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偏偏由于素质和教育程度所限,许多人不仅思想很“左”,自身能力也远不能胜任干部的工作。
所以动荡年代一经结束,他们的存在就成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某种程度上,对改革的顺利发展形成了阻力。
于是国家就不能不痛下决心宣告这项制度进入历史了,现在就到了让这批人交出手中权力的时候。
具体措施是肯定一小部分人的成绩,说符合条件可以转干。
同时也指出大部分人不符合干部条件,不能胜任本职工作,原则上要回到工人岗位上。
最后还明确要求,今后不得再使用“以工代干”这样的词汇。
那不用说,这决定着众多人利益的事儿,马上就遇到了强大的阻力和干扰。
有的单位虚报干部人数、有的人托人说情、弄虚作假,比如多报年限,提供假证明、假学历。拿“北极熊”来说,前前后后也派出过不少这样“以工代干”的人。
想当初是郭书记掌权,杨厂长在“批白专路线”的时候,一度还曾溜边儿站。
(注:白专路线,就是指不追求政治进步,只追求学业、技术与科研成功。)
那这样的“美事儿”,自然大部分都是走了郭书记的门路。
而且后来这批人也帮郭书记办了不少事儿。
现在这帮人里还没办成“转干”的大概有十几个人。
遇到难关了,掉头又来求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可惜现在厂里已经换了天了,组织和人事权完全捏在了杨厂长手里。
他既怕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爷回厂继续作威作福,坏了他的一锅粥。
轻工业局还已经通报了一个干部在这事儿上徇私,被降职处理的事儿。
鉴于这两种压力,他怎么可能豁出自己,去成全郭书记的人情债呢
于是这几个月杨厂长跟郭书记竟扯皮论仗了。
而随后,一个副书记、两个副厂长,工会魏大姐、还有组织科、人事科也都牵连在其中。
有人怕沾包想撇清自己,有人受人所托要说情,有人为了选边站表忠心,有人是想和稀泥……
总之那叫一个乱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立场,结果就让这事儿就越捋越捋不清。
如今杨厂长是被一帮人的吐沫喷的焦头烂额,魏大姐是为了维护厂内安定团结左右两难,全体领导班子几乎全陷在这件事里了。
这才是几个月以来,服务公司能关起门来,闷声大发财的真正原因。
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这么多厂领导对他们一直不闻不问啊。
而就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又冒出服务公司的爆炸性新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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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6章 组合拳
“轰”的一声,又是现场哗然。
在座的人不无被杨厂长的话惊到了。
可杨厂长并不是由着性子语出惊人的,他拿事实说话。
很快复印好的利润报表就由魏大姐的人分头发放,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这一看数据,完了,更乱套了。
会场上抑制不住的议论纷纷起来,所有干部全都觉得数据匪夷所思,不敢置信啊!
郭书记和副书记更是不由自主脸色大变,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杨厂长却根本不管他们那套,他来的是阳谋,自然可以底气十足的侃侃而谈。
“好了好了,都静一静。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可我要说的是,服务公司的净利润全都是真实的。这点完全无需置疑。”
“俗话说得好,事实胜于雄辩。厂子当初借给服务公司当启动资金的三万块,和今年服务公司应该上缴的三万块利润,整整六万块钱,已经全放在工会的保险柜里了。而且很快就会转交给咱们本厂的财务室。弄虚作假,可变不出现金来。”
“而且我还要特别说明一下,这些钱的来源也是明明白白的。水清在服务公司的经济问题上,态度是非常端正、非常透明的。因为一切收支都有账目可查。”
“像服务公司经营上的数据,每天生产多少,销售多少,废品多少,笔笔清楚。包括使用厂里的设备、原料等等,全部都按成本价和厂里按月进行了结算,没有任何拖欠。还有大家都知道的培训室的香烟、茶、瓜子、花生,这些账也记录在案,连发票都有。所以什么经济犯罪,纯属无稽之谈。服务公司的账本,禁得起财务部门的随时审计检查。”
“不仅如此,请大家注意一点。这些利润又是靠多少人创造出来的呢仅仅二十个人啊,二十个初学乍练、没有任何技术的青工!他们原本还是厂里最没出息的人,怎么到了服务公司,光靠他们现学现卖串几串糖葫芦就能顶咱们一个上百人罐头车间的利润”
“还有剩下那二十多人呢当初不是还有人说服务公司是拿公家的钱养懒汉、哄大爷,很有意见吗如今培训室可空无一人了,再没有抽烟看报纸白拿工资的了。相反,据基建科的同志们反应,就是因为这帮小子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尽职尽责的努力工作,服务公司在建商店和饭馆,进度加快了不少。”
“同志们!这才是咱们真正应该关心的重点,才是咱们真正需要思考的问题。这些神乎其神,看似像变魔术一样的成绩。服务公司是怎么做到的呢不就是靠制度改革嘛!靠严格管理和奖金激励,靠充分调动发挥职工的劳动积极性提升劳动效率!”
