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封遥睡不够
在他上前,走入那片火海时,系统出现了保护机制,有一层白色的光膜贴在了他的身上,隔开了火焰。
他背对着被火焰烧灼得通红的天空,一步一步,走进了那间地下室。
背对着莫言。
如果这样独自走进地下室,完美通关的成果将属于他一个人所有。
……如果莫言要选择出手,这将是最后的时机。
苏明安不回头。
他踏着被铁皮包裹的阶梯,缓缓地,没有防备地,走了下去。
防火的光膜贴在他的身上,火焰在他的两旁溪水般掠过,入眼全是一片奔放艳丽的红。
他一步一步下移,灼灼光亮在他面前投下模糊的影子。
像映照在浪峰上的霞光,像迎面刮过的洪流,他迎着满身艳红的火,走入了这片被红色包裹的白沙天堂。
身后的铁门关上。
像心上的大石骤然落地,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直到最后,
莫言都没有对他出手。
他抬起头。
眼前,穿着血红舞裙的少女,站在地板上,身后是被火焰照得透亮的木质长廊。
她的面颊染上红色,像开了温柔的花。
苏明安看见那少女正在向他走来,她那一瞬看向他的眼神,专注到炽人。
……似是涌动起了一股浓烈却未曾抒发而出的情绪。
那一瞬,像是周身的时间全然奇妙地凝结起,一切景象在这一刻都模糊下来,眼前只剩下了冬雪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神,似流淌着一片渐渐鲜活的,灼烈的岩浆。
他听见了自己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医生,白沙医生。】
【你也是来“治疗”我的,你觉得我的病况如何呢?】
【——我不清楚你的病况,因为我觉得你根本没病。】
【爱一个人,与对方的性别、种族、身份背景,都无关。爱情是两个个体的吸引,是一份美好和信仰。当你心中有着“爱”这样一个感觉,那这就是爱情。】
【——相信你所相信,爱你所爱的,冬雪。】
……
【您已进入隐藏线·岁月线·最终环节】
【完美通关进度:95%】
……
冬雪看着他。
在潮生般的大火中,她踩着漂亮的红舞鞋,正在朝他走来。
“他们都说我幼稚,说我白日做梦,说我是疯子。说我,说我们……是不被接受的那一类人。”冬雪说:“于是,我,和像我一样的人,渐渐隐没下去,成为了【时代的牺牲者,日渐增多的暗处身影……与无法反抗的平庸皮囊】。”
“不。”苏明安说:“当一个群体都在向着一个方向努力时,调头或者回身离开的人都会成为异类。不被接受,本就意味着一种强大,而你拥有无限可能。只是,你需要成为不被大众排斥的人,才能因此发挥自己的无限潜能。”
“他们将责任强加于我,为了让我继承他们的姓氏,挥霍他们的财产,延续他们的思想。”冬雪说:“只有写在书本上的才是正确答案,只有被长辈肯定的东西才值得争取,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而我们从未被鼓励过拥有创造性。”
苏明安:“千百年来,每个人都是如此,在你诞生之时,这“被”强加的生命也使得你无法做出选择——但它并非错误。在被强加之后,你拥有了更多拒绝的权利。”
冬雪:“可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不想长大。他们却对我说【那根本不是爱情】【你应该成熟】……可爱情不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吗?”
苏明安:“你和阳夏的感情,本可以不那么极端。你本可以选择痛苦的意义,你却选择了最无意义的那一种。”
冬雪:“我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没有人理解我。笼罩在我们头上的绝望……永远无法抑制——如果,你就此治好了阳夏,离开了这里,那我……我有算得上什么呢?”
