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如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芳苓
墨染的声音不大,但不怒自威。柳氏听了还可,唯独洪氏听了,心里到底有些惧。她想了一想,遂就说道:“墨染,好了!如此,我也不再逼你了!今儿个,我们也看出来了,你对秋漪当真是情深似海啊!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偷的我的,你且问问姑太太,她若愿意放过秋漪的话,那我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洪氏这审时度势的,就将球又抛回到柳氏的身上。柳氏见了,便又重坐回到椅子上,叹口气道:“墨染,看来姑妈是说不动你了!也罢,既如此,我也不帮你打理家里了!你想怎样便就怎样吧!”
柳氏说着,只是叫人要将那几串钥匙拿出来。洪氏见了,眼里不禁放着光。她以为柳氏是伤心过度,真的不想掌管柳家了。洪氏就道:“姑太太,你若不愿,不如还是交给我吧。”洪氏说着,就要将钥匙夺了过来。
柳氏见洪氏迫不及待了,心里就有些不悦,因就道:“姨娘,你作什么呢?到底行不行,还要听墨染的。”墨染知道这是姑妈故意给他难堪,因就道:“姑妈,你何必要为难我呢?你们想报官,自随你们的意。可若你们不想,此事就算私了了。以后,你们再不可就此事为难秋漪。”
墨染说着,就握了秋漪的手,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议事厅。走在甬路上,秋漪的心口儿突突地直跳,因对墨染道:“墨染,今天你为了我,可将你姑妈伤着了。我在旁看了,都替你捏了把汗。”
墨染听了这话,就稍稍停下了步子,对秋漪笑道:“是吗?不过——你这样,可见是真关心我。”说完,墨染又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在你身边,她们不敢胡来的。”
秋漪听了,心里却更是凝重了。“墨染,你真的相信我是清白的?”
“我信,从来都信。”墨染说着,声音更变得温柔了。“这件事,分明是有人要陷害你。”
秋漪就叹:“这我也知道。说来说去,就是这府里的人。”
墨染便道:“以后呀,我们都要更小心。我看,以后你也不必****过去姑妈那里问安了。姨娘那里更要少去。不去就没有祸患。”
秋漪就道:“可若有人想害我,我便还是有祸患。”
墨染就道:“你放心,落雪轩内,我叫赵管家再添几个丫鬟伺候,底下的小厮,也再要加几个。如今,落雪轩内也起了小厨房了。以后我不在府里时,你就呆在那里,哪儿也不要去。”
“墨染,谢谢你的好意,我并不习惯人伺候,你加了这么些人,只叫我不习惯的。”
墨染就摇头:“你我是夫妻,我要你谢什么?你安逸了,我才能得安逸。”
二人走到落雪轩门前,秋漪到底忍不住问:“墨染,我知道你出远门,必然是有要事。只是,你现在臂上的伤口还没好,何不在家多休养几日呢?”秋漪是真的心疼他。
墨染听了,就道:“秋漪,这个当口,我自然不会出去。我听你的话,安心养伤就是。”
话说,那议事厅里,青城和瑞安见墨染和秋漪走了,也就互看了一眼,各自出了大厅。柳氏见墨染不管不顾地走了,将钥匙收好了,就又对洪氏道:“还看什么呢!反正有墨染护着,那白秋漪可是一点毛皮都没伤着!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洪氏就道:“我倒没什么,反正镯子又不是偷的我的。我只是替你不值。好歹你是墨染的亲姑妈。他为了秋漪,可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你!”
柳氏听了,脸色果然更阴沉了,心里对秋漪的恨意也就更深了。“是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的是一点不顾忌我!既开了这个先,想以后柳府的丑事也就更多了!”柳氏说着,口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洪氏见了,就进一步道:“姑太太心里,当真憎恨她?”
“你说呢?”柳氏看着厅内渐散的人群,眉头拧得更深了。
柳氏便上前道:“姑太太,这个白秋漪,我也非常不待见。咱们明的弄不走她,但可暗里来——”
柳氏听洪氏话里有话,便问:“你是什么意思?”
洪氏就压低了声音问:“姑太太,你怎么忘了?墨染不是说过,以后每月要出门一次,拓展什么丝绸生意吗?只要墨染一出门,咱们就对她下手,一不做二不休,总是要将她给赶出柳府!”
