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在霍重城第三次登府求见之后,龙十二悄悄将赵与莒的秘信交与他,这才将赵与莒的信件送了出来。
“也不知那信到了流求没有……”
端坐书桌之前,赵与莒捧着书,心却随着那信一起飘至流求去了。
一年时间,他都没有怎么得到流求的消息。他知道自己培养了一些这个时代了不起的少年,他将自己能在短短数年时间里教与他们的知识,已经是毫无保留地传授出去。他在春天种下一粒种籽,只是不知这种籽是否能如他所愿,长成参天大树。
“殿下!”韩妤轻轻地在后面推了他一把。郑清之撇着嘴,正用恼怒的眼睛瞪着他。
赵与莒觉得自己象是在后世读书之时,上课看小说情不自禁露出笑容结果被老师抓住的感觉。他有些赧然地垂首向郑清之行礼:“先生。”
见他知错,郑清之脸上的怒意消失了,他颔首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嗣子身负天下之望,不可不谨慎小心。”
他这话语之中含有深意,赵与莒却面不改色,只作未曾听出来,目光再度转在那书本之上。
郑清之微微一笑,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子,他极为满意。虽然反应稍稍慢了些,但极是好学,每日捧书苦读不倦,对于自己的尊敬,也是发自内心,全然没有一般宗室子弟那种傲慢。
这或许与他生长于民间有关,更有可能是他的天性,这般性子的人……如同当今天子一样,是能容得下臣下的。若是太过聪慧,太有主见,对于史相公与自家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过了会儿之后,他考校赵与莒近日所学,觉得颇有长进,又勉强了几句,然后告辞离去。才出沂王府,便被一顶小轿拦住,那小轿之前立着的人虽是眼生,可是他一句话便让郑清之依言上轿。
“相公请郑先生。”
郑清之见着史弥远时,不由吓得一跳,因为史弥远面色极难看,全然没有往日镇定自若。
“相公这是……”郑清之微微皱起眉来,史弥远如此失态,叫他好生惊讶。
“文叔来了。”史弥远并未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绕了一圈之后,将他引进书房中,二人分宾主落定之后,郑清之再看史弥远,发觉他面上带笑,方才那气极败坏的神情,竟然丝毫无存了。
“这位史相公翻起脸来倒比翻书还快。”郑清之心中一凛,喜怒不形于颜色固然让人敬重,但象史弥远这般变脸极快,则更让人胆寒。
“文叔,今日请你来,是有事相询。”史弥远脸上笑吟吟的,丝毫怒意都不见了。
“相公尽管吩咐。”郑清之道。
“自文叔为沂王府教授以来,也有数月之久。”史弥远用手指轻轻敲了桌子两下,然后问道:“以文叔之所见,沂王嗣子其人如何?”
郑清之心中一动,事已至此,他为何还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又为何偏偏挑在此时问这个问题?
史弥远的书房,摆饰并不华丽,因为他个人脾性的缘故,在书房一角,点着来自南海的檀香。刻钟则在书房另一角摆动,传来“哒哒”的声音,象是人的心跳一般。只是瞬息之间,郑清之脑中便转了几转,然后他展颜一笑。
史弥远没有退路,自家也没有退路,事已至此,沂王嗣子便是不好,又能如何?
“嗣子不凡。”郑清之慢慢地说道。
史弥远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郑清之不知他这神情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正感到讶然,他捻须,微微眯眼,然后问道:“如何不凡?”
细细思忖这数月以来,自己与赵贵诚相处的时间,郑清之忽然神情有些恍惚,这位嗣子殿下,实在是平庸得紧,若说有何不凡之处,那便是勤奋好学了。
这一点,史弥远如何会不知道,可他偏偏还要追问有何不凡,他究竟是何意思?
“相公此问倒是……”郑清之打了个哈哈,然后笑道:“嗣子极是不凡,言行学业,尽数不凡!”
这回答原本就和没有回答一般,史弥远却极为满意,他点头称许道:“这也是文叔教导有方,文叔,你且稍候,我在等一人来。”
片刻之后,郑清之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人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那人见着史弥远,立刻拜下身躯,恭声道:“下官拜见相公!”
“会之,无须多礼。”史弥远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郑清之对面的位置:“坐坐!”
