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有一个哥儿睡觉的时候双手举在耳朵边,小手指头嫩得很,沈清月忍不住将一根手指头伸到哥儿的手掌心里。
哥儿顺势便抓住了她的手,软软的小手包裹着沈清月的手指头,她脸上漾开一个笑。
方氏也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小声同沈清月道:“你小时候也是这么丁点……就是你五个月大的时候。”
沈清月压着声音道:“我五个月才这么小?”
方氏点了点头,说:“也就比你弟弟现在重两斤多。”
沈清月猜测起生母生她的时候……应该是忧思难排,食不下咽吧,她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她低头看着三个小婴儿,心中更柔软了几分。
她们怕吵着孩子,到底没有多逗留,一道出了雁归轩。
才走没多久,还不到修德院门口,沈世兴就已经换了衣服精神抖擞地过来了,他瞧见了沈清月,更是喜不自禁,中气十足地道:“二嫂——清月回来了?”
沈清月笑容冷淡,语气却很真诚地道:“恭喜父亲又得了两个哥儿,一个姐儿,日后可有得忙了。”
沈世兴点一点头,经沈清月这么一提醒,心里又惦记起另一件事,他便同方氏道:“二嫂,我与清月走一走。”
方氏笑着与他们辞了。
沈世兴见甬道上无人,挥退了沈清月的丫鬟,拧着眉头,低声同她说:“吴氏从庄子上派人递信给我了。”
沈清月捏着帕子,没有太意外,前一世,沈清妍的婚事就在今年年底定下的,开春之后,她就嫁给了苏言序。
虽然她让沈世兴多多盯一盯沈清妍,但依着沈世兴的软耳根,怕是经不住自己的女儿哀求。
沈世兴在儿女婚事上,还算务实,他估摸着也只打算给沈清妍找个秀才做夫君,沈清妍心高气傲,从前在家里一直受宠,自己的姐姐又嫁了个状元郎,她如何会甘心只嫁个秀才?
沈清妍多半还是和走前一世的老路。
沈清月面色寡淡地问沈世兴:“吴氏递信是要说妍姐儿的婚事吗?她怎么说的?父亲可答应了?”
沈世兴臊红了脸,他闪烁其词道:“是、是她的婚事。苏老夫人的孙媳妇今年没的,吴氏说苏家肯娶妍姐儿,妍姐儿自己也愿意去继室。妍姐儿虽然是去做继室,但苏家家世比咱们家好,苏郎君的姐姐嫁的也很风光,配你妹妹绰绰有余了。”
沈清月知道苏言序是个早死鬼,但有些事不是她阻止了就有用的,作为长姐,她只奉劝几句就是。
她问沈世兴:“苏家和咱们家隔着多远,这门亲事竟然也能成?父亲是拿定主意了?”
沈世兴没敢看沈清月……他当然知道中间有蹊跷,但婚事眼看要成,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拆为妙。
他问沈清月:“你觉着有何不妥?”
沈清月道:“父亲真要听?”
沈世兴点了一下头,道:“你说。”
沈清月道:“我与父亲说无妨,对错您自己分辨,我若说得不对,您不听就是,但你不要传给吴氏和妍姐儿。”
沈世兴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给她们娘俩听的。”
沈清月根本没将沈世兴的话当真,说不说不要紧,吴氏和沈清妍早构不成威胁了。
她说:“苏家,是薄情寡义、爱势贪财、藐视人命之家。”
沈世兴瞪着眼睛……他和苏家认识也有几十年了,他怎么没看出来苏家竟然这么糟糕?
弃妇扶摇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沈清月之前在忠勇侯府意外见过苏家祖孙二人。
当时苏言序成亲不久!但忠勇侯府的花会!苏太太却没有来!沈清月推测那会子他原配妻子已经生了病。
后来苏家祖孙从忠勇侯府出来之后!也并未到沈家探望!偷偷来京!又偷偷离去!像是有什么事要瞒着人。
沈清月联系前一世沈清妍的婚事,猜测到苏家大抵是要在侯府花会上挑个准孙媳妇,但怕旁人指责!不敢明目张胆地表达出意思,后来又怕沈家知根知底猜出他们的心思,便避而不见。
沈清月没急着将此事如实地告诉沈世兴!而是先问父亲:“苏家的孙媳妇什么时候去世的!您可知道?”
