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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广陵节度使徐闻治病逝时,少主徐明珍才二十岁出头,适逢部将周厚叛变率部攻扬州,少主徐明珍是在牛耕儒等将的主张下,率部投附他的姐夫天佑帝,平息周厚等将的叛变后,也是在牛耕儒等将的努力下,广陵节度使府的力量很快融入淮南,从而真正奠定大楚崛起江淮的基业。

    牛耕儒少年便成名,即便是此时也才刚刚五十岁,而温暮桥年岁则要老迈得多,此时已经是年过七旬,加上早年征战伤病缠身,在朝中并不活跃。

    温暮桥早就有告老还乡之意,也数次上书,只是天佑帝迟迟不许。

    韩谦此时目光透过殿门宫墙,看着灯火昏暗的枢密院,心想天佑帝此时大概是没有找到在资历声望都能压制牛耕儒的人选,只能让垂垂老矣的温暮桥继续撑着吧?

    当然了,在洪州养老的李遇是顶替温暮桥的最佳人选,但荆襄局势那么危急之时,天佑帝都没有召李遇入朝,大概还是怕浙东郡王李遇与信昌侯李普一起辅佐三皇子,只会成为他心头的另一层隐患吧?

    相比较之下,信昌侯李普看上去颇有野心,但天佑帝心目中,才干稀疏的李普要比李遇更容易掌控吧?

    此刻天佑帝正召见牛耕儒温暮桥商议军机大事,三皇子得以陪侍一旁,他与张平则只能在偏殿里耐心等候着。

    韩谦知道这段时间对左司处置以及在皇陵案里的表现,令天佑帝颇为满意,但他也猜不到天佑帝为何在这一刻召见他,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趟。

    由于偏殿内有数名青衣内宦陪着,韩谦就安静的坐着,与张平也不怎么说话。

    张平身为宦臣,又是郡王府的内府总管,三皇子出入宫禁,他都要陪同,但也只是陪同,几乎都不会在天佑帝跟前露脸,主要是在宫门前的这座偏殿里等候。

    今天这一路过来,他也没有跟韩谦单独说话的机会,但他心里清楚韩谦能陪三皇子进宫,必然是得到天佑帝的召见。

    天佑帝抵达襄州城,前后两次召见淅川血战中的有功将领是四月中下旬,到这时已经整整过去半年的时间了,是什么让天佑帝决定此时召见韩谦?

    是韩谦这半年来的安分守己韬光养晦,还是天佑帝有别的目的?

    又等了片晌,才有一名绯衣内宦拿着拂尘过来,站在廊前招手让韩谦随他过去,走到大殿前,又叫他在廊下等候着。

    大殿廊前站着十数宿卫武官,他们也是好奇的打量着韩谦;韩谦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照着宫里的规矩,不敢胡乱张望。

    这时候牛耕儒与一名白须老者从里面跨出来,看沈鹤在后面小心翼翼搀扶着老者的手,韩谦便知道此人就是温暮桥,而天佑帝御驾亲征荆襄时,牛耕儒为行营总管,韩谦远远见过牛耕儒,却不知道牛耕儒认不认得他。

    温暮桥初到淮南任职时,地位甚至比当时在淮南任俾将的天佑帝要高得多,但一开始就视天佑帝非池中之物极力扶持,要不是有徐明珍这个特殊的存在,温暮桥才是枢密使的当然人选。

    这时候守卫在殿前一名宿卫武将,也跨前一步搀扶住温暮桥,借着高悬的灯火,韩谦看他四旬出头,容貌与温暮桥有几分相似,便知道他是温暮桥的次子左武卫军指挥使温博。

    温暮桥长子早年病逝,次子温博乃是温氏当代家主。

    韩谦刚才守着规矩,没有四处张望,没想到他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后。

    牛耕儒温暮桥跨出大殿,两人眼睛同时朝韩谦看过来。

    韩谦大感头痛,实在不知道天佑帝此时让温牛二人知道自己的存在,知道他此时受到召见是什么意思,是告诉这二人,他有意要立三皇子吗?还是继续故布疑阵,让所有人都猜测不到他的圣心到底落在何处?

