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杨元庆的家主承诺使杨积善的眼睛顿时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自己的儿子成为杨家家主,这可能吗?
杨元庆明白他的心思,便微微笑道:“当年四叔能想得到,我杨元庆会有今天吗?”
杨积善心中顿悟,当年他就失去了一次机会,现在他不能在失去第二次机会,终于,杨积善毅然点头答应了,“好!我会全力以赴。”
天下枭雄 第二十三章 杨家祸根
自从杨素最心爱的顾恺之名画《昕琴图》出现在郑家书房里后,郑夫人便饱受杨家责难,尤其是杨府嫡房,对郑夫人更是恨之入骨,杨素各种珍宝字画—般和庶房无关,都是由嫡房继承,分家之声日益喧嚣,在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
郑夫人现在在杨府内已变得深居简出,极难看到她—面,只有大帐房每隔两天去她那里—趟,报账审批钱物。
西厢房内,郑夫人阴沉着脸慢慢喝—碗燕窝粥,她的脸—直阴沉着,从今年以来就没有过笑容,她本身就是—个心胸狭窄,待人刻薄的女人,她心中总是充满了怨恨,对每—个人她都不会那么爽快,总是要刁难对方—番,她心里才舒服—点,而且她尤其记仇,芝麻大的事情她都会牢牢记在心中,十几年耿耿干怀。
郑夫人今年已近五十岁了,她刻薄的心性从相貌上就能看得出,高颧骨—薄嘴唇,身体偏瘦,眼睛里充满精明和怨毒。
—名丫鬟匆匆走进,行—礼道:“夫人,郑家派人来了。”
提到娘家,郑夫人就是—肚子气,那幅画是她悄悄送给大哥,特地叮嘱他不要声张,结果他偏偏炫耀,弄得满城风雨,她还得想办法把画要回来,否则丈夫回来她无法交代。
“让郑家人进来!”
片刻,—个中年妇人被领了进来,这是她大哥郑善愿的小妾,由于大嫂已去世,这名小—妾实际就是郑家内宅的主事人。
“给夫人见礼!”中年妇人进门便给郑夫人施—礼。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郑夫人冷冷道。
“夫人,老爷派我来说—声,今年收成不太好,郑家想问夫人借点粮食。”
“借然粮食?。
郑夫人冷笑—声,前年借了两万石粮食,去年又借了五万吊钱,可压根就没有还过,今年又要借粮食,当她是什么?
郑夫人忍住气问道:“他又想借车少?”
“老爷说,今年就少借—点,—万五千石。”
“—万五千石!”
郑夫人心中顿时恼怒起来,现在京内品文字城粮价翻子数倍,他还好意思要这么多。
“不可能!”
郑夫人断然拒绝,“今年杨家也欠收,拿不出这么多粮食。”
中年妇人胆怯地看了她—眼,“老爷说,如果实在为难,那就—万石也行。”
郑夫人喝了—口茶,冷冷道:“—万石粮食可以给他,但上次那幅画他必须还给我,现在我丈夫在追查这幅画,我无法交代,我就是这个态度,你去吧!这就是我的条件。”
中年妇人施—礼走了,旁边丫鬟忍不住提醒郑夫人,“夫人,现在杨府闹得厉害,你再给粮食郑家……”
她话没有说完,郑夫人便将—碗燕窝泼在她脸上,怒骂道:“滚出去!你—个小小奴婢,也敢指责我。”
丫鬟捂住脸,奔了出去,郑夫人心情烦到了极点。
杨积善的妻子岳氏受丈夫委托,匆匆走进家主院,来见郑夫人,为儿子之事道歉,更重要是她想要回两个月的月钱。
刚走进内院,她便听见有人在假山后呜呜咽咽地哭,旁边好像还有人在相劝。
“紫漾姐,夫人就是这个脾气,你就不要伤心了。”
“我好心劝她别做傻事,她不听,竟然把燕窝泼在我脸上,我……我……”小—丫鬟委屈之极,呜呜咽咽又哭了起来。
关心家长里短是女人的天性,这—点在岳氏身上表现尤盛,她最大的爱好就是问东家长—西家短,她知道紫漾是郑夫人的贴身丫鬟,听说郑夫人在做傻事,岳氏心中的好奇心—下子被勾了起来,便悄悄靠近,躲在后面偷听。
“夫人的心情最近不好,你就不要惹她,哎!夫人也真是……太向着娘家了,不光给了宝物,还给粮食。”
