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房忆萝
对民工的嘲讽与其说是看不起他们的农村户口,看不惯他们的“不文明”行为,倒不如说是看不起他们工作的“低贱”,这种“低贱”来自于他们恶劣的工作环境,来自于他们不修边幅的衣服,来自于他们低微的收入,来自于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歧视。在这种歧视下,任何一个收入不高的人,就算不是农业户口,也很可能被称为“民工”。
即便是城镇户口,只要没有大富大贵,在那些开奔驰、宝马的人眼中,同样也会说是“民工”!
但他是上司,我只好将这话强咽了下去。
在不久以后发生的“童工”事件后,我对金自立的厌恶简直达到了顶峰!
“童工”事件发生得很突然。那天早上,我忽然接到苗先婷的电话:“快叫张声翔来普工招聘点,很多学生家长围在这儿。”
但张声翔正刚被相本叫进办公室,我只好去找金自立,焦急地说:“苗先婷打电话来,说很多学生家长围在普工招聘点。”
我以为他肯定比我还着急,没想到,他不慌不忙地说:“这点小事还找我?你们招聘组的人真没用!”
我气得不行,害怕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赶紧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不一会儿,金自立却把我叫过去:“去找苗先婷要档案柜的锁匙,把半年前进厂的那批学生的档案全部找出来。”随后,他说了河南一所电子中专学校的名字。
普工招聘点门口聚集十几个河南人,这些人有男有女,年纪都在三、四十岁,脸色红黑,衣着土气,有的还穿着黄绿色的解放鞋,个个都是一副标准的中国农民形象。在他们身边,还有七、八个身材单薄的男孩女孩,这些男孩女孩神情茫然,要不是他们穿着樱之厂的工衣,我真怀疑他们有没有超过16岁。
我的怀疑很快得到了证实,家长们这次千里迢迢从家乡赶来来,就是因为这些孩子还没成年,外出打工纯粹是被学校骗来的!
学生和家长们站在门外,保安站在一边看热闹,苗先婷一遍遍操着地道的河南口音警告她的老乡们:“快滚,再不滚我要报警了!”
她的嗓子己经喊得沙哑了,我忽然感到一丝悲哀,她难道一点都不同情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老乡们?
我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金主任让我来拿档案柜的锁匙。”
她气极败坏地叫道:“张声翔呢?金自立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还不过来?叫他们快过来!”边说边把一串锁匙扔给我。
我本想问她哪一把锁匙是开档案柜的,她早己转过脸去,又开始撵家长们“快滚”了。
我耳朵被这些争吵声震得生疼,赶紧逃回办公室。
金自立听说家长们还在吵,似乎也着急起来,连声催促我:“快,先把那批学生的名单打印一份,然后再把他们的档案找出来,这伙人怎么这么难缠?”
打印一份名单并不难,但档案并不属于我管理,我又不知道那一大串锁匙中哪一个是开档案柜的,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打开了,因为太紧张,衣袖不小心碰到一文件夹,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好几本文件平随即掉了下来。
金自立没好气地说:“怎么笨手笨脚的?”
我更加慌忙了,赶紧将两只衣袖捋上去,因为太急,在将文件夹重新放进档案柜时,一不小心,胳膊竟然被文件柜的棱角重重碰了一下。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小臂竟然被文件柜剜掉了一小块肉,血顿时如泉水涌了出来。我害怕被金自立看到更加责怪我,赶紧将衣袖放下,很好地遮住了正在流的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在档案柜里寻找。还好,总算在一个文件夹中找到了,共有六十六份档案。
金自立不知从哪里也拿出一叠文件,招呼我道:“跟我去招聘点。”
我只好忍住胳脯上的疼痛,抱着那个大大的文件夹,快步跟在他身后。
走出办公室,我才明白金自立着急的原因。只见厂区不时有员工向普工招聘点走去。这些员工虽然穿着工衣,但身材比成年人小了一圈,明显的“童工”。很快,普工招聘点聚了三、四十个这样的童工。似乎生活区方向,也有十几个类似的“童工”在向这边张望。
门外的家长很快认出了自己的孩子,“童工”们也纷纷涌到电动门前。爸爸妈妈来了的,就拼命喊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没来的,就拼命喊“叔叔阿姨”。其中有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孩,竟然哭得泪水涟涟:“我要回家,我要见爸爸妈妈。”
童工们一边哭喊一边央求保安打开电动门。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保安当然不会开门,保安主任还不停地劝阻他们:“没有外出单,上班时间不得外了,否则要开除出厂!”