沈世兴点头道:“信里说,五月就去世了!到现在也四个月之久。苏郎君是家中独生嫡孙!与你妹妹议亲无可厚非。”
沈清月攥着帕子帕子冷着脸道:“四月间!永南郡主办了一场花会!您可还记得?”
沈世兴道:“记得,花会上你还说你妹妹私下跑出去一趟!幸而没惹出什么大事。”
沈清月冷笑道:“是没惹出大事。可那个时候!苏家祖孙俩就也去了忠勇侯府!”
沈世兴愣然抬头……苏家孙媳妇是五月病逝的!他一时间想不清其中的千丝万缕的瓜葛,只是觉得太微妙了些。
沈清月冷静地分析道:“苏太太不是暴毙!是病逝的。若苏太太是出嫁前就患有重疾,这事可瞒不住的,您说苏家为什么要娶她?若是苏太太婚后才骤然生了重病,五月去世,四月定然病情就有迹象,他们还有心思抛弃家里上京?家里不过三个主子而已,他们祖孙两人都来了,谁照顾苏太太?苏家刁奴若欺负主子,谁给苏太太出头?他们上京不来咱们家,只去花会,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世兴脑子里有东西一点点地清晰起来,苏家要早知道苏太太患了病,娶她肯定是贪图女方家的财势,若苏家不知道,婚后女方尚且病重他们就赶着上京来挑二房,实在薄情寡义,罔顾人命!
不可托不可托!
沈世兴又想到沈清妍花会上莫名消失了一会子,心里有些打鼓,这太巧合了!
沈清月看着父亲黑沉沉的脸色,平静地道:“这些都是女儿自己得出来的结果,信不信在您,妍姐儿的婚事终究还是您做主。”
沈世兴心情沉重地点着头,道:“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妹妹嫁给苏家的。”
沈清月面无表情,她道:“父亲好好照顾姨娘和弟弟妹妹,女儿就先回去了。”
沈世兴应了一声,要送她,沈清月让他留步,他便目送女儿走。
沈清月前脚才走,沈家族亲家的媳妇王氏又来了,她直奔永宁堂,苦苦哀求老夫人救她的丈夫。
王氏早在角门上哭了一刻钟,嗓子都嘶哑了,这会子涕泪同流,狼狈无助。
老夫人念及往昔旧情,面上过意不去,也有些心软,着人赶紧将她扶起来,带进去洗把脸。
王氏不肯,执拗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老祖宗,我家老爷在大牢里两天没吃上饭了,一身的伤……狱卒只叫我去远远地瞧他,却不许我给他拿吃的和药进去,他们是要他的命啊,可怜我两个孩子未及弱冠,就要没了爹吗!老祖宗啊……”
老夫人黑着脸,攥紧了帕子道:“我不是没提你走动,只是钱氏不肯松口。”
王氏一顿,擦了泪道:“怎么可能?人家明明白白地说了叫我请您动去求张家啊!”
其中内情,老夫人当然不好跟王氏细说,只好安抚她道:“我的确叫你大哥替你走了一遭,张家不买账,沈家也尽力了。”
王氏摸不清缘由,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敷衍她,心里发急,又不敢耽搁,只好辞了老夫人,又回去重新走动。
她一走,老夫人脸色苍白了几分,她咬紧牙关,不甘心地想:难道真要她低头去求沈清月吗?
老夫人心里有了主意。
反正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求沈清月的。
王氏第二天果然又提着东西来了,她说那边口风不改,是不是沈大老爷这边出了岔子。
老夫人道:“我大儿子和张家来往得少,我家老三兴许有些主意,他刚得了三个孩子,你去问一问他。他耳根子软,你说些好话,他若能有能力,自然替你尽力。”她扫了一眼王氏提来的东西,道:“一并带过去吧。”
王氏听出了一些内涵,就跟着郑妈妈往雁归轩去了,但郑妈妈只送她到门口,就再不肯去了。
王氏自己忐忑地进了院子,一看见沈世兴就跪在他脚边哭求。
亲戚一场,两家人从前还在一起吃过饭的,沈世兴哪里受得住王氏的跪,赶紧叫人扶她起来。
老夫人说得没错,沈世兴耳根子软,他又为人父,一听说王氏两个孩子要没了父亲,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说替她帮帮忙,叫她明日再来。
王氏千恩万谢,走了之后没敢回家,借住在沈家后面巷子里的一家人家中。
沈世兴没有办法,只好又去找了沈清月,他一直低着头,说王氏如何如何可怜,她的两个孩子以后没了父亲会多可怜。
沈清月静静地描画着花样子,头也不抬,待沈世兴说完了,她才反问:“父亲,女儿听说王氏丈夫是因为贪污官粮才被抓的吧?”
