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男子领命,然不等他离开,一名打手匆匆而来,对濮章鹏耳语几句。
濮章鹏面色一变,问:“都是什么人”
打手道:“看装束是司隶部的徒兵。”
“司隶部谢雍这是想干什么”濮章鹏沉吟片刻,回头对那男子道“既然楼已被围,附近的街道上亦有布防,暗道是不能用了,用火箭吧。”
436.血溅德胜楼
今晚带队来德胜楼的捕头恰在前几天长安去勘察王咎遇刺现场时见过长安, 是以一进楼便认出了她,上前行礼道:“卑职见过安公公。”
濮章鹏原本就在怀疑长安的身份, 见那捕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中一紧又是一松。官民有别, 他上前给长安行礼:“原来是内卫司指挥使安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望安大人大人大量,宽恕则个。”
长安凉凉地瞥他一眼,不说话。
捕头哪边都得罪不起,见状忙打圆场道:“安公公,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濮掌柜是赵丞相的内弟, 赵丞相也是陛下身边的肱骨之臣,你俩若是杠起来,岂非等同于大水冲了龙王庙”
长安闻言, 笑了一声,抬手拿过身边人捧着的一本账簿,幽幽道:“杂家不过就想便装出来找个乐子而已, 你等偏要将杂家身份说破,如此一来,杂家不公事公办都不成了。濮掌柜,杂家还是那句话, 账簿交出来, 今日咱们便好聚好散。”
濮章鹏见长安不欲善罢甘休, 便也收起了恭敬的模样,道:“账簿,安公公不是已经拿到手了么”
长安也不与他废话,招招手让一名捧着盒子的徒兵来到自己面前,伸手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夹在指间高声问道:“谁知道这位濮掌柜家住何处”
濮章鹏面色再变,怒道:“安公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长安道:“我不过就想知道濮掌柜你家住何处,日后好登门拜访罢了,怎么,这也不行看来这朋友是真的交不成了。”她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张银票,两张银票夹在指间向着楼中围观群众道“不会没有人知道吧没关系,当今陛下勤政,经常通宵达旦地批阅奏折,杂家在旁伺候跟着熬夜熬惯了,咱今儿就在这儿熬着,直到杂家满意为止。”
濮章鹏知道楼中的人不敢吱声泰半是因为忌惮他背后丞相的势力,可如今这长安搬出了陛下,丞相势力再大,能跟陛下比么只怕很快便会有人熬不住了。于是他转身向那捕头道:“宋捕头,缉拿奸宄维护治安乃是你京兆府的职责,眼见有人这般蛮不讲理寻衅滋事,还能袖手旁观么”
“濮掌柜,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拿他们这些没背景的小人物来撒气呢”她转过脸,对那冷汗涔涔的捕头道:“宋捕头,别紧张,去,把你家蔡府尹叫过来,那也是个有来历的,在杂家面前能说得上话。”
宋捕头闻言,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去看濮章鹏的脸色,一溜烟地带人走了。
楼中之人见长安三言两语打发了京兆府的人,当下便真有那输红了眼的赌徒不管不顾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濮掌柜家住何处。”
“甚好。”长安将手中银票递给那因怕被旁人领先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台来领赏的赌徒,然后招来何成羽对他耳语几句,何成羽便派了四个人带着那赌徒走了。
“接下来,谁知道这濮掌柜有几个外室,这些外室又分别安置在何处”长安指间又夹上了银票。
这次濮章鹏的脸色真变了,态度也彻底软了下来,他对长安道:“安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安把玩着手中的那张银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目光都开始闪烁不定了,才起身道:“好啊。”
两人就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低语几句,很快便又回到了堂中。长安一脸春风得意,衬得濮章鹏那脸色简直灰败如秋天枯黄发霉的落叶一般。
“濮掌柜既如此慷慨,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不过,你楼中有人拿了杂家的物件儿,不还回来,杂家不能走。”长安重新在圆台上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目光瞟向台下惶恐不安的姓段的。
濮章鹏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姓段的,呵斥道:“狗东西,连安公公的东西都敢拿,还不赶紧还回来!”
