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真的如此,那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物资,还得不到任何回报”还未负责打通部落商路的丁逸柳,那时候可比这些旗主们更担忧。
“嘁”何瑾就鄙夷地一笑,道“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首先,我们的物资可不是白送给他们的。而且交易的价格,比蒙郭勒津部落这里还高上两成。”
“其次,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以为那些蒙古旗主贵族们,不知道天下不会掉馅饼他们当然知道,只不过利益就摆在眼前,没有人能拒绝罢了。”
“等那些部落的牧民习惯了穿柔软的衣物,就会嫌光板儿羊皮袄刺挠;等他们习惯了吃有滋有味的肉羹,就会嫌弃没盐少味的烤肉;等他们习惯了饭后一杯茶,就会在没有茶喝时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时候何瑾目光悠悠,眼里有种丁逸柳看不透的深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不用我们说让他们背叛达延汗,他们自动就会调转马头的。”
“那,那假如有些就是宁死不接受我们物资,然后崇尚抢掠的部落旗主呢”思虑周全的丁逸柳,出发前可比这些旗主谨慎太多了,将这等情况都考虑了进去。
“所以,我们才要坚持走底层路线不动摇嘛贵族们能用牧民的血汗,满足自己的,可底层的牧民有什么”
回答这些的时候,何瑾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明明只要用牛羊,就能换来的美好日子,而且不远处别人已过上了那等日子。可部落的旗主和贵族,却逼着他们拿命来拼,你说这些牧民会怎么做”
“在严酷的草原环境中,从来都不缺野心家。”
这个时候,他的语气就凝肃了几分,继续道“并且越是弱小的部落,旗主的威望和能力,越会让底下的人质疑。”
“一成不变的时候,大家还能相安无事。可当我们给了野心家机会时,那就离动乱、叛变、夺权、杀戮流血不远了”
听到这里,丁逸柳才知道何瑾究竟多么阴狠毒辣,算无遗策只是大明街面上最常见的日用品,却让他玩儿成了杀人的利器。
再一比较自己曾经所学的那些儒家经典,丁逸柳真心感觉就是一堆臭狗屎
难怪大明朝堂那么多口若悬河、满腹经纶的大臣们,都解决不了边患。原来在滔滔不绝的背后,是他们根本没有一个明晰的法子
而现在,何瑾的理论已得到了验证。
看着这些蒙在鼓里,或者说已看出自己在鼓里、却无法挣脱的旗主贵族,丁逸柳真心对那个少年佩服到五体投地。
此时的他,不由自主想着蒙郭勒津部落的那位少年,又在谋划着怎样惊天的阴谋。
可惜,丁逸柳实在太高估何瑾了。
此时的何瑾,非但没有如同那等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策士般潇洒,反而跟可怜无助的孩子一样,正遭受着火筛的毒打。
火筛手里拎着一根黑紫色的马鞭,抡得虎虎生风,劲气四射,颇具万马军中斩上将首级的气势。
一记马鞭挥下,狠狠落在何瑾的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火辣辣疼的那种。
“塔布囊,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何瑾痛呼,三两步躲开骤雨般落下的鞭影,围着他那个几乎不挪窝儿的卧榻,同火筛左右周旋。
“不行,跟你说话能气我,今日非要先抽上一顿解恨后再说”火筛赤面如火,显然真动了脾气。
可他往左踏上一步,何瑾就往后一步;他急走两步冲上去,何瑾已溜溜儿跑到了另一边儿。甚至他还拿来了声东击西的法子,可何瑾却早就洞悉他的意图,就是不上当。
“小子给我站住,让我先抽你三十鞭”一阵老鹰抓小鸡后,火筛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何瑾。
何瑾当然不会站住,反而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啥事儿,你能讲讲道理不”
说着,他再仔细一看火筛那恼羞成怒的脸色,忽然惊恐了起来“难不成,是那些老中医,把你治得反而更不行了”
心中最难以启齿的事儿,被这小子给抖落了出来。
火筛一下怒发冲冠,隔着卧榻就跳了过去,手中皮鞭舞得发出破空之声,让何瑾脸色都吓白了。
“小子,你简直在找死”
“当娘的,一定要温柔慈爱啊不对,我怎么会突然喊出了这个”吓疯了的何瑾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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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六章 老丈人,你懂了吗?
