥躯，神像上的树叶纹路都清晰可见，她离神像不到十米，无比接近。

    紧接着，她的视线停留在神像的胸口处，那里便应该是“乌鸦之心”的所在。

    （都走到这一步，我必须想尽办法拿到乌鸦之心，唤来奥琳娜的灵魂）

    贝拉米在内心默念，压下强烈的想法，慢慢垂下头。

    现在只能周旋。

    很快。

    “我该怎么‘宽恕’你，心怀不轨的闯入者”

    老祭祀微微抬起下巴，贝拉米身后的两名强盗立刻放开按住她肩膀的手，恭敬地退到一边。

    “让神明决定吧，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贝拉米表情平静，微微摇头，没有逃避来自老祭祀的不怀好意的注视。

    “...”

    闻言，老祭祀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她冷下脸盯着贝拉米。

    一般人可做不出这样的回应，看来这个女孩也是一位资深的信徒。

    “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神明的审判。”

    老祭祀话锋一转，眼球的眼黑部分扩大又缩小，她一边踱步，一边控制语气，“你需要进行忏悔——在神明的注视下，坦白你的意图，洗清你的罪孽。”

    “你——”

    贝拉米眉头微蹙，老祭祀的纠缠让她有些烦闷。

    就在此刻，轻微的碎裂声从老祭祀身后传来，乌鸦神像周围的数人瞬间愣住，他们慢慢睁大眼睛。

    一道清晰的裂痕从神像的侧脸出现，蔓延至腰间，看起来就像被人斜着劈开一样。

    “祭...祭祀大人”

    这番变故让底下的众人哗然，他们脸色惊变，议论纷纷。

    是这个女人的缘故，她接近神像使得乌鸦之神发怒

    “是你！”

    老祭祀愣了片刻，暴跳如雷，她的眼球充血，愤怒地尖叫着举起木杖，猛然前刺，闪烁寒光的木杖尖端刺进贝拉米的小腹。

    后者闷哼一声，脸色转白，她低下头，发现小腹涌出鲜血，迅速染红外衣。

    这番变故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一股来自死亡的寒冷刺激着贝拉米



第一百四十一幕 鸦心I
    该如何形容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安

    疑惑，紧张，焦虑，以及些许心悸...结合之前的遭遇，利奥确信乌鸦森林十分危险，想想早先来到这里的贝拉米，脑中浮现不少坏的猜测，也许他来得太迟了一些。

    不过，走到这里，他对乌鸦森林的了解更进一步。

    “显而易见，乌鸦森林是污蚀，异教徒的藏身地...而‘自由神’似乎是洛丝手下的异神，它被拓拓曼人，也就是强盗们供奉。这样看来，强盗势力基本已经被洛丝一方控制...或许更早之前，拓拓曼人组成强盗袭击湖岩城外的各个村庄，抢占商道，杀戮人类，便是洛丝与异教徒促成的。”

    利奥思索片刻，黑眸闪烁。

    在离开湖岩城之前，接受猎魔教令的各方队伍，湖岩城军兵方，湖岩城神殿方，都未曾考虑过“怪物”“强盗”“异教徒”之间会有任何的联系。

    简单看待强盗事件，他们在早前几月出现在商道，村庄间，破坏秩序，残杀村民。

    无需细想，这或许是城外各个领主对领地管辖的不足，也可能是来自帝国外的入侵者——但不论哪一种，湖岩城各方都将强盗当做一场突至的意外，灾祸，每个城镇甚至帝国在成长中会遇见的自然挫折。

    而异教徒的骚乱在数年前便存在，从教会，神殿势力成型开始，甚至神明信仰成型的更久之前，由于信仰不同而产生的破坏便不在少数。

    至于怪物，便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了。

    没有人会细思其中关要，也无从思考...

    正因为各方将强盗与怪物当做意外，异教徒当做老毛病，他们才无法察觉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的任何一角，猎魔队伍才会在森林，溪流，平原接连受挫，甚至惨死。

    现以利奥的角度看，大体轮廓变得清晰。

    一开始，强盗出现扰乱秩序，切断城外各领主与城内的联系——这是第一步，清理城外微弱的反抗力量，方便异教徒势力渗透各领主，在挑拨一些领主与湖岩城势力关系的同时，为怪物的到来打下扎实的基础。

    而在强盗肆虐之后，城外领主多数被异教徒控制，接下来的短短数月，怪物的阴影渗透连绵山脉之间的森林，溪流，此刻，它们已经做好迎接可能会出城的佣兵，士兵，猎魔队的准备。

    之后，只需等待湖岩城的动作。

    这便是猎魔队在怪物面前溃不成军的原因...毕竟，他们从一开始便处于劣势。

    那么，这一场针对湖岩城的阴谋的策划者，驱使污蚀，强盗，异教徒的幕后黑手...便是异教徒之神，洛丝

    目前看来，没错。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洛丝...但即便是现在，也难以猜测她的真正目的。”

    利奥眉头微蹙，他不禁回忆起多次遇见洛丝的情景，那位神明的微笑始终从容不迫，即便她的计划被他多次打乱，摧毁，她也不曾露出恼怒之色。

    这便是洛丝，异教徒之神，另一位真语之神最难以捉摸的地方。

    她还有后手，她还在计划些什么

    “这里应该有答案。”