姓段的忙自袖中摸出那柄乌沉沉的小刀,双手举过头顶,膝行至长安面前。
长安从他手中接过小刀,将刀身从鞘中拔出一截,然后冲一旁的濮章鹏勾勾手指。
濮章鹏凑过来俯下身子。
长安指着鲤口处的那个字问他:“这个字,濮掌柜识得么”
濮章鹏点头。
“当今陛下的名讳,濮掌柜知道么”长安再问。
濮章鹏头点了一下,豁然变色,结巴道:“这这、莫非是……”
“抢夺亵玩御赐之物,该当何罪呀”长安拖长了声调问。
姓段的这才知道那柄奇异的小刀居然是御赐之物,心知犯了大罪,当下磕头求饶不迭。
这姓段的也算是濮章鹏的得力助手之一,但濮章鹏知道他既落到了长安手里,是万万救不得了,遂道:“是他自己有眼无珠铸下大错,安公公将他带走便是。”
长安竖起一根食指轻摇了摇,道:“这般重罪,若杂家真将他押去牢里,他还有命出来么怎么说他也是濮掌柜的人,这个面子,杂家还是要给濮掌柜的。”
言讫,不等濮章鹏说话,她径自吩咐一旁的何成羽:“这样吧,去将此人双手砍了,算我卖个面子给濮掌柜,小惩大诫了。”
濮章鹏目瞪口呆,这人砍了双手,便是保住了性命,又有何用
何成羽领命,当下让人将姓段的控制住,双臂向前按在台上,手起刀落,瞬间便将姓段的两只手都砍了下来,整个过程简单利索,用时绝不超过三十秒。
姓段的惨叫声惊天动地,手臂断口处的鲜血更是一股股地向外喷。德胜楼在盛京属于高端娱乐消费场所,来此寻欢作乐的泰半都是富贵中人,故而这血腥一幕让不少围观之人都白了脸。
姓段的惨叫没多久就晕了过去,濮章鹏刚想派人将他送去后面,外头忽又冲进来一队人马。
长安因见这德胜楼规模颇大,所以除了原先带的那三十人之外,后头又派人去让谢雍调了七十徒兵过来,如今在外头把守的便是这些人。如今见居然有人能突破她在楼外布的防线进得楼来,长安便知来者不善。
那队身披薄甲衣着光鲜的士兵冲进来后,将长安的人赶开,自行分列大门两侧,而后便进来一名年过半百将军模样的人。
长安不认识那人,在椅子上坐着没动。濮章鹏见了,立即狗腿地过去行礼道:“小民拜见秋大人,不知秋大人大驾光临,未曾远迎,望乞恕罪。”
原来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执金吾秋铭。
秋铭虎目往楼中一扫,落在地上双手被砍的姓段的身上,蹙起浓眉问濮章鹏:“这是怎么回事”
“濮掌柜,这位是谁啊”不等濮章鹏回答,长安高声问道。
濮章鹏道:“安公公您竟不认得执金吾秋大人么”
执金吾位同九卿,秩俸两千石,官位比长安高,于是长安忙站起身急趋至秋铭身前,嬉皮笑脸地行礼道:“原来是秋大人,杂家久在宫中孤陋寡闻,秋大人万莫见怪。”那前倨后恭的模样让围观众人心中一阵鄙夷。
“原来是内卫司的安公公,不知安公公兵围德胜楼,是为何事”秋铭人高马大,看长安的时候目光向下,加之语气寡淡,不免就让人觉着他并没有将长安放在眼里。
“对不住秋大人,我内卫司的事,只有当今陛下才能过问。”长安眼珠子转了转,问“不知秋大人缘何到此”
“徼偱京师乃是执金吾的职责,本官带人巡查至此,见有异状,自然要进来瞧瞧。安公公可知,此人缘何断臂”秋铭的注意力仍然在那双断臂上。
长安道:“杂家派人砍的。”
“大胆!大龑律例任何人不得擅自动用私刑,你身为朝廷命官天子近臣难道不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将他押起来。”长安话音方落,秋铭便喝道。
