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雨露均沾,格外厚重。
李宾言负手而立,等待着船上铜管里的回禀声,主要是点检火药军备。
每艘战座舰上有‘大发贡’十门,一种改良型征夷炮,射程三千步左右。
虎蹲炮四十座,碗口铳五十个安置在船的两侧船舷,可以翻倒的一种霰弹炮,都是近战火器,接舷时候弹如雨下。
鸟铳一百把,都是最新型的鸟铳,可以打中鸟的火器,每队两把。
其余如烟罐、灰罐、弩箭、药弩、粗火药、鸟铳火药、弩药、大小铅弹、火箭、火砖、钩镰、长短兵、过船钉枪、标枪、藤牌(大木楯)、铁箭等等,数不胜数,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这次的出海主要是水师,并没有商贸之事,纯纯粹粹的宣扬国威,有钱硬造。
诸事皆定,李宾言看着猎猎作响的七星旗,大声的喊道:“升帆!开船!”
太阳正在从东方升起,洒在了海面之上,打散了所有的金光,海面之上,海鸟在海风之中翱翔,偶尔扑向海面又腾空而起,两百余艘战船的船帆缓缓升起,拉出了长长的倒影。
船工喊着号子,船匠在水面掠过,百舸争流,船舶在朝阳之下,缓缓掉头,最先出港的是引船,引船拖拽着战座舰出港,而后是三桅大船和宝船。
待出港之后,船舶渐渐散开在辽阔的大洋之上。
船队乘风破浪,向东而行。
百舸争流千帆尽,波涛在后岸在前。
大明停罢了二十一年的下西洋,终于再起。
与过去稍有不同的是,这次的船队并没有任何的商贸货物,单纯的军事行动,这个变化,是大明水师的改变,也是大明海贸格局的改变。
码头两侧都是送行的百姓、商贾、势要豪右等等,他们高声呼喊着,似乎看到了当处那個战无不胜的大明水师的模样。
从松江府市舶司到琉球那霸港,船队只用了短短十天,这中间有两日的时间,李宾言在久米岛停泊,他见一下久米士族几位耆老,这次的谈判,不能说是不欢而散,只能说充分的交换了意见。
当日,李宾言就决定迁民,将这些久米士族全都迁到了鸡笼岛去。
琉球这个万国海梁的局势很是复杂,但是面对着武装到了牙齿大明水师,无论是久米士族、琉球尚氏、与倭寇勾结的四方镇抚,都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大明水师将会在琉球停泊三月,全面肃清琉球周围海域的海盗、倭寇,探明琉球海域的暗礁、对琉球进行全面绘测,开辟良港和为民做主。
李宾言到了那霸港,就把鱼肉百姓的琉球巡抚等一应十四名官员抓捕,逮到码头当众砍了脑袋,而后亲自坐镇,梳理琉球郡县化的种种。
“我一会儿再吃,放那边吧,去把户部琉球清吏司大使喊来,鱼鳞册和黄册要尽快做好,明日把各部族的耆老请来,我要和他们谈谈。”李宾言以为是司务送膳,头也没抬的交待着,他手里拿着一本首里府尹送来的公文,极为头疼,这琉球公文,还不如没有。
李宾言看了一会儿,颇为无奈的说道:“琉球尚氏当自己放羊呢,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就是放羊,也没有这么草率,连自己的羊圈有几个都不清楚。”
一个颇为清亮的声音传来:“要是尚氏能管得好,还要你这个李巡抚干什么。”
李宾言一愣,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略带几分惊讶的说道:“老唐?”
来给李宾言送饭的不是司务,而是三皇子他外公,大明最自由的那个人,唐兴。
唐兴一乐,笑着说道:“正是在下,我从倭国来了,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唐兴和李宾言是老战友了,当年密州市舶司起,两个人就主持密州市舶司的诸事,多次伏击倭寇,配合颇为默契,自从景泰四年松江市舶司一别,已经有近四年未见。
李宾言身兼松江府市舶司重任,不敢懈怠,若非琉球这边郡县化出现了乱子,李宾言也不敢,更不能离开松江府。
唐兴又是个浪荡的性子,一出海就是无影无踪,四年来从未回过松江府,这可不就一直没见?
