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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此言一出,便是旁边的庞德也不由本能回头一怔,另一边一直沉默相候的孟建、王凌、赵昂、姜叙四名当值义从,和专门被公孙珣叫来的傅干、盖顺二人也都微微动容。

    “是吧”公孙珣闻言若有所思,却依旧负手而立,站的笔直。“为何会有此问”

    “我是听主公一直自称‘鄙人’,只觉得可笑。”韩遂感慨言道。“偏偏仔细一想,便是主公据有半个天下,竟然也不好称孤道寡……所以以此而论,想来主公前方应当还是有大阻碍的。或是藏身于朝中,或是寄托于曹刘之辈,但总归是有的。”

    傅干等人愈发紧张。

    “你想说什么”公孙珣愈发眯起眼睛来了。

    “臣愿意替主公为些许不忍言之事,”韩遂忽然跪地叩首。“只求能留在汉地!便是事成后发配到敦煌,也多少是心安的!”

    “我以为你真长进了呢。”公孙珣即刻摇头不止。“起来吧,受我一杯酒,便回营收拾东西上路吧。”

    韩文约彻底失望,却又无奈起身……一个脊梁被打断过的人,想要重新站直总是很难的。

    而随着韩遂起身,一旁得到叮嘱的黄门侍郎傅干早有准备,即刻捧来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上简单盛放着一壶安利号烈酒,两个大陶杯,如此而已。

    “文约啊!”公孙珣亲自动手斟酒完毕,先端给了韩遂一杯,复又回头自己端起了一杯,终于是改容幽幽一叹。“咱们本是故人,而当年之所以反目成仇,于公自然是你违逆青年时的志向,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割据一方的军头,继而成了凉州乱局的一个源头;于私,却是因为当年南容的事情,我心中一直深恨于你。不过等到后来,先是渭水一战后亲自锤杀了成公英,算是泄了心中恨意,如今又到底是受了你的降服,让凉州重归中枢,算是了了大局……而如今,你一走西域,形同流放,更是多少恩怨都到此为止,我便让南容之子在此捧酒,亲自让你一碗酒,也算是替南容、替成公英,也是替咱们自己,一并将旧事了断。可好”

    韩遂看了看一旁盯着自己却又神色复杂的傅干,复又想起成公英、阎行,多少也是鼻中一酸,继而心绪不平。

    于是乎,其人几乎是逃避式的仰头将一大杯烈酒奋力一气饮下,再放下时,却已经是双目微红了。

    公孙珣也将酒水饮尽,并接过对方递回来的酒杯时,却正有一股秋冬交际时的微微北风飘过,卷起一阵黄尘。

    公孙珣心中微动,复又重新在托盘上第二次斟酒。

    而且,斟酒之后,其人并不着急递给韩遂,反而是俯身从脚下黄河畔的黄土台上用手捻起了一抹黄土,并洒在了其中一杯酒上,然后方才将这杯酒递给了对方。

    接过这杯酒,望着酒水上的浮尘,韩遂心中忽然就涌出了一股莫名而又剧烈的感情,其中激烈之意,就好像这酒水一般几乎要溢出来……对凉州的不舍,对往事的回忆,对青年时期之纯粹的怀念,对天下大势的渴望,对将来的迷茫,彻底纠缠成了一团。

    他很想问一问公孙珣,这突如其来的第二杯酒,是在补偿初次洛阳相见后的匆匆告别吗还是在补偿河内相会后的匆匆西走

    还有为什么撒土,是让自己不要忘了凉州风土的味道,还是暗示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韩文约一个字都没问出来,只是双手捧着这杯酒微微发抖而已,仿佛在捧着什么难以承受之重一般。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想法,公孙珣端起自己的酒杯后淡淡言道:“并无什么特定之意,只是想劝文约再饮一杯罢了……文约,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玉门无故人!”