本来收到大司农慕容怀瑾那边的消息,说是太后要他寻机拿住长安,秋铭心中是抗拒的。但想着既然自己的儿子都和张家结了亲,而张家又是大司农的岳家,有这条裙带关系在,自己与慕容怀瑾和太后的关系左右是撇不清的,于是便应下了。没想到这长安居然这般胆大妄为,他不过才叫人盯了他不到半天,便寻到这么个大错漏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缉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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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忍伤
褚翔的确护主, 见那几盒子都是银票和珠宝,进宫之后停都不停直接都给搬甘露殿去了。
长安欲哭无泪, 脸上的血虽用帕子擦干净了,可衣襟上血渍犹在, 她正暗戳戳地想着要不就这样进去先把慕容泓吓晕了,然后再回东寓所洗漱干净回来和他商量财物的分配问题, 结果脚还没踏上甘露殿的台阶,早被褚翔驱赶下来:“满身血腥味,还不速去洗干净了再来见驾”
长安悻悻地回到东寓所, 吉祥果然准备了热水等着她。方才在德胜楼她一门心思都在输人不输阵上, 也没觉着后背被秋铭刀鞘砸到之处有多疼, 这回来后一放松下来才发现, 真他娘的疼啊!沐浴的时候她伸手摸了下,横贯她脊背的那一整条都肿得老高, 因房里没有大镜子,也不知伤处究竟是何模样。
待到沐浴洗漱完毕, 长安觉着自己都累脱了力了,可是想到身陷龙爪还等着她去营救的那几盒子银票珠宝,她深觉今夜的战斗尚未结束,于是坐在床上休息片刻之后,便忍着疼穿戴整齐,虚软着脚步往甘露殿去了。
褚翔一行并未看到长安被秋铭砸了一刀鞘, 回来向慕容泓禀报时自然也就没有提及这一点, 是故慕容泓看到长安面色泛白, 还当她是在德胜楼与秋铭对峙时受了惊吓,于是瞄她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奏折一声不吭。
长安见他这模样便知他还未消气,心中不免吐槽:你整天一副怨妇样儿,你的大臣们知道吗
眸光一转,见那几个盒子好端端地放在书架旁并没有被收起来,长安心中又是一喜,遂弓着腰脚步轻快地凑到慕容泓身边行礼道:“奴才见过陛下。”
慕容泓不理她。
一旁长福向长安狂打眼色,想提醒她陛下这两日心情不好,需得谨慎应对。
长安只当未见,厚着脸皮狗腿道:“陛下,奴才在来的路上看到一枝花开得极好,特意折来献给陛下。”说着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枝月季。
外头光线昏暗,长安未看清这月季全貌,只当是朵白月季,此刻才发现这白月季花瓣边缘还染着一线绯色,多了几分精致,却少了一分纯粹。
慕容泓瞥来一眼,无动于衷。
长安心中有些不耐烦,暗忖:你个小瘦鸡,也就是在这个时代,也就是你做了皇帝,要不就算你再怎么美若天仙,就这副烂性格,谁稀罕搭理你
只不过……长安瞥一眼旁边那八只盒子,努力调整一下心态,正欲再哄,爱鱼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一下蹿到御案上,带翻了桌角的茶盏。
长安眼疾手快地拿起那个角落里的书籍和奏折以免被洒出的茶水沾湿,长福一边告罪一边将桌上的茶水用帕子擦干,收拾茶盏出去了。
他俩这一阵手忙脚乱的,罪魁祸首却一副没事猫的模样,迈着标准的猫步走到慕容泓面前,喵喵地去蹭他的脖颈和下颌。
慕容泓唯恐奏折被猫爪所污,只得合起奏折将爱鱼抱到怀里,一边撸猫一边眉眼不抬地问:“王咎的案子办得如何了”
可算开了龙口了。
“千头万绪扑朔迷离。”长安道。
“这是要朕临阵换将的意思”慕容泓凉凉道。
“那哪儿能呢奴才即便是死,也不敢辜负陛下您对奴才寄予的厚望啊!他们故布疑云,奴才就给他们来一手釜底抽薪。奴才已经派人放出风声,说奴才没打算认真侦办此案,但想借此案捞点银子。他们既然敢冒险刺杀王大人,所图必也不小,眼下就看谁更沉得住气了。届时若有人言辞激烈地就此案参奴才,陛下可一定要让奴才知晓啊。”长安涎着脸道。