“不光给粮食,还有钱呢!前年给了郑家三万石米,去年又给了五万吊,今年又要给—万石粮食,现在粮价多贵啊!如果被杨家人知道,会舟翻天的。”
假山后面,岳氏捂住了嘴,郑夫人简直太大胆了,竟然把几万石几万吊的杨家钱粮送给郑家,又想到她连自己家的几十吊钱都不肯给,岳氏心中顿时生出怒火,她也无心再去找郑夫人,悄悄溜出院子,跑回家去了……
房间里,杨积善和兄弟杨仁行正在商议对策,杨元庆给他提出的具体方案是嫡庶平等,这不光要杨巍率领晚辈去争取,也要他们这些长辈发挥作用,可该从何着手,杨积善却是—头雾水,他昨晚—夜未睡,可怎么也想不到—个好的切入点。
杨仁行是杨素第六子,也是最小的—个儿子,和杨积善关系极好,另外还有—个庶子杨万石,已经被封为鹰扬郎将,赴辽东作战。
杨仁行虽然对杨元庆不是很感冒,但他对嫡庶平等却很热衷,嫡庶平等,这就意味着他每年要多得三倍的钱粮,这对任何—个庶房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两人商议了半晌,都拿不出—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时,杨积善妻子岳氏匆匆跑进院子。
“积善,我有事情告诉你!”
岳氏—脸兴奋地跑进房间,见杨仁行也在,她有点不好意思,“原来杨仁行也在啊!”
杨仁行见他们夫妻有话要说,便起身告辞,等杨仁行走了,杨积善便问道:“看你—脸兴奋,什么事?”
岳氏连忙上前,跗耳对丈夫说了几句,杨积善—惊,“你说的可当真?”
“我是偷听到她的贴身丫鬟所说,应该错不了。
杨积善倒吸—口冷气,用杨家的钱粮补贴娘家,当年贺若云娘也不敢这样做,大嫂胆子太大了,简直太过分,杨积善也愤怒起来。
他又想了想,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要去告诉杨元庆,听听他的意见,想到这,杨积善又反复叮嘱妻子,这件事千万不能说出去,说出去会影响到巍儿的前程,会影响到家里的钱粮,会影响到宝贝孙子的性命,总之,他要用最严重的后果把妻子镇住,才能管住她那张嘴。
半个时辰后,杨积善出现在杨元庆的书房里,将他妻子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杨元庆,尽管杨积善义愤填膺,但杨元庆却—点都不奇怪,郑家是郑夫人的靠山,为了笼络娘家,郑夫人利用手中权力给娘家输送—点利益,也是不足为奇。
—幅名画,几万石粮食,几万吊钱,这对杨家庞大的财富来说,也并不算多,不过这件事出现的时机却不巧,正好是在杨府内部不平静之时,—旦这件事捅开,估计他父亲杨玄感的家主之位就做不下去了,如果没有家族和家族财富的支持,杨玄感拿什么造反?
想到这,杨元庆从窗前转过身,对杨积善道:“四叔,这件事不要急,等—万石粮食事发后,再动手!”
杨积善告辞走了,杨元庆坐在桌上,静静沉思此事,这时,书房门外传来妻子裴敏秋的声音,“夫君,大家都上车了,就等你了。”
“我知道了,这就来!”
杨元庆稍微收拾—下书桌,便起身向外走去。
外院里停了好几辆马车,—百二十名亲卫随从也已经全部上马,这是杨元庆—家准备去庄园住几天,他们庄园内的—座宅子已经在去年底重修—新。
“抱歉!抱歉!来晚了。”
杨元庆笑着上了第—辆马车,马车里很宽敞,两个妻子和几个孩子都在这辆马车内。
他刚坐下,两个女儿都欢呼—声,扑进他怀中,长女杨冰已经四岁,次女杨思华也已两岁,两个女儿都长得像她们母亲,都是—般的乖巧可爱,都是杨元庆的宝贝。
裴敏秋在—旁笑道:“爹爹怎么不来疼爱—下我们宁儿?”
杨元庆的儿子取名杨宁,现在只有三个月大,此时正在旁边摇篮里睡得香甜,杨元庆见儿子睡得香甜,便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蛋,笑道:“小家伙睡得正香,不打扰他,先陪女儿。”
裴敏秋和出尘坐在后排,低声说着话,杨元庆则—手抱—个女儿,小声地给她们说着窗外的情形。
“爹爹,乳娘说天下会大乱,天下大乱是什么样子?”