要是以前,这招肯定管用,但是现在,“童工”们急着想见到亲人,这些恐吓再也不起任何作用了。
保安主任便征询金自立的意见:“怎么办?”
金自立冷笑一声:“由他们去吧,有事我负全责!”
有了他这句话,保安们不再阻拦。胆大的“童工”翻过电动门,投入到家长的怀中。一时间,很多“童工”纷纷效仿,很快都翻过了电动门。
门外哭闹成一团,听得人肝肠寸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家长边哭边将孩子的手举到电动门前,愤怒地质问我们站在门内的几个人:“我女儿才十四岁,你们丧不丧良心!”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13.第213章
那是个女孩子,瘦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工衣里,显得空荡荡的。她的小手皮肤粗糙得吓人,十个手指头又红又肿。此时,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爸爸怀里,注视我们的双眼盛满了恐惧。
张声翔不知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满脸歉意地向门外的家长陪着笑脸:“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家长们更加愤怒了:“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们要找你们老板说理!”边说边想跃过电动门涌进厂区。
张声翔急了,劝了这个又劝那个:“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向上转达的。”但在愤怒的家长和学生面前,他这些话显得非常苍白无力。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金自立使劲咳嗽了一声,威严地说:“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望着他,连我也呆住了。在这个时候,应该把人心先安扶下来,他这样说,不是火上加油吗?
果然,立刻有家长愤怒地冲他吼道:“和你们没有关系和谁有关系?我们的孩子在家里身体好好的,到你们厂里没半年就头晕、皮肤溃烂、流鼻血、脱发,一个人瘦得不成人形了,还不是你们厂里毒气太大了!”
金自立淡淡地说:“那是他们体质本来就不好。要说毒气太大,这厂里一万六千多人,怎么都没病就他们有病呢?”
家长们当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樱之厂的其余的一万多人是否有病,这些远在河南的家长们又哪里知道呢?
好半天,才有家长不服气地说:“你们使用‘童工’,是违反劳动法的,我要告你们!”
金自立从我手中接过文件夹,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份档案:“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这是其中一位学生的档案,你们看看吧。后面附有学校与你们统一签定的勤工助学合同,还有老师给我们的户籍证明。”
一位家长接过看了一眼,当即叫起来:“这份户籍证明是伪造的!”
金自立好脾气地笑笑:“对不起,这是学校的事情,我们又不是警察,是不是伪造我们查不出来。”
家长们相互望望,刚才的愤怒全部变成了沮丧。
从他们的唉声叹气和金自立几个人的窃窃私语中,我了解到事情的大概。这些孩子清一色的农村学生,因为学费昂贵,他们上不起正规的学校。而所谓的职业中专正好钻了这个空子,以低学费及包分配为诱饵把他们吸收进学校,然后伪造户籍证明,以勤工助学的名义把他们骗出来打工。
以前工厂对这种童工还不太敢用,但自从“民工荒”后,这些学生便供不应求了,反正户籍是由学校伪造的,童工报酬比成年工人更加廉价,出了事厂方还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为了防止闹事,即便进的是同一个工厂,童工们也会被分配到不同车间。他们每个月最低也可以挣到四百元,高的可以拿到六百。但所有工资卡都事先被老师收了上去,名义上称是为学生存下半年的学费,实际上,所有的钱都流进了他们的钱包。学校的这些伎俩,和我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些去广州“实习”的学生如出一辙。
今天这些家长之所以赶来,就是有孩子实在受不了没日没夜的加班,偷偷打电话告诉家长的。家长中正好有两位曾在深圳打过工的人,便联合十几个同样境遇的家长赶过来了。
现在,家长们把所有的愤怒都转嫁到学校身上了,有一个家长竟然低头哈腰地问金自立:“孩子们身上都没钱,今天可不可以给他们结算工资?“
金自立立刻变了脸:“绝对不行,上班时候不听劲阻强行外出,己经违犯厂规,他们全部被开除出厂了,开除出厂是没有工资结算的!”