苏明安:“你是被保留的纯真,冬雪,你永远年轻。”
下一刻,冬雪的步子停住了。
她的神情变化了,眼神渐渐清明。
“为什么你的答案,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你之前分明,分明告诉我,我什么都是对的,你之前什么都顺着我的意……但现在,你却处处都在针对我……”
“因为梦结束了。”苏明安语声极淡。
……
【完美通关进度:100%】
……
下一刻,在眼皮开阖之间,他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感觉自己仿佛飘了起来,以一种灵魂体的形态,看着那个开始自主行动的“自己”。
他看见“自己”在缓慢地发生变化,“他”的身形开始变矮,发丝开始渐渐趋向银白,在一片弥漫着的大火中,“他”的容貌渐渐与冬雪长大后的模样相近。
冬雪的眼神变了。
她开始迈步,先是小步子的行进,而后逐渐加快,加快,她踩着红舞鞋,踩过吱呀作响的木地板,像正在追赶着什么。
像怕慢了就赶不上,她的步伐极快。
她越过吞吐着整座木楼的火焰,舞裙像飞扬的烈火。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住“他”,却撞在了一面玻璃墙上。
无形的玻璃墙。
二人隔着玻璃墙相望,冬雪伸出手,手掌心贴着“他”脸颊的位置,眼中满是夕阳破碎般的神采。
而“他”……成了老去的冬雪,成了阳夏。
一片火焰之中,已经飘在空中,化为透明体的苏明安,看见了下方隔着玻璃墙,与冬雪掌心相贴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真正的阳夏,接过了他身体的掌控权。
……因为真正意义上的阳夏早已不再年轻。
他漂浮在天空中,听见了系统的语声。
……
【“亲爱的,亲爱的冬雪,你听着。”】
【“你不是时代的牺牲者,也不是无法反抗的暗处身影,你不平庸,你是我最爱的过去。”】
【“冬雪,我会替你走向光明的未来,你只需要放纵、骄傲、快乐、永远天真,而后……做你自己。”】
【“你或许将沉浸于过去,但我不舍得毁灭掉你。”】
【“我是阳夏,我也是你,我是成长了的你。”】
【“在成为优秀学员,成功逃离这片无间地狱后,我成为了脑部领域的著名科学家,我的女性身份终于被所有人认可。”】
【“我捣毁了白沙天堂,捣毁了这样的黑学校。”】
【“我年龄渐长,我成为了老太太。”】
【“而在我过去的回忆里,你循环着,永远年轻。”】
【“我逐渐开始后悔,我或许应该将你从中拉出,你不该沉浸在这么痛苦的回忆里。”】
【“我回来了,一次又一次,你始终不愿意和我逃走。”】
【“你不愿意听我解释,除非我拿出完全的证据。”】
【“但这一次,我成功了。”】
【“这一次,我希望你能真正逃离出去,做你自己。”】
【“高塔从未倒塌。”】
【“……而我们永远年轻。”】
……
冬雪一直想要一件礼服,鲜红的露背礼服。
她想学天鹅舞,但家长一直说她是男生,男生要穿暗色长裤,舞蹈也和学习没关系。
但现在,借着烈火的反光,她看见了在玻璃墙上,穿着火焰般鲜红舞裙的自己。
她仿佛看到了在礼堂之下跳着白天鹅的自己。
她看见了她眼底里的光。
……尽管这里只是一片将要被焚烧殆尽的楼阁。
老太太穿着艳红礼服,搽着唇红。
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冬雪。”
冬雪的身子猛地一激灵。
在再度找回她自己的声音时,她发现她的声音哑得吓人:
“阳夏,欢迎回来。”她说。
血红的视野之中,她看见老去的自己,在笑。
“冬雪,先前我总是劝你成熟,但我后来发现,成年人,或许也该保留自己的一份纯真。”老太太轻声说:
“我们并非要逆着社会的潮流而行,也不是什么被压抑了的异类。”
“……冬雪,我们依然要自由而有尊严地行到最后。”
“我逐渐长大,变老,我年华不再,我成为了老太太。”
“我成为了脑部领域的科学家,我的女性身份被所有人认可。”
“我选择回来,捣毁了这样的黑学校。”
“我长大了,可我并不后悔。”