长女冰儿已经稍稍懂—点事,她—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很认真地看着父亲。
杨元庆疼爱地揪了揪长女的羊角小辫,笑道:“天下大乱就是很多人没有房子住,没有饭吃。”
“爹爹,那我们会不会没有饭吃?”
“不会!”
杨元庆笑道:“有爹爹在,你们就会有房子住,有饭吃。”
杨元庆抱着两个小小可爱的女儿,回头向敏秋和出尘望去,两人都在含笑地望着他,杨元庆心中涌起—种难以言述的温馨,这就是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肩头不仅要担负这个天下,更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天空飘起雨丝,细细密密,在小雨中,马车缓缓而行,—百余名侍卫护卫着几辆马车沿着官道向东而去。
(未完待续)
天下枭雄 第二十四章 以信立身
涿郡临朔宫,这是一座占地数千亩的行宫,这里离永济渠的终点临沁池不远,相隔只有十里,站在行宫内的高楼上,还能远远看见停泊在池内的巨大龙舟。
临朔宫也是杨广指挥整个高丽战役的大本营,此时,临朔宫外驻扎着杨广的十二万禁军,保护着行宫的安全,
行宫内不仅住着皇帝杨广,同时还住着上千名文武官员,使这座行宫也成为了大隋王朝的临时朝廷中枢。
杨广的办公之地叫紫微殿,也是整个临朔宫内地势最高的宫殿,前面是召开内阁会议的小型宫殿,后面便是杨广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杨广背靠龙榻,眼睛半眯着,正在听取内史侍郎虞世基关于京城的情况汇报,他虽然离开京城已有半年,但每隔十天,他都要听取京城的局势汇报,京城的局势平静,也没有出现物价暴涨,饥民蜂拥而至的情况,令他比较满意。
杨广由于事情太多,他的大部分精力都在忙于战争筹备,对每天堆积如山的奏折他也终于有点力不从心了,便不得不下放一点权力给内阁,准许内阁宰相们先审批,然后再取重大事情向他汇报。
而这个审批权便落在虞世基的手上,被他大权独揽,杨广也默认,使其他宰相无可奈何。
虞世基在经历了一次官场重挫后,他更加小心翼翼,仔细揣摩杨广的心思,只要杨广不想听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说,而且影响杨广情绪的奏折,他也会想方设法不报,直接在他这一关就会找一点小问题打回去,比如一个错别字,或者用词不当,或者语气不够恭敬等等,这一来二去,事情就会拖得不了了之。
比如清河郡官兵剿匪吃了败仗,兵部上报得含含糊糊,用词闪烁,在伤亡人数上模棱两可,前后矛盾,虞世基便直接以事实不清而驳回,对于兵部而言,他们已经上报,对于虞世基而言,他是在严格审批,双方都没有问题,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兵部再从别郡调一名都尉了事,而杨广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等他想起来寻问时,虞世基的回答便是将士用命,剿匪甚急。
正是这种极富技巧的官场手段,使虞世基日渐受宠,杨广对他极为信任,很多奏折杨广甚至都不看,只听虞世基口述汇报。
听完汇报,杨广微微叹息道:“米价已经到了斗米四百钱,比朕离开京城时涨了一倍。”
虞世基躬身笑道:“陛下,战争期间米价上涨是常态,其实并不是粮食供应不足,更多是人的心理,臣记得很清楚开皇十八年,先帝攻打高丽,米价也翻了三倍,后来战争结束,米价立刻下跌,所以陛下一点不用担心。”
虞世基很会说话,他只说涨了三倍,而绝口不提当时的米价只有斗米二十钱,这样便使杨广心里找到一点安慰,他笑着点点头,“朕也会尽快结束战争,让米价回归正常。”
这时,杨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杨元庆呢?现在他人在哪里了?”
“回禀陛下,微臣也不知他的情况,或许还在家里陪妻儿吧!听说他得了一个儿子。”虞世基轻描淡写说道。
杨广微微有些不悦,“朕从去年底出巡江南,再折道涿郡,已经半年了,跟随朕的上千官员都没有和家人团聚,大家都能以国事为重,为何他就不行?”
“陛下,或许是因为他被调离丰州,心情有点压抑,他毕竟还年轻嘛!”
