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琐
端嫔才舒口气说:“睡着了才好,醒着就只喊疼,怪磨人的。”
岚琪与她离了纯禧那儿,在另一处暖阁里坐下,两人烤着火喝茶,布贵人那里领着端静风雪太大不好过来,端嫔便说起:“皇上还在前头,早晨起来就听见弹琴,贵妃娘娘还真是好兴头,合着风雪声,我这个粗人听着都觉得凄凉。”
又想起昨日的事,便说,“荣嫔讲太阳打西边儿出,我昨天没回过神,现在想想,贵妃昨天竟然没有落井下石,照她的脾气,咱们俩可没好果子吃。”
想来不止荣嫔会这样说,岚琪记得自己回承乾宫向贵妃行礼时,边上人静得吓得台上锣鼓都停了,台上再好的戏码,大概也比不上看贵妃饬责自己来的有趣,可偏偏佟贵妃没有遂众人的愿,客客气气和自己几句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刻听端嫔提起来,她心里也觉得奇怪,感激贵妃没有趁机发难是必然的,但总好像还堵着别的什么事,闷在胸口下不去。
“昨晚侧福晋没出席晚宴,看样子是她家主母不让她人前露脸。”端嫔拿火钳拨动炭炉里的炭,猩红猩红的炭火盯着看久了眯眼睛,她不屑地说着,“她至今膝下无所出,府里妾室都有一男半女,她就是真真正正的怀不上,不是我要刻薄她,就她这心性,老天爷也不能给她福气。王爷不休了她,已经是客气的了,还总颐指气使地折腾下头小的。”
岚琪不喜欢这种絮叨的话,也不愿在人背后说是非,但总要应酬端嫔的抱怨,何况昨天的事也是她多嘴了一句话,又想想侧福晋的确可怜,说着:“臣妾昨天说的话也怪不客气的,亲王福晋固然尊贵,可咱们还是皇上的妃嫔呢。”
小贵人说来也气呼呼地,将在宁寿宫的对话告诉端嫔,提起谣言,蓦地想起觉禅答应的话,心里掂量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至于那拉常在那里,往后总还有机会能当面解释一下,不交好也不该交恶才是。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宿醉才醒的人也累,两人渐渐要歪着时,外头有小太监跑来,踩着雪的声音很急促,端嫔精神一震,引颈瞧着外头说:“什么事跑这么急?”
不多久她的宫女进来禀告,说传来两件要紧的事,一是万黼阿哥不好,太医院已派了好几个太医去阿哥所会诊,二是恭亲王府里两位小郡主今早被发现都殁了。
端嫔闻言心慌,脚下一踢把火钳踢在了地上,火钳撬出一块猩红的炭落在地上,烧得兽皮毛的地毯滋滋作响,几个宫女赶紧过来浇水,地毯上烫了一块焦黑,屋子里更是烟熏火燎,两人早躲避出来,在风口立定了互相看一眼,都是眉头紧蹙。
那边小太监再来门前禀告,说:“奴才听讲,两位小郡主和乳母丫头们都在一处屋子里睡,今早有人去喊门,发现屋子里门窗堵得严严实实,两大盆炭都灭了,乳母丫头都在各处歪着,说都是闷死的,没的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和晋氏二位最小的郡主。”
两人听得心惊肉跳,晋氏便是纯禧的生母,最小的女儿才三岁,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的也是三岁,两个才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
“万岁爷知道了?”岚琪问那小太监。
“已经通报过去了。”小太监道,“似乎派宗人府去查了,是恭亲王求皇上下旨严查,王爷很伤心呢。”
