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乱世铜炉 第五十章:兽变(二)
灯笼之下白光大盛,随着刺骨的寒气四播开来,水气汇聚,一大团冰块突然凭空而生,象一朵重瓣接叠的硕大白花从青石板上突冒出来,咔咔连响,一下子便裹住了胡炭的双足,结得梆硬。水鉴侠名久著,功力当真深厚之极,这般弹指凝冰,凭空而结壁,已达随心所欲之境。
“解!”足踝刚被冻住,小童便也喊道,冰堆旋破。
当此存亡关头,秦苏被困,胡炭的反应与预判更较平常迅速,体内热气如沸,转心宫而散股足,四面的看客只见到胡炭的双腿自膝盖以下蓬然亮起橙光,如同燃起了一堆火,透明的冰块被折射出无数道陆离光影,遂即崩破了。
“这小贼行动好快!”众人都在心里暗道。
“结!”水鉴又喝道。少年的反应如此之捷,见多识广的湖居隐士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先前在后花园时,他已经见识过了胡炭的机变,只是那时论有两解,事未得证,水鉴也一直心存犹疑。直到此时重遇,一交手印证之下,方觉此童果然如前之所料,临变反应之快无人可及。眼见冰障破碎,胡炭抬足跨进,急忙间又再催法,地面上一大朵冰花耸立了起来,两面合咬,扣住了胡炭的双膝。
“解!”
“结!”
“解!”
“结!”
两人一呼一答,便在众人愣神的功夫已经电光火石的交了数招,胡炭一步一破法,向前踩进了三步。
“附足迅行,解!”被一块厚及七尺的巨冰合膝咬住,胡炭又多施了一个法术,热气从心宫泻下足底,涌泉一暖,两束流光从他的外侧足弓边缘冒了起来,灼灼然如火蛇盘旋,一圈圈缠附在少年的小腿肚上。趁着冰团崩开的刹那,少年一脚踢出,将冰块踩得哗啦作响。有了这层火盾胫甲加持,他的行动开始大开大阖,跨步前去,地上坚冰一触他的双足,便如蛋壳遇到石锤一般四处飞散,水汽蒸腾,随着胡炭双足摆动,两束光芒在迷蒙的雾气中更象流星一般划出光弧,小贼仿佛化身成了足踏风火轮的哪吒三太子,行动如风,所向披靡。
“冰牢,结!”眼见着胡炭一步步迫来,水鉴不得不用上更深一层的术法。过道间发出剧烈的“嘶嘶”声,寒气突涌,地面上拳头大小的碎冰亦被狂风卷动,跳离地面直飞起来,又瞬间与水气凝结在一起,在呼吸之间,四面墙壁自地面到顶棚,猛然结起了一帘又一帘重门般的冰帷,只是厚度大得吓人,足有两肘之厚,粗大的冰棱间错其间,如同囚室的石墙木栅,四面合围,把胡炭困在中央。
“开!”胡炭绽舌大喝,周身灵气喷涌,尽数外放,方圆六丈的灯火热气被吸,全部缩成了米粒大小,一时暗淡失色。
地皮微微震动起来,这般全力激气实非小可,外五行的灯火热气被引入心宫,而后转入周身窍脉爆发,骤然突结于石壁的坚厚的冰墙登时不当其力,当场震破了,封住少年身躯的冰层被震碎成磨盘大小的冰坨,轰然坍塌,伴着大块尖利的冰锥坠落地面,与石板地相击发出震耳的巨响,少年周身闪起炫目的红色灵光,蓬勃外射,直似祝融转世一般。天王问心咒法在此时显出了奇功,胡炭借调得大量的外五行之火灌入心宫,竟然堪堪与水鉴的凝冰术相抗衡。
围观诸人目瞪口呆。耳中听着水鉴与胡炭几乎同声的结咒解咒应答,看着地面上一朵又一朵的硕大白花迅速凝结而又立即碎裂,前厅通道口在眨眼间被冻成冰窟,厚达三尺的坚冰挂满石壁,但这兀自没有困住胡炭,群客无不默然。先前看见胡炭与马奎华几人交手,只觉得这个小鬼心计繁复,谋算之深不让成人,而机变能力也颇足可观,及至看到此时与水鉴的交手,众人才深感震动!胡炭的法术比先前与桂海龙相斗时又高出一筹,这就不用说了,让群豪耸然动容的是少年的反应能力,天下竟然有如此临场应变者,反应能力一快如斯!水鉴的凝冰术随心所欲,凝结几乎便在眨眼之间,而胡炭竟然能够在冰块初结之时便即破开,一呼一和,几无间隔,听起来两人就如同多年操练的搭档一般,这是何其迅捷的应对!
