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琐
岚琪眼含秋波,妩媚骄傲地一笑,别过脸说:“自然是长在该长地方喽。”既是该长的地方,玄烨怎会放过,两人卿卿我我翻云覆雨,玄烨半个月在外头待着,心里早把她想了千万遍了。
一夜缠绵,皇帝隔天就恢复乾清门听政,早起两人说话时,玄烨道:“朕今日午前宣了富察傅纪进宫,那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几句话也看不出什么来,可样貌实在俊美。”岚琪手中仔细地为他扣扣子,口中道,“瞧着还算稳重,知书达理说话谨慎。”
玄烨笑道:“若是早二十几年,你见着这样的男子会不会心动?”
岚琪已转到玄烨背后为他束腰带,听见这句往他背上轻轻一捶:“可不许胡说。”
玄烨转身含笑问她:“可你见到朕时,已经心动了是不是?听你说孩子们的事,朕总想起我们曾经相遇的模样。”
原来玄烨也记起了往昔,这样的默契,怎能不叫人心暖,可岚琪没有心思和玄烨玩笑,早朝的时辰催着不容耽误。此刻小太监上前来为皇上穿龙靴,不知怎么弄得玄烨不舒服,见他皱眉头,岚琪便蹲下来亲自为他拢好袜子再把脚伸进靴筒里,这般才伺候熨帖了。
岚琪站起来,开口想问他中午在哪里用膳,忽然眼前发黑一阵晕眩,有意识时已经跌在了玄烨怀抱里,只听得他大声喊着:“宣太医。”
等躺平在床上完全清醒时,眼前是温宸通红的双眼,正万分心疼地看着自己,她伸手摸摸女儿的脑袋,温宪一阵风似的从外头卷进来,扑到床边急匆匆问额娘怎么了,岚琪嗔怪道:“你啊,怎么又跑进宫来了,额娘没事。”
温宪哪里肯信,把永和宫的人叫来问话,才听得几句,太医说娘娘身子亏虚,体质有了变化,可一直吃的补药今冬没有换方子,补错了方向。大症候没有,可晕厥不容小觑,要静养才好。
岚琪不以为意,她的身子比起很多人都要硬朗,荣妃那里也是三天两头病的,她比荣妃还强些,到了年纪不能不服气,自己悠着点便是了。
“阿哥们都没来问安吗?”温宪冷脸问环春,环春尴尬地一笑说,“阿哥们在书房念书,是娘娘吩咐了不要惊扰。”
可说话功夫,四福晋也到了,胤禛还在围着朝务转悠,一时半会儿不能进来,她当然要来伺候的,但宫里那么多人也轮不到她插手,陪着婆婆说了半天话,最后是把念佟带了回去。
玄烨散了朝就来,方才听了太医的话后才去的乾清门,可一直心不在焉连大臣说了什么都没听见几句,本来定了召见富察傅纪,也暂时搁下了,今天所有的事都推开不理会,只想陪着岚琪,更后悔昨晚让她太辛苦。
又因太医说娘娘需要静养,吃了那么久错了的补药,且要些时日恢复,玄烨便让梁总管派人去收拾畅春园,他要带着岚琪住到那里去休养。
为了自身的健康,岚琪没有拒绝,之后玄烨再去了宁寿宫,不出两天,竟侍奉太后一道,带着几位妃嫔迁入畅春园,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不过是皇帝一向喜好住在园子里,可知道的人都晓得,皇帝走得那么匆忙,不过是因为德妃病了,带她去那里安养。
这一住,两三个月也不见回来,天气越来越暖,宫里园子里的人都渐渐习惯这样波澜不惊的生活,直到四月下旬和嫔早产,才惹得两处关心。