“同志们,现在了解改革的必要性了吧!我们还能继续墨守成规、犹豫不决的耽搁下去吗我们确实应该吸取服务公司的成功经验,大踏步的向前行啊。只有这样,我们才对得起改革精神,不负上级领导的热切期望。”
好家伙,杨厂长这一席话,打得同样是组合拳。
不但把副书记所质疑的财务问题给撇清了,把水清树立为改革典型,大夸特夸了一通。
还顺带搂草打兔子,把服务公司的实际成绩和厂长负责制挂上了勾儿。
这一唱高调,无疑给他自己今后行使权力提供了正当依据,减轻了阻力。
郭书记和副书记却是越听越难受,不由全阴了脸。
而魏大姐配合的也好。
杨厂长的话一完,不待有人搭茬,她率先对杨厂长的发言表示赞同。
当然顺势也把这件事的性质,给定得更着实了。
“佑维同志的意见我赞成。真要仔细想想,服务公司确实值得表扬,水清这个典型是当之无愧的。”
“因为本来呀,咱们办这个公司,只是为了解决厂里人员沉疴、人浮于事、岗位不足的问题。对水清最大的期望,不过是承担起这几十人的工资开支而已。咱
第917章 聪明脑壳
不过有个秃顶明星说得好,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
郭书记的“地中海发型”那也不是白练就的,是一天天在阴谋诡计上耗心力、费脑子累计的成果。
尽管今日他准备不够充足,一时不慎,反落入了“埋伏圈”。
可老家伙一辈子净琢磨人了,拉一帮打一派的斗争经验很丰富。
关键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利用人性弱点“进行突围”啊。
说白了,道理归道理,那玩意是死的,人心才是活的。
就那么一瞬间,受副厂长邹书田刚才发言的启发,老小子想到一事儿,瞬间眼睛亮了。
“哎,等等,先别忙着下结论啊。对了,我记得……当初水清和厂里签的有关服务公司的承包协议,是不是说过超出的利润部分是要分成的”
这话彻中要害。
就跟一块大石头扔进了蛤蟆坑,会议桌上顿时为之肃静,没人再说话了。
魏大姐和杨厂长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要糟的神色。
可毕竟不能当面说假话啊,也只能如实回答。
魏大姐点点头。
“是这样的。当时签的协议是说,水清承包的目标是使服务公司自负盈亏,如果达不到,她在厂里的奖金全部取消。如果有盈利,三万块钱以内的部分,她分文不得。超出的部分,她拿百分之三十作为承包费。”
果不其然,有人惊呼一声。
“这么高的比例”
这却正中郭书记的下怀,让他重新看见了局面反转的可能。
于是他故意“噢”了一声,继续不紧不慢的说出下文来。
“那我认为水清的动机就没那么简单了。是,服务公司的经济账是没问题。但这明明是为她个人私利嘛,也这就谈不上什么觉悟和素质了嘛。”
“大家不妨都来算一算啊,要按照十万净利来算,减去三万上缴利润,年底她就能拿到手两万一啊。即使按眼下的状况看,她该得的差不多也有九千块啊。这笔钱,平均到十二个月,七百五十块啊。”
“在座的各位,恐怕咱们谁,一年工资也挣不来这么些钱吧。还别说咱们了,想当初,‘伟大领袖’他老人家才不过四百零四块八毛,这么一比,差距都快一倍了。乖乖,真是发了笔大财啊……”
嘿,这一下,又引起了热议。
但不妙的是,话风转向了,全都带上酸味了。
有人第一时间响应。
“郭书记说得是啊。要这么看,水清工作成绩再突出,咱们也不能再力捧了,问题的性质变了嘛。何况在收入上,怎么能盖过“伟大领袖”他老人家啊。要这么看来,连这合同都有问题……”
跟着就有人附议。
“没错,堂堂的国家干部当着,却拿着资本家的收入,哪儿有这么美的事儿这要再树立成典型,天底下的好事未免都让水清一个人给占尽了。要这样,谁都愿意去办公司当经理了,厂里的生产谁还愿意抓”
接着又有人提了一条。
“确实不公平。还别说水清了,就连服务公司底下的职工也一样。他们好多人奖金都二百往上,再加上工资,咱们又有谁能比得了啊干部级别都没用了,工人级别还有用吗看他们成天牛的,抽的烟比车间主任都好。难怪其他工人有意见,这叫什么事儿”
这话还没落下,就有人更加激动的补充。
“对对对,听说还发的是外汇券呢。这样搞,太过分了吧我记得有关外汇收入,是有特殊政策管理的吧这么给职工发奖金,那肯定违反政策……”
总之一句话,牵扯到具体经济收入上,大多数人都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甚至官位越高,这种情绪就越强烈。
嫉妒还只占一小部分,关键是他们从中感到了一种隐隐
第918章 摘桃子
万没想到,就在杨厂长要开口的一瞬间,魏大姐却抢在他之前发了言。
“我声明,刚才大家对服务公司的意见,我表示坚决反对!”