沈世兴不大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清月也跟着点了一下头,说:“您的意思就是说,让女儿帮着他们家贪赃枉法?”
沈世兴脖子粗红,磕磕巴巴道:“也、也不是这、这意思……”
沈清月放下笔,很不客气地问:“您是什么意思呢?”
沈世兴气势弱得没有了。
正巧顾淮回来了,他打帘子进来,同沈世兴作揖请安,看着他们父女俩似乎有些不妥,便沈清月问:“怎么了?”
沈世兴在女婿面前可是要面子的,慌慌张张地看了沈清月一眼,示意她不要说。
沈清月也没傻到在顾淮面前落自己的面子,就笑道:“没什么,父亲过来给我报喜,我添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顾淮昨儿就知道这事了,他假装不知道,惊喜地给沈世兴道贺。
沈清月看着顾淮的表情,还像模像样的……要不是她记得昨儿跟他同床共枕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说过这事,她还真以为顾淮不知道呢!
沈世兴如坐针毡,略应付两句,就走了,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沈清月一眼。
沈清月没给半点回应。
沈世兴走后,顾淮叫丫鬟也下去,方问沈清月:“你父亲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王氏的事,本质上是永恩伯府的事,沈清月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就告诉了顾淮。
顾淮一瞬就看明白了永恩伯府的用意,他心里很恶心谢家人,看着鞋面出神,声音有些冷淡地问沈清月:“你不打算帮忙?”
沈清月淡笑道:“我一个内宅女子,手伸不了那么长。就让衙门公事公办好了。”她又道:“你放心,谢家人这一回在我手上讨不到好。顺便还得让他们家人长一长记性。”
想借沈家拿捏住她,可省省劲儿吧。
顾淮挑眉瞧着沈清月眼里带着一股狠劲儿的模样,唇边勾着一抹笑意,也只有在她身上能常常见到,镇定淡然,宠辱不惊。
当夜夫妻两个一起用过晚膳,顺利安歇。
清晨,顾淮上衙门去后,沈清月也不睡了,吃过早膳了,正描画花样子,心里偶然冒出顾淮的侧颜……其实他不喝酒之后,还挺正经的,说正事从来不含糊,就比如昨夜。
也不知道他是醉后显了本性,还是故意为之。
沈清月自己酒性不好,醉后也是容易满嘴胡话,便不好指责顾淮。
这日,王氏投路无门,沈世兴索性避而不见,老夫人一再敷衍,永恩伯府下了重手,断了王氏丈夫的一根手指头,而且还是大拇指。
失了小手指不要紧,失了大拇指,一只手就废了,从今以后拿不了筷子,握不了笔,便是出了大牢,这辈子也别想再吃皇粮。
王氏心灰意冷,再不想来求沈家,她私下里筹借银子,打算花重金将丈夫捞出来。
永恩伯夫人得到消息说,牢里的那个大拇指都断了,沈清月那边儿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就有些焦头烂额了,皱眉念叨说:“沈家不可能不逼沈清月的,这沈清月就这样得罪娘家?没有娘家撑腰,她以后就不怕丈夫欺负她?”
她的心腹妈妈问她:“夫人,牢里那边是放过还是……”
永恩伯夫人在犹豫,那人罪不至死,伯府无端背一条人命当然不好,但是就此放过,万一沈家那边松动了怎么办?