“缠石束网,森蔓列张,水精阴溟,听召是用,急如律令!”眼见着胡炭如同火神般步步踏进,全不被冰术所困,水鉴面色愈显沉着,先是指尖连弹,十数枚深青色的冰屑“嗤嗤”响着射向胡炭,逼得小童纵越闪避,然后湖居隐士首次念出了五句短咒。
符箓咒语,是为法术增效的手段。这是修术者人人尽知的道理,带上咒语的法术,威力将比先前翻上不止一倍。胡炭心中暗叫不好,如水鉴这等人的功力,随手挥击出的招数已经教他难以应付了,若再加上咒语,胡小贼又焉得幸存?胡炭此时哪还有不明白之理,他能支撑到此刻,实是赖于水鉴一直手下留情之故。若是水鉴全力出手,十个胡小贼也撑不到现在。让他同时感到疑惑的是,这个看起来面目温和的汉子为什么会对自己这般宽待,难道先前对那小女孩的一番应变竟让他发觉了么?
胡炭猜的没错,果真就是先前在后花园中与水鉴的对话帮助了他,水鉴当时虽疑惑于小童心机之深,潜心里却仍没把他看成是奸邪之徒,所以虽然此刻连番出手,却也只是意在困住小童问明情况,没有将他当场伤害的打算。而且这数番不轻不重的出手,也未始没有想探知胡炭手底下真正功夫的打算,当时青山度云诀给水鉴留下的感觉实在太震撼了。
左闪右避的腾挪,胡炭又被逼退了丈余,刚刚躲完了连珠弹般的冰屑,小童蓦然觉得足底一寒,有物蠕蠕爬动,缠紧了他的足踝,低头看去,却见一截圆滚滚粗逾人臂的水柱正从冰堆里伸展出来,如一株秃无叶片的壮大诡异的藤蔓,缠上数匝,卷住了他的右足。
这是水蚓术。将松散难合的水流凝聚成坚韧不断之带,其中的神通自不待言,胡炭虽不知法术之名,但略观其形状,已知此术是如同土棘术一般以缠人身躯达到困锁之功的。现下通道狭小,场地逼仄,这法术果然再合用也没有了。
“啪啪”的声响,水蚓术果如其名,铺满冰屑的地面成了松软的泥土,一截又一截粗状透明的水蚓四处翻伏,蜿蜒扭动,只数息间便有二十余条冒着寒气蹿将出来,通道间一时变成怪虫乱舞之林。胡炭费了大力刚把缠住右脚的水蚓挣脱了,见身边一霎间又冒出这许多条,心中大为焦急,这水捏的蚯蚓可不同于一般的水流,坚韧难断,又沉重冰冷,比之胶柱更要粘滞三分,胡炭足上的火胫甲这时已经难以为功,水火相激腾起水汽,密度极大的水蚓不过被耗去的十之一二,全然不伤根本。
“这可怎么办?”胡炭抬头向前张望,见秦苏正被两个捕快和一个青衣汉子按住肩膀问话,头低着,头发披散,也不知受伤了没有。“这样下去,何时才能脱身?”胡炭焦躁起来,突然间腾地而起,脚掌飞快的蹬踏墙壁借力向前飞去,“着!”他向水鉴飞快甩去一条长物,然后竟然舍当前敌人而不顾,反投向右边,朝一旁抱肘观看战况的鲁大人递出招式。
“气刃术,斩!”