    言罢,公孙珣主动仰头一饮而尽,而韩遂也终于再难压抑心中诸般情愫,一时泪如雨下,却又抢在泪水滴落到酒杯之前奋力捧杯一饮。

    尘酒落肚,韩文约扔下酒杯,头也不回便匆匆下台归营而去,偏偏刚一下台便遇到贾诩、戏忠二人联袂至台下,复又忽然想起阎忠,只好以袖遮面,踉跄而走……如无差错,他将在赵云在押送下,从西面黄河三岔口转向西北进入河西走廊,然后一路西行,出玉门,过敦煌,经车师到达西域故地,然后便不知归期了。

    公孙珣目送对方身影消失在军营中,方才低头从地上捡起陶杯,在傅干手上的托盘里小心摆好。却又面无表情,转身望着身侧黄河滚滚,负手不语。

    俄而,其人居然闭上了眼睛。

    傅干没敢乱动,明显有事至此的贾诩、戏忠也都侍立不语,诸如孟建、王凌等人自然也不敢有任何多余举动,唯独庞德,忍不住望着西侧乱糟糟的韩遂军营出神,却也只是微微黯然罢了。

    土台上雅雀无声,不远处的军营中嘈杂一时,但这都不影响公孙珣侧耳倾听黄河咆哮。

    话说,其人两杯酒饮下后,又因为韩遂牵动故人新事,恰如那韩文约情难自已一般,这位卫将军也是一时心有猛虎长啸于胸,几欲扑出。

    出来的匆忙,未带断刃,那想要压住这头老虎,就只能依仗黄河天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孙珣忽然睁开眼睛,然后直接出言:“从此处到洮水、湟水、黄河三岔口之地,也就是榆中、金城两县之地,是有大气象的,全部划归天水郡……再废金城、榆中二县,合为一县,让张德容在两城中间建一新城,迁天水郡治、凉州州治到此!”

    戏忠和贾诩措手不及,但还是赶紧俯首称命。

    而贾诩领命之后,可能是因为凉州本地人的缘故,却又忍不住多言了两句:“此地可控西行通道,确实有大气象,而且前汉时本就归天水……唯独如今精华之地划归了天水,却不免显得天水太重,而金城稍轻。”

    “无妨,可以割陇西郡白石、枹罕、河关三县与金城郡,再让去平烧当羌的张辽往西海盐池稍作扫荡,趁机将彼处的龙耆城设县;还可以再将天水南面的西县、戎丘邑归陇西……除此之外,武威郡既然要为臧州骨架,那它在黄河东面的祖厉县不妨归安定郡更合适一些。”公孙珣张口便将西凉分置妥当。“文和是凉州人,你觉得如此可还妥当”

    “如此自然妥当。”贾诩立即颔首称是。“只是新城还请主公赐名。”

    公孙珣注意到对方称呼,不由瞥了对方一眼,方才应声:“还请文和想个好名字!”

    贾诩闻言也不客气,稍作思索后,却指着西南方的一座显眼山脉开口道:“此山唤做皋兰山,主公既然要建新城扼守西行之道,必然要在山下河畔建城……何妨称皋城或兰城”

    “就兰城吧!”公孙珣随口而言。“日后让张德容在山下埋个碑,就说赵子龙定凉州于斯,而贾文和名兰城亦于斯,而他张德容治天水依然于斯!”

    贾诩不由尴尬失笑:“冠军将军在彼处建奇功而定凉州,张府君将来则要在此为郡君治民,臣不过是取了个名字,又有什么资格位列这两位中间呢”

    “谁让你是凉人呢”公孙珣笑言道。“凉州乡梓怎么可能不对你这个凉州本地人高看一眼呢说不得日后再划分州郡,错失了边界,因为有此碑的缘故,黄河两岸的人还要为争夺你的籍贯而大打出手呢!”

    贾诩哭笑不得。

    “你二人寻我何事”公孙珣终于问及了正事。

    “是这样的。”戏忠赶紧上前接口道。“主公,因为冠军将军强袭武山、偷渡狄道一事太过出其不意,凉州全州平定也比想象中要快得多……而长安那边……我们是不是要遣人回去报捷啊”

