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戾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己宏
“叮铃铃……”一声铃儿声响彻客栈,阴风飒飒,叫人汗毛竖起。见大堂对门处,阴阳昏晓中走出一个白袍道人,手中捏有摄魂铃、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缓步走进大堂。
商囚一听铃儿声响,身体瞬间不再动作,目光涣散,神情木讷呆滞。
白袍道人五官紧凑,面色黝黑,长得如此显著,不正那“仙风道骨”的白鹿道长
“嘿!老子好歹也耍了耍仙家宝贝嘞!”
白鹿道长从阴阳昏晓中走出来那会儿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可当下他边惊喜玩耍着手里的物件儿,一开口尽显油腔滑调,那些装来的气质瞬间也消失不见了。
赏悦了好久,他才掩住手头的铃铛,将手中招魂幡一挥,见一缕黑气煞魂从幡中溢出,霎时,死气萦绕满堂,臭气滔天!
黑气绕梁片刻,最终在大堂中央聚散成一道人形——若不是它有一双幽暗的邪目,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人形。
人形左右探看着自己那连躯体都算不上的躯体,邪目变得更加恶毒——“呕……”白鹿道人受不住这臭气,捂着嘴巴在一旁干呕起来,他或许自己都不知晓会放出这么个污秽的玩意儿出来。
“老东西,你作呕什么见不得本候的真身么”人形破口大骂道。
白鹿道人也不敢呕得太放肆,只好捂着口鼻忍住道:“侯爷,你是鬼修当然不觉自己浑身恶臭,况且你也没鼻子可闻……”
“哼!”人形怒哼,指着商囚与倒地的狄云枫骂道:“若不是这些杂碎坏我肉身,逼我自保逃命,我岂会落得屈居魂幡里求全”他骂完,似还气不过,目露杀机一点一点儿地朝狄云枫与商囚挪去。
原来这人形竟是那日自爆将鬼门凿了个大窟窿的冥渊侯!
白鹿道人见状,赶忙过来护着商囚道:“侯爷莫要冲动,木王爷赐幡叫我放你出来,是有事要吩咐你去办的。”
冥渊侯怒道:“办事且往后提,我这模样得找一副肉身,我瞧你身后那具便不错!”
“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身后这人可是木王府五世子!”白鹿道人惊呼!
冥渊侯眼中贪婪更盛:“五世子又如何就算出身再金贵还不是一样遭他老子制成了傀儡”
白鹿道人见说理不通,扬起手中的摄魂铃,高声呼停道:“侯爷!木王爷交代的事情并不囊括帮你找肉身,等你将真事儿办完后,你想要怎样的肉身王爷一定会满足,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老东西你敢威胁我!”冥渊侯呵斥,体态倍化不止,其张牙舞爪就要扑向白鹿道长与商囚。
白鹿道长吓得手脚直顾哆嗦,恰正是他哆嗦的双手,不自主地将摄魂铃与招魂幡扬起来——“叮铃铃……”“哗啦啦!”摄魂铃与招魂幡虽小,造势却大得很,大堂中无形吹起一阵罡风!
罡风犹如冥渊侯的天敌,仅仅两三道的功夫便将冥渊侯倍化的身子侵蚀得只有三尺不到!
“老东西,还不快收铃儿你要杀死本候么!”冥渊侯又惊又恐又怒。
白鹿道长哪儿见得了这么大的阵势他的手脚抖得越来越凶,吹起的罡风也越来越强劲,他支吾着:“侯爷……对……对不住,我……我……有癫……癫病!”
“你还不快将那破玩意儿扔了!”冥渊侯咆哮道!
白鹿道长被这一吼吓破了胆儿,双手一松,“哐当!”铃儿与身子一起摔倒在地!
