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情何以甚
姜望早先与他有过接触,印象很是不错。但也仅止于初步印象。在易星辰收十四为义女之后,才有了更多的交集。
他这番过来北衙,事先未跟任何人打招呼,不过还是很巧地碰到了郑商鸣。
“侯爷!”郑商鸣很是惊喜的样子,大步走近前来:“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作为前任北衙都尉的公子,他并没有如姜望所想的那样,直接得到一个巡检副使的职务。腰间挂着的,仍只是五品青牌。
细一想,这反倒是更聪明的选择。他这么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将来接回北衙都尉之职,阻力会小很多。
“商鸣兄。”姜望淡笑着说道:“仍是如前称呼吧,你这样叫我频不习惯。
早前在临淄认识的一些人,后来渐行渐远渐是不同。
他与重玄胜是同荣共辱、同舟共济。
与晏抚、李龙川是求同存异、肝胆相照。
与高哲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剩下表面的客套,利益的牵扯。
与郑商鸣同样是不同道路,人各有志,成不了挚友但也剩着几分情面在。现在因为易星辰这一条线的关系,还可以稍稍亲近几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会被太多的因素影响。正是这千丝万缕纠葛成滚滚红尘。姜望一直在前行,也一直在感受。
“你现在到哪里都是侯爷,我是怕自己突然来一句姜兄,反倒让你不习惯。”郑商鸣笑着把话茬接了过去,又很自然地道:“怎么着,今天是来视察工作呢,还是心系百姓,要亲自办几桩案子?”
他这副八面玲珑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似当初。
“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姜望直接说道:“就是我一个朋友,最近不知怎的没有消息了,我想着借助青牌的渠道,帮忙查查看她去了哪里。
“找人我们衙门很拿手。”郑商鸣听着是这样的事情,便先应下了,然后才道:“你这个朋友是?”
“林有邪。”姜望说话的时候,看着郑商鸣的眼睛。
郑商鸣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收紧,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抚平。
“林捕头失联了?”他如是道:“我马上吩附下会,全力调查这件事情。
赤心巡天 第一百零二章 秋日的缘故
林有邪身份特殊。
她是四大青牌家族仅剩的传人。
曾经煊赫一时的四大青牌世家,是青牌体系最早的核心。执青牌横飞东域,缉拿不法尽擒齐贼声名远扬!
到了今日,都城巡检府才是青牌体系绝对的核心。北衙都尉上受天子亲命,下掌诸郡捕头,一言一行,真正代表整个青牌体系的意志。也以不高的官阶,成为临淄城的权力核心。
林、厉、乌、程,这四个辉煌的姓氏,在历史的洪流里已然黯去。
仅存的神临境强者,乌列和厉有疚相继身死。
前者死去,尚有荣名弥补。后者死去,却是负罪受别。
青牌世家最后的余晖,便随之散尽了。
作为一代名捕林况的遗孤,林有邪在冯顾案后也选择离开齐国,去到三刑宫深造。
对于她的失联,姜望没办法不多想。
所以为什么他要亲自来一趟北衙,为什么他要看着郑商鸣的眼睛。
他当然明白,以当今齐天子的格局,完全可以容得下一个弃国而去的林有邪。哪怕青牌世家传人如厉有疚,已是深恨齐廷,认为姜氏皇朝有负青牌世家。哪怕林有邪这仅剩的青牌世家传人,很有机会成为别国的舆论武器。
齐天子既然给与了林况和乌列以荣名,就不会再对林有邪做什么。他落的是倾山之子,不会纠结这边边角角的狼辣。
但姜望对那位大齐皇后,没有信心。
那毕竟是一位敢于在天子眼皮底下行凶,动手拍灭一切过往线索的大人物。她毕竟做得出来,把一个父亲的尸体,丢在他年幼的女儿面前。
说是果决也好,狠辣也好,以姜望心中所想,是望之不似国母。
当然,当今皇后能够在大齐宫廷坐稳后宫之首的位置,多少年来吃立不倒,得到天子的尊重,在朝野间极受敬爱,自非寻常。
姜望所见所察,不过冰山一角。只是恰恰这一角,让他心底发凉郑商鸣很快把清查林有邪的行踪列为巡检府要务,在诸多失踪案中,优先级提到最高。
然后才对姜望道:“去我的房间坐坐,具体聊聊这件事。
从郑商鸣的表现来看,对于林有邪的失踪,他应当是不知情的,甚至于他本人也有了一些不安的猜测。