且说和嫔生下女婴,但孩子怎么也没能喘过一口气,还未睁眼看过人世的公主,在出生那一刻就殁了。此时岚琪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不免担心佟贵妃独自在宫里能不能应付,事后见了玄烨,说她想回宫去看一眼,被断然拒绝了。
不说玄烨一向喜欢住在畅春园里,那天岚琪在他眼前晕厥的模样,至今想来仍旧让他胆战心惊,连带着温宸和十二阿哥的婚事都延后,一心盼着她能把身体养好。
此刻为了和嫔的事则道:“贵妃年纪不小了,和嫔也是有主意的人,不必你操心。”但玄烨并非无情之人,隔天就下旨,让宫里的人准备一下,要佟贵妃带着和嫔一道迁入园子里安养,反是佟贵妃回话说,和嫔坐月子不宜搬迁,等出了月子再来不迟。
可这边的人明明为他们操了很多心,宫里却另有话说,都觉得是和嫔多年来得宠,德妃找着机会故意把她和皇帝分开。多多少少的话传到和嫔耳朵里,失去女儿的人少不得郁郁寡欢,佟贵妃又不会劝人,眼瞧着她一天天消沉下去。
五月时,虽然十二阿哥和温宸公主的婚事延后了,但阿哥府和公主府都已陆续完工,温宸又因住在畅春园出行比在宫里方便,这日温宪和小姨母领着妹妹一道来看她的宅子。
公主府和姐妹们的相比没有太多差别,其他姐姐们虽然远嫁,但照着规矩在京城也有府邸只是平日里无人居住,五公主的宅子是太后拿体己置办的,自然不能比,温宸这边有皇帝的偏心,也优越过其他姐妹。
岚瑛和温宪站在一起,看着小宸儿好奇地四处瞧,她正高兴要说话,耳边听得温宪自言自语似的说:“曾经我也这么快活过,可是宅子到底太小了,紫禁城便是笼子,也比这里宽敞。”
岚瑛转身看,但见外甥女眼中含泪,她想问怎么了,外甥女径直朝妹妹走去,脸上已经换了灿烂的笑容,她心底一沉,觉得不对劲。
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741 皇阿玛欺负您了?(还有更新
那之后一整天,直到分别前,岚瑛都偷偷留意着外甥女,温宪的笑容会在人后迅速消失,可一到人前,就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因说好了让小宸儿今晚住在姐姐的公主府,她把一双外甥女送到宅门前,自己便要回家去。
可坐在马车上,看到小公主欢快地奔跑进姐姐的家里,温宪却举目向来路深深忘了一眼,那惆怅和期许的神情,竟然也会出现在温宪的眼中,她恐怕是天底下,唯一能无所顾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这是为了什么而悲伤?
岚瑛的马车很快就动了,她没能再多看几眼孩子,可心里沉甸甸的,回去时愁眉不展,阿灵阿问她怎么了,岚瑛旁敲侧击地问国舅府如今怎么样,阿灵阿说,索额图被皇上“软禁”在京城,一点点砍掉他的羽翼臂膀,赫舍里一族的党羽距离灭亡不远了,明珠党早在多年前就受挫,如今能一手遮天的就是国舅府,另有瓜尔佳氏、富察氏慢慢起来了。
阿灵阿更道:“有几句传言我听着不是滋味儿,只怕告诉你更加惹你不高兴,你要不要听?”