“不错。依你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洪氏便凑在她耳边道:“姑太太,莫如咱们就这么着——”
柳氏听完了,就问:“这样果然妥当么?要是让墨染知道了,那还不得——”
洪氏一听,就赶忙摇头道:“不会的!进了那地方,若不顺从,便是好一顿打的!何况,到了那里,又哪能用真名姓呢?墨染想查也查不出来!姑太太只管听我的就是!”
洪氏心里得意,便又对柳氏道:“这之前,府里采买来的十个小戏子,因她们不会女红,不懂伺候人,白白地每日耗钱不说,还尽在府里生事。我一咬牙,连老太太都没会,就将她们一个一个地卖了往青楼勾栏里!想如今,那些伶俐的几个,应该也红了,成了头牌儿了!这每日迎来送往有吃有喝穿金戴银的,只不知比从前要好了多少去!”
“什么?”柳氏一听,心里大为吃惊,不想洪氏竟行这等龌蹉之事。因就沉着脸道:“你的心倒是狠呀!”
“姑太太,其实我也不忍的!只是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府上开支太大了,每日只是入不敷出的。何必要白养这些丫头呢!我若不卖了,她们回到家里,也还是要被父母卖了的!”
柳氏就道:“若你私自卖你的丫头,横竖有一百个我也不管。但她们都是老太太亲买了来的,你这样做,可不是要让老太太背黑锅?老太太性子刚强,你若毁了她扶危济贫的名声,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放过你的!”
此言一出,洪氏的心里就抖三抖儿。柳氏一下又想起那个晌午,老太太托梦给她的事儿。老太太说自己有冤,还说要自己替她伸冤。柳氏的心里就沉吟了一下,方又道:“不过,这件事也可行。白秋漪只有去了那里,被玷污了身子,毁了清白。纵墨染寻到了,她也没脸回来!”
洪氏听了,就悠悠笑道:“是呀!所以,这几天咱们倒要常去落雪轩看望秋漪。她这吃了个瘪,心里必然提防着我们。待她放松了懈怠了,墨染又出了府了,咱们就可见机行事。”
柳氏听了,心里满意,但到底不屑洪氏的为人,因又讥讽她道:“你做这些个事,倒是驾轻就熟呀!”
洪氏心里得意,并未听出柳氏这话里的讽刺,反而笑道:“我这不为了府里的安宁吗?实在不能这样下去了,姑太太,你不知道,我那混小子青城,这和秋漪接触久了,竟也被她蛊惑了!我为他安排了多少次亲事,他都只摇头说不去的!为这个,我愁的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呀!”
洪氏对着柳氏,一下就泄露了青城的心事。
柳氏听了,便问:“果然这样?”
洪氏就道:“是呀!我也不知道和白秋漪哪里来的妖术,竟迷得青城神魂颠倒呀!如今,瑞安也在府里,我真担心这时间长了,也被她蛊惑了呀!”
柳氏一听,心里陡然一惊!方才,瑞安口口声声地,只是和青城一气,替秋漪辩解。且听他素常的言语,只是对秋漪欣赏有加的。洪氏见洪氏不说话了,看了看她的脸色,更道:“是吧?我想清楚和瑞安都是极好的孩子,断不可叫这狐狸请给带坏了!”
瑞安是柳氏的独子,是王家的后继者,更是柳氏的病根子。从小儿,瑞安就是中规中矩老老成成的。后来,他大了一些,开始独自料理家事和生意了,虽免不了出入酒楼瓦肆等场所,但身在花丛中,从不做越轨逾矩之事。这跟了自己到了柳府,要是真被白秋漪迷上了,从此魂不守舍的,那可怎么好?
柳氏的心里,更是吓了决心,因对洪氏道:“且不说别的,仅仅为了墨染,我也要将她给除了!你说的是,待吃了饭,我就去落雪轩,假意安抚她,势必让墨染对放松了警惕!”
春心如宅 第133章 打情骂俏
话说,柳墨染在落雪轩内又安抚了白秋漪一番,二人方就在轩内的小厨房了里着午饭。小穗儿喝了药,便会昏昏沉沉第一直睡到晌午过后。
随喜从小穗儿房里出来后,也就去了小厨房,见了那下厨的花嫂儿,花嫂儿就大着声音儿笑:“姑娘,怎么今天不是你去伺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用饭呢?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儿,竟是出了什么事么?”
随喜听了,就颓丧着脸儿道:“我心里苦,此话也不能与你说出。只是,我心里好恨。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白白地作践了自己。”
花嫂儿听了,就问:“你说什么?真正我听不清楚?”