小童的齐胸处,一道扁平的波纹结成实物,横向切了出去,目标正是鲁大人。小童随即纵身急上,右掌竖成手刀,在五指间逼出一团蓬勃的火焰。
“这小贼疯了么?到这时还乱树敌人?”众人都惊诧万分,一时猜不透胡炭此举究竟有何用意。连跟他对敌的水鉴都觉得惊异万分,小童的这番出手太没有道理了,舍当前劲敌之不顾,却转攻本无威胁的客人,这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通,唯一的原因便是小童急火攻心,失去章法了。
“或者,他跟捕快有旧仇?”水鉴不无疑惑的忖度,他自重身份,不愿和捕快们联手欺侮一个小孩子,将胡炭扔来的一条蜈蚣冻硬之后,便停住了手。
“放肆!”两个捕快见小童竟然敢干犯长官,齐声喝斥,左右分进挡住门户,长刀挥起寒光,一左一右架在了鲁大人身前,只待胡炭冲过来,便将他刺个对穿。鲁大人全没把胡炭的攻击放在眼里,看见小童像疯虎般扑过来,只在心中冷笑,暗想:“不知死活的小鬼,真活得不耐烦了。”
“扑!”半途中胡炭却落了下来,单掌按住地面,喝道:“老子豁出去了!杀一个算一个!反正今日走不了!”
话刚说完,叫咒道:“土神开路!”法术策动,五指前段猛然拱起蟒身般的一截圆柱,然后又一截,十余段粗长相仿的拱柱头尾接连,半截在地上,半截地下,一节节向众捕快翻滚过去。众人见他招数怪异,忍不住都凝目细看,见这十数截怪柱与水鉴的水蚓术颇有相似之处,圆而且长,但却不见头尾,两端都埋藏在了泥土下面。
“炸!”胡炭叫道。
两个捕快把长刀舞得雪花般,见脚下突拱出一个巨大土垒,只奋力一劈,“叮”的一声响,土垒顶端的冰块被劈成了碎粒,坚硬的土包也被削去大半,露出了黑色致密的泥层。但胡炭还有招数藏在后面,趁着两个捕快注意力被土块吸引,突然发动开来,十余支黑色的棱状之物再次从地底下齐齐冒出,仿佛一丛黑色水晶突兀钻出地面,位置正在鲁大人的脚下!
“啪!”
鲁大人面色漠然,并不作任何动作,但护在他右手边的一个捕快却鬼魅般行前一步,右足一踏,将刚刚冒头的尖刺踏了下去。
“哎呀好家伙!真厉害!你再接我这招!”胡炭叫道,向后滑退数尺,双手飞快地变换指诀,交叉着同时按上地面。“灵应五行,阻碍通开!”
“嘭!”随着小童掌背上跳跃出火焰,一团硕大的火球也在前方两丈外轰然冲出地面,明亮热烈,这是凝聚的大量炎火气息的火球,如果用来击打猛虎野兽之物,料想定能一击而毙的,但看在众人眼里,这也不过是初学者的能耐,与小童先前所示的那些法术差得远了。两个捕快面显不屑之色,随意挥刀,便将之劈散。
“嘭!”“嘭!”又两个火团从地上冒了出来,这回捕快连刀都不用,左边的那个只蹬出一脚,火球被他足底劲气突穿,向外飞去,而余劲未已,更将圆球状的火焰踢贯成一条笔直的火线,“噗!”的落到地面。右边捕快更不眨眼,伸出手,一把抓向火焰核心,灵气收束,但听“嗤嗤嗤嗤”的密集声响,火焰越烧越小,转瞬便熄灭了。胡炭脸现苦恼之色,发狠喝道:“开!”第四个火球突了上来。
这个火球却比前几个大多了,煌煌然如烈日,照得四面一片通明。只是小童似乎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个法术的技巧,法力虽增大了,位置却偏远了,这个火球竟然偏离捕快们四尺之遥,几个捕快眼皮眨都不眨,任由火球激飞撞上承尘。
“喀隆!”随着一声大震,承尘断裂,积年的浮灰从破口处倾倒下来,簌簌然直如一帘瀑布,被通道里残余的劲风卷刮飞扬,瞬间便把通道遮得一片迷蒙,而胡炭的火球爆开,也碎出无数焰火,像万朵灯花齐向四面八方飞去。
“不好!这小子要浑水摸鱼。”所有人都在心中想道。
“开!”便在这时,胡炭大声喝道。听声音似乎不在原地,他又向水鉴的位置迫近。
藏在背后的暗招发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第五十章:兽变(三)