铃儿声禁止,屋中对抗的罡风亦消散无形,冥渊侯从一个三张高的巨魂被贬到如今只剩三寸,若是再吹一道罡风,只怕就要飞灰湮灭了。
白鹿道长摊坐在地上,边喘着粗气边道:“侯爷,你就甭再为难我了,我们都是替王爷办事,耽搁了我们俩都活不成。”
冥渊侯虽是魂体也被吓得惊魂未定,它对地上那摄魂铃避而远之,怯声道:“老东西,木王爷叫你放我出来是为何你且如实说来!”
白鹿道长颤指着身后倒下的狄云枫与柳扶苏道:“木王爷吩咐我,摄五世子的魂在幽魂客栈等候,若遇登门造访之人就用迷药将他们迷晕,然后放出你来,让你召恶鬼将这些人封印在客栈里头,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为何不杀了他们”冥渊侯蹦跳至狄云枫与柳扶苏身旁,各自打量了一番又冲指着柳扶苏道:“这人我有些面生,你认识他么”
白鹿道长摇了摇头:“我哪儿晓得这些人是谁,不过木王爷吩咐的事情一定不会错,说封印就封印,你也莫要杀了他们!”
“是杀不了才封印,这些人有何杀不了的!”
冥渊侯本身就是邪,可他偏偏不不信这个邪,他扬起手便要使力杀了柳扶苏,可这时柳扶苏猛地坐起,回首一抹邪魅的笑,张口“噗”的一声将茶水喷出!
冥渊侯被浇了个满身!
狄云枫也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霎时袖中蝴蝶振翅飞出,“呛!”一声龙吟,一柄锋刃,一闪白光!刀已经架在了白老道的脖颈上!他笑问:“白鹿道长,你施的蒙汗药分量不是很足啊”
白鹿道长哪儿受得了这番惊吓,一口气提不上来,“呜咽”一生,歪嘴翻白眼儿,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冥渊侯身形化小,反应也变得十分迅捷,它转身便化作一团黑气欲逃!
“小鬼,往哪儿逃”柳扶苏隔空一道真气,准确无误地打在冥渊侯身上——“啪!”冥渊侯魂体炸裂,污秽犹如墨汁朝四面八方溅射!
柳扶苏目中有变,惊呼:“快避开!这东西沾上我也没辙!”
狄云枫本以为自己反应已够快,可谁知他刀下的白鹿道长反应更快!
白鹿道长似回光返照,伸腿瞪眼从地上蹦起,大呼一声:“救命啊!”飞速散至商囚身后躲避飞来的污秽!
经白鹿道长这么一躲,狄云枫才发现商囚还暴露在大堂之中!他心念涌动,将自身的防御结界再撑大了几分!可那纷飞“墨汁”腐蚀极强,灵光结界完全抵挡不住它的侵蚀!
结界犹如布匹遇上了火星,很快便遭烫了个大洞!墨汁滴滴透过结界砸向狄云枫与商囚!
这时柳扶苏一声震呵叫客栈梁断墙塌!飞散的“墨汁”也被这斥力尽数弹开!
“刺啦!”“啪啪啪……”暴呵的威力太过强劲,客栈顶梁房柱纷纷崩塌碎裂,眼见客栈就要踏了!
柳扶苏抓紧狄云枫与商囚的臂膀,作势就要一飞冲天,谁知白鹿道长却抱着他的脚道,哀求道:“小友,带我一起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带他一起走吧,商囚的摄魂术还需他来解开。”狄云枫道。
柳扶苏皱了皱眉,刻不容缓,脚下蓄力猛地一跃,冲破房梁飞出客栈!“轰隆隆……”仅在飞出的下一刻,客栈粉碎性倒塌!再没过一会儿,余震将客栈外其余几栋高楼也连带震碎,至此,悠幽古迹化为一片废墟……
柳扶苏飘飘落入庭院,抖了抖腿将白鹿道长踢开,关切问狄云枫:“可无碍”
狄云枫将自己周身摸了个遍,摇头叹道:“好还无碍,怪吓人的。”他又拉过木讷的商囚,才刚要检查脸色便沉了下来。
一滴污秽恰巧落在商囚眉心正中央,从开始到现在,短短半刻钟不到污秽腐蚀着商囚的皮肉,它的脸就像灰烬般一块一块地掉落……
“他妈的!”狄云枫勃然大怒,一把将白鹿道长冲地上揪起,破口大骂道:“老东西,若不是你方才那我兄弟做挡又岂会害他中尸毒!”