到如今,阿灵阿的年纪越发大了,岚瑛却是娇俏美妇人,叫他喜欢得爱不释手,夫妻之间别有一番情趣,也算恩爱和睦,岚瑛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说:“吞吞吐吐的,不说就别说了。”
阿灵阿却猴上来搂着妻子说:“真真假假也不晓得哪儿传出来的,说舜安颜当了额驸后,上回公主小产,往后不知几时才能有子嗣,这样下去国舅府的香火就传不下去,国舅府子嗣众多,原本佟国维是最喜欢舜安颜这个大孙子,但如今这样,恐怕国舅府要另选一个人来继承家业,舜安颜就好好地当他的驸马爷去。”
岚瑛听得心里很毛躁,问道:“真的假的。”
阿灵阿慵懒地躺着说:“不晓得,但无风不起浪,舜安颜如今得到皇上重用,跟进跟出得忙碌,和公主聚少离多,不说生养不生养,他若伺候不好公主,公主在外头养男宠的话……”
“你要死了,胡说八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颠三倒四。”岚瑛哪里听得这种话,把阿灵阿一顿捶打,阿灵阿吃不住了滚到一边去,没好气地说,“是你要听的。”
夫妻俩自然不会为了这种事闹翻,隔天岚瑛来接外甥女一道进园子请安,温宪也带了细软要在畅春园住一阵子,舜安颜被皇帝派了外差,这几天都不在京城,果然如小姨母所料,她进了园子见谁都笑呵呵的,更哄得老太后眉开眼笑。
午后孩子们陪着太后休憩,岚琪便和妹妹回瑞景轩,其他妃嫔也各自散了,姐妹俩单独待一会儿,岚琪让环春拿来首饰,让妹妹帮她一起挑一挑,攒出一盒漂亮的来,要给小宸儿当嫁妆。
半天后,岚瑛见四下无外人,便道:“近来皇上总是给额驸派外差吗?”
岚琪不以为意,头也不抬地说:“舜安颜做事干脆利落,很得皇上喜欢,近些日子差事是多了些。我晓得你的意思,他们小夫妻聚少离多,我心里也担心,但温宪看着好好的,据说舜安颜在家的日子小两口就腻歪在一起,偶尔分开也好,小别胜新婚嘛。”
“小别胜新婚,那是相聚了才说的话。”岚瑛道,“若是我,一者不愿和丈夫分离,二者分离了若盼不到回来的日子,心里不知要多难过。”
岚琪笑着:“你们都老夫老……”她心里一咯噔,妹妹和阿灵阿都老夫老妻了,哪里还会惦记这些事,她抬头看着妹妹,略严肃地问,“温宪怎么了?”
“我是实打实看在眼里,才会乱猜的。”妹妹显然也紧张,万一没有的事,反成了她挑唆外甥女夫妻俩不和睦,但还是慢慢将昨天看到的事告诉了姐姐,更反问岚琪,“姐姐就一点儿没觉得温宪哪里不对劲?”
岚琪心疼极了,她知道妹妹不是大惊小怪的人,若非看的真真的,绝不会胡说,可再想想这么久女儿陪在身边的模样,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不妥,她神情怔怔地说:“要是找你这么说,她人前人后两个样子,那在我和太后面前,真是拼死装着了。”一想又奇怪道,“乳母一直帮我盯着府里的事呢。”
岚瑛道:“乳母毕竟在孩子跟前当差,她若发狠不让乳母多嘴多舌,乳母也不敢啊。”
岚琪立时叫环春把公主身边的人找来,大热的天,乳母过来时已经一头的汗,结果直接被逼问这种事,更是吓得虚汗淋淋,岚琪的神情低沉得叫人不敢直视,岚瑛便替她吓唬乳母:“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你还不说实话,要不是你耽误了,能拖到现在吗?公主年纪小遇事不知道怎么解决,当然要娘娘扶持着了,既然你是不会当差的,往后另找人替代你,可你在宫里府里待久了,也不会轻易便宜你放你回去,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乳母吓得伏地颤抖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岚琪这才知道,小夫妻俩是如何貌合神离,舜安颜对公主也说不上什么不好,可总是毕恭毕敬把温宪供在“公主”的位置上,刚开始的时候温宪会闹,夫妻俩分分合合,额驸还会动摇,会重新像平常夫妻那样对待公主。
但从元宵之后,额驸不知哪儿不对劲,再也不理会公主的哭闹,事事小心翼翼地照着规矩来,甚至连进门见一面公主都要通过她们通报,一个宅子里两处家似的。
公主刚开始哭过几天,十分可怜,满心以为丈夫会像从前那样安抚她,可结果额驸却说出一堆大道理,意思是为了长长久久,他们必须把规矩捡起来。渐渐的公主就死心了,见则见,不见则不见,久了四五天也不和额驸说半句话,若是见了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两个人半点夫妻模样也没有了。
乳母说到动情处,哭得十分伤心,说公主怕娘娘和太后担心,死活不让她们往宫里讲,又要维护公主府和额驸的体面,自己一个人撑到现在,这些日子里,最快活的就是进宫陪着娘娘和太后,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光景。
岚琪紧紧咬着唇,已是克制不住地泪如雨下,她这个额娘到底在做什么,女儿受了那么久的委屈,她竟浑然不觉,便是此刻听到缘故,她也不晓得怎么去帮孩子,舜安颜照着规矩来,什么都没错,可那不是温宪想要的生活,也不是他们曾经的感情可以预见到的生活。
她这个岳母难道把女婿叫来,逼迫他像寻常夫妻那样疼爱自己的女儿吗?舜安颜已经因为外界的压力变成这样,自己再逼他的话,他岂不是要更加憎恨?