“我这一生没有丈夫,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社会和国家。但我并不觉得缺少什么。”
“我的学生们很听话,也很尊敬我,他们会送我喜欢的红玫瑰和低脂酸奶,会在节假日的时候照顾我,也会每年给祝寿。”
“一个丧母的小伙子,很年轻,他叫我老师妈妈。”
“我听了,觉得很感动。”
“冬雪,人不是需要爱情才能活着,而需要信仰。”
“——而有时候,爱自己,就是一种志高的信仰。”
“冬雪。”
“我爱你。”
冬雪捂着嘴唇。
泪水不断从她的眼角流下,她红舞裙的肩带在颤抖,她黏腻在一起的黑发在颤抖,她的眼神也如同大海粼光般在颤抖。
这个回应。
她几乎等了一辈子。
玻璃对面的她,还在继续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长大后的她,如一瓶刚开封的葡萄酒,有着透人心脾的香气与魅力,当那股酒液渐渐渗透到人心底里去时……便酝酿出一股灼人,且积蓄已久的苦味来。
怅然若失。
“其实母亲一直想救我们。”老太太轻声说:“……她先前只是不理解。”
“而当我将一切事情都摊在他们面前时,她竟然对我跪下,忏悔。”
“她说她差点就丢了我。”
“我们的母亲也很伟大,她虽是一个急于抱孙子的单亲妈妈,知道了我的改变后也不再反对,她带头捣毁了实验室。”
“——你知道吗?我听见她叫我女儿。”
说出这话时,老太太眼中的光采,如同海上潮生。
对于她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肯定。
“冬雪,我以前会想,我这种一生下来就性别认知错误,成为异类的人,一辈子有什么意义。”
“但后来,我逐渐明白,即使一个再差劲,在没用的东西,来到这个世界上,总会拥有痕迹。”
“有的人——或许会成为了谁眼中的投影,成了无法反抗的暗处身影,他们深陷名为“优秀”的陷阱,再也无法回头。”
“但教育,从来都是一束光,汇聚为了另一束光。”
“我看见了辽阔的世界,与高塔之后的光。”
“因为我已明白,无论如何,是被制度舍弃的废物也好,是不正常的异类也好,是不配被同龄人接受的存在也好——我们都要自由而有尊严地行至最后。”
“你应当记着,你是自己人生舞台上的主演,是画中最亮的颜色。”
“你应当记着,你是飞翔的雏鸟,是闪耀的星子,是光辉的未来。”
“【——你记着,你拥有辽阔的天空与大海,你笔下有遇难的矿工,血淋淋的真相,你关心粮食和蔬菜,你眼中有对世事的不平与愤慨】。”
“你要记着,冬雪,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有些东西。”
“从来不是为了【有意义】而存在着的。”
“【我们从来不是谁的阴影】。”
“【我们永远拥有不后悔的选择权利】。”
……
“【……而我努力过完了这一生。】”
第一玩家 二百六十七章·“6.23%”
冬雪曾经做过一个梦。
她看见,人们笑着看着她,像对待着低他们一层的动物,像对待着脚下的尘灰。
她隐秘的情绪被人血淋淋地揭开,带着撕扯皮肉筋骨一般的疼。
她成为了雨中的绵羊。
她一直幼稚,拥有名为“长不大”的罪,拥有被父母痛斥的罪。
但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等着她,像一只陪她沉底的蓝鲸。
像陪她淋雨的绵羊。
只要抱住对方,她就像抱住了全世界,她的胳膊像是能扛起所有苦难。
她曾像只枯死的皮囊,像游荡的幽魂,一次次沉溺在反复轮回的梦里,重复着最为痛苦的时光,无法走出。
……在这样不被包容的世界里,她经历了一场极为漫长的成长。
“人们在给予他人生命之后又死去,而没有人能给对此做出选择。”老太太轻声道:“……能影响我们的,更多的是我们自己——我们将没有遗憾地过完此生。”
火焰弥漫间,冬雪抬头,看见玻璃墙上火光跳跃间自己的脸。
她站在原地,像一尊石膏雕塑,沉默压住了她内心像洪水一样奔腾而出的情感,她感觉像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心脏,
在这片被压抑了的“天堂”里,生命被狭小空间挤压破碎。
