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上最亮的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7号兔子
 卓炜叹了一口漫长的气,“走吧,回市局汇报情况。”
 王奇神色也不轻松,他拍了拍卓炜的肩膀。
 “这是条重要线索,霍队他们在济通蹲了二十天,什么都没逮到,这帮王八养的,调虎离山玩的溜。就看这次了,如果蒙对了,恩怨这么多年,就可以了结了。”
 霍星和陈晚回到家。
 陈晚还在大发感慨,“吃了这么多菌子火锅,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霍星笑,“想夸我就直说。”
 陈晚挑眉,“求我啊。”
 霍星:“……”
 陈晚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说错了,应该是你妈妈做的最好吃。”
 霍星沉声,“她也是跟我学的。”
 陈晚一听,用力敲门板,“警察叔叔,你脸掉地上了。”
 霍星对她抬了抬下巴,“你帮忙捡一下。”
 陈晚切声,“早些时候没看出来啊,脸皮这么厚,不当警察可以去摆摊烙大饼了。”
 说完,她把洗手间的门关上,准备洗澡。
 霍星隔着空隙,对她说:“等过了这个雨季,我带你回昭通。”
 陈晚声音隔着门,“干嘛?”
 霍星说:“吃菌子火锅。”
 她没再回话,不多久,淅沥的水声响起,同时伴着娇俏的口哨声。
 陈晚在吹一首歌,霍星仔细听了番,没听出是什么。
 
夜空上最亮的星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陈晚洗完澡出来,霍星正在玩空弹壳。
 她第一次见这稀奇玩意,凑过去两眼放光。
 陈晚头发还在滴水,她一手拿着毛巾胡乱盖在头上,一边指着问:“这都是真的吗?”
 霍星看她一眼,放下弹壳去卧室,边走边说,“是真的,射击训练的时候留下的。”
 再回来,手上多了一条浴巾。陈晚眼睛一黑,浴巾就盖住了她湿漉的头发。
 霍星帮她擦了两下,像一颗小冬菇。
 陈晚摇头晃脑,按住他的手,“揉面粉呢?我自己来。”
 陈晚微微弯腰,把长发撩到一侧,轻轻柔柔地挤干水分,“你打枪厉害吗?”
 霍星把空弹壳一个个立起,摆了齐齐一排,语气平静,“厉害。”
 陈晚啧了声,“谦虚点行吗?”
 “公安部的射击比赛,我拿过五个第一。”
 “才五个啊,也没有多厉害嘛。”
 霍星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她说:“这比赛才办了五届。”
 陈晚:“……”
 霍星问:“喜欢吗?我给你做条链子。”
 “用弹壳?”
 “对。”
 陈晚摇头,“不要,没事挂颗子弹放身上,不符合我气质。”
 霍星笑道:“什么气质?”
 “美呀。”
 霍星:“……”
 陈晚拿了两个掂量了番,又往半空抛,落下来的时候她只接住一个,霍星眼疾手快,海底捞月一般,抓住了掉落的另一个。
 陈晚微眯眼睛,“身手了得啊。”
 霍星挑眉,“以后让你看看,你男人有多厉害。”
 陈晚懒洋洋地说:“厉不厉害不能用看,试了才知道。”
 霍星心情大好,一把搂住她的腰,在耳边点火,“你试过,感觉如何?”
 陈晚非常认真地思考起来,慢慢皱起眉头,眼神趋于嫌弃。
 霍星把她往自己身上压,急不可耐地问:“嗯?”