家长们懊悔得连连跺脚。
有的说:“到学校去,要他们退回学费!”
有的则说:“算了,自认倒霉吧。”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陷入了沉默,不一会儿,就拉扯着孩子们走了。
这群人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可我的心,却郁闷得喘不过气来!金自立可真狠得下心啊,原来他在同意童工们强行翻越电动门时,己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金自立一脸得意,苗先婷却破例没有附和他的得意,表情复杂地和张声翔面面相觑。
我这才想起刚才胳膊流血了,抬手一看,血迹己经渗到手腕处了,赶紧把文件夹和档案柜上的锁匙还给苗先婷,心急火燎地跑到洗手间。我本想去工厂的医务室,但早听说医务室黑得很,花钱不说,也怕没病被治出病来。
血迹己经和衣服连成一体了,衣服浸得血的地方也硬硬的,很是硌人。我好不容易才把那只袖子褪下来,小心洗去血迹,赫然看到一个寸把长的月牙形的。我叹了一口气,将里里外外的衣袖洗净拧干,重又把胳膊套了进去,这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大家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苗先婷更是从没有过的沮丧。我悄悄问刘文茜:“金自立和张声翔呢?”
她“嘘”了一声,小声说:“正在挨相本骂呢。”
我也赶紧噤了声。
不一会儿,相本、管帆、金自立和张声翔鱼贯而出。金自立一脸得意,张声翔面色却很难看,显然是刚才被骂了。虽然没有人抬头,但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他们,令我惊讶的是,相本肥胖的身材向一座小山似的朝招聘组这边移过来,并在苗选婷桌前停了下来。苗先婷立刻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脸上堆满笑容。
相本恶狠狠地盯着她,苗先婷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相本冷笑一声,“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话。苗先婷听不懂他的话,但脸上依然是恭敬的笑。
终于,相本说完了,苗先婷求救地望着管帆,管帆迟疑了一下,小声说:“他在骂你,骂的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我没法翻译。”
听了这话,苗先婷脸色立刻变了,但很快又恢复到满脸笑容,所不同的是,这笑容比刚才更加谄媚。我眼晴的余光扫了扫张声翔,扫了扫刘文茜,甚至扫了扫金自立,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在强压着怒气,张声翔更是紧紧咬着嘴唇。但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敢怒不敢言!
相本更加放肆了,又“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说完后,竟然冲着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张声翔再也忍不住了:“管帆,他到底在说什么!”
管帆面无表情地翻译道:“相本副总说,办公室的这些女职员太丑了,特别是苗先婷,简直丑得没法看,一定要换掉,下次你再去人才市场,一定要多招些漂亮的姑娘进来。”
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办公室所有女职员的心,我真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拳!但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只是暗中握紧了拳头,不断告诫自己忍气吞声!与此同时,我听到身旁传来清脆的“咯咯”声,回头望去,只见张声翔握紧了拳头,正紧咬着牙齿呢。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14.第214章
我以为苗先婷会比我们任何人都忍不住,但她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在片刻的难堪过后,她竟然哀求道:“尊敬的相本副总,我刚刚贷款买了房子,我老公前几天失业了,要是我再失去这份工作,连房贷都还不起。求求你了,不要解雇我。”边说边声泪俱下。
