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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既然正面无法击溃神射营,那么便调兵攻打神射营的侧翼,从侧翼将神射营冲垮,阵型一垮,这支军队便对叛军没有威胁了。
随着朔方军的突然后撤,叛军的后军已恢复了秩序,无数兵马匆匆往中军涌去,安守忠紧急调拨两万骑兵,对神射营的左右侧翼发起进攻。
战事到了这个地步,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但安守忠还是想再挣扎一下,至少不能全军覆没,好歹要剩些兵马回长安,否则他在安庆绪和史思明面前从此抬不起头了。
两万叛军黑压压地朝神射营侧翼涌去,一直保护神射营侧翼的马燧所部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让后面的两万蜀军马上增援我部!快去!”马燧朝身边的亲卫吼道。
孙九石也看出了左右侧翼的压力,是安西军袍泽帮他苦苦顶住,让神射营将士能够放手朝前方推进,孙九石犹豫了一下,接着厉吼道:“神射营继续推进,加快脚步,打穿他们的中军!”
…………
潼关外。
顾青站在一处高地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张沙盘桌,顾青时而盯着沙盘,时而抬头眺望远处的激烈战况。
见叛军调拨兵马对神射营侧翼发起进攻时,顾青神情凝重,在沙盘上仔细研究着此时的战场情势。
段无忌站在顾青身旁,神情颇为焦急,道:“公爷,朔方军突围后,叛军没那么慌张了,仅靠神射营恐怕无法全歼叛军。”
顾青嗯了一声,道:“但叛军也输定了,如今只是伤亡大小的问题,我看了看战场情势,叛军此时的伤亡已近半了,压向神射营侧翼的兵马是安守忠最后的挣扎,这支兵马若被击溃,此战叛军便再无还手之力,只能败逃。”
沉吟片刻,顾青果断地道:“传令两万蜀军会合马燧所部,顶住神射营的左右侧翼,攻击叛军中军侧翼的一万蜀军迅速收口会合,配合神射营击溃中军阵,告诉孙九石,最好能在乱军中斩了叛将安守忠……”
段无忌刚准备下去传令,身后忽然一道沉稳的声音道:“主人……公爷,小人愿为公爷斩了叛将。”
顾青和段无忌愕然扭头,却见说话的人是阿五,张怀玉送给他的一百多死士的领头人。
吃惊地看了他半晌,顾青哂然摇头:“两军交战,个人勇武在阵前毫无用处,你莫开玩笑。”
阿五面无表情地道:“小人没开玩笑,乱军之中任何可能皆有,小人斩叛将亦非没有可能。”
顾青没说话,旁边的韩介不服气了,自从阿五这一百多死士来了之后,韩介一直对他们不太友好,毕竟这一百死士有抢他饭碗之嫌。
于是韩介重重地道:“公爷,末将亦能率亲卫兄弟阵前斩将夺旗,末将请战!”
顾青嘴角一撇,道:“你们都莫闹,军中不可有意气之争,尤其是如此紧要的关头。”
阿五语气平静地道:“小人没有意气之争,阵前斩将终归有些把握小人才敢开口,否则便是误了公爷的大事,小人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顾青眯起了眼,道:“你打算如何斩叛军主将?”
阿五不假思索地道:“接近,拔刀,斩首,如此而已。”
韩介冷笑:“说得好轻巧,叛将周围的亲卫难道都是死人,任由你接近他们的一军主帅?”
阿五仍然淡淡地道:“试试便知。”
顾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张怀玉训练你们时,练的是刺客之术?”
“是,还学了一些兵法皮毛,略知排兵布阵。”
顾青又道:“你需要多少人马配合你?”
阿五平静地道:“我一人足矣,只需一套叛军的制甲和兵器。”
顾青点头,道:“好,马上给你,另外,我会让神射营配合你。”
阿五抱拳道:“多谢公爷给小人一个效命的机会。”
顾青深深地道:“阿五,以后不要以死士自居,我不太喜欢‘死士’这个词儿,我的身边没有死士,只有兄弟,跟韩介他们一样做我的亲卫,我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能平平安安活到老。”
阿五淡漠无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有些失措地点头,抱拳默默退下。
顾青看着他走远,对段无忌道:“传令孙九石,神射营分出几个枪法精妙的人,配合阿五接近安守忠。”
段无忌迟疑道:“公爷,您相信他真能以一人之力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吗?”