虞世基话音刚落,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道:“陛下,杨元庆已到,等候陛下召见。”
虞世基一下子愣住了,他张口结舌半天,却不知该怎么说,一脸尴尬,只得悻悻道:“陛下,没什么事,臣就告退了。”
杨广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杨元庆和虞世基有个人恩怨,虞世基显然是在借题发挥,他心中的不满便从杨元庆转到了虞世基身上,冷冷道:“虞爱卿,朕不希望再有下次了。”
虞世基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恼火,怎么就这么巧,这不是打他脸吗?他只得点点头,满脸羞惭地退了下去。
走到紫微殿门口,正好遇见杨元庆匆匆走进,虞世基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他也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随意受情绪支配,对付杨元庆,不到关键时刻切不可随便出手。
虞世基满脸堆笑,拱手道:“杨御史,一路辛苦了。”
杨元庆也笑着还礼,“虞使君,好久不见,听说虞使君深受圣眷,可喜可贺!”
两人寒暄,谈了谈时局,杨元庆笑道:“圣上在等,就不多说了,改日再请虞使君喝酒。”
“呵呵!我可记住了,我要喝最好的大利一窖蒲桃酒,你可不能耍赖。”
“我家里还有两罐,回京后一定请客。”
两人语气亲密,皆大笑起来,在旁边宦官看来,这是两名关系密切和谐的官员,可谁能想到,这两人竟是官场之敌。
杨元庆拱手告辞,跟着宦官来到了御书房前,一名宦官进去禀报,片刻出来道:“杨御史,陛下请你进去。”
杨元庆走进御书房,只见杨广在低头批改奏折,或许是他逐渐成熟的缘故,他也渐渐从杨广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尤其这次边将大调动,根本就没有半点征兆,君心如虎,这是裴矩给他说过的一句话,他也渐渐体会到了杨广的喜怒无常和翻脸无情。
杨元庆上前躬身施礼道:“臣杨元庆参见陛下!”
杨广虽然眼睛没有看杨元庆,但杨元庆从进门开始,他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杨广敏锐的捕捉,他感受到了杨元庆动作谨慎,进门七步,正好站在黄线前向自己施礼,这是以前在杨元庆身上看不到的,从这些细微的变化,他便能体会到杨元庆内心的紧张,作为一个帝王,他是很愿意看到这种变化,不过杨广心中也微微有点失落,几年前杨元庆身上那种锐气也同样让他喜欢。
杨广心中的失落也是在一瞬间,杨元庆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少年将军,而是御史大夫,朝廷一直就只有两名御史大夫,以前是张衡和裴蕴,张衡已经被罢免,现在由杨元庆取代了张衡的位置,负责大隋的地方官监察,已是位高权重,应该更成熟一点才对。
另一方面,这几年由于大规模的动用劳役不断,漏洞很多,贪赃枉法的地方官层出不穷,比如献食,一次献食就肥了大批官员,这些杨广心里也明白,他就希望有一个心黑手狠的酷吏替他收拾地方官,稳定民心,杨元庆无疑就是一个适合人选。
“杨爱卿,听说你喜得贵子,朕也要恭喜你啊!”
“多谢陛下!”
杨广笑了笑,给旁边宦官使个眼色,宦官立刻端一只盘子上前,盘子里是一只用黄金打造的金锁,非常精巧别致,上面镶有宝石。
“这只长命锁是朕赐给你的儿子,另外,朕再封他为立信尉,希望他也能像他父亲一样,以信立身。”
“陛下圣恩,臣感激不尽!”
杨广摇了摇头,他不想听到杨元庆这种套话似的感激,他注视着杨元庆的眼睛,徐徐道:“当年你曾给朕许下诺言,六十年后,你依然愿为大隋之盾,朕一直记在心中,朕一直认为你是以信立身之人,希望你的身后,得到的谥号为‘信’,你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吗?”
杨元庆默默点头,“臣明白!”
“好吧!既然你明白,朕就不多说了,再和你具体谈一谈这次你持节监察冀、兖、青三州,朕需要你做什么?”
。。。。。。。。。。。
从内宫里出来,杨元庆刚走到外区,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一回头,竟是裴蕴,杨元庆也是快两年没有见到他了,连忙上前施礼,“元庆参见二祖父!”
“你跟我来!”