但青牌捕快都是一群敏觉察微的家伙,郑商鸣更是家学渊源。姜望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
所以他只是波澜不惊地道了声:“好。”
两人很快离开北衙大厅,来到了郑商鸣独立办公的房间里。
房间布设很简单。
一卷法兽猴牙的画像,挂在正面的墙壁上,笔锋鲜活,气息威严。
在这张巨幅画像之前,是一张堆满了卷宗的书案。十六步见方的房间里,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摆在书案前,一张摆在书案后。
书案右侧的墙壁是完全空白的,左侧的墙壁上,则是贴满了各种图纸。有的画的是人,有的画的是犯罪现场,全都纤毫毕现,如临其境。
说起来画师一道,在当世显学中亦有偏向。譬如道儒两派画师,就大多注重写意。兵法墨的画师,则是更重写实。释家画师则没有一个固定的印象,杂七杂八,画什么的都有。
当然这也并不绝对,只是主流的风格大致如此。
青崖书院院长白歌笑当年一幅《一溪初入干花明》的长卷,干花不同,各尽妍态,至今仍被视为写实风的戴峰作品。
但青崖书院的画师,向来可都是出写意大家的。
说回郑商鸣。
他的画工中规中矩,谈不上好坏,至少姜某人是赏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看得到一笔一笔里的用心,画幅边角,还贴着一张张纸条,写满了注释。
其人在办案上所费的工夫,在这些实实在在的细节里,体现得非常清楚。
郑商鸣把门窗都关上了,伸手引道:坐。
自己大步走到书案前,手脚麻利地收拾卷宗。分门别类,细致规整。
很难想象,他曾经是那么讨厌青牌的工作。
现在他在那张很长的书案前坐下,收拢了所有卷宗之后,眉宇间有不加掩饰的沉重。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姜兄,你最后一次见到林有邪,是什么时候?“
“五月初,在鹿霜郡。”姜望清晰地说道:“那时候她说她要去三刑宫进修。后来就没有再联络过。直到前一阵子,我出使草原回来,写信到三刑宫,问她一些问题。结果信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说是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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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刑宫那边,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是说,她有没有可能在什么重要的地方进修,或者说普通三刑宫弟子并不知道她去了三刑宫?”郑商鸣继续问道。
“应该不会。不过我已经让人再去确认了。”姜望道。
郑商鸣道:“好的。我会抽调精干青牌追查行踪,也会着重从鹿霜郡开始寻找,青牌体系的情报网,不会保留。不过你还是需要有心理准备,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鹿霜郡那边也很难有办法追踪到痕迹。这大概是个长期的过程姜望只是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郑商鸣摆了摆手,欲言又止。
姜望道:“商鸣兄有话不妨直言。”郑商鸣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如又犹豫了一阵,才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办?”
他没有说“如果”什么,但双方都懂得。
毕竟在长生宫展开的总管太监冯顾身死案,就是他们两个和林有邪一同开启的调查。
其间发生的种种变故,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案件中的重要线索,他们都有把握。也正是在此案里,确定了彼此道不相同,并不能够成为挚友。
那片巨大的阴影,从来不止笼罩林有邪一人。
只是有的人死去,有的人缄默,有的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林有邪真的是被当今皇后杀死了,如她死去的父亲,死去的乌列爷爷一样,你想过你要怎么办吗?”