 陈晚长长叹气,“爽翻天。”
 霍星:“……”
 陈晚被他的表情逗得咯咯笑。霍星忍了忍,终于也是暖色拂面。
 “刚才哼得什么歌?”霍星问,她洗澡的时候,吹得那首曲调。
 “老歌。”
 霍星拿下她手里的浴巾,示意她坐下,两人一高一低,陈晚盘腿坐在椅子上,任霍星给她拭湿发。
 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刚够照亮这张桌子,空气里还有新家具特有的木头香,陈晚很喜欢这股味道,她深吸了两下,再轻轻呼出,最后说:“我唱给你听吧。”
 认识这么久,霍星还没听过她唱歌,在这短暂的等待里,他设想了一下她的歌声,平日说话的时候就清清透透,娇嗔起来尤其好听,这样的声音,换另一种方式表达,应该也不赖。
 很快,陈晚证实了他的猜测。
 清透,且软。
 暖曲小调在这酣甜的夜里,格外动情。
 我将春天付给了你
 将冬天留给我自己
 我将你的背影留给我自己
 却将自己给了你
 爱是欢笑泪珠飘落的过程
 爱曾经是我也是你
 最后一个字唱完,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陈晚盯着桌上的子弹壳出了神,霍星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轻。
 “听过吗?”陈晚问。
 “听过。”
 “我喜欢这首歌的歌名。”陈晚说:“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男主和女主相爱十年,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最后却没能走下去。我记得片尾曲,就是这首歌。”
 霍星手中动作又恢复了正常,把她的头发散在肩后。
 “对大多数来说,十年就是一个数字而已,没有那么多生离死别,十年前的菜市场,十年后它还是个菜市场,十年前陪你的人,十年后,大多数还会在。”
 霍星说得实在,也说得在理。陈晚转头看着他笑,“那我和你十年后呢?”
 “儿子上小学。”
 陈晚不乐意了,“为什么是儿子?”
 霍星哦了一声,表现大度:“女儿也行。”
 陈晚:“……”
 霍星笑,“只要是你生的,都好。”
 陈晚憋不住笑意,弯起嘴角,指着桌上的空弹壳说:“给我做条链子吧。”
 霍星问:“怎么又想要了?”
 “戴在身上,你出任务不在家的时候,我也有个念想。”
 霍星久久不语,陈晚握住他的手,为数不多的灯光仿佛都碎在了她眼里。
 “多久都可以,但一定要平安回来,这是我对你的最后底线。”陈晚语气陡然转高,整个人都严肃起来,“能做到吗?”
 他只静静看着她。
 陈晚提声,“霍星。”
 “能。”
 我能。
 简单又郑重的回应,陈晚的心顿时松了。
 晚上睡觉之前,霍星问她,“给你爸妈打电话了吗?”
 陈晚正在敷面膜,黑乎乎的一张脸,只有眼睛是亮的。
 她含含糊糊地说:“没有。”
 霍星想着办酒的日子也快了,提醒她,“这两天就把这事办了吧,有个什么要求建议的,我也能匀出时间去弄。”
 陈晚忍着笑,“行。我记着。”
 霍星又问:“婚纱照真的不拍吗?”
 “不拍。”
 陈晚答的干脆。她从小就不喜欢照相,不管是证件照还是艺术照,甚至手机里连自拍都没有一张。
 见霍星还在犹豫不定,陈晚撕下面膜,说:“把这个钱空出来,还不如咱俩去度个蜜月呢。”
 “你想去哪?”
 “北国看雪。”
 霍星点点头,“我婚假有半个月,你要想去,就订票。”
 陈晚顿时来了神,“可以吗?”
 霍星笑,“可以。咱们往黑龙江去,再往中北部走,带你去看看大小兴安岭和松花江,那里景色很不一样,有湖有山有树,还能看松鼠。”
 陈晚看他说得头头是道,问:“你去过?”
 霍星应声,“我在那边待了半年,特兵集训,专挑极端天气的地方钻,零下二十几度搞野外生存,一顶帐篷就是睡觉的地方,那里我熟的很,有几棵树上我还做过记号。”
 陈晚听入神,“记号写的什么?”
 “我要活命。”
 霍星声音淡,语气四平八稳,那些烈焰穿肠的艰苦年月,在他的人生里,就是一瓶熬了好久才出土的酒,只有自己才能闻到酒香。
 陈晚好一会才说:“我好像体会到了。”
 “嗯?”