    所谓报捷,自然是要敲山震虎,外加催促长安那边尽快发动的意思了。

    “可以!”公孙珣立即醒悟,然后又瞥了一眼身侧面色如常,俨然听不懂怎么一回事的傅干,干脆答应。“彦材(傅干字)你替我回去一趟,告诉太傅和天子,凉州已定,并上报分州、改郡县,以及韩遂西行之事。然后再告诉朝中,我这边收拾好凉州的大略之事便要去寻张鲁张天师聊一聊……你不知道,我也是通晓《太平经》的,算是半个道家之人……但也仅仅如此,汉中若定,却不准备真的伐蜀了,届时便会归长安去望中原……懂了吗”

    傅干赶紧俯首称是。

    公孙珣微微颔首,却也懒得多做提点了……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也,自己今日替傅南容驱韩遂西行,了结恩怨,这小子要是还能跳坑里去,要么就是比吕布还愚蠢,要么就是比马超还孝顺。

    如此,就随他去好了。

    说话间日头渐盛,韩遂部已经开始在韩遂的带领下,在赵云的武装押送下,开始缓缓出动了。公孙珣远远看了一眼,拍了拍庞德臂膀,做了个随意的手势,便兀自与两位军师负手回城去了。

    而身后黄土台畔,黄河依旧咆哮如故。

    ——————我是请你再喝一杯的分割线——————

    “本朝名臣贾文和者,或曰武威姑臧人也。然,臣松之案,兰城有一碑,上曰,时冠军将军赵云定凉州于斯,军师中郎将贾诩名兰城于斯,天水太守张德容治天水于斯,时卫将军,太祖名讳收天下二一于斯……彼处乡民皆曰,贾文和盖兰城旧县金城人也,得非此故,安得名此城臣以为然。”——《典略》燕裴松之注




第十六章 长安城内闻更声
    伴随韩文约西出玉门,凉州一事便彻底告一段落。

    或许其中还有很多隐患,或许将来这些隐患还会转化为严重的问题,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或许本身将凉、臧二州十二郡全盘接入邺城体制中就是一个繁杂至极的工作,但那是王修、吕范那些人的事情,公孙珣只需要注意两千石级别的人事任免问题便可。

    所以,无论如何,最起码从战略角度而言,等到建安五年初冬时节,这个昔日让大汉朝流了上百年血的伤口,终于正式变成为了公孙珣治下所属的臧、凉二州。

    当然了,也是重归汉室所领了。

    于是乎,十月间,公孙珣解散了凉州本地兵马,放回了宁朔将军张晟部北归阴山,留公孙越暂时驻扎凉州都督臧州建州事宜,也是稍作威慑之意,又让太原太守常林代领并州州事后,其人便不等赵云归队,直接引兵约万众,南下武都,在散关南面的河池一代屯驻,并故技重施,开始政治诱降起了张鲁。

    平心而论,汉中不好打,这地方有山有水有狭道,而且汉中郡治南郑也是一等一的名城、大城、坚城,再加上张鲁本身统治得力,而且还有宗教襄助来迷惑人心,所以一万人打汉中,韩信来了都是完全有可能崩掉牙的。

    偏偏公孙珣心中正有事,也没有真的调集大军动武的意思,不过即便如此,也使得张天师陷入到了一种极度纠结的状况中……

    首先,人生在世求得啥

    给刘焉当狗是一说,可给卫将军当狗不是更好吗还能趁机洗白,从一个天师、盗匪、反贼变成正经官员。

    但是问题在于,张鲁是个大孝子,而此时张鲁亲娘却在绵竹当人质,事实上当了常驻绵竹的刘焉的姘头,也就是之前从此路过的那个刘范的小妈。想当年张鲁之所以能够割据汉中,首先就是靠他亲娘的枕头风,能够从刘焉那里获得兵权出兵到汉中是如此,击败汉中太守后兼并了同行的张修而被刘焉默认也是如此。

    这种情况下,你让张鲁又怎么好轻易背离益州呢

    对此,公孙珣在知道实情以后,倒是非常妥帖,他主动往益州派出了刚刚成婚的蒋干蒋子翼,让他去找刘焉、刘范父子要张天师他娘!不然就要发大兵破蜀的!