    韩谦见过两位枢相!

    不管牛耕儒温暮桥认不认得他,韩谦站在大殿门外揖礼道。

    韩谦?温暮桥老态龙钟,疑惑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似乎都不曾听说过韩谦这个名字。

    韩谦只是觉得这老家伙演得太过,暗感他如此表现自己两耳不闻窗户事,或许只是为了在牛耕儒面前表态争嫡之事,与他温氏没有丝毫要牵涉进去的意思。

    韩文焕韩老令公的孙子,叙州刺史韩道勋的独子,此时在三殿下府上任事——陛下待会儿要召见他。温博在他父亲耳畔介绍道。

    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温暮桥朝韩谦颔首示意,便由其子温博搀扶着,往台阶下走去。

    牛耕儒也是看了韩谦一眼,便走下大殿。

    韩大人,你随杂家进来,陛下现在就要见你。沈鹤目送牛温二人离开,招呼韩谦进大殿。

    三皇子陪同天佑帝坐在内殿说话,韩谦在沈鹤的引领下走进去,他还没有来得及打量,便在沈鹤的示意行叩拜大礼,再抬头时只能看到眼前被黄色绣龙帐幔遮住的御案。

    虽然再抬头便能看到天佑帝长什么模样,但照规矩没得赐座前,他不能再抬高头颅。

    过了许久,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韩谦才得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斜上方传来:赐座吧!

    待沈鹤端着一张绣墩儿过来,韩谦侧着身子坐下,照规矩他屁股都不能坐实了,真他妈受罪。

    龙雀军要选骑将,你推荐周惮陈景舟,说说你的理由?低沉的声音再次问来。

    韩谦侧过身子,这时候才第一次抬眼打量了一下天佑帝。

    在既定的历史轨迹里,这个要杖毙他父亲将他车裂于市的人,韩谦潜意识里对他就不存好感,又心存畏惧,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有着威严的气度以及有着能窥透人心的厉目。

    天佑帝虽然鬓发有些许霜白,但在当世也很难将他跟六十多岁的老人联系起来,更决然难以断定他的寿命很可能都剩不下三年。

    后世史书对天佑帝的逝世并没有特别的描述,那就表明他不是死于公开的政变或谋杀。

    当然,这段历史要是无人扭转,未来四五十年都将混乱一片,后世史书都记录的都未必是史实,所以说在天佑帝身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

    我的问题很难吗?杨密见韩谦此子竟然在自己眼前走神了,再次沉声问道。

    微臣不敢回答。韩谦惊醒过来,连忙起身跪到地上,回答道。

    什么敢不敢的,难不成你怕我砍下你的脑袋不成?杨密说道。

    陛下赦微臣无罪,微臣才敢胡言乱语。韩谦说道。

    你说吧,我赦你无罪。杨密说道。

    陛下封殿下为临江郡王,但殿下依旧根基浅薄,难与太子信王殿下争抗。均州山寨势力来源是复杂,有叛将之后有乱军之后有流匪之后,又夹于梁楚蜀三国之间,看似不能最信任,但淅川一战却又证明他们最能信任,与梁与蜀都无干涉,与朝中大臣也无干涉。殿下在朝中无可用之人无可信之人,而选山寨子弟则能皆成嫡系。日后殿下想谋事,用山寨子弟则能以性命相托,微臣是以荐周惮陈景舟于殿下跟前。韩谦跪在地上说道。

    沈鹤微微一怔,暗感韩谦这孙子还真是敢说,就差直接明说他只效尽三皇子了。

    你敢这么说,也是猜到我的心思了,那你再猜猜我为何要召见你吧?杨密问道。

    微臣不敢猜。韩谦说道。

    赦你无罪,你胡乱猜吧。杨密说道。

    陛下得冯家钱财,能勉强支撑对潭州的用兵,陛下是想将此任交给殿下,交给龙雀军吧,韩谦谦恭说道,除此之外,微臣想破脑袋,也实在想不出陛下有什么理由召见微臣!