顾青叹道:“我也不知道,阿五不需要战功,但他需要我的认可,派他前去刺杀安守忠并不影响战局,姑且一试吧。”
…………
两军阵前,情势又发生了变化。
两万蜀军分兵朝神射营的左右侧翼顶了上去,终于分担了马燧所部的压力,神射营再次向前推进了一里多地,而两万叛军此时对神射营左右侧翼的反扑愈发疯狂。
两万蜀军会同马燧所部苦苦抵御叛军的进攻,为正前方的神射营推进争取时间。
孙九石将一切看在眼里,神情不由愈发焦急。
“推进再快一点!有左右袍泽的保护,咱们前方两百步无人能接近,你们怕个甚!给老子快点往前进,打穿他们的中军,斩了安守忠那老匹夫!”孙九石瞠目喝道。
神射营将士此时已累到极点,从两军交战开始,他们便一直是主攻,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这场大战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他们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又渴又饿,体力消耗也大,此时将士们已露出疲乏之色。
孙九石心疼将士们的辛苦,然而战况又十分紧急,不由急得跳脚。
这时一名顾青身边的亲卫领着一个神色淡漠的年轻男子来到孙九石身边,亲卫指了指这名男子,大声道:“他是顾公爷身边的人,顾公爷说了,让他潜入敌阵刺杀叛将安守忠,孙将军派几个枪法精妙的人配合他。”
说完亲卫将阿五交给他便走了。
孙九石惊异地打量着阿五,不敢置信地道:“两军阵前,你能斩了叛军主将?”
阿五淡淡地道:“公爷让我试一试。”
孙九石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以前就干过几次斩首的事,听闻这次居然是顾公爷亲自下令斩首行动,孙九石顿时兴奋起来了,重重一拍大腿道:“此事我在行,我去!”
阿五冷冷地道:“顾公爷的军令是让我去。”
孙九石立马退而求次:“同去,同去。顾公爷不是说了要几个枪法精妙的人吗?不谦虚的说,我的枪法最精妙,走,我再叫几个兄弟,咱们一同去。”
阿五没说话,只是眯眼看着前方的叛军中军帅旗。
两军交战,神射营此时已突进到叛军中军,叛军的那面帅旗并不远,大约一两里的距离。
阿五默默地判断着自己与帅旗的距离,他甚至隐隐看到叛军的帅旗下,一位身形壮硕,胡须花白的老将正骑在马上,抬着手臂不停地调兵遣将。
默默计算着距离,思索着接近那名叛军主将的计划,阿五淡漠的神情渐渐有了变化。
这时孙九石已找来了五个人,这五人皆是神射营里枪法最好的人,被孙九石临时从阵列里拉下来的。
“兄弟,孙某佩服你是条好汉,敢在万马军中刺杀敌将,这等胆色称得上英雄豪杰了,咱们若有命回来,兄弟我定与你痛饮一番,算是交下你这个朋友了。”孙九石豪迈地道。
阿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孙九石的热情完全没有回应,眼神里的淡漠令孙九石有些尴尬。
“喂,啥意思?顾公爷身边的人也不用如此倨傲吧?顾公爷与我也是有说有笑的呢。”孙九石不满地道。
阿五仍没理他,而是打量着孙九石手中的燧发枪。
“听说此物能发出火光,里面喷出的铁丸能要人性命?”阿五终于开口道。
孙九石没好气道:“不错,要试试吗?”
谁知阿五竟然点头道:“想试试,来,对我来一记。”
孙九石愣了,震惊地道:“你昏了头吗?顾公爷是要你去刺杀叛军主将,不是让你来我这儿自杀的。”
阿五平静地重复道:“对我来一记。”
然后阿五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最后指着自己的小腿肚,道:“对着这里来,打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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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七十七章 潼关会战(下二)
孙九石长这么大,像阿五这样的要求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说。
孙九石目瞪口呆地看着阿五,他在思考,顾公爷是不是派了一个疯子来,否则怎会提出如此疯狂的要求,再一思考,万马军中刺杀敌军主将,这种事只有疯子才干得出来。
所以……眼前这家伙真是个疯子?不幸的是,还没潜入敌阵便提前发病了?