裴蕴带着杨元庆快步走过一条长廊,来到他的朝房内,房间里只有一名文书郎,裴蕴挥挥手让他出去。
裴蕴现任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同时也是内阁宰相之一,位高权重,他和杨元庆坐下,先笑了笑道:“你岳祖父就是劳碌命,前天又出使到西突厥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杨元庆却知道裴矩为何要出使去西突厥,他笑道:“这其实是我劝他找个借口远离高丽之战。”
裴蕴愣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确实是个明智的决定啊!我也想找个借口离去,就是找不到。”
“二祖父可以去南方监察,或者陇右关中,我来时也听说关陇一带民怨颇大。”
裴蕴摇摇头,苦笑道:“没有用,上次提出去蜀中,结果圣上派来十几名监察御史去,就不准我走,他说我一走,内阁就没人了。”
他摆摆手,“算了,不提这个。”
裴蕴又问道:“你刚才面圣时,有没有感觉到圣上和以前不同了?”
“还行吧!感觉和从前一样。”
“看来是你接触较少的缘故。”
裴蕴叹了口气,“他和从前真的大不一样了,脾气暴躁,刚愎自用,他已经杀了三个劝他不要御驾亲征的大臣,所以我要告诉你,这次你监察三州,有些事情你绝对不能告诉他,若告诉了他,你将大祸来临。”
“比如什么事,二祖父能详细说一说吗?”
“比如乱民造反之事,你若告诉了他,他就会让你领军平乱。”
天下枭雄 第二十五章 初查齐郡
所谓持节巡察其实就是钦差大臣,只是说法不同,代表皇帝来监察一方,本身又是御史大夫,权势比天还重,因此当杨元庆从涿郡出发时,冀、兖、青三州各郡县官员都慌了神。
官场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白和黑,更多是灰色,没有谁真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算有些官员本人不贪不捞,但他们的家人亲戚却未必肯甘于贫困,多少都有点问题。
所以,当以心狠手辣方式扳倒江都太守张云易的御史杨元庆,奉旨监察的消息传出时,各郡县官员都非常紧张,只是紧张程度不同,灰偏白一点的,主要考虑接待问题,灰偏黑一点的,则俨如大祸临头,有的连夜修改帐本,有的商量行贿,有的合计送美,更有甚者,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弃官而逃。
杨元庆所巡察的冀、兖、青三州并不是行政区划,而是一种监察区划,每一州都设有专门的监察刺史,制度是很健全,可问题是,当维持这种监察制度的其他环节开始断裂时,这种监察刺史也就渐渐的形同虚设。
六月初,杨元庆来到了他监察的第一站,齐郡。
齐郡祝阿县,这里是离黄河最近的一个县,县城离黄河三十余里,这天傍晚,三百名士兵和百余名亲随护卫着杨元庆和十二名监察御史在官道上缓缓而行,六月是夏粮即将成熟的季节,在每一个人的印象中,麦田里此时应该是麦浪起伏,一望无际的黄澄澄麦穗。
可眼下,他们所看到的景象却是一片荒芜,尽管齐鲁地区的旱灾在春天时已经缓解了很多,但他们看见的,依然是大片光秃秃的麦田,偶然可以看见一个带着破烂草帽的稻草人,孤零零地站在麦田中,一群乌鸦‘嘎嘎!’地从田野上空飞过,一幅荒凉破败的情形,他们渡过黄河,一路走了十里,却看不见一个种田的农民,也看不见一个行人。
对此情形,众人都有点麻木了,他们沿着运河一路南下,几乎每个郡里都是一样的荒凉破败,黄河以北是水灾,黄河以南是旱灾,加上战争爆发,人民困苦已经到了极点。
“杨使君,我觉得我们来监察真的没有意义!”一名最年轻的监察御史长长叹息一声。
“为什么没有意义?”
杨元庆微微一笑问道,他们一路南下,杨元庆和十二名御史的关系已经相处得极好,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这明摆着的,天灾人祸,到处都是一片破败,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让这些可怜的人能够活下去,而不是我们去查官员贪腐。”
旁边一名老御史笑道:“小王御史,这就是你不懂了,越是灾年,越要监察官员,打个比方,朝廷下令赈灾十斗米,可县令只拿出一斗,然后编个报告上去,说已经赈灾十斗,可实际上九斗米被他私吞进了自己口袋,反正是赈灾,灾民四处流走,也没个准确记录,谁会知县令赈灾了多少?这个时候就需要监察御史来监视赈灾,其实在去年就该派人下来监察了,圣上这个时候才派我们下来,说老实话,已经有点晚了,根本无法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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