鉴脚下的坚冰层陡然开裂,泥浪翻滚,一个硕大如簸箕的火团从地底直冲上来,瞬间升到齐面位置。
“果然有心机!”水鉴心中暗赞,项庄舞剑,其意终在沛公。小少年到底把真实目的亮出来了,他舍自己而进攻鲁大人,使出许多手段,原来却是扰人耳目的假象,想趁自己分神之际,乱中取利。
“啪!”火球刚在面前爆炸,听见胡炭又道:“着!”借着余光看去,一枚小小的青色之物从迷蒙的灰气中投面而来。“连环式么?这倒不错。”水鉴心想。
爆发的火球没有裂成焰块,却瞬间弥散开大团紫色烟气,水鉴方觉颜色有异,那个后发而同至的瓷瓶也炸裂了,疾风如锐箭刺面,一只硕大的黑色毒蜂弓起毒尾迎面飞了过来。
胡炭又重施故技,用了连环手法甩出了毒臭烟气。但此时对手变了,水鉴的临敌经验远非马奎华所可相比,一见空中散出的则色烟雾和毒蜂,湖居隐士心中微动,然而仍不见丝毫慌乱,立定原地,闭目观心,举两指夹住毒蜂的同时,法力摒绝住眼鼻,隐藏在皮下两分处的水膜受劲而鼓荡,形成一层防护堵在毛孔各窍,以阻止毒烟渗入。他没有看见刚才胡炭对付马奎华的手段,但擅控水冰之术者,原本就强在自防,冰波壁障柔韧兼具,防毒与防兵刃皆优于他术。
“着!”胡炭的攻击还没有完,又一个瓷瓶从右侧飞来。水鉴以耳代目,判断这个瓶子应当是炸在自己耳畔,“这是什么?还是毒烟?”水鉴心想,刚调运灵气分至耳郭,瓷瓶已经炸破了,一阵刺耳而尖锐的嘈声涌入耳鼓,听得他头皮一炸,面皮也微微发热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水鉴吃了一惊。小鬼的怪招层出不穷,居然怀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物事。他闭着眼睛看不见状况,但听嘤嘤的振翅之声响起,像是许多细小但狂躁的飞虫,围在一起聚而不散,互相追咬撞击。这股杂乱的声音委实难听之极,如铁勺刮锅,又如铜豆落银盆,时而又变成像是一把干稻草被人大力揉扯,只入耳片刻,水鉴便觉得心跳有些加快,若不是今日亲历,湖居隐士也想不到,嘈杂的声响居然也有这等扰神之威。
然而这仍然不是小童的最后手段。便在水鉴把注意力转到群蚋身上时,听见身前脚下,有细长的活物在快速游动过来。“是蛇!”水鉴立时便判断出来了,这蛇游动可比平时所见之物要快得多,须臾移进四尺,也不知是什么怪物。方当惊讶之际,蓦觉对面劲风疾响,胡炭整个人箭也似的逼近过来!“我出拳了!你小心。”
他到底沉不住气,想借这连环招来攻击自己了。
少年毕竟是少年,不够沉着冷静,湖居隐士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他暗说道,错开双掌,将冰风法力蕴在指隙,只等胡炭飞临,便以雷霆之术将他封在当地。他运用法术已至化境,随心所欲,而且身怀不破坚甲,所以并不担忧胡炭近身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而那条毒蛇,对他更是毫无威胁。
然而,水鉴到底还是料错了。外面围观的上百宾客也都料错了。
胡炭的目标不是他。
佯攻鲁大人,击破承尘,散出毒烟,放毒蜂,散噪音,策毒蛇,以及正面冲击出言警示。这一切都不过是胡炭为了掩藏最终目的而用的虚假花招而已。
察觉到胡炭挥动右拳向自己面目袭来,破空声急,果然是全力以赴的样子。水鉴激令冰封寒气,在身前迅速布起一层防御。小鬼的拳风听来约有三百斤力气,击倒一头水牛是足够了,但要对付自己还嫌弱了些,用一层冰障应付已经绰绰有余。便在他满拟胡炭将与冰壁硬碰硬的时候,突然发觉风潮之声瞬间全消,逼到近前的胡炭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撤回了拳力,再次折向,竟然一头向他左腋下钻来,心下刚微微一愕,小少年已经一阵风般便掠到了后腰位置。
“这是干嘛?击我后背空门?”