寒暄之后,李宾言和唐兴并未叙旧,他们人在首里府衙门,一个松江巡抚、大明统兵招讨大元帅,一个大明国丈、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以公事为先。
唐兴一番诉说,李宾言才算是明白了为何唐兴会出现在琉球。
整个倭国乱成了一锅粥,关东和关西打成了狗脑子,关东和关西内部也是各种名主倾轧征伐,谁都想提刀上洛,谁都没办法摆平。
袁彬征讨细川氏连下三国,见好就收,占据了京畿要道之后,开始广积粮、缓称王,训练倭国军卒,经营山野银山。
这一切的源头,自然是唐兴拐跑了御令今参局,足利义政开始亲政。
细川、斯波氏、山名氏这三家在京都本就是矛盾重重,再加上足利义政不肯调和,三家终于闹的不可开交,京都一乱,整个倭国,可谓是群雄并起,再加上今年洪涝严重,一揆起义,此起彼伏。
足利义政无法主持局面,立刻就想把今参局请回去。
足利义政的打算就是请今参局安稳三管领,控制京都局势,增强室町幕府的权势,借着大明敕谕的圣旨,安抚倭国上下名主,和一揆谈判,再卸磨杀驴。
想的很好,可是这第一步就出了差池,今参局已经嫁给了唐兴,索性扔下了御令的印绶,跟着唐兴来到了琉球,不再过问任何倭国事。
“竖子眼高于顶,他哥哥九岁登位,做了九个月的将军就死的不明不白,若非这些年今参局护着,他足利义政早就死于非命了。”唐兴摇头说道。
唐兴说到了今参局,露出了几分笑意,其实他娶今参局的政治目的远大于他个人情感,主要是为了把倭国搅的天翻地覆,大明好浑水摸鱼。
对于唐兴而言,从来不是自由大于一切,而是大明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大明,唐兴可以献出一切。
今参局能放下倭国的一切,跟着他来到倭国,唐兴也在懒得计较过往,他本身放荡不羁之人,而今参局的那些黑暗过往,是倭国悲剧的缩影罢了。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李宾言知道唐兴娶了这么个人,本来还担心唐兴耿耿于怀,看到唐兴都不甚在意,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唐兴自己不计较,李宾言不会多嘴。
“我这次来,還給李巡抚带来了一份大礼!来人押上来!”唐兴乐呵呵的押上来三四个人。
李宾言不明所以,一脸莫名其妙的说道:“这是何人?”
唐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将三块腰牌递給了李宾言,乐呵呵的说道:“石见银山的孔府余孽。”
天字第一号案,孔府大案,九万顷田亩、三百万两倭银,是当初陛下查抄了孔府之后,两笔最大的财产,尤其是九万顷田亩。
大明第一亲王襄王府把挂名王府下的田产都算进去,不到五万顷,曲阜孔府等于两个襄王。
这个天字第一号案,是李宾言督办,至今未曾结案,因为孔府余孽至今逍遥海外。
唐兴啧啧称奇说道:“袁彬就带着三百人,一千匹马和干粮,转战三千里!”
“五日,扑到了石见银山,抓了这几个大鱼,而后功成身退,回到了山野银山,各大名主瑟瑟发抖,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还有些小虾米,已不足为虑。”
袁彬跑去石见银山逞凶,并非单纯的抓捕这些余孽,更是为了立威,山野银山群狼环伺,而且占据要地,一些名主想要联合起来共同征伐,袁彬三千里奔袭,就是让这些名主们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李宾言呆滞的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再次放下,可是他并没有留意到,茶杯里早就没有茶了,他呆呆的问道:“我素来知道袁彬强横,没想到他这么强横!”
“天大地大,还有袁彬不能去的地方吗?”
“不过想想是袁彬,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转战三千里得手后回到了自己的老巢,这震慑力,在倭国谁还敢跟袁彬咋咋呼呼?