这才是郑商鸣未能真正问出口的问题。
这个问题太严肃,也太重了。
因而姜望也认真地想了片刻,才慢慢地说道:“在那个结果得到确定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办。
他或许心里有另外的回答,只是不必对郑商鸣说,也不会对对郑商鸣说。
但即便只是如此的答案,也依然叫郑商鸣沉默了。
面对那么恐怖庞然的阴影,你的回答,怎么能是“不知道”呢?
不知道,就是说还存在很大的冲动的可能。
然而面对那样的存在,你怎么能冲动?若说天子是天横大日,那皇后就是明月经天,其余尔尔,再耀眼也只是星辰。你就是齐国最年轻的军功侯,又能如何?!
可是郑商鸣也明白。
这就是姜望与他不同的地方。所以他沉默。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勉强镇定了情绪:“想来不会如此。现在只是联系不上而已。这件事情有太多的可能性存在,我想我们没那么容易遇到最坏的可能。“
姜望道:“是啊。她也许只是厌倦了齐国的同时,也想要疏远我这个老朋友,所以闷声不响地浪迹天涯去了。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个可能性很大。”郑商鸣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我认识的林捕头,就是那种外表不显,但心里很有主意的人。说不定负笼远游,历天下而修法。”
腰悬青牌的人,实在不太适合做乐观的揣测。因为他们往往都是从最坏的情况出发。
两人又各自沉默了片刻。“商鸣。”姜望忽地道。“你说。”郑商鸣看着他。
姜望的声音异常认真:“可以没有结果,但是不能骗我。
郑商鸣顿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非常清楚,如果这一次他欺骗了姜望,那么以后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所以他表现得很慎重。然而他更清楚的是,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的。
这个“有必要”,指的是当今齐天子的意志。
这是他早就选定的路。
除此之外,他都愿意尽一个朋友的本分非得在这种限定下才说什么朋友本分,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悲哀。
然而一直在做一个庸才的努力的他,哪里有说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的资格?他与姜望不相同。他必须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他必须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这些必须,不是生而为人的必须。
但却是【北衙都尉】这个位置所必须。
郑世多年吃立不倒,离任后所传心得,不过“忠君”二字。
光转如梭,日影飞移。
自都城巡检府一行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三刑宫那边已经再次得到确认,规天宫、矩地宫、刑人宫,三大法宫全部没有林有邪这个人。林有邪从来就没有去过天刑崖。
甚至于三刑宫那边有一个矩地宫真传名叫卓清如的,还亲自回了一封信,来与姜望确认此事。
信中同样确认的,是矩地宫的确有一个真传名额,曾经许了大齐名捕乌列,以表彰他对验尸方法的革新。后来这个名额,也却是被乌列转给了一个叫林有邪的人。
但林有邪从未三刑宫报到过。
对姜望来说,这个消息所确认的,是林有邪的确有会三刑宫的可能,符合当初分开时,林有邪所描述的计划。
由此可以推及,林有邪的消失,极大可能是违背她自身意愿的。
换而言之,林有邪很可能出事了.
而北衙那边,调查了整整三天,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传来。
以齐国青牌强大的情报能力,竟然完全找不到林有邪的踪迹。自五月之后,她好像完全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码头、边郡、海外。我们都派人查过如果说,林捕头是铁了心地不想让任何人找到她,以她的本事,是可以做到的。”
武安侯府里,郑商鸣斟酌着措辞,慢慢说道:“袋是说,也许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存色。
赤心巡天 第一百零三章 怎奈凋花黄叶已老去
曾经盘坐修行的那根横枝,姜望又坐了上去。
睁开干阳赤瞳,细细察看四周,试图寻找一丁点有可能的蛛丝马迹······最后当然是一无所获。
他飞身落下,回想当时林有邪离开的方向,顺着依稀还有印象的轨迹往外走。
每一步走出,他都要仔细地察看四周。如同直面生死大战,不放过任何线索。
就这样一步一步,踩着枯竹落叶,走出了这片密林,走到了最近的城池,也都是毫无收获。
姜望心里对此是有预期的,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他依然表现得平静。
毕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就算本有痕迹,也早该被大自然无声化去。何况他又及不上巡检府的那些青牌专业。
便是多一份用心,又怎奈凋花黄叶已老去,只剩山风明月?