然而,水鉴立时便发觉到了胡炭的异样,小童并没有蓄力!他没有向自己出拳的意愿!而且飞掠的方向是笔直的,他只想从自己身边穿过去。“不好!碧箐!他要伤害碧箐!”湖居隐士心思百转,瞬间猜透了胡炭的意图,不由得悚然大惊!
这小贼心机何其之富!他料到不能对自己造成伤害,便向毫无防备能力的女儿下手了!水鉴又恨又急,失之毫厘,错之千里,这疏忽之罪可怎样挽回!万一碧箐竟然伤在这奸贼手上,他这当父亲的万死难辞此衍!
狂怒间不及细思,第六层玄冰冻气瞬间布满左臂。水鉴只反手一捞,喷涌的冷气当空卷起一重狂暴的霜幕,华光灿然,如同雪亮的天刀般直披向胡炭的后背,堂中一时白光暴亮,直欲伤人眼目!
青山度云决!这绝世的身法再次显现奇功,察觉到背后那股深及骨髓的冰冷之意,胡炭在间不容发之际把身子硬生生横移七寸,避开了夺命的寒锋。然而狂怒的父亲为救回女儿,挥出的临危一击岂是易与的?等到胡炭急落下来,将手爪扣在水碧箐咽喉的时候,到底忍不住“哇!”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胡炭此时方知自己冒的是怎样的风险!刚才若非加意小心,早一步判断避开了寒气的主锋,此时他已经殒命在地!“这人当真厉害!”胡炭努力调息灵气,感觉到左半身已经麻木了,背后皮肉如被万针攒刺,而左前部,从肩臂到腰眼,更被冻伤得毫无知觉。胡炭心中暗暗震骇,原来他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像刚才马奎华、叶传艺,桂海龙之流的,只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脚色,算不得什么高手,真正的高手,一怒而取人性命,操控生杀只在眨眼之间。便像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汉子,谁能想到他平静的外表下,竟然还有这般狂暴一面,一发怒起来,竟然犀利如斯。
但现在已经没有路再可回头了。不管敌人如何强大,胡炭也只能死拼到底。
“把我姑姑放了!”胡炭气喘吁吁的说道,声音比先前微弱了许多,只说这一句话,气息牵动内脏伤处,胸口又是气血翻涌,忍不住又“哇!”的喷出血来,一滴不剩,殷殷的尽漓在水碧箐的颈脖和肩上,雪白的狐皮夹袄,粉白的小脸,乌鬟下翠钿瑶簪,璎珞真珠,衬着肩颈一片猩红,在灯光下看来说不出的刺目。
可怜的小女孩儿仿佛是傻了,两只手里握着前院里长辈们给的花针玉镜之物,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任由胡炭将手爪扣上细嫩的咽喉。
“快放开我姑姑!”胡炭又大声命令道。
连凌飞、章节等人在内,满院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谁也没有料到胡炭会作出这破釜沉舟的举动。一群人都围拢上来,桂海龙和叶传艺等人均怒眉倒竖,咬牙切齿,鸥长老更是直言呵骂:“小贼!你不要乱伤无辜!若识相就赶紧把人放了,我们或可饶你一命,要不然,到时候可别后悔莫及。”
烈阳坐在人群里,掩不住内心的欢喜。“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小贼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什么下作之事都干得出来。他奶奶的,哈!哈!自作孽不可活!两天前在济源县,不知道把老子害的多惨!现时现报,你就等死吧!”道人得意之下,浑不觉自己话中已漏出了马脚,先前他对群豪打诳时,坚称自己与胡炭只在刚才初会,因见小童行动鬼祟才去盘问而受伤的,现在却说出二人早有旧隙的事实。好在道人自己懵懂未明,旁人也没怎么理会他,此时众客都把心思放在了过道处,没人认真听他说话。