    啪的一声,沈鹤手里的拂尘竟然没有拿稳,掉在地上。

    见陛下三殿下都讶异的看过来,沈鹤恨不得刨个坑将自己埋进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意顺逆
    韩谦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同时历史轨迹也已经发生很大的改变,但这两年他所费尽心机揣摩的,还是天佑帝想干什么以及天佑帝在他所面临的形势下能干什么。

    与后世统治体系稳定的皇朝不同,大楚开国时日尚短,文臣暗弱,武将擅权的传统并没有逆转过来,即便是郡王府走到今天这一步,天佑帝想要废嫡另立,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就算天佑帝无意改换太子,甚至此时更有可能将希望寄托太孙身上,信王以及三皇子最终能捞到手仅是泡影,但也要先解决掉他身故之后,大楚会被徐氏取而代之的可能。

    只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太复杂太棘手了。

    天佑帝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但徐明珍此时更年富力强。

    徐明珍原本乃广陵节度使世子,平定广陵内部叛乱后没有继节度使之位,反而投附当时身为淮南节度使的姐夫,这些年为大楚开疆拓土抵御强梁,立下汗马功劳。

    更关键除了朝中有牛耕儒等大臣相互援应外,寿州掌握着大楚最精锐的十万兵马。

    即便荆襄楚州的战略地位日益突显出来,但寿州依旧是抵御强梁南侵的中流砥柱。

    寿州军主要还是以当年的广陵系将领及子弟为班底,就当前的情形,天佑帝压根就不敢冒险尝试去解除徐明珍的兵权。

    不解除徐明珍的兵权,直接废黜太子更难。

    而安宁宫徐后与天佑帝相互扶持这么多年,就指望太子将来能顺顺利利登基,天佑帝顺顺便便在废黜太子之前,将徐后先打入冷宫吗?

    此时大楚所面临的外患,除了北面的梁国西面的蜀国外,东南还有前朝受封闽王后割据闽地的王恭延势力,南面还有割据岭南的清海军节度使刘潜势力。

    在内忧外患等诸多矛盾交错纷杂的情况下,不管天佑帝如何看好,又不管天佑帝的意志如何坚定,此时的三皇子杨元溥实际都是没有资格取代太子的。

    强搞,只可能令大楚脆弱的内外平衡崩溃掉。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矛盾也分轻重缓急。

    在当下,天佑帝不可能急着贸然去铲除安分守己为大楚兢兢业业的徐氏。

    而在冯家之后,要挑一个比冯家分量更重的,但又不至于危险到会令大楚的局势脱离他的掌控,实在是没有比潭州更好的目标了——解决好潭州的问题,天佑帝才有基础去解决徐氏。

    从荆襄归金陵,韩谦途经龟山,遇文瑞临掉头便走,就知道天佑帝只要有余力,就会优先想到解决潭州的遗留问题。

    荆襄战事,大楚看似吃了大亏,但对荆襄地方势力清洗一部分收编一部分,实际上使得金陵在对潭州用兵时,不用担心北面的荆襄会出什么乱子。

    荆襄一战,潭州节度使世子马循率五千潭州军被杀得稀里哗啦,也戳破潭州军战力强盛的假相。

    拿冯家开刀,一方面缓解国库钱粮紧缺无力用兵的窘迫,另外一个作用,韩谦则以为天佑帝拿冯家开刀,也是天佑帝对朝中各方势力的一个试探。

    安宁宫及信王一系在皇陵案里的沉默,甚至不痛不痒的也参与到对冯文澜的参劾中来,应该令天佑帝对局势的掌控变得更有自信。

    所以韩谦推测天佑帝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潭州,这是确切无疑的。

    不过,韩谦猜测天佑帝会将此任交给三皇子及龙雀军,则是完全顺着天佑帝所表现出来的心思说话。

    起用白石先生郑畅主审皇陵垮山案,又让郡王府在皇陵案占这么大的便宜,隔三岔五将三皇子接进宫里,而这时召见自己故意叫牛耕儒温暮桥看见,无论是对哪方面,天佑帝释放的信号都是接下来换三皇子为接班人。

    当然,韩谦不认为事情真就这么简单,至少他觉得在天佑帝心里此时并没有真正最终确定接班人是谁,但天佑帝既然或明或暗释放出来的信号,都是要换三皇子为接班人,那他作为臣子,不顺着天佑帝的心思说话,难道一定要表现得比天佑帝更聪明吗?