女儿是最最骄傲的人,她宁愿不和睦也不要舜安颜装出来的关心,更不愿活在假的夫妻温存里,才会死心才会不挣扎,才会选择一个人默默忍受,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过得很好。
“瑛儿,我该怎么办?”岚琪无助急了,这和胤禛毓溪的不和睦完全不同,她知道怎么做好婆婆,儿子媳妇有了事儿,让儿子多担待些就好,可女儿女婿有了事,她怎么去向女婿开口,总不见得到了女儿身上,要反过来让女儿多担待些。
国舅府更是靠不住的,若不是他们兴风作浪,舜安颜怎么会变成这样?
恰恰是这个时候,毓溪进园子来请安,将她亲自熬了半天的乌梅饮送来,不想没赶上好时候,进门瞧见婆婆双眼通红,就猜想出了什么事。
毓溪不敢多嘴问,但看到温宪的乳母在跟前,也是哭得双眼红肿,略略明白该是温宪有什么事,心想总不见得又小产了吧,但一屋子人闷着不说话,她简单问候额娘几声,就借故退下了。
环春送四福晋出来,怕婆媳间有误会,好生道:“娘娘心里正不痛快,过几日好些了,福晋再来说笑吧,把小阿哥们领来,园子里凉快。”
毓溪则想了想,问环春:“是五公主府里有事儿?”见环春眼神闪烁,她反而道,“其实我也有话对额娘说,但刚才不敢开口,不如环春你帮我传进去,因是四贝勒不叫我告诉额娘的,我一直没敢说。”
环春略讶异,却听福晋道:“四贝勒说,近些时候一道在皇上跟前办差时,九阿哥十阿哥他们总是拿额驸开涮,那种话不痛不痒可戳人脊梁骨,四贝勒没有立场责怪弟弟们,又不能直截了当地去安抚额驸,夹在中间一直怪尴尬的。”
环春叹息道:“福晋您早些说该多好。”
毓溪自责:“我一直想提来着,你家贝勒爷不让我说,还有我瞧着妹妹挺好的,心想我没事儿挑唆他们夫妻做什么,额娘指不定还嫌我多事。”
环春忙道:“奴婢不是怪福晋,这事儿换谁也不敢开口,求福晋先别对贝勒爷提起来,这里头牵扯太多的事,可尴尬了。”
这边说好了,环春再把福晋的话传达给岚琪,岚琪的确不怪毓溪太谨慎,她做嫂嫂的本就尴尬,只是这些话听得她怒不可遏,恨恨道:“九阿哥十阿哥,也太没教养了。”
那日傍晚,温宪跑回来请额娘一道去太后那里用晚膳,她完全不晓得今天下午的事,一如既往高高兴兴跑进来,可是看到额娘脸色不好,吓得抱着额娘问怎么了。
岚琪怎么也忍不住了,抱过女儿伏在她肩头便落泪,温宪还呆呆地傻笑着:“额娘,皇阿玛欺负您了?”
