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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慕容泓沉默。

    褚翔等了很久不闻慕容泓出声,忍不住唤道:“陛下”

    慕容泓抬眸看着他,缓缓道:“他之所以这般确定你有六趾,是因为,奶娘的儿子确实是六趾。而你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你并非是奶娘的亲生子。”

    褚翔僵在原地。

    “这件事,若无意外,朕是打算瞒你一辈子的,毕竟知道自己父母何人,比不知自己来自何方心中总要有根底些。只是,奶娘临终遗言,若是有一天慕容怀瑾找上你,想借父子亲情利用你,那朕就一定要告诉你真相。”

    慕容泓站起身来,来到窗边背




716、身世之谜
    ;是夜, 子时过半。

    褚翔查完睡前的最后一班岗, 站在去东寓所的路口踌躇了一会儿。最后他摸了摸放在袖中的银镯子,又看了眼已经没有灯光的甘露殿内殿窗口, 转身朝紫宸门走去。

    一片黑暗的甘露殿内殿,慕容泓仰面躺在榻上,睁着双眼。

    夜深了,连爱鱼都睡了,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慕容泓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恍惚间, 仿佛自己也已经死了, 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死了, 都死了。他亲的, 他爱的。

    只留下他一个人。

    是他活该,谁叫他胆小, 谁叫他没用呢

    现在好了,他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已经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害怕了。

    命运的残酷,他全然接受, 再不反抗了。只是, 怎样才能耐住这夜深人静时的心痛如绞

    长安, 为何不等我你真的如此恨我恨到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让我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

    泪水沿着眼角静静滑落,苍白瘦长的手指揪紧薄被。慕容泓闭上双眼, 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不堪承受的折磨撕成碎片。

    褚翔一路来到天禄阁后,远远便见阁后的小树林深处隐有亮光。

    他进了树林,走近了才发现那点亮光原是一盏挂在树枝上的灯笼,树下的男人背对着他,背影,有几分熟悉。

    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那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褚翔皱眉:“大司农”

    慕容怀瑾看着他,眼中似有些别样情绪,开口唤道:“翔儿。”

    褚翔眉头愈皱,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面色一变问:“宫门早已落锁,不知大司农如何到的这里”

    慕容怀瑾避重就轻道:“因为在这里见面,于你比较方便。”

    这种事关慕容泓安危的原则性问题,褚翔倒是不容易被糊弄过去,当下脸一沉道:“还请大司农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正面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宫门已然落锁,你一个外臣,为何会在这里”

    慕容怀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气:“卫尉

    尉卿韩大人,与我是朋友。”

    “是朋友就晚上放你入宫除非他项上人头不想要了。”褚翔并不相信。

    “自然是因为我将为何一定要晚上留在宫里的缘由告诉了他,他才同意的。”慕容怀瑾道。

    “那你为何一定要晚上过来这里与我见面”褚翔终于问道。

    “因为,”慕容怀瑾看着他,语出惊人“你是我儿子。”

    褚翔呆了。

    反应过来后便是直觉地否认:“这不可能。”

    “是真的。当年,慕容氏家道中落,因缘际会太后也就是我嫡姐入了宫,为求前程,我跟着来盛京谋生。几年后,太后在宫中渐渐有了些根基,想要更多助力,恰那时我科举得中,她就趁机给我安排了现在的这门亲事。我不过是一个没落家族的庶子,张氏却是伯门贵女,所以从一开始我对她便只有敬重并无爱意。

    “后来先帝成亲,我回家乡赴宴,在慕容老宅与跟在先皇后身边的婢女,也就是你娘,一见钟情。原本我是想讨了你娘为妾的,可当时我成婚不久,家中夫人尚无子息,此时就讨妾定会得罪岳家,所以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下来。只是我心中放不下你娘,常常找借口回去看她。次数多了,你娘便也对我动了心,将她娘留给她的银镯子赠我一只,算作定情信物。

    “这等着等着,天下便大乱了,先帝举家搬离家乡,我有几年没见着你娘。再见,却得知先皇后已经将她配给了她身边得力管事的儿子。我与你娘都知道今生无缘了,一时没忍住,就……我走后十个月,你娘忽然使人传信给我,让我务必回去看她一次。那是她第一次托人带信给我,我恐她有事,就去了。去了才知,她诞下一子,而这个儿子,是我的。”