那人又施了一礼谢过座后,这才施然坐下。郑清之心中微微哼了声,此人在史弥远面前,极尽卑颜之能事,让郑清之颇为不喜。
“堂堂吏部尚书,竟然如丞相家奴一般……”郑清之心想。
此人姓薛,单名极,字会之,乃是朝中重臣,也是史弥远心腹。他与另外三人,都为史弥远爪牙,因为名字里都有一个“木”字,故此号称四木。
“薛会之乃我腹心之人,凡事皆与其商议,故此文叔尽管放心。”见郑清之面上神情,史弥远淡淡的一笑道。
薛极面上也露出淡淡的笑,似乎史弥远这句表明与他关系亲近的话语便让他极高兴一般。
“郑文叔与我累代世交,更是自己人,加之他又是沂王府教授。”史弥远又对薛极道:“此事还须他多多受累,自是无须瞒他。”
郑清之心中又是一凛,显然,不知不觉中,史弥远已经拉着一帮人密谋废立之事了。这两年来,今上龙体欠安,屡有违和之时,若有不豫,这些人只怕便要合谋起事了。
“今日请你们二位来,是因为咱们那位皇子殿下,又有些不安分了。”史弥远扫视二人一眼,然后慢慢地道。
他所提及的皇子赵竑近来确实是不安分。
就在史弥远召集心腹于书房中密谋的同时,皇子赵竑则面带笑容侧耳倾听。
“翁翁”的琴弦声里,名为绿绮的宫女凝神专注,目光始终停留于琴弦之上,檀香在弦旁点燃,淡淡的轻烟遮住她的脸,让她恍若仙子。
赵竑非常喜欢看她弹琴的模样,觉得此时之她,无比纯净与美丽,宛若一捧清泉,让人觉得清爽。
琴声越发幽远,绿绮一边拨弦,一边抬起眼来,与赵竑目光相对,两人唇边都露出一个浅笑,目光痴缠于一处,良久也不曾分开。
绿绮轻启朱唇,秦少游的《鹊桥仙》如一连串玉珠般,自她银牙之间滚了出来,她声音未必极佳,可唱得这首曲子却分外婉转,辗转承合之时尽显功底,听得赵竑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中,便行得她身前。待得她唱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句时,赵竑俯下身来,将脸与她的脸贴在一起。
“殿下!”琴声虽然未止,绿绮却有些娇羞地避过脸,横了赵竑一眼:“还听不听奴唱了!”
“自然要听的,不过方才那般听法,可以听得更真切。”赵竑调笑道。
赵家天子,几乎代代风流多情,俱是知情知趣的人物。赵竑虽说如今还只是皇子,在这方面上却毫不逊色于当今天子,不仅谙音乐,而且好声色,又是个痴情种子。绿绮善琴能唱,两人琴瑟相和,倒是极为相契。
听得赵竑之语,绿绮面现红晕,眼波流转,又轻轻嗔了他一眼,却不曾再躲避他的脸。听得琴声莺唱,赵竑只觉心神俱醉,那些政务烦恼,几乎尽数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这时,有内铛在外喊道:“皇子妃驾到!”
绿绮立刻变了颜色,她慌忙站起,还险些与赵竑头撞在一处,然后垂首肃立,等待皇子妃进来。不一会儿,环佩声中,皇子妃吴氏走了进来。
她身边并未跟随侍女,见着赵竑与绿绮的模样,她脸上也没有不愉之色,只是淡淡地道:“绿绮,你先走吧,我有事与殿下说。”
绿绮福了一福,不敢耽搁,碎步出了大殿。
“有事?”赵竑有些不快,沉声问道。
“殿下,这些日子,你又当众说了史相公恶言?”
吴氏叹了口气,看着赵竑的目光有些复杂,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喜欢的是绿绮那般色艺双全的美女,自己过于端正严肃,只怕他心中敬更多于爱。只是二人既是成婚,那么便是祸福一体休戚与共了,无论他听得进与否,自己总得劝上一劝。
“正是。”听得吴氏提起此事,赵竑嘴角上翘,似乎有些得意。
“殿下忘了真景希之信么?”吴氏觉得极无力,这位殿下仁厚风流,却是嘴巴无边好色轻浮,总是如此冒失,迟早要闯出祸事来。
赵竑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终究是妇人之见!”
“臣妾为妇人之见,那真景希名动天下,岂也是妇人之见?”吴氏尖声道:“殿下不纳忠言,却又亲近史弥远送来的女侍……”
“住口!”赵竑勃然变色:“绿绮虽是史弥远送来的,却不是史家之人,不过是史弥远当初为投我所好想用她来博我欢心,却不知我对他早有防备,哼!”