在营地躲了一天的何瑾,到了晚上蹑手蹑脚地掀开自己帐篷的门帘,然后用火柴点燃牛油大蜡。
不错,火柴这东西他当然也发明出来了。
毕竟这时代的那种火捻子,实在太不可靠。不是火烬未熄时,迎风奔跑就容易把自己给烧了;要么就是捂了半天后,将火烬给闷灭了。
电视剧里每每一吹就燃,看起来似乎很好用的样子。可实际用上那么两回,才知道影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而火柴的安全性就高多了,且技术方面也不是什么大的难题。
早在南宋的时候,杭州的集市上已有小贩,将浸染了硫磺的木条儿当作商品贩卖。这距离安全火柴的发明,其实只差了一道刷红磷的工序。
至于磷这种东西,老祖宗更是早就用了几百年。街头上那些江湖骗子,无风自燃的把戏就是用了白磷。
不过白磷是有毒的,他们之所以会死那么早,不是骗人太多遭了报应,而是因为吸入了太多有毒烟气
“哼现在西山的科研室,已经将从固原六盘山那里弄来的石油分馏了,等提炼出了煤油后,我就可以用燧石来制造打火机。”
洋洋得意地想着下一步的发明,何瑾摇摇手扇灭了手中火柴,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重重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我这是脑子有坑啊有了燧石后改良神机铳为燧发枪才算霸道,还搞什么打火机”
“这什么打火机、还有燧发枪的事物,你都是从哪里知晓的”冷不丁儿的,烛火照耀不到的一处黑暗角落,火筛的声音幽幽传来。
正拿着蜡烛去引燃别处的何瑾,直接被吓尿了,丢了蜡烛就尖利高吼道“有鬼啊大哥,劫色你随意,劫财我可是没有的”
他这么一声鬼叫,营外的侍卫还有刘火儿、陈明达等人当即冲了进来。可看到火筛黑着脸、拿着鞭子,还浑身都气得发抖,一下都傻了眼。
然后,火筛便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露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狰狞的笑容“放心,我们之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小矛盾要澄清一下。你们都先出去,记得堵好门帘后,再捂住耳朵”
在人家的地盘儿,当然要听人家的话。
更何况,长痛不如短痛这道理刘火儿和陈明达等手下懂,何瑾当然也懂。
于是当这些手下带着怜悯的目光离去后,何瑾反而不害怕了。
淡定地引燃所有蜡烛后,还叹了一口气,仿佛认命般言道“塔布囊,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不依不饶的,总归要有个缘故吧”
“就算我带来的那些老中医”
一说到这里,立马意识到自己在玩儿火,赶紧赶在火筛开大之前,重新把话题拉回重点“总之,你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冷静了一天的火筛,其实已打算跟何瑾好好谈谈了。
可刚才差点又暴走,用了一炷香时间平稳情绪后,才压制住了体内的洪荒之力,阴沉地问道“你为何拒绝了那日暮的求婚”
“拒绝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近日就逃回明朝难道,我们草原上的明珠,就如此让你看不上眼”
“拒绝求婚我啥时候拒绝了”
何瑾却一下傻眼了,不敢置信地言道“那么好看又豪爽有趣的妹子娶回家,还能得到你蒙郭勒津部落的势力支持。如此稳赚不赔的政治联姻,我脑子有坑啊,为何要拒绝”
看着何瑾那无辜又真诚的眼睛,火筛这会儿反而有些愣了“那为何那日暮早上端来一盘煮熟的羊脖,让你帮忙掰断的时候,你却对她说没空儿”
话题一下转到了这等不着边儿的事上,何瑾明显有些懵。
想了想后,才记起那日暮今天是挺奇怪的。大早上带着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的贵族女子,的确弄来一盘油腻腻的羊脖子,让扭捏开口让自己帮忙掰断
“刚起床就吃那些油腻的羊脖子,脑子不是有坑吗而且她又不是没力气,走的时候还踩了我一脚,力气可大了。”
火筛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吼道“那是我们蒙古人订婚前的习俗,是为了考验新郎力气大不大的你俩的婚姻在部落早已传开了,而且这么长时间还一直不下聘,她能不提醒你一下吗”
这一下,何瑾才有些恍然大悟。尤其想想人家一个女子,自动提亲还遭到了拒绝,确实是挺丢脸的
“那,那要么我现在就去掰断,还来得及吗”尴尬沉默片刻,何瑾讪讪提议道。
“你掰不断的。”火筛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怎么可能,一段羊脖子而已,我怎么可能掰不断”
“羊脖子的脊髓那里插了一根铁棍,真正考验的不是新郎力气,而是智慧。跟你说了掰不断,就是掰不断”
谁知何瑾还不信邪了,出去就找了一个拇指粗的铁棍回来,然后一下就给掰弯了,道“掰断是不行,掰弯总算吧”