沉默了许久,孙九石涨红了脸道:“我……我可没得罪过你,也没激怒你,你提前犯了病顾公爷可不能治我的罪,我是冤枉的!”
阿五有些不耐烦了,眼神愈发冰冷,忽然出手夺过孙九石手中的燧发枪。
孙九石和另外五名神射营将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枪口对着他。
“两军阵前,你不要乱来!”孙九石怒喝道。
阿五对他们的反应完全无视,只是低头盯着手里的燧发枪,又抬头好奇地看了看前方不远处仍在不停放枪装弹的神射营将士,看了一眼后,阿五便明白了,指着燧发枪的扳机道:“是扳动这里吗?”
孙九石退后一步,点了点头。
阿五也点了点头,然后枪口正对着自己的小腿肚,笨拙地摸到扳机,接着毫不犹豫地扣动。
砰的一声巨响,小腿肚被射穿了一个血洞,阿五痛得闷哼一声,额头上顿时冒出豆大的冷汗,脸色苍白,脸颊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却咬紧了牙关不吭声。
孙九石目瞪口呆看着他的骚操作,见机猛地出手,抢回了燧发枪,讷讷地对旁边的袍泽们道:“你们都看到了,是他自己动的手,与我无关,回头顾公爷怪罪起来,你们要为我作证。”
旁边几名将士默默点头,神情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五忍着痛站起身,左右环视一圈,此时他们所立之地到处都是叛军的尸首,有普通军士的,也有叛军将领的。
阿五的小腿已鲜血淋漓,他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名已战死的叛军将领尸首前,端详了片刻,这名叛军将领大约是校尉级别,身上的致命伤是一颗击入脖颈的铁丸,神射营的杰作。
阿五咬着牙从这名叛军将领的尸首上摸索了一阵,从他怀里摸出一面木制的身份令牌,仔细端详一阵,记住了这名叛将的名字,将令牌收入自己怀中。
做完了这些,阿五脸色因失血而愈见苍白,对孙九石道:“我还需要一匹战马。”
孙九石仍处于出神状态,愣愣地点头:“马上给你。”
战马被将士牵来,阿五看了看此时战场的情势,神射营仍在步步推进,左右侧翼也陷入了苦苦鏖战之中,阿五对孙九石道:“是不是斩了叛军主将,这场战事就结束了?”
孙九石道:“敌将若死,军心必溃,敌军会各自逃散,接下来便是追多远,杀多少的事了。”
阿五嗯了一声,道:“如此,我便斩了他。”
说完阿五翻身上马,一句话也没交代,猛地一催马腹,马儿嘶鸣一声,迈蹄朝神射营后方狂奔而去。
直到阿五离开,孙九石仍久久没回过神,半晌,才对麾下几名将士道:“顾公爷身边招揽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一名将士笑道:“应该是有本事的人。”
孙九石哼了一声道:“有本事对自己来一枪?这本事我确实没有。”
“孙将军,对自己都舍得痛下杀手的人,应该不是庸凡之辈,小人觉得他或许真有几分本事。”
孙九石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哼了一声,道:“不管他能不能刺杀成功,顾公爷既然有军令让咱们配合他,咱们便豁出去陪他耍一场,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了。”
“传令神射营,朝叛军帅旗方向调整进攻,徐徐推进。咱们几个枪法好的列于前阵,随时策应那个疯子……嗯,那位英雄好汉。”
说完孙九石瞪着几名将士,道:“你们都给老子争口气,若距离合适的话,咱们自己用枪把叛军主将打了,这桩功劳可是泼天之大,没理由让一个疯子抢了去。”
几名将士纷纷应命。
…………
阿五在朝神射营的后方策马狂奔,远离战场后,阿五扯掉了身上的衣裳,露出里面的叛军军服铠甲。
小腿肚上的血已有些凝固了,但疼痛也更清晰起来,腿肚子上无端被打穿了一个血洞,这样的疼痛非常人能忍受。
刚才在战场上观察情势时,阿五便有了自己的计划。
刺杀敌军主将其实不是不可能,但需要冒一点险,而且还要付出一些代价。
腿肚子上的一枪只是代价之一,它是一个能够取信于敌人的证据。
骑马退出了战场,阿五又绕到了战场的南侧,在顾青身边时,他已看清了战场情势,南侧有五千蜀军正对叛军中军发起进攻,相比之下,那一处是安西军攻势最薄弱的地方,有机会突进。