 “我男人的——厉害。”
 她坦诚又直接,感受什么,便说什么。这种直来直往的陈述,却越显得可贵。
 不算赞美,霍星却笑得非常开心。
 这一晚上,陈晚缠着他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没有儿女情长,没有人心算计,霍星的人生也很简单,单调艰辛,朝不保夕,每一次磨难都是浴火重生的淬炼。
 他已经尽量避忌谈起那些流血的危险,但陈晚还是听得手心冒汗。
 最后,陈晚眼皮耷拉,再也撑不住地睡着了。
 所以她没听见霍星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败在了你手里。”
 因为婚假的时间较长,所以霍星的申请报告一早就交了上去,他的工作性质略有不同,任务偶发,不确定性太大。
 霍星的这封申请直接递交省厅,第二天,秦所长就把领导的批复意见给了他。
 十五天假期落实得非常顺利。
 霍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秦所长先是恭喜他新婚,一番客套话后也就没啥事了,霍星的手刚碰上门把,人又被叫住。
 “对了,小霍。”
 霍星转过身。
 秦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下个月的物资清单,往济通送的,明天动身,这一趟你随车去吧。”
 济通西临老挝,边境地区一向复杂混乱,霍星参与的打拐任务依旧有队友在前线蹲守,物资供给是每个月的例行工作。
 霍星想都没想就接下来了。“好。”
 他接过信封,大致看了一下。秦所长拍拍他的肩膀,“一天来回,出了这次短差,你就留所里当休息,好好准备一下办酒的事。去年我儿子结婚,我可是深有感触,要忙的事可多了。”
 霍星点了点头,把信封收好。
 秦所长给他发了支烟,“你爱人是哪儿人?”
 “上海。”
 “哟,还挺远,姑娘看着面善,能支持你这工作,就很了不起。”
 霍星的烟夹在指间,他抽的慢,笑了笑没说话。
 秦所长拍拍他的肩,“行,那你先去忙吧,明天六点走,老时间。”
 第二天,霍星前脚走,陈晚就跟着起了床。
 她记得,今天和周正然的约定。
 今天不出摊,所以陈晚没有穿那些文艺范的长裙,而是挑了一件样式简单的毛呢风衣,水蓝色很淡,非常衬肤色,陈晚想到今天可能要爬山,就换了平底鞋。
 七点二十一到就出门。
 很意外的是,周正然竟然到的比她还早。
 周正然换了辆越野,更意外的是,他今天没有穿黑色衣服。
 浅卡其大衣长度至膝盖,颜色暖了,气质还是不近人情。
 周正然全程戴着墨镜,陈晚稍稍回想两人的见面,发现没有见过他一次笑脸。
 这次也一样,没有多言,车子平缓地开上大路,上了沪昆高速,一路畅行。
 育林山离市区并不是很远,往西南走八十公里,再有个二十里山路就到,说起来也算半开发的旅游景点,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山脚下有个小村子,古朴简单,风景实在没得说。
 陈晚下车后活动了一下,周正然把车停好,也从驾驶室下来。
 后面三辆黑车从他们出发起就一直跟着,得了周正然的眼神示意,这会子安安静静地停在五米开外。
 陈晚问:“周叔,我们今天是来爬山吗?”
 周正然点点头。
 陈晚庆幸自己穿得平底鞋。
 周正然折回车里,提出来一个纸袋,递给她,“换这双,自己的鞋留车里,别弄脏。”
 陈晚微怔,他给的,是一双崭新的运动鞋。
 周正然走到前面抽烟,给她时间换鞋。
 陈晚也没磨蹭,两下换好,还挺合脚。
 两人绕过几家农屋,从山脚上去,刚开始的路虽然坎坷,但还算好走,陈晚大学参加的社团就是登山队,跑起来跟泥鳅一样。
 周正然年近中年,但精气神还是充沛,也能跟上她的节奏。
 “周叔,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正然墨镜一直未摘,陈晚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说:“贸易。”
 陈晚了然,“我有个朋友也做这方面,不过他除了贸易,还做房地产,炒股票,什么都玩。”
 “朋友?”