谢君娴在她房里做刺绣,她不紧不慢地道:“母亲,那人是贪污一均米才下狱的吧?按照大业律法,打三十大板,关押一年。既有律法,则按规矩行事。他落得这般境地,也是自作自受,不过他应当不会这么觉得,他应该会恨沈家人没有拉拔他一把。沈家这回也得伤筋动骨了……”
这也就意味着,沈清月会同娘家交恶。
永恩伯夫人点点头,吩咐心腹妈妈道:“就按姑娘说的做。”
王氏丈夫的前途,就定在了两个内宅女人云淡风轻的谈话之间。
弃妇扶摇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永恩伯府以王氏丈夫相胁!企图拿捏沈清月!虽计谋落空!他们却还期待着让沈清月吃些苦头。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攒典的案子很快出了结果!夺去攒典之职!当堂打了三十大板!判入狱一年。
王氏终于又见了她的丈夫一面,尽管她花了不少银子,但挨了三十大板!她丈夫已经形容枯槁,判若两人。
王氏料理好丈夫的事,便上门找老夫人讨要说法。
老夫人深表同情王氏夫妻!随后也无奈道:“并非我不愿意帮你!从前两家多走动,我何曾亏待过你?只是此事的确经不了我的手!要怪只能怪……”
说到此!老夫人便打住了。
王氏一再追问!老夫人也不说!只抛了个眼神给郑妈妈,命郑妈妈将她送走。
王氏出了永宁堂就问郑妈妈。
郑妈妈则将内情说给了王氏听!她道:“沈、张两家交恶你是知道的!为的就是我家二姑奶奶的事。二姑奶奶出嫁前!张家小郎君坏过她的名声,我家老夫人替孙女出头!下了张家的脸面。但这都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可巧这回遇到你家老爷犯了事,钱氏估摸着是要趁机报复回去。这事我家老夫人还真替你出不了头。”
王氏可算明白了,原来绕来绕去,关键都在沈清月头上,难怪老夫人让她去求沈世兴。
她二话不说,出了门就直奔顾家。
沈清月早料到王氏要来,亲戚一场,她没有不见的道理,兔子急了还咬人,王氏丈夫入狱,估计正在气头上,若不见,唯恐王氏宁可自伤也要伤人,她便见了王氏。
王氏是沈清月的长辈,按辈分,沈清月还要叫她一声婶婶。
王氏以前从不敢在沈家姑娘跟前拿乔,这回却是拿出拼命的架势,便以长辈自居,涕泗同流地指责沈清月冷血无情。
沈清月一脸发蒙,蹙眉道:“婶婶这可就冤枉我了,此事老夫人可只字未提。自我成亲之后,她的人可从未跨过我家大门,我并不知情。若知道能帮得上婶婶,老夫人派人过来知会一声,我焉能不理?”
王氏并不信,她怒目道:“你父亲沈三老爷我也求过的,难道他也没有告诉你?”
沈清月蹙眉道:“婶婶这话真矛盾。你先求的老夫人,老夫人要知道这事找我管用,直接派人来告诉我便是,何苦让你多跑一趟去求我父亲?我父亲知道此事,必然走自己同僚好友的门道替你周旋,哪里会想到找我一个内宅妇人?不知道婶婶听说过沈家和张家的事情没有?有前因在,我父亲无论如何不会让我去张家走动,否则这不是让我自轻自贱吗?哪个父亲会做这种事?”
王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老夫人为何要给她指一条弯路?老夫人是沈清月的长辈,不过一句话的吩咐,为何要要让她去沈世兴面前白跑一趟?难道老夫人舍不得沈清月到张家去低头?若是这样,老夫人也不至于将内情告诉她,让她来烦扰沈清月。
她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一边在说谎,只觉得自己被沈家两边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氏内心悲凉无助,顿觉自己身若浮萍,满含恨怨地离开了顾家。次日她便纠集了沈家族亲,尽数沈家之薄情寡义。
族亲里有受过沈家冷脸的人,其余的人一边忌惮沈家这些年爬得高,一边又仇恨沈家前途远超他们,便挑了个日子,招呼也没有打,就直接上门去了。
老夫人早打听了王氏丈夫的境地,虽有准备,一听说族亲全部都来了,也有些惊慌,她连忙着人先把族人全部安置在前院厅里,再命人去将沈世昌和沈世文等人请回来。
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时辰,沈家人和族人才齐全地坐在了沈家前院正厅里。
幸而沈家族亲畏忌沈世文这个翰林,以及沈世兴的状元郎女婿,言辞之间,分寸拿捏得十分得当。
期间一番客套不表,双方激烈争执过后,沈世兴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他猛然蹿起来,脸红脖子粗地问:“诸位叔父长辈,是想让沈家替他们家徇私枉法吗?!那我沈家爷们这官不当也罢!”
沈家族人纷纷讪讪起身解释,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亲戚之间……”
沈世兴学着沈清月的语气,质问他们:“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
这叫人没法回答了!