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心平静下来,然后摇头道:“你知道史贼屡次三番在父皇面前诋诟于我么?”
“臣妾知道,殿也知此事,为何还……”
“我与史贼,誓不两立,此事你我心中知晓,史贼心中岂是不知?如今他日日在父皇面前离间,我还如何去礼敬大臣?你记得曹孟德如何避其叔父之谗么?我今日当众辱骂史贼,他再去父皇处进谗言,父皇只道他是器量狭隘,为我所辱,故此报复,如此一来,他便是说得天花乱坠,父皇也不会信!”
吴氏神情愕然,她原以为赵竑今日当众辱骂史弥远,只是一时激愤,却不知这背后竟然还有如此含意!
“父皇天资虽是……”说到此处,赵竑也压低了声音,含糊带过:“却不是糊涂人,史贼与那位皇后内外勾通,他心中有数,只是没有精力去管罢了。真景希虽是名动天下,可这权谋之术,他还差得远,否则也不会被赶出朝堂!”
吴氏吃惊地瞪着赵竑,嘴唇嚅嗫了好半晌,才问道:“此计……此计是殿下自己想出的?”
赵竑神情一变,盯了吴氏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此计自然不是我想出的,我为皇子,自有忠臣志士相助,区区一个史贼,只待我得遂大志,必将除之!”
“那人是……”吴氏开口欲问,但立刻抿紧嘴,摇了摇头道:“殿下不必说出那人是谁,上回殿下提及华岳,结果不数日华岳便下狱杖死,连父皇也求他不得。殿下,那人是谁,只能你知,不可告诉旁人,便是臣妾也不可告之!”
“孤心中有数。”赵竑有些不耐烦:“孤堂堂皇子,做事竟然也得畏首畏尾!”
注1:促成中国古代思想史大事之一的鹅湖之会的,便是这位吕祖谦。他本人虽是自成一家,但在鹅湖之会中,相比倾向于朱熹一方。
注2:薛极与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四人。
注3:秦观《鹊桥仙》全词如下: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颜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注4:即太监。
注5:其实这个典故可以塞在正文里凑字数,嘻嘻:曹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整日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叔希望曹嵩对曹操严加管教。曹操闻讯,担心受到责罚,便心生一计。一日,曹操在路上遇到其叔叔,立即 装出中风的样子,其叔大惊,赶紧去告诉曹嵩,曹嵩忙找来曹操,见曹操一切正常,问:“你叔叔说你中风了,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曹操说:“我并没有中风,只 是叔叔不喜欢我,所以就诬蔑我。”以后曹操的叔叔再向曹嵩说曹操的坏话,曹嵩根本不信,于是曹操也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大宋金手指 第一一三章 忽有云帆登新港
第一一三章 忽有云帆登新港
在赵与莒的信件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指令,绝大多数是问候。比如说对杨妙真的问候,是询问她大食马是否合意,对方有财的问候,是询问他的风湿是否常犯,而对孟希声,则是交待他不要太把得失放在心上,对于李邺,是告诫他行事莫要冲动。
几乎每个人,他都有问候,这虽说只是一封信,但每个人都觉得这仿佛是写给自己的一般。
信里唯一交待的事情,是若是时机适当,便要在流求行“专利律”。对于专利律,赵与莒此前就对义学少年解释过,故此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杨妙真对此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赵与莒信中对自己处境只字未提。
随这信传来的,也有沂王府中闯入刺客、龙十二负伤的消息,这已经是年前之事了。这是孟希声自霍重城那儿得知的,霍重城打听过此事,故此清楚前因后果,连那策划之人为殿前司同正将华岳他都探得出来,这也是他与史弥远府管家亲厚的缘故。
“龙十二受伤,那厮太憨,必是傻傻的与敌力斗,将俺教他的东西尽数忘了。”虽然不在场,但杨妙真猜出龙十二受伤的原因,她嘴中如此说,眉头却皱在一起,担心起赵与莒来。
“官人……不,殿下未曾受伤,那刺客连门都未闯入,便被十二斩杀了。”孟希声微笑道。
“只道那皇宫王府是仙人居所,没料想却是龙潭虎穴,早知如此,当说死活也不让你家官人去,咱们便在这流求称王,有何不可?”杨妙真忽然有些生气。
众人皆知她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也只是一时气话,故此都假装未曾听见。
“若是官人见着如今流求,不知会如何惊喜!”李云睿岔开话,他心思最为活络:“那日中山国使者,可是被咱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若是官人知晓了,还不知会如何说我们。”
“还有耽罗,审言,这可是你的主意,咱们自高丽人手中夺了耽罗岛!”李邺嘿嘿笑着道:“若是官人知晓了你这整日只知做买卖的竟然动了刀兵,只怕也会觉得惊讶。”
“都不是好了。”杨妙真哼了声道:“你们官人教出了一帮子何等人物!”