随喜就道:“你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倒好!这样的心事,我也只与你说得!”随喜就又道:“看来,从今往后,我在这里是一点儿盼头也没了!什么都没了!可我随喜不信,我忙活了这么久,难道真的还是这样下贱的命么?白秋漪也不过比我高了一级,凭什么她就能当柳府的大少奶奶?而我却要在这里,卑躬屈膝地一生一世地伺候她?老天,你不公平,你这样待我不公平!”
随喜说着,口里更是要呜咽哭泣了。花嫂子见她这样,心里倒是被吓着了。她撂下了碗筷锅盆,忙忙地问:“姑娘,你到底怎么了?这是谁惹的你?”
随喜见她听不真切,自然不解释,也就趁势接了她的一条帕子,掩了掩泪,叹道:“我没什么,也没谁惹我。我只怪我自己命苦。我只恨我的爹娘狼心狗肺!”
花嫂子听了,就问:“什么?一块猪肝一只肚肺?中午你要这个下饭不成?”
随喜听了这话,口里‘扑哧’一声,撑不住,弯腰就笑了。
花嫂子就道:“真正我也听不懂你说什么。只是,见你笑了,我便知你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这个上午,花嫂儿一直在落雪轩内的小厨房忙碌,与府里发生的这件大事儿,却是一点布不知。赵管家将她调了来这里,也是有用意的。因这花嫂子年纪虽不大,但因为自小生了一场病,这病好了后,耳朵就半聋了。这一般人不知道的,在她面前低声细语地说话,她只是听不见的。
赵管家想:这能留在落雪轩里办事的人,最好都是不生事儿的安静的人。
随喜听了,神色扭转了一些,又吃了口茶,恢复了元气,就道:“大嫂子,你还不知道么?如今大少爷一声令下,这轩里可是新来了两个伺候的丫头。今儿个,轮不着我伺候。那两个丫头,自是伶牙俐齿,胜过我去的。因此,就只管躲到你这里,与你好生说话了。我只管说,你只管听。真正,听不见,也没什么。”
她说这几句时,声音却又不低,花嫂子自然是听见的。她听了,就笑:“这我如何不知?方才,可不就是那两个丫头过来端茶盛饭的。只是你我是熟人,你见了我,却不和我说实话!那两个丫头,年岁儿也不大,见了你自然叫一声姐姐!赵管家的意思,难道不是让她们跟了你转,多多受你的熏陶么?这会子,你却又这样起来!”
随喜听了,口里就冷哼了一声,方道:“什么叫受我的熏陶?我和她们也不过一样,都是这柳府的下人。”
花嫂儿听了,便摇头道:“随喜姑娘,你喝汤么?我这里还有一点子小鸡崽子的蘑菇汤!我做了一小锅,给大少爷大少奶奶盛了一碗,我略略喝了一小口,如今还剩下小半碗!”花嫂儿说着,就将鸡汤拿小碗盛了给随喜喝。随喜就道:“我不能喝!我心里都气得鼓鼓儿的,如何还能喝下鸡汤去!”
花嫂儿听了,就笑:“姑娘,到底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我可是这府里头煲汤的能手!我敢说,我这煲汤的手艺,在这海陵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随喜听了,就不耐烦说道:“这个,哪里用得着你说,真正我也知道!只是,今儿个,我实在没这个心情!”
花嫂儿也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因就问:“姑娘,到底怎么了?今儿个你过了来,这眉梢眼角的,我只是觉得你怪怪儿的!莫不是,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叹我耳朵不好,你们有什么事也不告诉我,弄得我竟是个白痴一样!”
随喜就叹道:“也罢,好歹我也不隐着你!只是这样下去了,咱们柳府的名声儿从此也就败了!”随喜就坐了下来,叫花嫂儿将厨房的门窗都一一地阖上了,就将今天上午议事厅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花嫂儿。
花嫂儿听了,沉思了半响,方问:“随喜,果然是是这样么?大概这是有什么误会吧!我看大少奶奶不是这样脸短的人呀?”
随喜一听,口里就冷哼一声道:“你忘了她的出身儿了?这样的事儿,我看她很能做得出来。”
花嫂子一听,便张着口,说道:“那也不见得吧?这是谁告诉你的?这一个上午的,我见你哪里也未去,不一直在我身边转悠吗?”