“也就是在倭国罢了,天下失道一片乱世,发生什么都不稀奇。”唐兴倒是觉得很合理,他见惯了袁彬勇武,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這种事发生在袁彬身上,非常合理。
唐兴眉头紧蹙的说道:“倭国内讧,倭寇离散,这海上的倭寇陡然增多,李巡抚还是多加小心。”
“我自然知道。”李宾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如同朱见深单枪匹马跑去了和林,治理云贵川黔苗民生变,永无后患的做法是征伐麓川,安定麓川需要先平定交趾那般,想要对琉球郡县化,并且长治久安,倭国必须势弱。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六百二十四章 ?时来顽铁生辉,运去黄金失色
倭国势弱,是大明对琉球郡县化的前置条件,这句话听起来,并不符合大明的高道德要求。
“其实倭国是自己乱起来的。”唐兴看李宾言的表情,就知道这个读书人有一点于心不忍,毕竟倭国乱起来,受害的还是最穷苦的百姓。
倭国的百姓有什么错呢,可谁让他们生在了倭国。
倭国的一揆起义,是斗争最激烈、伤亡最大、成效最低的一种斗争方式。
可倭国的百姓,和大明有什么关系?
李宾言嗤笑了一声,摇头说道:“我在松江府任职五年,四处走访了解了很多,除了在洪武、永乐年间,这百年来,大明百姓深受倭患之苦。”
“仁恕,是陛下的本务,身为臣子,忠君之事才是本务。”
唐兴一愣,想到陛下的那个性子说道:“就朝中这局势,谁敢为倭国说一句话,一个通倭的屎盆子扣头上,比扒灰还臭。”
大明对倭国有经济利益,那就是那些金山银山,是缓解大明钱荒的有效手段。
大明对倭国有政治利益,开疆拓土,想要稳住琉球、鸡笼岛这些海外疆土,倭国不肯势强。
大明对倭国有文化利益,通倭的罪名可比通敌要重的多,但凡是涉及到倭国,那必然是满朝文武,支支吾吾。
压死孔府的是通倭大罪。
大明在倭国有军事利益,保证大明海疆安全,是大明水师的本务,也是所有势要豪右巨商富贾们的诉求,否则倭寇遍地,如何海贸?
在大明,没有人为倭寇说话,倭国的国名是日本,除了册封日本国王之时,大明大都用倭国称之。
“琉球这边怎么回事?”唐兴不再谈论倭寇,有山野银山这个搅屎棍在,倭国根本无法形成对琉球郡县化有威胁的合力,而是说起了琉球。
李宾言将事情全须全尾的讲了一遍。
大明的官员觉得在海外,天高皇帝远,就不把琉球百姓当人。
譬如那椰油、椰干、椰奶、鱼油、蚌珠、漆器等生意,第一批送来的官僚我行我素,变本加厉,最终逼得百姓闭市躲避横征暴敛。
譬如圣旨明言,免赋税三年,这帮官吏故意找几个北方的吏员宣谕,当地百姓本就是跟着久米士族用的是闽南语系,压根听不懂朝廷的诏命,赋税徭役照旧不替,巧立名目,苛捐杂税,拉拢豪绅,交税捐款,如数奉还,三七分账。
这类的事情很多很多,李宾言只是挑了其中几件重点的事儿说,陈福寅当初在琉球当椰子王,和琉球百姓同舟共济、共抗倭寇那点情分,已经消耗的干干净净。
李宾言总结性的说道:“这些人来到这儿,压根就没想着琉球现在是大明疆土,也没想着当琉球人是大明人,更有些故意为之。”
唐兴有些懵,听来听去,都是这些官场上的腌臜事,就这点事儿,还至于李宾言亲自跑一趟琉球?
要知道李宾言可是松江巡抚,南衙双煞,多少事等着李宾言做?
松江府通衢天下百货,何等重要?
“倍之?”唐兴探着身子轻声问道,他只想到了这种可能。
李宾言伸着手低声说道:“倍之。”
“胆子忒大了!”唐兴猛地站了起来,面露惊恐。
明知道陛下划拉的那条线在哪里,还要搞这种把戏,这不是找死?
没做好事是无能,破坏大明国策,那是无德。
无德无能之辈,享国之俸,食君之碌,贪财逐利本已该死,甚至故意破坏大明开海国策,他们不死谁死?