 “对,二十年的好朋友。”
 周正然问:“你父母——你养父母是做什么的?”
 有了聊天话题,两人走的慢了些,陈晚与他并排,手上拽了根狗尾巴草。
 “他们也做生意,我还有弟弟和妹妹,弟弟今年大学刚毕业,妹妹还在念高中。”
 周正然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歇气,他的声音沉沉稳稳,爬山也不显抖。
 “他们对你很好。”
 陈晚笑了笑,没说是,也没反对。
 她问:“周叔,您是哪儿人?”
 “云南。”
 陈晚有点吃惊,他竟然也是云南人?
 周正然掏出烟盒,点燃他今天的第二支烟。
 “在昆明,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山上有风,烟雾刚呼出鼻,就被吹散干净,周正然抽烟的时候,烟夹在指间,唇和刀片似的,紧紧贴合。
 薄唇寡情。
 陈晚突然找准了一个词来形容他,寡淡。
 这种淡漠是历经千帆,岁月沉淀之后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不用刻意,不用雕琢,明明白白地摆在那,让人望而生畏。
 周正然突然开口,“你丈夫是做什么的?”
 陈晚说:“他是一名警察。”
 周正然的烟灰掉在地上,他的手不可控地抖了抖。
 “为什么会找警察?”
 陈晚一听就笑了,“他救过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和他很有缘。”
 周正然隔着墨镜,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
 看得出来,她对那个男人有满满的爱意。谈起时,语气都带了情。
 周正然问:“你十四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陈晚顿住,脸上的笑容被山风一下子吹远。
 她声音淡,“我不想说。”
 许久之后,周正然移开目光,落向远处的山脉,也就不再问。
 一番闲聊告一段路,后面的山路也越来越不好走。
 勉强撑到半山腰,陈晚刚想说要休息,周正然告诉她,“到了。”
 到了?
 陈晚举目四望,除了草堆和树丛,什么也没看见。
 周正然拨开草堆,示意她跟上。
 野草有半个人高,地上时不时地蹦出矮木和石头,让前进的路非常困难。
 周正然动作不乱,走在前面开路,碰到难走的,会清清淡淡地提醒陈晚,“小心。”
 十来分钟后,这条路算是彻底开凿了出来,尽头延伸到一块空坪,这块空坪是明显修葺过的,石碓码放齐整,一摞摞堆高在侧边,围出了一个圆形的圈。
 陈晚定在原地不动,看着中间立着的一块墓碑。
 周正然走到墓碑前,声音掺着风,竟有了沧桑之感。
 他说:“这是我爱人。”
 陈晚一时无言。
 “我爱人是跳河死的,第二天才发现,人被堵在了下游的出水口,已经泡肿了。”
 陈晚张了张嘴,还是问出口,“她为什么要自杀?”
 周正然默声。
 风起了,比山底下要凌厉得多,像是小刀片,割在脸上磕得生疼。
 就在陈晚以为不会等来答案的时候,周正然说:
 “我女儿——病死了。”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陈晚,一动不动。
 周正然已经摘下了墨镜,狭长的眼廓往上扬,比这山风还要锋利。
 陈晚的心莫名一颤,口齿都不伶俐了,“那,那挺可惜。”
 “你过来。”
 陈晚楞了几秒,架不住他的气势,还是不由自主地迈出脚步。
 她在墓碑前站定,与周正然肩并肩。
 周正然声音厚重,像是突然润了色,有了情绪在其中。
 “陈晚,你记住她的名字。”
 陈晚看向墓碑,楷体刻字,每年都有描绘新的朱红,像血一样鲜艳。
 她轻轻念出那三个字——
 傅晓月。
 她甚至不用问,为什么要我记住?