远离战场十里外,阿五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马,垂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和铠甲,确定自己此刻已完全是叛军的打扮,没有任何疑点,然后紧了紧腰侧的横刀,抬眼望向尘烟滚滚的战场。
那里,是一场激烈的血战,阿五只是个可怜人,他不关心什么国运气数,更不关心多少将士会战死,多少能幸存。
死士的心理很少有人能明白,这类人对生死向来是漠视的,无论别人的生死还是自己的生死。有时候他们甚至隐隐恨不能早日为主人完成某个重要任务,早日为任务而战死,只要死了,便彻底解脱,从此消失于尘世,不必继续多舛的命运,不必想起曾经阴暗到绝望的回忆。
死,对阿五来说,是生。
或许,这一次就能为主人而死吧,死了就好了,永远没有痛苦了。
阿五紧了紧手上的缰绳,策马之前,顾青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不喜欢“死士”这个词儿,他把身边的所有人当兄弟,他希望身边的兄弟能够平平安安活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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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淡漠寸草不生的阿五,此刻眼中忽然多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这位主人,似乎不一样。
手握兵权却还懂得善待旁人,这样的人太少了,几乎没见过。真正的权贵眼里,他们这些死士不过是豢养的狗,甚至比狗还低贱。
哪个权贵会将一条狗当成兄弟?
不论顾青是真心还是假意,阿五生平第一次对这人世间有了几分暖意。
原来这就是被阳光照耀着的感觉,很舒服。
但愿,此生能为这位主人多做几件事。
定了定神,阿五的表情再次变得冷硬淡漠起来,冰冷的眸子望向远方,抿了抿唇,缓缓拔出腰侧的横刀,猛地一踢马腹,马儿顿时发力狂奔起来,方向正对战场南侧的蜀军。
一炷香时辰后,阿五已赶到战场的南端。
此刻战场的外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蜀军,他们正在将领的指挥下朝叛军中军发起冲锋,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外,将领们挥动令旗,正在命令蜀军朝叛军中军冲锋,叛军中军仍有两万兵马列阵迎击,他们一面要应付东面的神射营的步步逼近,一面要抵挡南北两端的蜀军朝中军穿插,显得颇为忙乱。
南面蜀军方阵的后面,身穿叛军服色的阿五赫然出现,着实令蜀军吃了一惊,然后上百名蜀军朝阿五围了过来,二话不说举戟便刺。
阿五举刀一挡,然后策马朝蜀军方阵冲去。
方阵与方阵之间尚有空隙,阿五看准了空隙冲锋,期间无数来不及反应的蜀军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五从身边冲了过去,直到后面的牛角号发出冗长的示警,前方的蜀军将士纷纷掉转兵器朝狂奔的阿五刺去。
阿五下手也不含糊,他一边冲阵,一边扬起横刀朝蜀军劈刺,一时间竟真被他杀了几名蜀军,蜀军将领大怒,又无法下令放箭,因为阿五此刻还在蜀军方阵之间冲锋,放箭容易误伤自己人。
所有人都没想到为何会有一名叛军将领从后方杀入阵中,蜀军委实有些忙乱,阿五策马狂奔,边冲边杀,死在他刀下的蜀军将士已不下数十人。
阿五的心里没有善恶,没有敌友,他的一切思维都是以完成任务为主,为了完成任务,善恶皆可抛,敌友皆可杀。
这就是典型的死士思维,孙九石骂他是疯子,理论上来说,确实没错。
但正因为阿五不分敌友的在蜀军方阵中杀戮,也令对面的叛军阵营感到错愕,他们远远看到一名己方将领从敌人的后军冒出来,杀了不少蜀军,看样子是想冲出蜀军方阵,目的地正是己方的中军。
被重重围在中心的安守忠也看到了阿五,眉头一皱,有些惊讶地道:“此人是谁?我义师中竟有如此勇猛之将?”