大明的当今陛下,不想做天可汗,更不想做万国之主,大明的皇帝曾经说过,陛下首先是大明的陛下。
陛下心里那杆儿秤,始终是倾向于大明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也是琉球国王尚氏之前不敢告状的原因。
琉球刚刚开始郡县化,陛下对新辟之土,政策上的确有倾向,可是心里还是向着大明。
若非奔着陛下逆鳞去,这十四官吏,八成还是流放,可是他们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陛下了。
李宾言示意唐兴稍安勿躁,摇头说道:“就是個苗头,我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
倍之,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手段。
比如,提高琉球劳保局的最低劳动报酬,就可以立刻马上将琉球当地的土作坊击垮,逼得琉球百姓闭市逃难,椰油、椰干、椰奶、鱼油这些生意直接落到了大明海商的手里。
比如,伐树造船之事,打着朝贡的名义,几增摊派,伐木造船工序繁多,民怨盈道,百姓苦不堪言,只能逃入山林之中,落草为寇,这个时候,大明士绅的传统艺能就有了发挥的舞台。
比如陛下对琉球统一度量衡、货币、文字,捣毁淫祀,但是陛下从来没有说过要废止前宋旧钱和飞钱,倍之就是借着统一货币的大棒,废掉所有旧钱飞钱,借机大肆敛财,琉球的财经事务薄的跟纸片一样,被破坏殆尽。
破坏新政的最好方法,并不是阳奉阴违,而是加倍执行。
李宾言时常恐惧大明即将到来的凛冬之序,琉球官僚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试探,若不降下雷霆之怒,李宾言害怕这股邪火,从琉球烧到大明遍地都是。
到那时,陛下的一切新政,就会毁于一旦。
唐兴终于明白了,李宾言为何接到圣旨,就大张旗鼓的将大明常备水师力量拉出来耀武扬威,军队是大明的压舱石,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压舱石的作用来。
跟那霸港外的水师较量,琉球没人有这个胆子。
“你也小心点,你搞了这么大的排场出海,这不是授人以柄吗?”唐兴还是很担心李宾言的安危,他知道李宾言的危险绝对不是来自于面前的敌人,而是身后那些捅阴刀的宵小之辈。
李宾言扭头看了看身后挂着的永乐剑,最主要的还有那几道圣旨。
排场,是陛下给的。
琉球诸事,随着李宾言和大明水师的到来,郡县化进程再次被推进。
时来顽铁生辉,运去黄金失色。
大明的夏序在悄悄过去,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新港外足以遮天蔽日的船舶,还是停泊在港口之中,一动不动,往日被人追捧的船证居然有了剩余,宝源局的纳储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缓慢推动。
官道驿路上往来的商队逐渐没有了往日那般拥挤,南北运河的抽分局再不如之前那般的忙碌,而后就是听闻贵州苗民生变,大明军几次镇压,死伤惨重。
西南方向本来打算上马的陕西行都司设立布政司之事不了了之,大明似乎停止西进扩张,大明始终无法通过天山,始终无法打通与碎叶城、撒马尔罕的通途。
秋天的时间仿佛很短,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夏序之后,就是寒风阵阵冬天。
十月初,大明京师被蒙在了一层厚厚的雪中,这场大雪,连连绵绵下了三天,依旧是阴云密布没有停止的迹象。
风一吹,天地都是雪花飘飘,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甚至分不清楚上下。
“朕不同意!”朱祁钰坐在盐铁会议的桌子上,面色平静说道:“降低劳保局的劳动报酬的最低标准,只会让这个冬天更冷一些。”
盐铁会议如期举行,李宾言担心的凛冬终于还是来了。
会议上的诸多官员一个个都是面色如同窗外的冰坨子一般,本以为李宾言不务正业、仰望星空,悟出的狗屁四时之序的狗屁道理,不过是诓骗圣恩的幌子。
没成想,大明真的迎来了冬序。
到了这个时候,朝堂衮衮诸公,都情愿四时之序,是李宾言诓骗圣恩的幌子。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寒冬已经来了,而且十分的棘手。
王祜思索了许久,如何礼貌而不失恭敬的反驳陛下,他认真思量之后说道:“陛下容禀,如果不降低劳动报酬的最低标准,大量工坊就会关门歇业,到那时,会有更多的人吃不上饭,尤其是南衙十四府之地。”
林绣也拿出了一份奏疏,递给了兴安说道:“陛下,计省核算,降低三成的劳动报酬,至少可以让六成的工匠们有活儿干,有饭吃。”
大长桌前,群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钱荒引发的冬序,让大家都是忧心忡忡,并且无计可施。