本无踪影,何处寻觅?
他决定去探另一个方面的线索,去面对那堵黑墙。
上午离开的武安侯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高天。
一整天的时间,可以说是虚掷。
然而这徒劳之中砺出来的心情,唯他自己悉知。
在侯府中,却是遇到了一个意料外的人—朔方伯世子鲍仲清。
这一次他好歹是没有带上他的娇妻,没有那副令人讨厌的招摇姿态。豪华的车驾停在府外,其人独自坐在客厅,据门子说,是下午就开始等。
姜望今日实在没有心情虚与委蛇,见到他便皱起了眉头:“鲍兄这是?”
“姜兄奔波一天,辛苦了!”鲍仲清脸上的亲热却是很自然,迎上前道:“我听说姜兄的朋友失踪了,姜兄正在为此忧虑······不是我说你,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找我帮忙呢?我鲍氏车马行驿运天下,找个人,搜罗一点情报什么的,最是拿手!”
姜望还确实没有想到可以借助鲍氏车马行的力量。
一来他跟鲍家根本没有关系,和鲍仲清更谈不上交情。
二来······他早就在鲍氏车马行的不欢迎名单里,都多久没有坐过鲍氏的马车了,这叫他怎么想得起?
他没有问鲍仲清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只是认真地说道:“如果你能帮我找到线索,这个人情我会记得。”
鲍仲清等的就是这句话,但嘴上却道:“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太见外了!
咱们是旧相识,一起上过战场,又同一批在稷下学宫进修,既是战友,又是同窗,咱们是什么关系?”
他用力地拍了拍胸膛:“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姜望抿了抿唇:“那麻烦鲍兄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朋友本分!就像你朋友失踪了,你也心急如焚地去找她一般。”鲍仲清说着便告辞:“我知兄弟你心忧朋友,便不叨扰。且等我消息!”
等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见了面,却几句话后便匆匆离去。
不管其人本意如何,至少这表面上的诚意,已是十足。
姜望亲自把鲍仲清送到门口,沉默了良久,然后才独自回到书房里。
时至今日,他早不是那个很容易就付出信任的少年。且对于鲍仲清,他一直是心有警惕的。是本就有什么关于林有邪的情报,在此做个顺水人情?还是说鲍氏对当今皇后有什么想法,闻着味道就想往前走,反正有他姜望这个莽夫在前面顶着?
姜望不知道答案。
但是为了尽快找到林有邪的行踪,他愿意被鲍仲清利用一次。
武安侯府的书房最早设计得非常简约,后来经过重玄胜的调整,多了几分威严华贵。
雕刻着河山万里的书桌,有着令人舒适的莹润光泽。书桌后面,是填满了一整面墙的书架。
里面堆着的各类书籍,都是临淄贵公子常读的名本。
当然是重玄胜帮忙给配齐的,所费甚巨。
但无论法兵名篇,又或道儒经典,
在这里都只能算是装饰品。
因为姜望一本也没有翻开过,买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也不是说武安侯不爱看书······确实是《史刀凿海》还没有背完,分身乏术。
此刻他就坐在很有文化品位的书架前,半靠在椅子上,静静梳理着与林有邪相关的线索,思考着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应该从何处入手。
手里有两个
刀钱。请余真人帮忙卦算?还是去请阮真君?
卦道讲究酬算相抵,事关友人安危,他自问也是舍得付出价码的。
林有邪的失踪如若真的和当今皇后有关,那还是请余真人帮忙卦算合适一些。
不对。
还是请阮真君更合适。
阮真君若是答应了,找一个人应该说不上难。
阮真君若是拒绝得干脆,岂不本身就是一种验证?