康熙帝妃之德妃传 742 因为还爱着(三更到
岚琪轻轻抚摸女儿的背脊,温宪身子一颤,仿佛母女连心,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她不愿在母亲面前哭泣,倔强地擦掉眼泪,笑着撒娇:“额娘真是的,连我的眼泪都被招惹出来,您快说是谁欺负您,皇阿玛我是没法子,可要是十三十四那几个小东西,我去教训他们。”还煞有其事地说,“这两个小东西越来越不像话,您来园子里安养这么久,三催四请地才肯露个面。”
一面说着话,她小心翼翼擦去额娘脸上的泪水,小妇人仿佛是知道母亲为什么落泪,又故意要避开这件事似的,嘿嘿笑着:“额娘别哭,回头皇阿玛以为是我惹您生气,他急了揍我怎么办。现在皇阿玛偏心小宸儿,看我都不顺眼了,先头还在皇祖母那儿训我,说我叽叽喳喳吵着皇祖母休息。”
“胡说,皇阿玛不疼你疼哪个?”岚琪破涕而笑,暗暗怪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她还没做成女儿坚强的靠山,自己竟先软弱起来,可她竟一时也开不了口,好像她不开口女儿还能有一份坚强支撑她的尊严,她一旦提起来,女儿最后的尊严也将被打破。
但这事儿不能不管,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强撑着体面,心里头却被蛀得一干二净,等有天外表脆弱的坚强崩析瓦解,孩子该怎么面对将来的日子?
到后来,还是岚瑛胡说,说家中母亲身体抱养,娘娘思念母亲便落的泪,温宪半信半疑彼此都糊弄过去了,她答应额娘回头去看望外祖母,得意洋洋地说:“现在我可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额娘管不着了吧。”
最后一家子还是去了凝春堂用晚膳,可这一晚,母女俩都难免有些尴尬,温宪故意一直腻在太后身边,再也没看过额娘一眼,也没怎么说上话,夜里缠着祖母要睡在凝春堂,宫女们只能把公主的细软从瑞景轩搬来。
温宸随母亲回的瑞景轩,原想伺候额娘洗漱,可岚琪却说她陪了祖母一天累了,早些去休息,明日内务府的人要来给公主量嫁衣的尺寸,叫她精神些才好,小姑娘听到嫁衣便是双颊绯红,转身带着乳母回自己的屋子去,可额娘突然喊住她,小宸儿欢快地又跑回来,以为母亲有要紧的事,结果岚琪犹豫再三只是说:“天热别贪凉,夜里要盖着毯子。”
母女俩分别后,岚琪怔怔地回到寝殿,底下宫女预备热水要伺候娘娘沐浴,她神情凝滞地站在窗口吹着风,窗上挂着的风铃还是旧年来畅春园时温宪和小宸儿一道亲手做的,夜风阵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却又把她的眼泪催下,岚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软弱,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唯独这一次还没有去面对,就已经掉了几次眼泪。
是年纪大了不经事了,还是感情越发细腻,经不起一点点的悲伤?
清脆的铃声里,听得外头匆匆脚步声,几个宫女在向皇帝请安,但见玄烨大步走进来,岚琪转身看他,咬着唇眼泪立时就扑簌簌地落下,玄烨疾步过来将她拥在怀里,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原是这一晚,岚瑛离开畅春园前,托人往清溪书屋梁公公那儿带了话,说德妃娘娘今天不大好,若是万岁爷得空,请去瑞景轩看一眼。玄烨今晚本约了理藩院的大臣相见,如今天气炎热,夜里办政务的时间也比从前来得多,可是听梁公公提起这么一句,便推掉了理藩院的事,心想岚瑛若是都把话送到他面前了,显然事情不小。
但这几天园子里好好的,也没听说有什么麻烦事,这会儿一见面,岚琪就哭得厉害,更加让他措手不及,耐心先把怀里的人安抚平静,才慢慢问她:“出什么事了?”