……本不该存在的、虚幻的的世界,束缚了学生与教师们,也锁住了她自己。
但现在,隔着岁月的屏障,她看见了她不曾接触过的【未来】。
她的掌心,隔着一层岁月的玻璃,与老太太伸出的手掌相贴。
“你分明曾经有才华,有能力,却偏偏选择在自己最光彩的时候画地为牢。”她轻声说:“何必找回我。”
“【但在这样的天地里,你不该永远年轻。】”老太太轻声回应着。
她的言语之间情绪格外安宁,听着就让人平静。
冬雪贴住了玻璃墙,似想撞进对方的怀里。
老太太摊开手。
像阳夏曾经抱住她那样,她贴着她。
视线直直相撞。
冬雪的胸口,骤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失重感。
她身上的衣带在随着她抖动,鲜红的舞裙在火焰中紧贴着身体,她裙边的蕾丝在火中跃动,身后长长的尾带像斜飞的烈火。
燃烧着的天堂中,泪水泯没在汹涌的烈火中。
“我还能长大吗?阳夏。”
她轻声问:“……我,还能爱你吗?”
老太太坚定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爱与死,这本是人生中最为伟大的话题——但为什么我们要因为爱情而死亡?”她轻柔地说:
“冬雪啊……【爱情】并不是什么绝对的成熟标志,而是人,要成为人。”
“无论未来的结局如何,都未必比现在更差……这就是未来的不确定性,和那让人着迷的未知……”
在一片明亮的火焰中,她的眼神清澈地望过来,厚重的皱纹下,似一对锁着深沉岁月的湖。
“冬雪,浪漫,天真,虚幻的情感……这些都是我无法舍弃的东西——这些都是你。”
“笔尖的光辉也好,跃动在纸上的灵感也好,从喉咙里而出的表达欲也好……我们本不会成为一座座沉默的孤岛。”
“你的眼中。”
“可以有不公平的事实,可以有粮食与蔬菜。”
“……你本不用成为制式的齿轮。”
“活着才能令河流涌动,站起才能看见天空。”
“雨中的红伞,夏日的教室,街道拥挤的人流。”
“坠落的瀑布,日光下流淌的戈壁,碎裂着盐碱的平原,四季滚烫的河山。”
“……我们迟早会看见其中的景致,成为其中的‘人’。”
“而到那时,坐下也好,站起也好,原地驻足或是逆着人流……怎样都好。你本该自由选择自己的行进方式。”
“将迫害看作世界的不公,将言论化作重整的呐喊,你值得将自己从哪处的缩影变为直立的个体。”
“【我们将主动靠近那些我们曾经回避恐惧的情境,否则将永远无法宽容包容地看待一切。】”
“你从不该是受害者,也不会成为施暴者。”
“血管中流淌着的善意从未被阻隔。”
“而人的枷锁永不消失,我们注定带着镣铐跳舞。”
“尽管如此,这片土地永远值得热爱,世界永远精彩。”
“新的将被创造,旧的也能延续,僵化的将被火热,而我们的心态永远年轻。”
“驻足的生命,它可以重获新生。”
“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跨越漫长岁月。”
“历经寒暑夏冬。”
“……因为我们是‘人’。”
“而我们要自由而尊严地,行到最后。”
……
“冬雪。”
“我爱你。”
……
冬雪闭上了眼。
舞动的血色长裙在身后飞扬,燃烧着的火焰又红又亮。
她飘扬的黑发被霞光般的火焰染成了深红色,连那沐浴于光亮中的脸都像细软的白沙。
火热的空气灌入她的胸腔,她微动着嘴唇,眼角落下一滴泪。
“谢谢你的爱。”
她轻声说。
“听……”
老太太闭着眼。
她微笑着,神情安详。
“冬雪,你听见……”
冬雪侧过头。
她听见了碎裂的声音。
看见了正在崩塌的噩梦。
正在崩溃,消失的,是这个令她一直痛苦疯狂,一直循规蹈矩的噩梦。
……是这片与地狱无限相融的天堂。
她看见玻璃墙上跳动鲜亮的火焰,像被染得透红的霞光。
她看见了满目荒唐。
衍生的琐碎在她的眼中寸寸断裂,她隔着鲜烈的大火,看见玻璃墙上的一行小字,在火焰中反射中夕阳海面般细密的粼光。
【冬雪。】
【做你自己。】
【别怕。】
她忽地勾住手指,似乎想穿破面前的玻璃。
“——我还能在未来遇见你吗?”她哽咽着问着,而后语声渐渐演变为了咆哮:“阳夏——我还能再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人吗?”