岚琪搀扶端嫔回殿内坐下,那边暖阁里也收拾好了狼藉,又搬来炭炉给她们取暖,端嫔很紧张,着人一定小心看着纯禧屋子里的炭火,又让人去叮嘱布贵人,千万别打着瞌睡就闯祸。
“乳母丫头不少的人,怎么会没人察觉?”岚琪心里揪得很紧,没来由就想起嫡福晋那张凶戾狰狞的脸,立刻晃了晃脑袋,不敢胡思乱想,又听端嫔在边上说,“光顾着想那两个小郡主了,我们万黼阿哥也不好。”
岚琪猜想她的心思,两人都静了会儿,端嫔果然说:“你身上好不好?咱们去瞧瞧吧,万黼我也抱过,心里舍不得。我曾奢望也能抱养他,只是皇上一直没上心,连端静都送来了,把那孩子一个人留在阿哥所。”
“臣妾氅衣风帽都是现成的,先伺候您穿戴吧。”岚琪没说玄烨上不上心,只推着端嫔去裹严实了,自己也兜头兜脚的穿戴好,两人共坐一乘软轿往阿哥所来,虽说没有圣谕不得随意出入,但这节骨眼儿上,只怕也没人计较。
果然两人来得不算早,宜嫔领着觉禅答应竟先到了,坐在外头等太医的结果,见她们两来,都是叹:“好好的日子,出这么多事。”
岚琪侍立在端嫔的身旁,不多久几个太医从里头出来,个个都垂头丧气说:“臣无能,阿哥怕是就这几天了,娘娘们稍坐,臣等还要去向皇上复命。”
“各位太医,皇上那儿不必去了。”但见李总管落了一身的雪从外头进来,边上有眼色的小太监上去掸雪,他厌弃地推开,先来向宜嫔、端嫔几人行礼,说着,“万岁爷早晨起来有些头疼,怕是风邪所欺,要在承乾宫静养两日,这边的事一时顾不上了,才刚奴才禀告时,皇上说,若是真留不住,让几位娘娘做主,瞧瞧那拉常在那里可有什么心愿。”
岚琪瞧见端嫔脸色黯沉,眼中亦流露出悲伤惆怅,猜想是想念她的小公主,当时玄烨一定疏忽了什么,才让她紧赶慢赶赶来时,小公主已经没了,此刻难免勾起她的伤痛,而且听她刚才在钟粹宫时说的话,多半有些怨皇帝把这个儿子扔在这里不管。
宜嫔叹一声,便与端嫔商议几句,岚琪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是宜嫔领着觉禅答应来,相反如今做主宫里事的荣嫔和惠嫔却不见动静,只等两人商议出了结果,便派人去把那拉常在接来。
岚琪跟着端嫔进去看了万黼,三岁多的孩子,小小的人痛苦地闭着双眼,脸上眉毛拧曲,时不时会哼出声,她看了两眼没敢再多看,总希望自己能记着贵妃生辰那天他还活蹦乱跳的样子。虽然阿哥是隐疾所致,但心里总觉得,温妃当初若没算计那一场,未必勾出隐疾,她终归脱不了干系。
那拉常在挺着肚子被送来时,未进门已听见哭声,宜嫔喝住她说:“阿哥还好好的,你哭什么,叫你来,是想让你哄哄孩子,你再哭可别进去了。”
那拉常在抽抽搭搭的,半天才颤颤巍巍进来,一眼瞧见岚琪跟着端嫔,狠毒了似的瞪着岚琪,端嫔看见也十分莫名,两人到外头,还是听见那拉常在哭哭啼啼,这里还有李总管和太医在,宜嫔看不过去,让人把她架出来了,才要规劝,外头嘈杂人声,只听通报说:“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赶紧迎在门前,佟贵妃一身貂绒雪衣雪帽进来,雍容华贵,一边解了氅衣一边对李总管说:“本宫瞧见皇上不放心,还是替他来看看好。”见那拉氏也在跟前,便说,“万岁爷有些头疼,一时不能过来,你心里别多想。皇上说了,若是留不住……”
“娘娘。”那拉氏竟突然奔溃了似的,挺着肚子朝贵妃跪下去,边上人都吃一惊,她却哭着说,“求娘娘做主。”
众人面面相觑,便听那拉氏哭哭啼啼将腊八那日的事说了,话头指向德贵人,哭着说:“若非德贵人让奴才那样诅咒,怎么会祸及小阿哥。”更不顾尊卑用手指着岚琪,“德贵人,臣妾和您无冤无仇的,不过是您怀孕时被皇上翻了一次牌子,您就这样记恨臣妾吗?”