“是小禾儿告诉我的。我想她是姨娘身边的人,并不会与我说瞎话。何况,此事也大,也不能随便说瞎话!花嫂儿,你可不知道,我听那小禾儿说,姑太太知道这偷她镯子的人是大少奶奶后,气得脸也绿了,手也哆嗦了,口里也说不出话来了!如何不真?我还听说,姨娘本是要将此事报了官,并不顾大少爷的情面的。怎奈谁都敌不过大少爷,这样大的事儿,到了最后,竟是被大少爷压了下来。如今,府上上下人等,心里都气不过呢!”
随喜固然对白秋漪求了情,但听了这样大快人心的事儿,还是巴不得秋漪立刻就倒霉的。她听了小禾儿的话,只气得鼻子都歪了。当见到白秋漪毫发无损地被大少爷牵着手回来后,随喜只恨不得跪在大少爷的面前,哀求他将大少奶奶赶走。
怎奈,她装模作样地过来给白秋漪请安时,柳墨染只是淡淡道:“随喜,你退下吧。若有事叫你,你再进来。”
白秋漪见了,便对墨染道:“墨染,切让她跟着进来。”
“秋漪,这会子我只想与你好生休息,你叫她进来,莫非是有什么事情么?”墨染说着,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秋漪想起前几天随喜跪下与她说的话,到底人要守信,因对墨染道:“墨染,有一句话我还是要与你说道说道。你的身边,到底要多一个人伺候着。我看随喜也就不错。她在老太太的身边熏陶了那么几年,里里外外的,也颇能应付了。上回,姑太太也问你这话的,你听了,只是没给她个面子。依我看,你好歹就收了她吧。”随喜在一旁听了,心里且惊且喜。惊的是,这个当口,秋漪还不忘与自己说话,只不知她存的究竟是不是好心。喜的是,有秋漪说话,自然是比别人要强。因此,随喜就躬着身子,弯腰在那里,脸上一片绯红之色,心里一阵激动,只等着听大少爷如何说话。
柳墨染没想到这个当口,秋漪与他说的却是这些,这心里不禁就有点生气。今天,他当了众人的面,顶撞了洪氏,得罪了姑妈,合着回到落雪轩,秋漪就来与他说这个的?她的心里,究竟还记不记得他说过的话,立下的誓言?因此,柳墨染便摇着头,叹口气道:“秋漪呀秋漪,你说这话,真正叫我怎么接口才好?”
秋漪听了,就也叹:“墨染,你不如就应了我。不过是一房妾室。如今随喜也知道了,可她到底还在咱们的跟前伺候,这样总是不大好。墨染,你大人不如就大量吧。”
墨染听了,就问她:“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秋漪就道:“我也看出来了,随喜这丫头的心,都在你的身上。你若收了,落雪轩这里也就更清静。”墨染听出了她话里的玄机,因就问:“不收,难道这里就不清静了么?”
“不收,以后总也有人拿此事规劝你。因此,你不如老老实实地听了我的好。”
墨染听了,就叹:“你呀,其实真是没事找事!我柳墨染行事,一向都只管依从自己的心的!”
“墨染,我知道!但如今只是给随喜一个交待!”
墨染听了这话,心里更是不悦了。“交待?”他便对随喜道:“随喜,难道安心做柳府的丫鬟,真的不好么?你若愿意,随时都能配出去嫁人。你的心里,就那么不想做正头的夫妻么?”
随喜听了,头便垂得更低了。随喜的心里不禁在抱怨:白秋漪,你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这赤眉白眼的,你叫大少爷如何看待我?瞧你和大少爷说话,这话里竟是含了打情骂俏之意,真正叫人不爽。随喜听大少爷这话里话外的,透着冷漠,一点也没有纳她之意,想想不禁更是灰心。
春心如宅 第134章 贱婢
墨染便对随喜道:“随喜,我的意思是,你若不愿留在柳府了,我便寻个官媒,将你好生嫁出去。你从前到底是老太太的人,我总是不能太亏待了你。”
随喜听了大少爷这话,心里伤心之极,口里就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了。墨染见了,就不悦道:“我不过询问你一下,你怎么哭了?”
随喜就悲切道:“大少爷,难道您还不知道随喜的心么?随喜哪里想配出去嫁人,随喜只想跟在大少爷的身边,长长远远地,伺候一辈子。”
墨染听了,就摇头道:“使不得。好歹府里也不缺你一个丫鬟。随喜,我不妨就同你说了,我这屋里,除了大少奶奶,再不会有别个!”
随喜一听,心里更是凉了半截,因问:“大少爷当真不纳妾?”