慕容泓不置可否,只问:“你抓到的人,就没透露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有啊,”长安不假思索道,“他说指使他的人是钟太尉那边的。”
慕容泓抚摸爱鱼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还是眉眼不抬,问:“为何不上报”
“奴才若要上报,定然需确认无疑的事实才能向陛下汇报,这等没有根据的口供,报与陛下非但于事无补,还可能让陛下徒增烦恼,又何必呢”长安道。
“朕看纵有根据,你也未见得就会向朕如实汇报吧。”慕容泓忽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长安愣了一下,张口欲辩解,然一抬眸看到慕容泓慢条斯理却又冷淡疏离的模样,她瞬间觉着没意思极了。
“陛下既如此猜忌,那么还是请陛下临阵换将吧。”她此刻站在这里,疲惫和伤痛如山一般压在她身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般苦苦支撑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泓哪是真的猜忌她他不过心中余怒未消,所以就格外享受长安此刻做小伏低刻意讨好的模样罢了。若是他方才那句话出口,长安能顺着他的意思撇清一下自己和钟羡的关系顺便表一下忠心,他就会彻底被治愈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长安这一句硬邦邦地顶回来,让他如何下台
羞恼之下,方才刚消下去的怒气腾的一声又飞窜出来,他将爱鱼往长安怀里一塞,冷着脸摊开奏折继续处理政事。
长安与被撸懵了又突然被抛弃的爱鱼大眼瞪小眼半晌,无奈地
438.贼
慕容泓目光触及长安脊背的瞬间便凝住了。
玉背瘦窄, 纤腰一握, 肌肤光洁细腻, 从肩到腰的曲线柔软曼妙,配上那两块若隐若现的蝴蝶骨, 实是完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本该。
为何要加上本该二字那是因为这美丽的背上不仅右肩后有一处椭圆形中间鼓起颜色泛红皮肤褶皱的狰狞疤痕,更是有一条两指宽,一尺多长的青紫伤痕从右肩处一直横贯至她的左腰处,就似一条恐怖的大蛇趴在她背上一般。伤痕中段被她的裹胸带挡住了,但伤痕处明显高于边缘肌肤,显见还肿胀着,是新伤。
这两处伤痕出现在那般白皙纤嫩的背上,将原本的美好破坏殆尽, 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 怪不得她会疼。
慕容泓觉着自己喉头仿似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伸出手指想去触摸一下她的伤痕,却又觉着那手仿佛有千斤重, 悬在她背上怎么也不舍得落下去。
“看完没”长安忽然问。
慕容泓手一颤,忙收了回去, 又看了眼她背上的伤, 沉声问:“谁伤的你”
“留下痕迹了”长安脸扭到左边又扭到右边, 想看看自己背部伤势到底如何, 但终究是看不见, 她遂将衣服穿好, 回过身面对慕容泓道“被执金吾敲了一刀鞘而已,没什么大碍。陛下,听说执金吾手下好几座监牢,能不能让他分一座给我们内卫司内卫司这么牛的衙门居然没有自己的监牢,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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