岚琪怔怔看着她,昨天才停觉禅答应讲那拉氏编排自己与亲王私通的谣言,自己还未算计理论,她这里又来咬一口,而这句话简直把其他几位或高或低都拉下水,合着宫里其他娘娘贵人们侍寝,都是因为她德贵人不能侍寝,才给吃捡剩下的。
“那日的事我并不知道,若是知道岂容奴才放肆?”岚琪正色,不为所动,“阿哥的病十月里就有了,怎么算到腊八去了?那拉常在,你心里难受我明白,可往我身上泼脏水,又能图什么?”
边上几人听见德贵人说这几句,都愣住了,平素温柔和蔼,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小贵人,竟也有这样厉害的一面,可见人不可貌相,他们却不知道,岚琪满心觉得那拉氏这是在亵渎玄烨对她的喜欢,怎么玄烨对她的好,就成了别人眼里的恶,所以才容不得。
佟贵妃在边上坐着,静幽幽看着这场戏,今天与往日不同的何止德贵人,贵妃娘娘也似变了个人一样,从前走到哪儿就带一阵风似的张扬不见了,从刚才雍容华贵地走进门起,仿佛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佟妃。
那拉常在却不依不饶,不顾肚子高高隆起,涨红着脸只问:“臣妾怎么敢往您身上泼脏水,臣妾只想问您,那天有没有听见奴才说这句赶着投胎的话?”
岚琪心里堵了一口气,没想到那拉氏还挺聪明,咬着这句话,自己还真不能否认,她仗着大腹便便撒泼撒痴,连端嫔也不便出面喝斥,再者贵妃在上,也不好僭越。
“贵妃娘娘,求您给臣妾做主。”那拉常在又哭又笑地,曾经她也被终日咋咋呼呼的安贵人欺负过,眨眼间她自己也染了这样一身脾气,岚琪看着看着心生可怜,正叹气时,又见玄烨身边的小太监跑来,与正一脸苦笑的李总管耳语几句,李总管脸上的苦笑变成了尴尬,皱了皱眉头,躬身到了贵妃面前说:“娘娘,太皇太后下懿旨,说您身子骨也弱,怕是照顾皇上太辛苦,才好些的身体别又病了,所以才刚下令把皇上送回乾清宫了。”
李公公说着,又朝岚琪看了眼,依旧尴尬地笑:“太皇太后请德贵人去乾清宫侍疾,说万岁爷除夕元日诸多大事等着主持,这几日务必养好了,是严令。”
岚琪闻言一愣,但心头紧跟着就松了,知道此刻当着贵妃的面被喊走,在座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可她不走就是抗旨,也顾不得别人,再有那拉氏撒泼纠缠,心头一股股火冒起来,离了才干净。
“臣妾告退。”她周正地向贵妃和宜嫔、端嫔行礼,见贵妃点了点头,才退身出去,李公公也跟着她走,到了外头苦笑一声,“贵人受委屈了,那拉常在也忒胡闹了。”
岚琪没说什么,坐了暖轿急急往乾清宫赶去,听说玄烨头疼脑热本来就心急,刚才那一吵更心烦,总算可以清清静静去照顾他,别的事都不愿再想。
此刻阿哥所里,佟贵妃进去看了眼万黼,再出来也预备走了,瞧见那拉常在失魂落魄狼狈地在边上,忽而哼笑一声,冷幽幽说:“你这样哭丧,岂不比那奴才一句话更晦气?万黼还活着呢。”
那拉常在捂着嘴不敢哭,众人行礼相送,只等贵妃也走了才松口气,宜嫔脸上满是失意,不知为了什么,又见那拉氏这般模样,没好气地说:“你何苦呢,说话长点心,你和德贵人争执,怎么把旁人都拖下水?什么叫趁她怀孕被皇上翻了牌子,你把贵妃娘娘和我们的脸面放哪儿?”