    当然了,至于如何绕过汉中发大兵破蜀,公孙珣没解释,想来益州那里,卫将军的老同僚刘君郎说不定就能心领意会的……

    总之,整个十月中下旬,公孙珣都一直在武都闲坐,然后遥观东面局势,部队也在此处冬营……只是可惜,和汉中有缘的那几位,杨修杨德祖去了辽东平郭,法正法孝直去了程普麾下,不然一定能有不少乐子。

    “军中都在干吗”卫将军公孙珣整日研习太平经之余,倒是终于关心起了军务。

    “就是蹴鞠、会操。”庞德立即作答。

    “我怎么听说昨日军中起了冲突,有人斗殴”午后阳光之下,一身锦衣,剑袖佩刀的公孙珣稍微起身挪动了一下胯下马扎,依旧端坐观看《太平经》不止,俨然不以为意。

    “并无斗殴一事,否则韩护军早就处置了,而是在下面起了冲突,便在蹴鞠场上做了了断,只是因其中一方乃是张文远将军,所以不免有些‘斗殴’的嫌疑。主公也知道,此等事于张将军而言本属寻常。”庞德认真解释。“而非要说这件事有什么稍微不妥之处,那便是这次挨揍的一方乃是赵将军部……”

    “哦”

    “赵将军前日遣一队骑兵疾速至此来报行程,却因为划设赵将军部将来驻地的事情与张将军部起了冲突。因为是别部,张将军不好直接处置,便让他们上场。”

    “张辽啊张辽。”公孙珣继续翻看着《太平经》,一时摇头不止。“这是妒忌了啊……”

    庞德欲言又止。

    “说话。”公孙珣面无表情。“文护军缺任,你是义从中唯一护军,总得姿态鲜明些。”

    “是!”庞德立即正色而言。“其实,赵子龙将军早有救主之巨功,又出身河北、履历鲜明,远不是臣等能比的,再加上凉州强破武山、偷渡狄道、空营阻敌等事,也确实是功莫大焉兼称智勇兼备,所以,其实并无人对他加封冠军将军有异议……军中早在邺城就有议论,说赵将军人,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要不犯错,那日后都迟早要位极人臣的。而这一次,非只是张文远将军,便是徐伯进将军、还有其他军中将领,却多有议论,乃是因为……”

    “乃是因为额外赠秩,对不对”公孙珣脱口而出。

    “是。”庞德即刻颔首。

    公孙珣摇头失笑。

    话说,增秩和增俸不是一个概念,后者是单纯的提高物资待遇,而前者则是一种旗帜鲜明的政治待遇。

    举例来讲,之前灵帝刚登基不久,遇到灾祸,三公照理顶锅,而彼时已经连续去了好几位三公了,不好再让新人下台,于是帝师杨赐主动揽下了责任,选择自己去位,而灵帝为了防止一些人误判,便主动给杨赐的闲散大夫职务赠加到五千石秩俸。

    从此所有人明白,灵帝一朝,杨赐的地位就有保障了,便是阉宦也很少有攻击这位的。

    而到了公孙珣这里,增秩也是有先例的——广阳太守枣祗,为政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还是跟戏忠、董昭等人同时期的次等元从,但偏偏其人性格清直,总是得罪人,而且讷于言语,根本不懂得展示功劳,所以干什么都吃亏。而公孙珣非但私下给他专门的上书途径,还在其人试行徭役摊丁入亩后额外加秩到三千石,地位待遇远远高于一般太守。

    这是一种极为明确的政治信号——卫将军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人,不要觉得他好欺负就招惹他。

    而此次凉州牧、雍州牧空缺,必然会有重臣级别的调整,很多人就猜测,这位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广阳太守将会和太原太守常林、河东太守杜畿一样,是其中进入二品州牧级别的领跑者。

    换到赵云这里,自然也会引起议论,不仅是因为赵云性格沉稳,更是因为他是个武将,军中的竞争风气向来更加**裸一些。

    “都怎么议论的啊”公孙珣笑完之后,干脆收起《太平经》,扶刀而对。

    庞德一个头两个大,却不敢不言:“有人说,这是因为赵将军之前辽西救驾的功劳太大,这次又格外显眼,所以补上来了,不值一提。”

    “值一提的呢”

    “还有一论,乃是说……乃是说主公你此番若能取汉中,则会在沔、汉上游的武都、汉中一带,仿效关镇东、程镇南之例,设一专署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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