    “既然当时我娘已嫁做人妇,怎能确定我就是你的儿子”慕容怀瑾所说的事实在是超出了褚翔的接受范围,所以一听到破绽处,他就忍不住打断慕容怀瑾反驳道。

    “若无证据,你娘自是不能确定,关键就是,有证据证明,你是我的儿子。”慕容怀瑾道。

    “什么证据”褚翔面色开始难看起来。

    慕容怀瑾见他这样,再次叹了口气,脱下自己右脚的

    鞋子,扯下袜子,昏暗的灯光下,但见那脚上居然生了六趾。

    确定褚翔看清了,他才穿上鞋袜,道:“你生下来时,右脚也有六趾,你娘因见过我有六趾,故此确定你乃是我的儿子。而她夫婿孤陋寡闻,不知这六趾乃是父子遗传,还以为是天生如此,所以才未对你的身世起疑。”

    褚翔愣在那儿。

    “现如今,你总相信我的话了吧。”慕容怀瑾道。

    褚翔突然扭头就走。

    “翔儿,翔儿。”慕容怀瑾唤了他两声,见他并无停步之意,知道不宜逼迫太紧,也就没再强求。

    次日,慕容泓下了朝回到天禄阁,袁冬来找他汇报事情。

    作为现任的内卫司指挥使,袁冬过来求见慕容泓那是常事,但今天褚翔却总觉得,他是来汇报慕容怀瑾晚上进宫一事的,又或者,是汇报他晚上出长乐宫一事的。

    活了二十多年,他一直坦荡磊落,除了以前偷偷喜欢过彤云外,心里没藏过事,对他的主子兼奶兄弟慕容泓更是从无二心。昨夜之事如今搁在心里,一时间只觉重如磐石,让他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而袁冬的到来,更是加剧了他的这种负重感,他开始焦躁不安。

    他强忍着等到袁冬离开,就去了阁中。

    “陛下,属下有事汇报。”他跪地行礼。

    “起来说话。”慕容泓合起一本刚批复好的折子,抬眸看他。

    褚翔站起身来,看了看一旁的长福,欲言又止,最后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慕容泓让阁中內侍都退下。

    褚翔这才看着慕容泓道:“陛下,昨日有人给属下送了一只银镯子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约我晚上来阁后的树林见面。我因见那镯子是我娘的,在查完最后一班岗后就来了阁后的树林,然后就见到了大司农,他对我说我是他儿子。”

    许是他交代的太过爽快,慕容泓微微怔了怔,然后才道:“哦。”

    哦。就这样

    褚翔有些不解的看着慕容泓,道:“陛下对此事好似并不感到惊奇”

    “你先与朕说说,此事你怎么看”慕容泓问他。

    褚翔思虑着道

    :“昨夜见面之后,属下曾对大司农说的话提出质疑,然后他就脱了右脚的鞋袜,给我看他的六趾,说这六趾会遗传,我娘正是根据这一点才确定我是他儿子。”

    “那你有六趾吗”

    “没有。”褚翔皱着浓眉道,“所以属下觉得十分奇怪。按道理来说这种事情大司农应该不会乱说,而且看他的模样十分确定我有六趾,都没让我脱鞋给他看。可是我明明没有啊。”

    慕容泓沉默。

    褚翔等了很久不闻慕容泓出声,忍不住唤道:“陛下”

    慕容泓抬眸看着他,缓缓道:“他之所以这般确定你有六趾,是因为,奶娘的儿子确实是六趾。而你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你并非是奶娘的亲生子。”

    褚翔僵在原地。

    “这件事,若无意外,朕是打算瞒你一辈子的,毕竟知道自己父母何人,比不知自己来自何方心中总要有根底些。只是,奶娘临终遗言,若是有一天慕容怀瑾找上你,想借父子亲情利用你,那朕就一定要告诉你真相。”

    慕容泓站起身来,来到窗边背



717、决战前夕
    ;过了两日, 慕容泓再次在朝上与钟慕白就向夔州增兵一事发生了争吵。当天下午, 他将钟羡传入宫中,至夜也没放他出去。

    钟慕白很晚才回到府中, 听钟夫人说了才知道钟羡进宫后一直没有回来。第二日早朝过后他就去天禄阁管慕容泓要儿子。

    钟夫人翘首以盼,等到晚上,却还是只等回了钟慕白一人,当时就急了,问他:“羡儿呢”