这几句责备的话,稍后就会被李公公留下的小太监回去禀告,但到不到得了玄烨和岚琪面前就另当别论,这会儿小贵人急匆匆赶来乾清宫,已经有太医来给皇上瞧过,说皇上只是着凉,不要再吹风受冷,发身汗就能好。
岚琪等太医走了才进寝殿,玄烨懒洋洋地歪在床上,他整年整年的辛苦,难得清闲几日,松了弦的确容易病,加之今年还盯着西南的事儿,今天一大早又传来那么多坏消息,不怪他头疼。
“皇上要不要臣妾揉一揉?”坐到床边,见玄烨自己揉着脑袋,岚琪伸出手,玄烨看她一眼,握了一只手在掌心,摇摇头说,“朕没事,心烦而已,装着头疼,就不必理会那些琐事。”
“万黼还好,太医说会尽力。”岚琪垂目说这几句违心的话,也不管玄烨知不知道孩子没几天了,只听玄烨叹,“是朕疏忽。”
“皇上别多想了。”岚琪还是伸手要替他揉额头,玄烨却笑,“你去拿镜子瞧瞧自己的脸色,宿醉一夜,眼下都是发青呢,我们谁也别照顾谁了,歪着坐会儿。”
岚琪靠在玄烨身边,心里没来由突突直跳,忽然想起昨夜半梦半醒时听见的琴声,不知是不是想要带开话题让他散散心,笑着问:“皇上昨晚,是不是在承乾宫弹琴了?”
玄烨不解,问是不是李总管说的,小贵人摇头:“一直听贵妃娘娘弹琴,昨晚很不一样,就想着会不会是皇上。”她笑意浓浓,本想哄玄烨高兴,有心撒了个谎说,“昨晚头疼得要裂开了,听着皇上的琴声才睡着的,原来皇上也会弹琴?”
可玄烨脸上却不好看,蓦然沉下脸色,“往后不要再提。”
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122 难猜帝王心(还有一更
那一句话之后,玄烨便阖目休息,相处至今第一次看他这样的眼神,若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伤感,没有让人畏惧的怒意,仅仅眼底的哀愁,就让她看得心惊。
胸前聚了一口气咽不下去,哪怕之后一直被握着手坐着,岚琪也始终没能安下心,她的不安,多多少少影响了玄烨,小憩半刻后,终于睁眼松了手说:“朕一会儿还要约见大臣,这里有人照顾,朕也没大病,回去歇着吧,宿醉一夜的酒还没全醒吧?”
平日说这些,小贵人一定会撒个娇纠缠不肯走,可今天仿佛有人推着她往外头去,皇帝一说让走,她半句想要留下的话都没有,立时下了龙榻行礼,再起身时,却又被玄烨握住了手,似要挽留。
但两人只是这样静了须臾,皇帝还是放手,淡淡说:“朕今日精神很不好,没得叫你在这里受委屈,回去吧。”
若不说这一句,岚琪还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却是这些话,让她没来由地觉得皇帝委屈,本想头也不回就离开的人,变得犹豫踌躇,几乎一步一回头地挪动到门前,而回眸每每瞧见的,仍旧是阖目靠在床上的玄烨,他到底,为了什么伤感?
外头风雪呼啸,岚琪一出门就被呛了一口风,她竟没穿氅衣没戴风帽,就这么傻乎乎地走出来了,惊得外头一众人手忙脚乱给她围上,李公公更是一脸不解地问:“贵人怎么出来了?”