敢情魏大姐对洪衍武的阴暗心理始终有抵触。
实在不想用他的办法,而是想试一下能否光明正大的以理服人。
于是传递给了杨厂长一个歉意的眼神后,她开始用诚恳的语气替水清分辨起来。
“请大家别忘了,当初服务公司的合同可是厂务会上公开讨论通过的,大家当时都没有异议。那么签了协议就应该严格实行。在农村搞承包,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咱们工厂也应当是如此。难道堂堂的公家反倒算计底下职工这几个钱如果我们出尔反尔,厂子的威信还怎么维护啊今后还会有人相信咱们这些厂领导的话吗”
“况且水清拿再多的钱,也是她应得的报酬。这当初可是谁都不看好的苦差事,别忘了自负盈亏是先决条件啊。大家不能光看见人家赚了,就忘了亏钱,人家还得靠自己来负责。水清愿意冒这个风险,替厂里承担重担,这难道不是一片公心可如今倒好,人家干出成绩来,不嘉奖她经营有方。怎么还反倒说她是为私利忙碌了难道真是做事的人永远不对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至于青工们拿的这些奖金,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尽管看上去总数似乎高了些,可你们也不要忘了,他们每个人各自为集体创造出了多少利润。要知道,一串糖葫芦只提一分钱,复杂的种类最多两分钱。服务公司的青工,每人每天可都要卖出或做出千串左右的糖葫芦,才能拿到这么多的奖金。按劳分配,难道也错了眼红的人应该先看看他们自己的工作成绩,再来谈这个问题。”
魏大姐是越说声音越大,这正气凛然的劲儿,登时把全场给震住了。
因为还没有人见过这地位尊崇、待人和气的老大姐火气这么冲过呢。
今儿个是一反常态,什么难听的话都直言不讳的甩出来了。
不过也得说,魏大姐虽然资格老,作为工会一把手,在厂里排名是第三号。
可她终归没什么实权,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性情又是众所周知。
话虽然戳心,可大家伙打心里还真不怵她,只是当尊佛供着。
所以等大家从烁然一惊中缓过神来,还真没人往心里去,都只是以敷衍态度听着。
甚至等到她说完了,不少人都心照不宣地合起伙来,开始避重就轻地糊弄她。
这个说,“大姐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咱们这不是正在开会研究讨论吗还不是最终定论呢。我们知道您对水清的偏爱,可有的问题也得一分为二来看才客观。您是老党员了,应该知道咱们越是对某位同志评价慎重,越是对这个同志负责啊。”
那个也说,“大姐大姐,我们知道工会好不容易捡个金疙瘩,您指着服务公司解决今后的经费问题呢,千方百计也得护着。可问题是,您也得替多数人想想啊。不说别人,就说我。近二十五年的厂龄,风风雨雨,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熬到了副处。可如今还没一个青工收入高,这正常吗他们有功劳,我还有苦劳呢。您说是我对咱们厂贡献大,还是这几个小年轻贡献大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就连副书记都开始装好人了。
“大姐,您为人太厚道了。我知道,您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我也得提醒您一句,对下属不能偏听偏信啊,留神他们糊弄您。要我看,还是多派几个干部去服务公司的好,既能起到监督作用,替您好好看着他们。今后也能指导一下他们工作,解决一些困难。毕竟是老同志了,工作经验丰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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