    钟慕白见她焦急,道:“陛下派他出去公干, 几日便回。”

    钟夫人不信:“走得这般急连行李都不回来收拾”

    钟慕白道:“几日便回, 收拾什么行李,羡儿又不是女子, 哪有那般娇贵。”

    钟夫人观察着自家夫君, 见他神色疲惫,顿时泫然欲泣, 捏着帕子道:“老爷,你该不是在骗我吧羡儿到底去了哪里”

    “我骗你作甚且等着吧, 过几日他便回来了。你若等得心慌,不如先去给我收拾行装, 我要出趟远门。”钟慕白道。

    “去哪里”

    “夔州。”

    钟夫人傻眼了。

    甘露殿, 慕容泓和钟羡坐在窗下对弈, 慕容泓已经连输了三局。

    第三局结束后,两人默默地收拾完各自的棋子,钟羡看慕容泓指尖夹着一枚白子, 看着棋盘迟迟不落子,便将自己手里的黑子放回棋篓,道:“陛下既然心不在焉,我亦不欲乘人之危,这棋不下也罢。”

    “你为何不跟你爹回去”慕容泓依然低垂着眉眼,问他。

    “陛下心不在焉,是在想这个问题”钟羡问。

    慕容泓不说话。

    “我知道陛下想问什么,但陛下也应该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一剑穿心,我抱她离开时,她就已经没了气息。”钟羡道。

    指尖的棋子揉进掌心,慕容泓闭了闭眼,抬眸看着钟羡,问:“你为何能如此平静”

    “因为人死不能复生。她活着时已经够苦,我不想她死了还要为我担心。”钟羡道,“我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她琴师死后我去看她。她叫我以后要好好活着,我答

    答应了她。”

    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见面。

    他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吵架。她对他倾诉她对陈若霖的情意,他心痛难忍又气急败坏,抓住她说要关她一辈子……

    慕容泓猛然起身,走到御案那边,背对钟羡。

    钟羡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痛苦,却还是忍不住说一句:“陛下,既然选择了当初,如今也不必这样。因为纵你千般后悔万般痛苦,她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回来了。”

    慕容泓一手撑在桌角,低下头去。

    “臣告退。”钟羡行了一礼,退出了甘露殿。

    榕城瀛园。

    圆圆来到薛红药房前,敲开房门,问:“红药,你收拾好没有”

    自福州与云州开战后,陈若霖便去了云州一直没有回来。

    圆圆让袁冲手底下的人在榕城城门进进出出试探了几次,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仿佛长安一死,他们这些人在陈若霖眼中就彻底地失去了意义,他并不在意他们是去是留,也没关照手下人留意他们的动向。于是她决定放弃原先冒险从海上逃走的法子,改为正大光明地从榕城离开。反正陈若霖不在福州,就算有人拦阻,长安留了许多钱财给她们,拿出来打点一下便是。银子没了以后可以再挣,人安全离开最重要。

    “收拾好了。”薛红药抱着蕃蕃,手里挎着个大包袱。

    “那快走吧。”圆圆从她手里接过包袱道。

    不料薛红药将蕃蕃也递给她,道:“你们先把蕃蕃带走,我过些日子来找你们。”

    “你不走为何”圆圆皱起眉头。

    “我答应了长安万一她回不来要替她做一件事,我得留下把这件事给做了。”薛红药道。

    “什么事”圆圆问。

    薛红药抿着嘴,摇头,示意不能说。

    圆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道:“放弃吧,凭你一个人做不到的,这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跟我们一起走,长安她泉下有知,绝对不会怪你。”

    薛红药还是摇头:“我能做到的,她早已布下万全的计划,我只需依计行

    行事,便能成功。我答应了她的。”

    “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再说福王那人,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是那种可以被人提前布局算计的人吗”圆圆道。

    薛红药却只是目光坚定地重复:“我答应了她的。”

    圆圆无奈:“我去叫你爹来劝你。”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你若不想叫他更为担心,就别去叫他再来劝我。”

    圆圆实在不知该如何劝她。

    红药也不需要她劝,只是不舍地摸了摸蕃蕃胖嘟嘟的小脸,对圆圆道:“我不在这段期间,蕃蕃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你若心意已决,那我叫袁冲留两个人下来,到时候你若改变主意,或者……真的成事了,来找我们时路上也有人照应。”圆圆道。

    薛红药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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