岚琪看他一眼,似乎想问皇帝怎么了,但没说出口,只是道:“皇上说一会儿有大臣要来,我在这里也不方便。”
李总管眉头动一动,今日并未说要哪位大臣入宫,而平日就算有大臣来,也只管叫德贵人等在别处屋子里就好,特地要她回去,显然有什么缘故,心里便暗暗记下,备着之后不要在御前有什么差池。
一乘软轿匆匆又从乾清宫被抬回去,顶着风雪一路走得辛苦,风雪也将这光景随风送入各宫各院,一众人本还为了太皇太后过分偏心乌雅氏而泛酸,没想到人家凳子都没坐热的功夫,就又被送了回去,不论到底是什么缘故,都巴不得乌雅氏得罪了皇帝。
可是否得罪了玄烨,岚琪委实不知道,那一抹眼神里的伤感刺痛她的心,玄烨没有生气,他似乎只是很难过,而那份难过大概是自己不能亲近聆听的,帝王之尊,总有她不能逾越的地方,不能总太把自己当回事。
“可我就是想把自己当回事,想时时刻刻都贴近他的心。”岚琪喃喃自语,侍驾以来,玄烨的宽容,自己的体贴,她和皇帝之间几乎没有过矛盾,平日里嬉笑打闹,玄烨若恼也是闹着玩的,哪怕急了骂得很凶,岚琪心里也不会不舒服,撒个娇什么事都没了,却是今天,客客气气的几句话,彼此都想要拉近又推开的心情,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门前帘子打起,环春进来,瞧见她还穿着氅衣风帽站在屋子里,嗔怪玉葵几人怎么不给脱下,她们却摆摆手,示意环春去瞧瞧贵人,环春再仔细看主子的脸,竟是呆呆的不知为了什么出神。
“已经打赏了抬轿子的小太监,给他们喝了热茶暖了身子才打发走的。”环春小心翼翼地说着,一点点解开岚琪身上的氅衣,小贵人也没反抗,由着她们脱干净了,再被送到内殿里烤着火,静静地坐在炕上,瞧着炉子里火苗张牙舞爪的狰狞。
环春再没敢来打扰岚琪,由着她这么坐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就瞧见绿珠换了衣裳要出门,来问她借一把油纸伞,环春知道绿珠是要去慈宁宫复命,她管得了绿珠和紫玉干活做事,只有这一件管不住,递过油纸伞时,忍不住说:“太皇太后那里说什么,你先回来告诉我成不成?”
姐妹几个彼此都有默契,绿珠点点头,拿了油纸伞就走了。
慈宁宫这边,太皇太后心情很不好,万黼的病不好,一清早又失去两个重孙女,常宁的生母虽然出身低微,可也是她嫡亲的孙子,好好俩丫头就这么没了,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万黼这样天生有疾,不能不认命,可俩孩子竟是活活给闷死的,叫老人家的心情如何能平息,外头风雪呼啸,一声声催的心碎。
这会子又听苏麻喇嬷嬷说皇帝把岚琪赶回去了,明明是她亲自下令要岚琪侍疾,皇帝这又是闹得什么脾气,一时生气说:“让他们别扭去吧,一个个都没轻没重,要**碎了心才好?”
如此,皇帝心情不好,太皇太后也不高兴,向来最能讨两宫欢心的德贵人也无能为力,前日还过小年祭灶神热热闹闹的宫廷,一场风雪后竟清冷起来,皇帝在乾清宫独自呆了两天,除了几位上书房大臣和近侍卫,谁也没见。
外头说皇帝是养病,可养病却无妃嫔侍疾,猜想着一定是有什么缘故,那一天皇帝从承乾宫走的,最后见的是德贵人,加上万黼阿哥的病,加上恭亲王府的惨剧,都揣摩着圣心,不知究竟哪件事哪个人,才真正触怒了皇帝。
这日已是二十八,裕亲王福全进宫来,意气风发步履生风,一入乾清宫暖阁就对玄烨说:“皇上,吴世璠又吃瘪了。”
玄烨精神一凛,笑着问:“他不是想反扑吗?”
福全笑呵呵道:“那畜生能有什么能耐,不得军心又无将帅之才,西南叛军早就散沙一盘。”他摩拳擦掌说,“等过了年,皇上派我去西南吧,将来论功行赏臣也要讨一杯酒喝。”
玄烨搁下笔,拿了茶来喝,气定神闲说:“皇兄你要什么朕都给得,只有这件事不成,他们那么些年浴血奋战熬下来,好容易要有结果了,让您过去分一杯羹捡现成的功劳,朕岂不是也要做吴世璠,失了军心?”
福全面色一紧,赶紧屈膝道:“臣愚钝无知,还请皇上恕罪。”
“皇兄起来。”玄烨则笑,似乎心情见好,“朕和你兄弟间,还有什么话说不得,你一心求胜而已,难道还真在乎什么论功行赏?”
福全见玄烨如此,也哈哈一笑释怀,才从小太监手里拿了茶吃,李总管来禀告,说恭亲王求见,福全蹙眉说:“这几日没见他,可怜我两个小侄女。”
玄烨脸色也沉沉的,说让见,一并和福全离了此处,兄弟俩在暖炕上坐了,不多久常宁进来,行了礼后,李公公给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玄烨便问:“家里可好些了?”