墨染听了这话,也不看随喜,只是对着秋漪道:“秋漪,我看随喜这丫头心里很有些执念,你不如好生劝劝。她若还愿在这里,那就让她依旧伺候着你。她若不愿,你就做主将她往外头聘了!”墨染说着,便叹了一叹,往书房后头走。但想想,到底又回了头,上前牵着秋漪的手,笑道:“你明日劝也不迟。这会子,我只想与你在书房好生叙话!”
秋漪看着随喜的神情阴阴的,真的想劝她一劝,但见了墨染如此,只得对随喜道:“随喜,我看这件事你就算了吧。大少爷不愿,我也没什么办法。依我说,大少爷说得也对,待以后你心意扭转了,还是去往外头做正头夫妻的正经。”
随喜听了,只是立在地上,半句话也不说。待看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一齐入了书房,她忍不住了,眼泪儿更是扑簌扑簌地落下来了。
在她看来,今儿个白秋漪在议事厅得了意,是故意来刺她的,目的就是叫她没脸儿。随喜收了泪,一字一句道:“白秋漪,我随喜也不是这么好让人欺负的!”
秋漪随墨染进了书房,看着书案上森森矗立的毛笔,就对他笑道:“墨染,胳膊受伤了,写不得字的。你若要写,我代你可行?”
墨染一听,便来了兴意。因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偏着头问秋漪:“怎么,你想写字,那你替我写几个,我瞅瞅你写的可行不可行?”墨染和秋漪相处了这么久,却是未见她动笔写字。以往,她不是伺候他吃饭就是伺候他睡觉,或者干脆陪他聊天。墨染却还未瞧见过秋漪的字迹。
秋漪听了,就也笑:“是么?你既要我写,那我自然不客气。”秋漪说着,就在书案旁坐了下来,从笔架上取过一支狼毫,蘸了蘸墨,笑问:“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写什么?不如,你说,我写。”
墨染看着秋漪目光流转,平添了积分妩媚之色,因就想了一想,方站起来,说道:“那么就写词。”
“写词?好呀,你想什么词儿?我擅长吟诵的无非就是宋词。”
秋漪听了这话,就笑:“你虽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但这些学过的诗词却又能记得,真正也是纳罕事。”
墨染就道:“真正我心里也纳罕呢!如今,我只盼着快快能将从前的事儿记起。不然,和府里的人说话,也真是累。”
秋漪就道:“你到底想起来了没有?”她提着笔,将桌上的宣纸用镇纸铺开了,一副等待的架势。
墨染就道:“我这里有了。”墨染就道:“素来,我喜欢的就是范仲淹的词。而今,我念,你写。我且评判评判你的字儿。”墨染喃喃念道:“秋漪,你听好了。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墨染吟诵,秋漪也就默然写了下来。待写完了,秋漪就道:“我以为说的不过是那些花街柳巷之词,却不想你说的竟是这几句!这写完了,我的心里,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说不出的感慨!”
墨染听了,就叹:“秋漪,我就这样肤浅么?枉我还是你的相公,你就这样不了解我!我想这虽然是北宋的词,但放在现在的朝廷,似乎也很说得通!如今,朝廷奸人当道,边界不宁,连年战争,弄的百姓苦不堪言。这内忧外患的,我每每想来,只是不能安然入睡!”
秋漪听了墨染的话,便停了笔,站了起来,看着轩窗之外的深幽花木,对墨染道:“墨染,你虽身处江南温柔富贵之乡,但心里不忘百姓的疾苦,这便很好。我听老太太在世时说过,柳府每年都会给朝堂上缴数万两的白银,用于赈灾扶持的。”
墨染听了这话,却更是深深叹息了。“秋漪,今年府上自然也送了的。只是,我担心这些巨款入了京都后,也只是藏在了皇宫里,那些受灾的百姓,压根也不能使上银子,还是一样地受苦受难。”
秋漪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也沉重万分,因对墨染道:“是呀!其实我也有这样的疑惑!只可叹如今朝堂之上,奸人当道,而新皇又听信此奸人之言,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墨染就道:“事情总不会这样下去!乌云并不能永远将日光遮去!”墨染说完了,就不与她聊这个了。他将桌上的宣纸拿起,看了又看,方道:“好字!秋漪,你的字儿当真是好!”秋漪听了,就歪着头问他:“真的么?那你说说,我的字儿到底有哪些好处,又有哪些不足之处?”墨染就道:“那这坏的好的,我可都说了?”秋漪就道:“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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