掌翰林院事吴敬看着手中的题本,颇为担忧的说道:“陛下,南衙十四府正在从小农经济转变为商品经济,如果此时大量工坊倒闭,工匠重新务农,再起,恐非易事儿。”
吴敬在浙江干了十年的财会税务,他对现在的局面非常担心。
以煎盐为例,一个学徒至少要学三到五年,才能成为一个熟练的工,一个熟练工至少要十年才能师父,而大多数熬到这个岁数,就该准备后事了。
大明此时的平均年龄不到三十五岁,成为工匠就意味着放弃了种地,或者干脆失地。
一旦大量工坊关门歇业,工匠们回家种地,大明小农经济到商品经济的蜕变,就变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了。
“陛下,权宜之计。”胡濙想了想还是表了态,给陛下台阶下,陛下的执政基色就是以民为本,这种降低劳动报酬,明显是失道的一部分。
失道的恶名陛下决不能担,那么负担这个恶名的自然是臣工,胡濙首先表态,意思很明确,降低劳保局劳动报酬标准的雷,他扛了。
朱祁钰看眼胡濙,突然发现这个老狐狸,开始失去往日里的精明和明哲保身。
死后一抔黄土掩,趁着还有口气儿在,脑袋还不糊涂时候,做些事儿来。
陈懋等一干武将没说话,正襟危坐,等待着陛下的决定,此刻军队就是大明的压舱石,他们一言不发就是最好的回答,陛下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朱祁钰看了一圈,看向了于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问道:“于少保有什么想法吗?”
朱祁钰此言一出,聚贤阁立刻静了下来,聚贤阁是暖阁,地火烧的很旺,可群臣们只感觉暖阁之中吹过了一阵寒风,胆子小的几个打了个冷战,带着惊恐的看着正中的陛下和左一的于少保。
凌冬已至,若是陛下和于少保离心离德,闹将起来,大明还有明日吗?
于谦是少保,百官之首,掌牛耳者,本身清廉在百官之中极有威望;
而且还是大明的文安侯,虽然不及国公尊贵,但是大明最能打的京营,一直是于少保在看管;
最重要的是自陛下登基以来,几乎所有大战,于谦都是总督军務,軍功彪炳!
而眼下降低劳动报酬的最低标准,是一种失道之举,陛下問于谦有何想法,是单纯的问于谦有什么想法?还是想要让于谦出来抗雷?亦或者是陛下早就不满于谦权柄过重,打算收权?
联系到前段时间立相,贺章拜访了九重堂后立刻站了出来反对立相,最后也没有立相,胆子小的牙关都在打颤。
朱祁钰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因为真的太安静了,往日里遇到什么事,朱祁钰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一句于少保有什么想法,但是今日,群臣们的模样,让朱祁钰品出了几分味道来。
大难临头各自飞。
于谦是廉洁持正,不是蠢,相反做一个清官升到他这个位置,用人情练达四个字形容都不为过,他立刻明白所有人的担心。
“陛下,臣愚钝,并无良策,事无两全法,降三成安民方为上策。”于谦没有犹豫,没有权衡私利,更没有想身後名之类的事儿,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群臣们听闻于谦此言,长松了口气,于谦还是那个于谦,愿意替陛下挡一刀的于少保,不擅长明哲保身的那个于谦,直言不讳,愿意抗雷。
这也不是于谦第一次这么做,一直以来,于谦都是这个态度,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顶了天,闹到天下皆反,陛下把他于谦当奸臣、权臣推出去砍了,以平民愤。
对于于谦而言,自始至终,大明江山社稷最为重要。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胡濙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于谦,他都主动站出来,于谦其实可以顺水推舟推到他头上。
朱祁钰伸出手来拍了拍,响亮的声音吸引了群臣注意,他才笑着说道:“于少保有一上策,朕有一上上策,诸卿听朕一言。”
如果说于谦一直是那个粉身碎骨浑不怕的于谦,那么陛下一直是那个很有办法的陛下。
群臣露出了探究的目光看着陛下,到了这个时候,陛下还有法子?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六百二十五章 皇帝陛下,不觉得羞愧吗?
朱祁钰看着群臣,他还记得刚登基那会儿,金濂的态度和现在群臣的态度都是如出一辙。
在开源节流之事上,往往选择最简单的节流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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