玄烨来的路上,甚至到刚才为止,想了无数种可能,或是岚琪的爹娘病了,或是又有什么闲言碎语伤害她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是儿女有了事,是一向欢欢喜喜的温宪出了事,做父亲的更想象不出,成天嘻嘻哈哈的女儿,背过人去竟承受着这么多的辛苦。
“舜安颜?”玄烨恼怒极了,这三个字念得咬牙切齿。
岚琪已经平静,只是脸上还带着泪,声音哑哑地劝道:“你不要急,要是怒极了把舜安颜教训一顿,国舅府的人更加要急疯了,往后他们夫妻俩,还过不过?”
玄烨恨道:“他们矫情哪门子的规矩礼法,温宪自小就是无法无天长大的,舜安颜不知道吗?一起玩大的人,现在折腾这些做什么,朕把宝贝女儿交给他,是让他让我的女儿夜夜流泪的?”
玄烨起身在屋子里来回徘徊,恼怒地说:“就在朕眼皮子底下,他都敢让温宪受委屈,这还好不是什么藩王台吉,不然还要虐待我的女儿不成?他既然觉得做额驸那么辛苦,那就别做了,朕的女儿还愁嫁不到好的男人?”
岚琪拉着他坐下道:“皇上若也急成这样,臣妾还指望谁去?再说,闺女若是不在乎舜安颜,也不会痛苦了,这孩子心里,还装得下别人吗?”
玄烨冷脸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
可皇帝的声儿一下停住了,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岚琪一见他就哭泣,话到这里,玄烨才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无能为力,岚琪的眼泪原来全是无奈和无助,他们两个最最该保护女儿的人,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做得不好,小夫妻的感情彻底崩溃,那温宪也没有什么将来可言了,哪怕是一时好了,舜安颜若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他们早晚还要出事。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一件事,竟叫人如此为难。
岚琪缓过精神镇定了,与玄烨道:“您吩咐一下,最近别总给舜安颜安排离家的差事,至于女儿,臣妾会试着与她说说,好歹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皇帝脸上怒意不减,没想到天命之年,他能将权臣玩转在鼓掌之间,反对女儿的事束手无措,但事到如今急也急不来,唯有与岚琪互相安慰,静观其变。
夜渐深,凝春堂的灯火早已熄灭,温宪随着太后一道睡,今天额娘的眼泪惊吓到了她,今晚自然是难以入眠,可祖母好好的突然从梦里惊醒,温宪翻身起来让人掌灯,太后却抬手似抹眼泪一般,让宫女退下了。
太后说想起来坐着吹吹风,温宪扶着祖母到窗下,拿来团扇轻轻摇着为她驱热,老人家到底有了年纪身上寒气重,梦中闷出的热汗很快就退下。温宪又拿来衣衫给祖母搭在肩头,太后笑道:“我的小孙女,如今那么会照顾人了,可是啊,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腻着皇祖母睡呢?”
温宪笑悠悠说:“您孙女婿不在家嘛,在家的时候,我可就想不到皇祖母了。”但她看到月色下祖母的目光凄楚含泪,不禁心疼,轻声问,“您做恶梦了?”
太后凄然一笑,目光悠悠转向窗外夜色,道,“皇祖母梦见你皇爷爷了。”
温宪笑道:“原来您想念皇爷爷了呀?”
太后却摇头:“我一辈子也不会想他,他不要入我的梦来才好,可是这一年一年的,我仍旧忘不掉当年在这些日子里的痛苦,真是没出息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享受,去惦记着前事做什么。”
温宪很尴尬,她略略知道祖母年轻时不受祖父待见,更因为孝献皇后而让她受尽委屈,若非太祖母尽力保护,指不定会沦为第二个静妃。但是宫里对这些事是极少提起的,她一个小姑娘也没必要知道,伴了祖母十几二十年,还是头一回听祖母这么严肃地提起来。
太后是情到痛处,打开了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絮絮说着从前的恩怨,当初就是这个时节里,先帝为了董鄂氏要废了她,以至于每年这个时候,午夜梦回时太后都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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