这话看起来是责骂,可杨妙真面上神情却带着几分骄傲。于此旁听的耶律楚材微微一笑,这帮子人虽说彼此之间并不十分相契,甚至有些人相互颇有竞争之心,但他们目标却都相同,便是为了赵与莒的大业。
“大宋沂王嗣子……”他心中默默念了一遍,眼前不禁也有些发亮,大宋出了这般宗室王子,若是他真能如孝宗皇帝一般,以王子之身平步青云,那么天下大势必有一变。
“他少年之时便开始布局,原本可以在这海外之地逍遥自在,却留在大宋当了王子……他所图谋,果然非小!”
耶律楚材自然明白,凭着如今流求十五万左右的人力,欺负一下中山、高丽这般小国尚可,真正对上大宋、金国和蒙古这般强权,便是耗也能将流求耗死。若是赵与莒到了流求,小心经营个一二十年,或许可以攒足实力以蛇吞象,夺了大宋的半壁江山。只是这样一来,战火没有个十年八年,不可能熄灭,便是夺了之后,大宋百姓是否顺从,天下英雄是否听命,还是不可知之中。况且大宋之北尚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金国,尚有数十万虎豹狼豺的胡人,逐鹿问鼎结局如何,恐怕只有苍天才知晓。赵与莒此时虽是孤身进入大宋皇室,看似危机四伏,可若真能如了他意,那么不仅有了天下大义的名分,更可节约一二十年时间,用这时间休养生息整兵牧马,到时过淮水渡黄河,与胡人逐鹿于中原,必能事半而功倍。
而这流求,便是岛主布下的一步妙棋,暂时是闲子,可当岛主真有登基那一日时,这小小流求,便能发出十倍百倍之力!
赵与莒的来信,给淡水不仅仅带来了欢乐,也将因为不能与他直接联系而有些浮躁的众人心思平静下来。
“信里还问候了秋风清、林梦楚与胡幽,官人还不知他们已经远航海外了。”李邺又笑道。
这话让众人沉默下来,秋风清等人出航已经半年,至今渺无音讯,虽说众人都知道他们此行没有一二年回不来,可终究是挂念着的。耶律楚材发觉自己在在场众人之中算是年纪最长的,自然不能让众人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精神又低沉下去,故此笑道:“诸位做事须得小心了,若是殿下知道咱们在耽罗岛上打的那仗,只怕个个都要挨骂了,还是好生做事将功补过吧!”
他们正说话间,外头忽然又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方才马蹄声是孟希声带来了赵与莒的信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一次又会是什么消息。
“四娘子,船,有船来了!”
奔进来的是在灯塔之上值守的了望手,他气喘吁吁,神情有些惶然。杨妙真见了柳眉便竖了起来,喝了声:“站住,喘匀了看再说话,有何好担心的,万事有俺在!”
她这番话连珠炮一般说了出去,那了望手先是一惊,然后神情松驰下来,喘了两口气后道:“有船,正在靠近咱们淡水,没有挂咱们的旗帜,是外人之船!”
淡水自建城以来,因为不是靠着航线的缘故,少有商船往来,偶尔有因为风浪而靠近的,也都被淡水战船驱赶开来。故此,虽然沿海有些海商也知道海外有一流求,却始终无法靠岸一观虚实,更不知晓此处乃是移民所建立。那了望手慌慌张张,自然不是因为有船出现,而是因为这批船显然是准备靠近淡水。
“让水师护卫队驱走便是……”杨妙真道。
“不只一艘,而是三艘,而且帆具齐整,必不是遇风来泊的!”那了望手有些紧张地道:“我用千里镜望了,都是四千斛的船!”