此事是沈世兴口中所言不错,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若要放到台面上来说,自然是沈家占了理。若要闹大了,沈家还要受人赞誉一声“清流”,他们这些族亲反而显得很恬不知耻。
王氏见此阵仗,带着两个孩子当堂寻死觅活,老夫人给方氏使了个眼色,着大力气的婆子,把王氏和孩子都带进隔壁的小厅里。
大太太很快跟了进去,她挥退了丫鬟,悄悄地威逼王氏,她柳眉倒竖,斥道:“婶子这不是胡闹么!即便叔叔入狱了,您不是还有两个孩子么!而且还是两个哥儿!难道叔叔的官儿丢了,两个弟弟的前途您也不要了?沈家此事实实在在是出不了力,往后柴米油盐上,还能不照顾我两个可怜的弟弟?”
王氏也不是真想死,她不过是心里恨极了,想出一口恶气,大太太一番话说得情理具在,她又担心两个孩子真没有出路,才松动了几分。
大太太见王氏脸色好转几分,连忙趁热打铁,拉着王氏的手,笑着扫了一眼两个哭肿眼的郎君,同王氏道:“婶婶这就对了,两个侄儿长得很有机灵劲儿,我瞧着就是有大出息的,往后定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叔叔该到休养的年纪了,且让两个孩子好好儿地出人头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王氏一咬牙,捏着大太太的手,抽搭着道:“两个孩子读书的事,可就指着我的好侄媳妇了!”
大太太现在管着大半个沈家,送两个郎君去族学读书的主,她还是能做的,便点头应了,顺手给王氏擦了眼泪,又递了几个盐津梅子给郎君,温声哄了他们两个洗干净脸,正了衣冠去厅里。
王氏母子皆安抚下了,厅里的事也就容易多了。
这场风波,终于结尾。
沈家族亲走后,沈家人大多疲惫不堪,尤其老夫人,仿佛被人抽走了元气,脸上褶子又深了许多。
沈家人自己关上门又议论了一番,大家都心照不宣,虽这次顺利将人送走,到底是得罪了族亲,免不了在族亲心里落下个无情的名声。
一家大人俱都无言。
大太太打破了安静且凝固的气氛,柔声将自己在偏厅里许下的诺同众人说了。
老夫人气息虚弱,望着大孙媳妇夸赞道:“辛苦你了,只容他们两个读书,没有什么要紧的。”
沈世昌也与有荣焉,应承道:“母亲放心,此事儿子会安排的。”
老夫人起身,她站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沈世兴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今天的事,她心里清楚只有釜底抽薪办法才能压得下来,但她没想到,出面说话的人会是沈世兴。
老夫人莫名还有些后怕,这件事她硬撑着没有求沈清月,虽说有惊无险,若再来一件事,她就不知道折腾不折腾得起了。
沈家的女眷散后,沈世兴和自家兄弟还留在厅里,他想起老夫人的眼神,心情还有些烦躁,他低着头,不必抬头也知道兄弟们都在看他,他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杯,一拿才知道杯子早就空了,便重重地放下杯子,欲等他们都走了,他再走。
沈世昌率先过去同沈世兴道:“老三,你今天很出息。”
沈世兴茫然抬头,脖子又红了,大哥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双关?到底是夸还是骂?
沈世文也起身,拍了一下沈世兴的肩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便抬步子走了。
他一贯廉洁自持,今日此事处理得甚得他心,沈家就该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远远地才好。
名声乃浮云,清白自在人心。
一直是陪客的沈四老爷也抄着手回院子了。
沈世兴飘飘然地回了雁归轩……他没想到,学沈清月说话会是这么个结果。
沈家族亲上门的事,沈清月很快也知道了,是沈世兴亲自上门告诉她的,他眉飞色舞地描述完这件事,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衣襟,还拿余光瞟了一眼女儿。
沈清月付之一笑,沈世兴若能因享受“清高”带来的虚荣感,从而虚伪行事做一个外人眼里的“完人”倒也好,她便趁机道:“这些道理父亲应该跟康哥儿多说说,他正是学做人的年纪,父亲不要有了弟弟和妹妹就忽略了康哥儿。家族兴旺,十个状元都抵不过一个祸害,您别让康哥儿长歪了。”
沈世兴立刻起身,道:“是了是了,还有你妹妹的婚事,我给她挑了个秀才,这就回去跟你二伯母说一声,请她过几天替我出面跟媒人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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