姜望一边思考着,一边下意识地跳动着手指,指尖有青烟一缕,自在漂浮。
他向来有随手演练道术的习惯。
这追思秘术,亦是经过了余北斗的改良。
青烟小草葱郁,虚悬指尖,寂寞摇曳。
而后小草低头,如在追思。“嗯?”
姜望恍过神来,发现追思草竟似寻到了目标一般,在缓缓地转动。
不由得屏气凝神,注视着这根青烟小草的方向。但见它转了几圈,倏然停住,指向
······后方。
姜望蓦地起身回转,看向那面书架,但追思草的指向,也跟着在移动。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一根追思草,指的是自己。
经余北斗重新演化后的追思之术,是在自己的神魂层面,刻印下对追踪目标的认知,从而形成神魂层面的感应。
它是有一定的时效性存在的。想要在三个多月后,再凭此术去追索目标,哪怕再是熟悉,也没有可能做到。
姜望只是在思索寻找林有邪的办法时,不断想起有关于她的点滴,下意识地凝出了追思草,本未想过,能凭此术找到什么。
但现在追思草竟然回指!
自己身上是有什么会同自己于神魂层面认知的那个林有邪,发生感应呢?
姜望坐了下来,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三个储物匣全都取出,指甲盖大小的匣子铺在书桌上,迅速膨胀开来,像是三本木纹封面的厚书。
将匣盖抽离,可以看到其间整齐细小的方格,以及方格内缩小了许多倍的各种物件。
装得最多的是财物,有元石、万元石、道元石······还有几颗生魂石。它们既是超凡世界的货币,也能够随时作为战斗消耗的补充。
此外金、银、刀币、环钱,也都有一些。
再就是经游天下,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吃食······
目光慎重地梭巡着,最终在一本薄册上停驻-
这是林有邪曾经赠予他的无名之书。
是名捕林况关于验尸的一生心血,由死后追封地网伯的乌列补完全本。
彼时林有邪决意赴死,在所有实质性证据全被抹去的情况下,试图以死留证,为多年以前的雷贵妃案、林况案翻案。
因而将这一本记录了如何捕捉尸身线索的奇书,送给了姜望。
作为青牌世家的传家之学,这本书的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或者可以这么说——它若是流传开来,注定可以成为法家刑名一道的又一部经典!
姜望怔忪地拿起这本薄册,追思草上传来的感应,便是直指此书。
果是不可能凭此捕捉林有邪的踪迹然而这是一本记录验尸之术的秘
籍,林有邪却至今还未知生死。
这本薄册对于眼下的情况并无帮助,姜望更是希望它永远不能够体现作用。
只是······现在他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书桌上摊开的这本薄册,想着杳无音讯的朋友,有一种难言的惆怅。
那是林有邪啊。
四大青牌世家唯一的传人。
在五月初就已经失去了行踪,但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她的父亲林况,死在元凤三十八年。把她养大的乌列,死在元凤五十五年。同年,同为四大青牌世家的厉有疚,也死于刑杀······
这世上就算再平凡的人,一旦消失在人海,也自有亲朋为之牵挂。
可是林有邪已经无亲无故。
因为青牌世家这颗大树已经倒塌,也因为她自己对律法的执拗,办案不近人情。故也没有什么朋友。
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关心她,再没有人会过问她。
是以一直到现在,在姜望寄往三刑宫的信件被原封返回之后,人们才知道,那个青牌年轻一辈第一人,曾以腾龙修为佩戴五品青牌、被许为破案天才的林有邪,竟然失去了行踪。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消失得无声无息,像是微风吹散在阵风里。
好像她从来就不存在一般!
可是过往二十几年的经历,还清清楚楚地停留在那里。她破过的案,经的事情,在都城巡检府都还有清晰的轨迹存留。
纵然这一切也全都可以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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