相本冷哼一声,傲然地将目光扫向办公室的每一个人。当他把目光扫向我时,眼晴似乎一亮,随即不易察觉得冲我微微笑了笑。这微笑仿佛在向我传递某种不祥的信息,不由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虽然相本是说要将办公室所有女职员都换掉,但除了苗先婷,别人都没点名。理所当然地,苗先婷在樱之厂没多少时间了。
当天下午,苗先婷就收到了金自立写的《辞退通知书》。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但这个时候,金自立反而刻意和苗先婷保持一定距离,有几次苗先婷似乎有话要和他说,他却借故躲得远远的,似乎很害怕牵连到自己似的。直到苗先婷在《辞退通知书》上签名的时候,金自立才歉然说了句:“对不起,我也不想让你走,实在是处于无奈。”
苗先婷苦笑一声:“虽然当初招聘这批河南学生是我全权负责的,但我被解雇,这只是个导火线而己。真正的原因是,我在这厂里己经做了五年了,每年固定调薪都有我的份,工资升得高了。其实我的工作,请一个普通文员就能做下来,只要付我的三分之一工资就足够了,厂方请我,己经不划算。”
金自立由衷地说:“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苗先婷却道:“我并不想这样想,但事实摆在面前了。今天是我,明天也许就轮到你了。”
金自立被说中心事,很是狼狈,讪讪地走开了。
苗先婷似乎还不解气,冲我们几个女孩冷笑:“虽然你们现在是新人,以后也会变成旧人的。再说,小日本也说要把你们全部换掉呢。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她还想说什么,一个高大魁梧的保安己经站在她面前了,冷冷地说:“苗先婷,跟我去办离职手续。”
苗先婷只好意犹未尽地站了起来,灰溜溜地跟在保安的身后。赵宁冲她的背影骂道:“看她那气极败坏的样子,真象一条疯狗!”
阳容容不满地说:“等到你走的那一天,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赵宁本想反驳,想了一想,还是闭了嘴。
招聘组现在只有阳容容是管理员了,张声翔便指派她和苗先婷进行工作交接。这让阳容容非常高兴,所有人都知道,整个人事部,招聘管理员是最有“外水”的一个职位,掌握着员工进厂的生杀大权,可以向那些想进厂的员工收取高额介绍费。
每个入职员工根据工种不同,收取一千元到两千元不等,这是明码实价的。樱之虽然是五金厂,男女比例依然一比七。以前所有工人进厂都要交介绍费,自从“民工荒”后,不太好招人了,女工进入就不收钱了,但男工进厂照收不误。据说樱之厂在招聘高峰时,人事部一个普通的招聘管理员,仅仅半年的时间,就有存款近百万呢。
我不想要钱,只想找到齐怀义。虽然我不是招聘管理员,但每天输入新员工资料,任何与齐怀义有关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的眼晴。所以对苗先婷的那个职位,我并不奢望。
第二天,阳容容便兴高采烈地忙开了。但毕竟分身无术,又要招聘新员工又要给离职员工办手续,一个人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而我的新员工资料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加班输完了,张声翔见我轻闲,就让我去帮阳容容办理离职手续。那天除了正常离职的三十多个人,还有22个人同时被解雇。这22个人被解雇的人就是半个月前计时组立工场罢工的坚持拥护者,经现场录象、保安举报和工人间互相揭发而被挑选出来的,他们的解雇理由都是:别有用心的闹事者。
从来没办过离职手续的我同时要为这么多人办手续,再加上那22个被解雇人员一直拒绝在《辞退通知书》上签字,我很是惶恐,拿着几十份离职书不知该做什么。
正在这时,阳容容也在为不熟悉招聘程序来找张声翔。张声翔苦笑地看了看我们,忽然一拍脑袋道:“阳容容,今天很忙,还是你办离职手续吧。杨海燕负责输入新员工资料,由她招聘也比较合适。”
阳容容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不高兴地将手中的入职表往桌上一摔,发出很大的声响。本来张声翔和她说话时,用的是商量的口气,脸上还带着笑,看到她这样,不禁也动了怒:“离职手续本来就是你负责的,我这样安排没什么不对!”
正在这时,计时组立工场的一个科长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大声责问:“你们人事部怎么搞的?上次罢工的人怎么还能进车间闹事?”
黄经理也在后面喊道:“阳容容,这是怎么回事?”