老太太笑了笑。
火光跳动在她的眼里,那眼底里是一片安然。
她收回了手,转过身。
“……你会成为像我这么好的人。”
她说。
黑色逐渐褪去。
木桩倒塌,楼梯陷落。
黑发飘扬的少女,站在被浇筑的烈火之中,眺望着远方刺眼的天光。
一抹阳光缓缓落入她的双眼,她盯着面前空荡荡的大火,睁着酸涩的眼睛,突然嚎啕大哭。
像沙漠里轻快的舞步,像纵横过石间的溪水。
她摆脱了旧有的束缚,不再困于轮回的藩篱,将于精神上永久独立。
她成为了生动流淌的活水,将迎接名为“选择”的自由。
苏明安的意识开始回落。
在再度睁开眼时,他看见站在了屋顶顶端的自己,下方是跃动着的火光。
他调开系统界面,看见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阳夏的事情已经做完,他也成为了自己。
冬雪站在他的身边,她的脸上都是泪水。
斑驳的光晕照在她的脸上,那弯月一般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他真正的模样。
“苏明安。”她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要去哪?”
“你呢?”苏明安说。
“……我仍然不想长大。”她说。
“嗯。”
“构筑的幻境消失,我将前往哪里,我也不知道。”她说。
苏明安侧目倾听。
“……但我一定会拥有未来。”她抬眸,看着他。
曾经的沉沉夜色里,她死水一般沉寂的目光如一道闪电般,动摇过他。
但现在,在炽烈的火光中,他看见了她眼底里的光辉。
她将走出这片万籁俱寂。
走向那片未知的前路,怀揣着一颗稚嫩的心,祈求活得永远年轻。
冬雪看着下方的环境。
平常她仰望的,宛如噩梦一般的白沙天堂在她脚下,顶端的不知材质的屋顶如琉璃一般闪闪发光,反射着阳光的色泽。
隔着炽烈的火焰,她能看到林间流淌着,满是活水的小溪。
像岁月蜿蜒的河流。
阳光不再流转,树影无风而滞。
一片灿烂的光影间,她看见了许多个身影,从倒塌的建筑中渐渐升腾而出。
幼小的,年轻的,垂垂老矣的。
高大的,瘦弱的,矮胖的。
他们闭着眼,身上的伤痕在渐渐褪去。
她看见了亚麻。
拎着瓶子的女人,在朝她挥手。
她也看见了夏洛阳。
夏洛阳依然罩着一身巨型的白大褂。在注视到她时,他脸上露出了微笑。
【冬雪。】夏洛阳轻声说:【恭喜你——救回了曾经的自己】。
她甚至看见了那些白色怪人。
他们身上的绷带被烧灼,掉落,露出了一个个暗沉的影子。
她听见了很多响在耳边的细密言语,声音不一,都来自不同的人。
【亲爱的,爸爸每次看到这个,都会想起你的样子,仿佛能听见你的声音……爸爸真的很想你……早点回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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