常宁气色很不好,但还是点头说:“两个侧福晋难免伤心,臣会好好安抚,再有乳母丫头各人的家里,臣也已安排妥帖。”
“朕知道你会处理好,一直没过问,是不想搅得你又手忙脚乱。”玄烨说着,神情渐渐缓和,“皇祖母很伤心,过些日子你也该去问候一下。”
常宁应诺,之后便说起元日午门宣捷的事,事无巨细一一禀告,他本奉命安排这件事,谁知家里横生灾祸,虽分身无暇也不敢耽搁,幸好大致早在腊八时就已经定下,眼下不过一些细小琐事还算应付得过来。
且说玄烨午门宣捷,看似不过是登楼一呼的简单,却从皇帝和太皇太后几时出门几时登楼,文武百官几时午门候驾,如何站列,最最要紧各门各处侍卫安全,没有一处是省心的。前后兴许个把时辰的事儿,关乎了成百上千人的职责,而这些事又全担在恭亲王一人身上,若家中太平他尚可全心全意盯着,偏偏遭此横祸,一夜之间失去两个女儿,连伤心都伤心不过来。
外头也因此传言,说皇帝对弟弟冷血,如此情况下还逼着他做这分明谁都能做好的事,又不是冲锋打仗,换不得将帅,偏把人家绑在国事上,两个小郡主的死,仿佛微不足道。
向来留心宫内外口舌传言的皇帝,又怎会听不到这些话,他有他的主意,虽然狠心,可不狠心何以守得住江山,稳得住朝廷,此刻见弟弟面色憔悴委实辛苦,而方才福全一句“可怜我的两个侄女”,他何尝不可怜。
“宗亲里,朝臣里,总说你年轻不堪大任,不配在亲王位。”玄烨沉下心来,温和地说,“皇阿玛走得早,留下我们兄弟几个守着这江山,朱元璋说胡人无百年运,咱们夺了他子孙的江山,更要堵了他这句话,爱新觉罗要世世代代传下去,打从咱们这儿起,就要奠下基石。如今北边沙俄虎视眈眈,蒙古各部异心动摇,西南大捷后只盼长治久安,江南江北又有四季天灾接连不断,朕肩上的担子很重,要有你们和我分担,才能扛起巍巍江山。”
福全闻言已离了炕,和常宁一起屈膝,誓言效忠皇帝,玄烨亲手将一兄一弟搀扶起来,握着他们的手臂说:“这江山是皇阿玛留给咱们的,最要不得兄弟阋墙,咱们之间不和睦,朝臣就该看笑话了。不论外头传什么话,你们但凡有心里不自在了,就来和朕说清楚,再不济还有皇祖母在,千万不要道听途说,心生怨怼,坏了我们兄弟的情分。”
二人又要屈膝,被玄烨拉住说:“朕现在是你们的兄弟,我们兄弟间说几句肺腑的话,不要动不动行礼。”
屋外头,李公公满面笑意看着立在门前的德贵人,苏麻喇嬷嬷新作的龙靴才刚让她送来,这会儿捧着立在门前,那么巧听见一两句,李公公已然感慨,德贵人何尝不动容。
“公公,我还是走吧。”岚琪要把靴子递给李公公,她知道这会儿功夫,自己绝不该进门去。
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123 不要被利用(二更到
李公公连忙摆手,躬身引了岚琪到别处,轻声说:“德贵人请在这屋子里等一等吧,几位王爷不会久留,嬷嬷让您送来,自然是不愿让奴才经手的,您心里明白。”
岚琪是明白,这几天去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总叨咕她为什么惹玄烨生气,她心里不痛快难免也有脾气,虽然不顶嘴不解释,可也不服软,娘儿俩竟还头一回杠上了。苏麻喇嬷嬷看着无奈,正好元日皇帝登楼时穿的龙靴是她在做,这会儿弄好了,便让岚琪送来,小贵人起先还不肯,太皇太后生气说不肯往后也不许去慈宁宫看小阿哥,这才把她轰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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