阳容容无奈,只好拿起那叠《辞退通知书》走了出去。
我也赶紧拿着入职表走向普工招聘点。成为一名招聘人员,现在,我终于实现我的理想了!但不知为什么,虽然我心里稍感安慰,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也许是等待得太久了。
普工招聘点象往常一样挤满了人,望着那一张张年轻而稚气的脸,我想到了五年前的自己,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不收任何介绍费。
虽然我没做过招聘,但按照我进厂的程序,把自己放在苗先婷当时的位子,竟也得心应手。只是,我没有苗先婷的盛气凌人,脸上始终挂着微微的笑意,我不能温暖所有飘流在异乡的心,但最起码,我可以让他们不感觉到寒冷。
虽然现在的“民工荒”导致来应聘的人税减,应聘人员仍然远远超过实际招聘的人员,这就让招聘的人很是为难。但再怎么为难,我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招进去。于是,身份证过期的不要,年龄过大的不要,五管不端正的不要,等等等等。
即便如此,在收缴押金时,我还是有些为难。一个女孩身上钱被偷光了,不要说押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哀哀地求我:“小姐,收下我吧,收下我吧,我所有东西都没偷了,真的没地方去呀。”
想起自己当初的走投无路,我不免动了恻隐之下,正好看到张声翔,我便征求他的意见:“女孩子好可怜,能破一次例吗?押金在以后的工资中扣除?”
他无奈地摊摊手:“不是我心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进厂之前一定要交押金,除非你帮她出。就算你帮了她,以后呢?你是招工的,每天都可以遇到这样的人,你每个都帮他们出吗?”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215.第215章
我连连摇头:“我可没那么多钱。”
最后,那个女孩只好失望地走了。我不知她走向哪里,前面又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她。
普工招聘的程序其实很简单:验身份证、毕业证,填表,交押金,办健康证,发放员工手册,培训,将新员工资料输入电脑,最后存档。这些工作初中毕业生都可以做得很好,想想人才市场的那些招聘要求,几乎是清一色的大专以上学历呢,真是浪费。
做招聘虽说也是文员,但有一点好处就是,带新员工到医院体检时,可以走出厂区,虽然也不能离医院太远,但相对要自由得多。所以每次带员工外出体检,我都感觉自己象飞出牢笼的鸟儿一样自由,只是路上必须经过的镇税务所那栋漂亮威严的大楼时,总看到大楼上空高高竖起的那面国旗从当中裂成了整齐的两半,并且国旗明显陈旧灰暗,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这次工作上的变动,我和张声翔走得更近了,对他简直是言听计从。这一切金自立当然是看在眼里的,渐渐地,对我越来越冷淡了。他的冷淡激发了我的逆发心理,索性连话都不和他说了。所以,在我进人事部两个月后,我就旗帜鲜明地成为张声翔这派的“骨干”成员。
张声翔也把我当成了他的得力助手,让我参与招聘组的很多事情。他曾私下对我说:“你现在虽是文员,但招聘员是很容易升为管理员的。”
管理员工资比文员高好几百呢,这让我异常高兴,更加努力地工作,同时越发不把金自立放在眼里。
按照惯便,每到星期五下午三时,我都要给张声翔打印一份招聘信息。这份招聘信息要传真给人才市场做海报用,第二天现场招聘时贴在摊位前。但有一次,因为太忙,直到快下班,张声翔才把本周的招聘信息交给我,火急火燎地叫我打印,自己又忙别的事情去了。
谁知我刚开始打印,金自立也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并且口气十分生硬:“杨海燕,下班前要给我打好!”
我扫了一眼,是一份《培训人员名单》,便好脾气地说:“可能来不及了,我正在打招聘资料呢,晚了人才市场就下班了。反正是下周的培训名单,也不着急,或者,我吃过晚饭再加班给你打,好吗?”
他冷哼一声,将那张《培训人员名单》放在我桌面上,命令道:“我也很急的,先打我的!”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想了一下,一方面是张声翔先叫我打金自立后叫我打的,另一方面张声翔是对外金自立是对内的,与情与理,都要该先打张声翔的。
谁知我刚把招聘资料打完,金自立又过来了,催促道:“打好了吗?”
我连忙说:“马上给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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