 就在她看到这块墓碑的一刻,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在拉扯推动,陈晚的心静了,山峦天地,云涌起伏,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老一少立于这寂静山岭,谁无言,谁都无言。
 风依旧在吹,像是得到山神命令,不知不觉统一频率——
 满山的树叶摇曳,这一刻都倒向了同一边。
 这无言的祭奠里,谁也不知道在盘山公路上,正驶来一辆辆长龙般的警车。
 ——
 两小时前,去济通的车已经出发三小时。
 刚转入第二条高速,霍星接到了一个电话。
 卓炜急喊急吼,少有的慌乱——
 “你赶紧回来!局里已经找到周丙了!就在育林山。快一点,霍队,快一点!陈晚和他在一起!”
 
夜空上最亮的星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陈晚搂紧了衣服,山上到底凉。周正然说:“走吧。”
 这个过程里,他没再回头看一眼墓碑。
 陈晚心里有很多疑虑,但这一刻,她也不想再问了。
 大概,这是一个丧妻的年暮老者对爱人的悼念,他应该很孤独,没有什么朋友。
 陈晚想,自己也没损失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就好好的当一个倾听者吧。
 下山要轻松许多,周正然走在前面,陈晚踢着小石子,偶尔扯几根草拽在手里晃,这青天云白,山脉起伏,很容易让人心静。陈晚掏出手机,想了想,调出一个号码。
 没几声那头就接通。
 陈晚摸了摸鼻尖,放慢脚步,喊了一声,“妈。”
 章丽萍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陈晚踩着一粒小石头,在地上摁了两圈,然后说:“家里最近还好吗?”
 章丽萍说:“好。”
 她声音很平,回答也很简单,一个字一个字的像是从嗓眼里抠出来一样。
 但这种语气,并没有让陈晚觉得尴尬。
 沉默了一会,章丽萍说:“我听到你那边的风声了。”
 陈晚抬起头,举高手,任风从五指缝间穿插而过。她说:“我在山上。”
 隔着电话,风从云南吹到上海。
 陈晚眯了眯眼,把手收回放进衣兜,迎着风说:“妈,我下个月初九结婚——”
 你能来吗。
 还是没问出口。
 一个请求,生生变成了通知。陈晚这一刻才发现,原以为自己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在感情和婚姻这件事上,她永远一意孤行,单枪匹马。
 可现在,她恍然了,她无法忽略心里冒出来的渴望。这场旅途,她竟然希望有人一起共襄盛举,为她祝福,为她打气。
 沉默的等待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就在陈晚要挂电话的时候,章丽萍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然后呢?
 陈晚抿了抿嘴,很轻地“嗯”了一声,“那我挂了,你们注意身体。”
 “到了大理,我们再给你打电话。”
 章丽萍的话猝不及防,在陈晚耳边炸出了一朵闪亮的烟花。陈晚耳朵发热,握着手机的手也开始发烫。
 风越来越大了,她却越来越暖。
 周正然看着她的一脸笑意,淡淡地问:“是家里人?”
 陈晚心情比之前好,扬了扬手机,“是我妈。”
 周正然双唇紧抿没说话。
 陈晚笑了笑,“周叔,我们是要回去了吧?”
 周正然说:“一起吃个午饭再走。”
 这里荒郊野外,陈晚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吃的,但看周正然的架势,对这片地方非常熟,他只留了个背影,越走越快,陈晚回过神,小跑着跟了上去。
 周正然带她进了一户农家,看起来破破旧旧,和周围的楼房没有什么不同。一个老妇人早就知道有客人来,笑脸相迎说:“周先生,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往里面走,是一个搭了棚子的空院,四面环山,好风景抬眼可见。一张方桌摆在院子中央,菜不多,荤素搭配一共四道。
 陈晚与周正然面对面而坐,周正然抬了抬下巴,“吃吧。”
 陈晚问:“周叔,你经常来这里?”
 “生意忙,不经常,这是五年里第一次来。我爱人的墓托人打理。”
 “那您现在住在哪?”
 周正然夹了一块鱼肉,顿在半空。说:“晚上就走。”
 陈晚点点头,“祝您一路顺风。”
 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只有碗筷轻碰的声音。这农家口味做得咸淡适宜,陈晚最爱吃那道牛骨汤。
 周正然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盛了一碗,轻轻推到陈晚面前。
 陈晚愣住。
 “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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