“奸贼!你若是敢动碧箐一根寒毛,我教你万死不平此罪!”水鉴挥开了聚在面前的臭气烟雾,一双虎目中蕴满狂怒,向胡炭厉声喝道。
胡炭没有工夫答话,扣紧了碧箐的喉咙,左掌不停,悬指在女孩儿的背上连书符字,口中喃喃不停。他受过伏心术之制,不得不先做好完全之计。万一有人真不顾碧箐的安危,强行发动伏心术来对付二人,那小贼就只有束手就戮一途。
“你们不要过来!我给她下了毒咒。要是我死了,她也活不成!”
“我……我……你这个王八蛋!”水鉴气得浑身乱颤,一时找不到叱骂之话来,空举着手指,只恨不得在指尖上催出一支冰枪来,将小贼一下戳穿出千八百个洞,然后钉死到后面墙上。原本水鉴的修养极高,隐居多年,心境恬然,素不为世俗所累。然而在世为人,谁又没有弱点的?女儿水碧箐正是他夫妇二人的关命所在,眼下见到命根子被人钳制,深陷危急之中,他就算已升化成了仙佛大圣,都难能保持住冷静。
“把我姑姑放开!我们不是罗门教的……要是你们不逼我,我也不会这么干!”胡炭说,这一段长句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水鉴的劲气已伤到他的肺叶,说完一段话,少年的脸色便迅速苍白下来,胸口起伏,显见痛苦之深。
“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千万不要伤人。”凌飞上前来说话道,“只要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们不会为难你。”在听了章节的一番言语后,蜀山掌门也对胡炭的来历产生了疑惑。虽然这个小童使用毒虫,而且心机行事皆诡秘难测,但从后面这一系列事件来看,真的不像是罗门教徒所为。
“先把我姑姑放了!”胡炭喝道。虽然有蜀山掌门的亲口应诺,然而胡炭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人心鬼蜮,为图谋名利而食言自肥之事,数年来小胡炭不知见过多少。也没见有几人会爱惜名声而弃此弊性的。
“放开她。”凌飞向制住秦苏的几人示意,那青衣汉子当即放开了。两个捕快却把目光投到鲁大人身上,见长官点头,才缓缓退到一旁。
“炭儿!”秦苏一得自由,便向胡炭跑了过去,哪知刚才她被两个捕快布下禁制,手足一时未复,刚迈住一步,便“扑!”的摔倒下来。秦苏顾不上自己疼痛,看见胡炭萎靡的情状,嘴边血迹未干,而水碧箐肩头上那一摊殷红更是触目惊心,心中痛惜已极,慌急之下,泪水便盈满眼眶。“你……你……没事吧?”
“你们是什么人,现在说吧。”凌飞看了秦苏一眼,便向胡炭问道。
“我们……是……是……”胡炭嗫动嘴唇,却到底没能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他把目光转向了秦苏,心中为难非常。姑侄二人来到隆德府,原本是来寻求正名的,谁知现在倒好,旧冤未雪,新恨又生,看一场热闹看成了天下公敌,再没有比这更倒霉之事了。
“他们两个,一个是玉女峰的叛徒秦苏,一个是淫贼胡不为的亲生儿子。” 便在胡炭沉吟未语之际,不远处的人群中却有人冷冷说道。秦苏一听这个声音,登时便激动起来,身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便从地上站起,捏紧拳头,睁大眼睛,直直看向十余丈外的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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