“我……我……”白鹿道长憋得脸上发青,支吾了半天,最终只能挤出两个字:“饶命……饶命!”
“拿你这破命也无用,快想办法将我兄弟叫醒!否则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白鹿道长许是惊吓过度,索性悬吊在空中,衣服听天由命的模样。他无力道:“我不过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千万忠义之魂
“不对劲!”
柳扶苏抓过狄云枫与白鹿道长瞬闪至结界边缘!
商囚不对劲!
只见商囚金色骸骨隐隐有黑光耀动,周身的念气也纯金逐渐变暗,一股庞大到无穷的天衰迹象正慢慢地从他武极体中不断地衍生!
“他这是……怎么回事”狄云枫惊讶道。
柳扶苏眉头紧皱,一字一句道:“天人三衰,它在渡劫。”
“渡劫”狄云枫摇了摇头,否认道:“不可能,他若渡劫怎可能有鬼气环绕……”
“我懂了。”柳扶苏自顾道。
狄云枫一头雾水。
“我懂了,我懂其意了!”柳扶苏大悟后大喜,他冲狄云枫激动道:“诸多武极体的高手都无法逾越天人第三衰劫,又唤作心衰——强行渡劫者因道心不够,心陨致使身陨,可倘若将心陨转移到身陨上,第三衰竭是否又能瞒天过海顺利渡过”
狄云枫完全听不懂柳扶苏在说什么,但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不错,就是如此。”
柳扶苏又道:“木王爷一百年由武极进阶为武巅,此消息一传出瞬间轰动整个真武国!寻常心衰之劫,十万年不渡者比比皆是,木王爷一百年便突破,其必有妙方可寻,真武国上下数千徘徊不止的武极高手皆有心拜访,但一一遭木王爷拒之门外。如今,商校尉误沾极阴之毒,借鬼道剔肉洗髓,以身陨代替心陨,隐隐渡过这第三衰竭!”他又连连拍手,直呼三声:“妙妙秒!”
狄云枫大致是懂了这个道理,就譬如他仙武同修一样,用武人的强悍体魄去渡九天雷劫,那就当做是挠痒痒,用仙人的不灭肉身去渡衰劫,显然易如反掌。
“那照你这么说,任何一个止步不前的人都能来用这个方法进阶了那真武的武巅高手岂不泛滥成灾”狄云枫疑惑道。
柳扶苏摇头道:“非也,这极阴之毒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木王爷在鬼门关筹备了数万年才一招功成,我想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木王爷,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像商校尉这么幸运之人了。并且以体衰代替心衰这本就是瞒天过海之事,他所承担的风险必定要超出原先数倍不止,一般人想不到,也绝对跨不过去,”
说到这儿,他一瞥身形几近涣散的商囚,继续道:“就商校尉此时的模样,渡不渡得过去还是个问题。”
“你就不能帮帮他么”狄云枫心头替商囚捏了一把冷汗,依稀记得上次商囚还替自己抗了一道雷劫,此刻他多么想为这个寡言沉默的好朋友做些什么。
柳扶苏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武修渡劫在于自身,不像灵修可借外力渡劫,我无能为力。”
“那倒未必。”狄云枫反驳道。
“你难道还有什么高招儿不成”柳扶苏又否定道:“你虽总能出其不意,但对于一个渡天人三衰的武修而言,什么都不管用。”
“照这样下去,商囚他必死无疑,不论是什么方法总要去试一试不是么”
狄云枫心里不一样也没底儿,他咬着牙抱有一试的态度走至商囚身边,清了清嗓子,对着商囚耳旁大嚷道:“商囚!十一姑娘被你六弟抓去糟蹋了!”