火筛这就傻眼了,才想起这小子力大无穷。
但随后,他忽然又恼羞成怒起来“你脑子才有坑是不是现在是掰弯掰断的问题吗不知道蒙古的结婚习俗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说这两天就要回明朝”
一听这个问题,何瑾的脸色就变得奇怪了。
郑重地拉着火筛来到了帐篷外,挖了一下地上的土,然后让火筛也蹲下来,神棍般问道“塔布囊,你现在懂了吗”
“我”火筛看着那不深不浅、黑不溜秋的一个小土坑,一脸的懵傻我懂个啥了或者说,我该懂什么
何瑾就遗憾地摇摇头,趴在地上提示道“你来感受一下,感受到大地深处的温暖,感受到那强大生命萌发的躁动了吗”
火筛半信半疑地也跟着趴在地上,可感受了半天,也只觉得何瑾整个人都魔怔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瑾这就失望了,嫌弃地看了一眼火筛,甚为失望地摇了摇头“果然化外之人,孺子不可教也”
然后,一把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说”
“我,我的意思是大地回暖,草原上的草也很快要冒头儿了。这表明着,小王子很快就要带着大批的人马,来报复你了”
这一下子,火筛就明白了小王子马上就要来了,光凭蒙郭勒津部落的实力,肯定是抵挡不住的。唯一能拯救部落的办法,就是何瑾从明朝那里拉来援军
可明朝那里调动兵马,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
而且,朝中那些人对于是否出兵,恐怕还是很有争议的。所以何瑾必须提前赶回京城,将这件事儿给搞定。
看着这小子如此为自己部落着想,火筛先前满肚子的怨气,一下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次,他主动将手中那柄同样镶嵌了宝石的刀,递给了何瑾道“看来,我将女儿嫁给你,恐怕是一生做的最正确决定。”
然后何瑾就慢悠悠接过了刀,又是把玩了一下后,忽然将刀架在了火筛的脖子上“嘿嘿嘿可现在我想了想,你女儿还是先不要娶了。”
火筛闻言,忽然就笑了。似乎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些什么。
也就在何瑾感叹,自己未来老丈人终于开窍时,忽然就感觉手中一轻,那刀又被劈手夺了回去“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真以为我一点脾气都没你给我站住,今天非要砍死你不可”
“不要啊当老丈人的,一定要爱护女婿啊”黑夜中跟野狗一样奔跑的何瑾,这次很欣慰。
毕竟,这次他念对了台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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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七章 爱情一定要纯粹吗?
从蒙郭勒津部落往南,过了长城就是延绥镇。这处明朝著名九边之一的地方,自然烽墩众多,军事气息十分浓厚。
城里一线全是持刀拿枪的士卒,正在新军武举人和老兵的指挥下操练。卫所前还挂着征兵的牌子,进了军营还看到旗杆上,挂着几颗人脑袋
“看来延绥这地方,可把我那位媳妇儿气得不轻呀。以前在新军营都舍不得体罚士卒,结果来这里还不到两个月,都砍几十颗脑袋了”
对于徐光祚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何瑾当然是很支持的。大明边关卫所糜烂,吃空饷、喝兵血都成了潜规则,不好好整治一番是绝对不行的。
之前有勋贵集团包庇,文官又不在意。
现在勋贵集团被自己搞定了,而且改革的经费也有了着落改革之前不先清理掉那些蠹虫,难道拿钱过来让他们继续祸祸吗
跟徐光祚打了招呼,勉励他再接再厉后,何瑾就带着手下继续往南,才算看到了一些正常的百姓。
不过放眼过去,这些百姓们都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生活很是困苦贫穷。
而且街道上的治安也混乱,斗殴混战时有发生。何瑾就亲眼看到,酒馆里两伙儿人,好像就是因为一个眼神儿不对,就打得飞沙走石。跟京城的繁华及有序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记得之前磁州鼓山的难民,差不多就是这样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大明也算国泰民安了,想不到这里百姓的日子还是这么苦。”陈明达面现悲色言道,还有意地瞟了一眼何瑾。
“是啊,当初鼓山的难民那么惨,你还帮着朱厚辉那等禽兽,来欺负我们”何瑾却早就猜出了他的用意,轻描淡写地就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