    真要这样的话,那不是他傻吗?

    既然天佑帝所释放出来的信号是要改立三皇子,他作为三皇子身边的头号谋士,自然更要欢欣鼓舞的顺着这个思路去揣测天佑帝的心思,这样他才是一枚好的棋子,而即便猜错,天佑帝也只会喜欢他,而不会厌恶他。

    而回到废嫡思路上来,改立三皇子,以三皇子淅川血战所立的威名以及此时郡王府所凝聚的嫡系力量,是远远不足的。

    要是三皇子能率龙雀军平定潭州局势,无疑则能为后续问题的解决,奠定一个更好的基础,这才显得顺理成章。

    听沈鹤惊得手中拂尘掉地,韩谦还是不动声音的跪伏在御案前,眼睛盯着磨得光滑锃亮的铺砖地,他心里很清楚,这并不能证明他就猜对天佑帝内心所隐藏的心思,只能证明天佑帝向身边最亲密的人所释放的信号确是如此。

    你抬起头来,杨密沉声说道,锐利深邃的老眼盯住韩谦,半晌后又才说道:便算潭州乃寡人心中大患,你当如何谋之?

    韩谦心里冷笑,暗想,你这头老狐狸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在试探着什么,谁都不能真正猜到,谁又能在这个问题给你真正满意的答案?

    韩谦沉吟片晌,最后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早有定谋,微臣不敢胡言乱语。

    说。杨密此时不想再跟韩谦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加重语气说道。

    韩谦说道:请陛下恕罪,韩谦以为猝然对潭州出手,胜负难料。而殿下资历尚浅,不足以执掌荆襄军政,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对潭州的军事部署,潭州一旦有变,怕是难以制之,只会使时局糜烂。此乃微臣拙见,同时又愚钝猜不出陛下的谋略,心里实在混乱得很。

    这次抄没冯家,得钱五六百万缗,即便在弥补今年的军资财务匮缺后,还能剩两三百万缗,用于一场较大规模的战事,是足够了,然后战争永远都不是集结三五万人就能立即痛痛快快打一场,然后分个胜负的。

    不错,韩谦顺着天佑帝释放出来的信号猜测这个重任将委于三皇子及龙雀军,但现实的困难又决定这个重任不是此时的三皇子及龙雀军所能承担的。

    马循在枣阳被梁军杀得极惨,五千潭州援兵,最后剩不到两千人活到最后,但这并不能说明潭州军不堪一击。

    马循是败在他完全没有守枣阳的心思,内心又奢望梁军当时会放潭州军一条归路,是措手不及时遭受到梁军重甲骑兵的单方面屠杀。

    与其说潭州兵马战斗力弱,还不是说当时身为潭州兵主帅的马循太蠢。

    此时大楚还非人心所向,无论是天佑帝之前血流荆襄逃族,亦或是这次拿马家开刀,必令以马家为首的潭州世家大族戒心深重,令马寅马循父子束手交出潭州是不大可能了,但真要用兵攻入潭州,潭州军是否还如此不堪一击,那就难说了?

    另一方面,潭州此时明面上拥有的兵马不足两万,但真要动员,短时间内将兵马扩编到五万以上。

    潭州控制八百里洞庭湖核心区域,人口差不多有两百万,马家在潭州经营数代,根基深厚。

    金陵真正要怎么去解决潭州的问题,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天佑帝愿意让三皇子处于怎样的位置,以及愿意让龙雀军的实力扩大多少在解决潭州的问题时发挥出多少作用,韩谦短时间内还是无法真正去揣测天佑帝心目中的全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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