    利奥回过神来，乌鸦森林是异教徒，污蚀的藏身之处，如果于色罗拉大宅败退的洛丝仍留有后手，这里无疑是最可疑的场所。

    现在他的目标又多了一个，不仅要寻找贝拉米的踪迹，还需调查乌鸦森林的秘密。

    十分钟后，利奥穿越白雾笼罩的森林，来到山岩蔓延，古树繁茂，蔓藤丛生的新地带。他停下脚步，抬起头，在诸多繁茂古树的后方，有一道棕黑色的影子立于森林之上。

    那是乌鸦之神，自由神的神像，凭借超然的目力，他甚至能注意到神像身上的裂痕。

    神像下方的群树间传来隐约的人声，利奥猜测，那里应该有不少强盗汇聚。

    他正准备前进，手心传来温热。

    “嗯”

    利奥低头，手中的红色圆形石头放光放热，颤抖着，愈发剧烈。

    咻！

    仿佛受到某种吸引，圆形石头仿佛离弦之箭，划出一抹红芒，速度极快，飞向群树之上的乌鸦神像。

    这一变故出乎预料。

    圆形石头脱手，利奥眼神一冷，他当然不会让这颗自由神死后留下的石头如愿以偿。

    另一只手亮起银辉，利奥身形如同幻影，轻松掠过几棵高大的古树，踩过几条蔓藤，利落地抓住半空中疾驰的红色圆石，红光一闪而逝，他跃下古树，平稳落地。

    然而，红石光芒剧烈，仍在挣扎。

    “安静。”

    利奥盯着手中的石头，手心的银辉愈发强烈，红光仿佛遇阳春雪，迅速消融。

    很快，圆形红石消去所有的光芒，不再颤抖，变回原先的死寂石头。

    紧接着。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

    利奥周围的数棵高大的古树轻微颤抖，它们的茂密枝叶仿佛被活化，粗壮的棕色树枝开始蠕动伸长，枝头的翠绿宽叶慢慢转动，叶面对准利奥的所在，中央部分裂开缝隙，如同睁开的眼睛。

    很快，密集的棕色枝条如同群蛇，从群树间爬出，迅速包围被群叶盯住的利奥。

    “这些古树是活的”

    利奥眼神闪烁



第一百四十二幕 鸦心II
    法师

    两座岩石傀儡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利奥想起与贝拉米的某次谈话。

    她曾言，法师应与一般的神殿使徒，能力者等区分开——尽管他们都使用一些不合常理的魔法，但实际上，法师使用的大部分法术十分高级，并非一般的法师学徒，使徒，能力者能够采用。

    简而言之，实力是最直观的区分方式。

    显而易见，法师非常强大，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受人尊敬，并与一般魔法使用者有明显区别。

    现在，这是他首次与法师对战。

    利奥眼神一凝，决定更加谨慎一些。

    “风绿。”

    鼓动的翠绿之风以利奥为中心散开，绿光流经两座岩石傀儡侧身，风压令它们行动迟缓，重重砸下的双拳亦颤抖着停滞于半空中。

    哗哗，哗哗。

    翠绿之风掠过岩石傀儡身后的草地，带起碎石与泥块，直袭眼神惊异的老祭祀与一干拓拓曼强盗。

    “怎么会——”

    老祭祀以难以置信的口吻质疑眼前的一幕，不等她思考如何为两座岩石傀儡解围，强劲有力的绿风扑面而来，将她斗篷下的白发吹散，眼睛难以睁开。

    身后的一干强盗也深受强风困扰，他们不禁收起武器，抬起手，低下头，闭眼忍受着绿风。

    这一情况有些出乎利奥预料，他本以为老祭祀与拓拓曼强盗会有所对策，然而，仅仅使用风绿便几乎让他们失去平衡。

    他抬头凝视着沐浴在绿光中，缓缓移动，轻微颤抖的两座岩石傀儡，心道，机会来了。

    “森咒。”

    随着他的低语，黑气溢出狰狞的剑身，活跃在周围，带给利奥十足的力量。

    唰！

    刹那间，他身形如同幻影，掠至两座岩石傀儡中间，森咒已然从身后取下，于半空中划出淡黑的，夹杂锋芒的残影。

    洗练的斩击有如闪电，于狂风中倾泻。

    咔咔！

    清晰的斩痕贯穿两座岩石傀儡的膝盖，裂纹从两座岩石傀儡的腿部蔓延，碎石滚落而下。

    它们瞬间失去平衡，摇晃着跪下，双拳锤在地面上，砸出浅坑。

    除去物理上的受创，森咒挥出的黑气还消蚀着它们的能量，脑袋上空洞双眼的土褐色光芒忽明忽暗，原本紧密拼凑的石躯剧烈颤动，有散架的趋势。

    同时，在狂风中费力站稳脚跟的老祭祀眯起眼睛，她感受到自己与岩石傀儡的联系正在消失，心知它们处境糟糕。

    当机立断。

    “jopil，jp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