“轰!”
商囚周身一道怒气爆发!
“噗!”狄云枫被斥力震得喷出一口老血,差点儿就要魂飞天外,好在柳扶苏眼疾手快顺势将他接下。
“应该是成了。”柳扶苏震惊得只能以平静的语气告知道。
狄云枫抹去嘴角血迹,苦笑道:“所以我说么,你们眼中的‘外力’都太过于局限。我相信那些武极高手也是因为太过于追求力量才导致无法突破瓶颈。心衰便是这样一道无形的门槛儿,说容易,必定容易,说难,难倒人的一生。”
人世间珍贵、最强大的力量便是信念,而最容易促成心念的东西无碍乎亲情,友情和爱情。商囚和狄云枫一样,无父无母朋友也少,真正能让他超脱心念的东西只剩下爱情了。
“所以说柳琴师,如果有机会真的该找几个女人来爱一爱,不仅肉.欲上能得到满足,强身健体,实乃渡劫必备的良药。”
狄云枫当然是开玩笑,爱情犹如一朵花,开得灿烂幸福到老,花若凋零悲惨一生。因爱生恨的人比比皆是,因爱成囚的人隐匿却多,因爱成痴的人百里挑一,因爱成魔的人目前来看只遇见一个叶尘。
何为因爱成魔,屠尽苍生,征战六界,只为一生所爱,这才有资格被称之为魔。
“五……五世子站起来了……”白鹿道长颤声提醒道。
商囚缓缓起身,骸骨变作亮眼的黑金,戾气十足,煞气十足!
“十一在哪儿”他开口问道。
“呼……”狄云枫长呼出心头憋着的那一口气,如释重负道:“你开口说这句话我就晓得你还是原来那个乌鸦脸,”他又笑道:“你放心,刚刚说的话只不过是让你为爱拼搏一回,十一姑娘好着呢。”说完,他又从储物袋中取了一件严实的衣服,还有自己的大白脸面具,一并丢给商囚道:“你现在也许需要这个。”
商囚接过衣襟与面具,将自己围成了个大粽子,他愣在原地,一言不发,黯然神伤。
“你可还记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柳扶苏问道。
商囚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吐话道:“记得,义父并未抽出我的魂魄,所以眼前的一切我都看得明明白白。”
若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去做坏事,却无法操控,那又该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沉默,沉默得结界外每一个厉鬼的哀嚎都清晰可闻。
终于,还是由商囚打破了沉默:“我实在不知怎么去发泄心中情绪,我亲眼目的义父变成鬼修后的模样,而我现在竟然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狄云枫幽幽一叹,欲出声安慰,柳扶苏冲他摇了摇头,示意静静地听商囚阐述。阐述也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法。
商囚又恨道:“万万想不到的是义父竟与鬼界之人勾结,借千万年来真武与蛮族的战争中那些死去的忠魂来炼尸炼魂,制作傀儡与血衣禁军!一想起千百万真武忠魂无一往生,我的心就恍若刀剑在刺!真武将士马革裹尸,故土难归,本以为死后为魂可魂归故里,却没想到竟遭人抽炼生魂!”
他双膝跪地,仰天长啸,哭诉道:“做这些勾当的人竟养我万年的义父!这万年来我竟被人玩弄于鼓掌,认贼作父,我对不起死去的魏将军,我对不起死去的千万忠魂!”
商囚痛哭流涕,比那结界外的厉鬼冤魂都要撕心裂肺!
“呜呜呜……那些尸体都是我从战场上偷偷运回,我对不起保家卫国的战事,更对不起列祖列宗……”白鹿道人亦哭得老泪纵横,凄异哀绝!
“大男人哭哭啼啼地成何体统”狄云枫边说着,边抹着自己眼角流下的泪水,渐渐,他也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嗤!多大点儿事……”柳扶苏背过身去,他的眼眶也已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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