“且先去瞧瞧,或许别有收获。”听得了望手如此说,杨妙真也知晓,这三艘船显然不是无意来到淡水的,她看了看四周,虽然淡水战船分散于耽罗、悬岛,留在淡水的只有两艘,但淡水岸上有岸炮,又有千余护卫队员,战时还可动员起近万丁壮,莫说区区三艘船,便是三十艘也不惧它。
蒲开宗站在船头,凝望着前方的淡水,他神情凝重,心里也极为忐忑。
这些年来,产自于流求的刻钟、玻璃、流求绸、淡水布、烈酒和其余多种特产,盛行于大宋与金国市场,甚至挤占了自泉州出口的大宋丝绸布匹的份额,蒲开宗生意也受到影响。起初他还想降价与之竞争,结果发觉对方的价格可以降到比他还低的地步,他不知流求丝绸布匹是半机械化集约生产,成本远较他收来的家庭作坊式生产要低,而效率则更高。故此原本因为海贼被清扫而重振的生意,这两年来又遇着了困境。旁人只道两者不能并存,可蒲开宗思来想去,若是寻着那些流求货的产地与之交易,或者可以双羸。恰好有艘泉州海船曾因风浪经过淡水,虽说远远的便被驱离,却知道了淡水方位,蒲开宗得了这消息,横下心便决定出来开拓这条商路。
淡水船每次前往泉州,都要买入大量棉花、生丝与铁矿,蒲开宗料想这些货物都是淡水所缺的,故此便购得三船这些货物,重金请那位远远见过淡水的船长为向导,横渡海峡,花了四日时光,终于来到这淡水。
起初之时,他以为淡水不过是与三佛齐、占城一般的土人国家,还颇有轻视之心,可远远见着竖在山上的高塔,他便知自己料想错了。
“这高塔颇有中土风范,看起来倒似两江一带的佛塔,那流求来船的水手也都是汉人,莫非……这流求竟然是汉人所居?”
若是土人,反倒好交道些,土人大多淳朴,即使是言语不通,也可以用手式与之贸易,唯有汉人,最是奸猾,便是能够贸易,只怕自己这趟获利也不会太多。
全天下做生意的尽数如此,只巴不得自家交易对象不是傻子便是败家子,最恨的便是对方精明能干。蒲开宗倒不担心对方不让靠岸,自家船上载着对方急需的货物,何愁对方不开方便之门。
当他们的船离得港口不过里许之时,港中原本停泊着的两艘船一左一右驶了出来,隐隐有包夹他们之势。蒲开宗心中一动,这般阵势,那可就是来意不善了。
“喊话,说我们是商人,带着他们急需货物,他们可以派人上船验货!”蒲开宗是做大事之人,倾刻间便有了主意,向着水手下令道。
水手们也知道情形不妙,立刻喊了起来,可是对方却不为所动,没一会儿,那两艘船便离他们不足八十丈。
“莫非……”蒲开宗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他敢自己来流求,原本便是因为他身上流着探险者的血。见对方船头处侧舷下方打开窗子,一个大铁管伸了出来,蒲开宗更是心中一凛。
“这是……这是……”
当年攻打悬岛的海贼,多少有漏网者,他们回得南海,只说悬岛巨船之上有管状神兵利器,能召来天雷轰击敌船。因为此说过于荒诞的缘故,闻者大多一哂置之,但蒲开宗却是将信将疑。向他借了大海船的欧阳映锋,在那一战之后便音讯全无,他那两艘大海船也无影无踪。他事后追查许久,消息却都中途断绝,只知道那是沿海制置使用的利器,但沿海制置使又说绝无此种武器。他甚至遣人潜入悬岛,可悬岛戒备森严,他的人只能探得一些外部消息,加之大炮又不是悬岛造的,故此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如今他终于明白,那东西来自流求。
想想也是,悬岛这几年来,便是流求货物聚散之地,每月都有大量流求海货运至悬岛,再在定海或庆元府分销与来此收货的大宋商行。那么悬岛自流求悄悄购得这神兵利器,也不足为奇。
想到自家也可能自流求买得这神兵利器,蒲开宗心便怦怦跳了起来。
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将眼前这一关过了,那些流求人似乎不怀好意的模样。他再次下令道:“喊大声些,说我们送了棉花、生丝与生铁来!”
水手们自然听命行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喊话起了作用,那两艘船不再接近,过了会儿,一艘舢板自其中某艘船上放了下来,那舢板上有七八人,身上并未着甲,只带着腰刀,乘风靠近蒲家海船。
“你们是何许人也,为何来到我家地界!”那舢板上一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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