旁边一名将领道:“大帅,此人似乎想突出敌阵,来咱们中军……”
安守忠嗯了一声,沉声道:“下令南面的将士阵列推进,将那位将军接应回咱们阵中。”
阿五在蜀军方阵中杀了一炷香时辰,当他被叛军接应回阵营时,他已是满身带伤,后背斜插着一支翎箭,胸前,后背,大腿全是被刀戟劈砍出来的伤口,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眼看只剩一口气吊着命了。
叛军将阿五抬到安守忠面前,安守忠下马打量了阿五一番,然后下令随军大夫为阿五裹伤,疑惑道:“尊驾何人?从何而来?”
阿五脸色惨白,几乎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以个人勇武之力强行冲闯军队的方阵,阿五能活下命来委实是运气好。
见阿五没力气答话,安守忠也不催促,此刻他对阿五的己方身份并没有太多怀疑,毕竟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不但杀了不少敌军,自己也搞得半死不活,如果他是敌人的奸细,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下令大夫给他弄一碗参汤灌下去,安守忠看着半昏迷的阿五捋须叹道:“此人应是从长安来的。如此一员骁勇虎将,若归于我安某麾下该多好……”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七十八章 潼关会战(下完)
阿五醒来时,两军仍在激战。
神射营步步逼近,左右侧翼叛军的疯狂反扑已被蜀军顶住,叛军伤亡过半,中军营盘摇摇欲坠,无数的尸体堆积在战场上,残肢断臂尸山血海,地狱的景象亦不过如此了。
阿五睁开眼,看到一名胡须花白的老将正静静地盯着他。
老将神情已经很疲惫了,眼里布满了血丝,目光说不出的灰败,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事已让他身心俱疲。
见阿五睁开眼,安守忠捋了捋白须,淡淡地道:“你是何人?为何闯阵?”
阿五挣扎起身要行礼,被安守忠摇摇手制止了,道:“躺着说话,你受伤不轻,能从万马军中捡条命回来,你算是造化大了。”
阿五只好躺着,看向安守忠道:“末将……名叫李重山,是长安城史大将军麾下校尉,奉史大将军之命,向安帅传令……”
安守忠没急着问史思明的军令,反而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从长安城来的?”
“是。”
“两军激战,万马军中敢一人独闯,史大将军麾下竟有如此神勇之小将,按说早该名动三军,老夫为何从未听说过你?”
阿五虚弱地道:“末将只是无名之辈,在史大将军身边干点跑腿打杂的活儿,今日是被逼无奈,若军令不能传到,末将必会被斩首,故而豁出了性命一博。”
安守忠嗯了一声,道:“倒也合理,史大将军有何军令?”
阿五道:“史大将军说,今日之战是李亨与顾青联手而为,是早就商议好的战策,意图将我十万义师腹背受敌,全歼于潼关,史大将军说,事已不可为,请安帅速速退兵,大军退回长安,暂避锋芒,待来日集齐兵马,与敌军决战于长安城下。”
安守忠皱眉道:“史大将军要老夫退兵?”
“是,马上退兵,突出安西军重围,为义师多保存几分实力,以图来日。”
安守忠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他的眼神疲惫但锐利,不停地在阿五的脸上来回打量,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神秘。
随即他缓缓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柔:“这位年轻人,告诉老夫,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阿五表情适时露出惊愕不解之色:“安帅,末将是史大将军派来的呀。”
安守忠哈哈大笑:“年轻后生,终究是嫩了点儿,老夫六十许,活了大半辈子,在老夫面前可糊弄不过去,说实话吧,念你身手神勇,胆色不凡,老夫可饶你活命,若愿归降,老夫可将毕生本事传你。”
阿五仍疑惑地道:“安帅何出此言?若不信末将的身份,末将怀里有身份令牌,可证明末将所言不假。”
安守忠笑着摇头:“老夫不信什么身份令牌,那玩意儿随地可捡,你既是史大将军身边的人,老夫只问你一句,史大将军最喜欢的马叫什么名字?”
阿五抿紧了唇,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临危受命,根本来不及准备充分,阿五的目的不是卧底,而是刺杀,也不必做太多准备,能混入安守忠身边便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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