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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双方对视良久,沈田忽然朝赵平投去冷冷的一瞥。
赵平咬了咬牙,颤声高举起长戟,大喝道:“左军府各团拨三千人,随我走!”
团旅级将领们一愣,但还是飞快依军令调拨出三千兵马,赵平打了个呼哨儿,众将士掉转马头,朝西面飞驰而去。
敌军主帅愈发惊愕,正是激烈交战之时,为何唐军却忽然调离大部兵马离队西行?
沈田仍骑在马上一动不动,注视着敌军的动向。他的身后只剩下一千多人,刚才的两次冲锋已折损了数百,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在短短的一刻间已长眠于这片苍凉荒蛮的沙漠中。
他们的名字也随着尸首一同被埋葬,史笔无情,寥寥数行,他们的名字没有资格出现在上面。
见赵平的三千人马越跑越远,敌军主帅急了,高高扬着手里的弯刀,发出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命令,敌军在命令声中开始集结成阵,准备再次发起冲锋。
于阗军剩下的一千多将士见敌军铺天盖地如黑云一般笼罩而来,脸上纷纷露出惧色。
此时的交战双方,人数上已经不公平了,己方死亡的概率也大大增加。
没活够的人,谁不会害怕?
沈田忽然举起了刀,大喝道:“各位兄弟袍泽,莫忘了咱们在侯爷面前发过的誓言,绝不再退!于阗之败退,是咱们毕生的耻辱,今日我们绝不再退!”
原本沮丧动荡的军心,在沈田的一句话里瞬间振奋起来。
置之死地也好,强撑着面子也好,每个人的念头不同,但,没有一个人逃跑,众将士纷纷举起了长戟。
“绝不再退!”
沈田盯着敌军缓缓压来的阵型,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般的笑意,忽然举刀朝前一挥,大喝道:“于阗军,攻——”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兵败山崩
伏击吐蕃军的战场上,吐蕃前锋已被常忠所部三千兵马歼灭,剩下零星小股敌军常忠无暇追击,迅速集结起队伍,清点伤亡人数。
损失不小,三千兵马尽管占据了天时地利,仍有数百人战死,数百人重伤。
吐蕃军前锋原本是猝不及防仓促应战,却仍然给唐军造成了如此大的折损,可见大唐立国百余年仍拿吐蕃无可奈何终归是有原因了,吐蕃人的骁勇剽悍由此可见一斑。
集结清点之后,常忠下令继续向吐蕃中军前行,按照战前顾青定下的谋划,歼灭吐蕃前锋后迅速朝东接近,将整个包围圈合拢缩小,聚歼敌军。
吐蕃前锋与中军相隔只有十里,很快,常忠所部兵马渐渐接近了吐蕃中军,此时吐蕃中军正被左右两侧的两支唐军兵马冲击得苦不堪言。
几次迅雷般的冲锋后,吐蕃中军已乱,仓促间无法结阵,甚至连建制都被打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吐蕃主帅被亲卫围在中央,大声下着命令,却徒劳无功。
唐军骑兵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下,吐蕃主帅的军令根本无法传达出去,往往吐蕃军将士刚接收到命令,下一刻唐军的冲锋便突然而至,硬生生将中军冲出一条空白地带,吐蕃军人人忙着为自己挣命,浑然忘却了主帅的命令。
这等极度劣势的情势下,吐蕃中军居然还没崩溃。主帅的命令接收不到,军中的建制也被打乱,但吐蕃将士仍未放弃,他们将邻近的身边袍泽都聚集起来,五六人,七八人为一伙,各自组成防御的小阵,在乱军中镇定地自保,偶尔还抽冷子给疾驰而来的唐军一次突刺。
鏖战的后期,唐军的主要伤亡便是来自于这些普通敌军将士各自聚集而成的小阵。
困兽犹斗,但是,终究大势已去。
如果不算后方沈田所部的意外的话,这是顾青谋划的第一次作战,效果不算完美,出现了两个意外,最终的结果还是大致符合顾青的期望。
顾青仍远远地趴在沙丘上,独自看着远处两军交战的战场。
韩介和一百名亲卫已离开,作为右军的支援补上原本是沈田所部该在的位置,截断吐蕃军的后路。
一千多人,要独挡上万人的敌军败退狂潮,这个任务委实很艰巨,顾青默默地为韩介他们担上了心事。
还有沈田所部,虽然与沈田相处时日不多,但顾青知道他是一条磊落英勇的汉子,于阗军如果不是遇到无法抗拒的意外,沈田是万万不会在这个重要关头贻误战机的。
能令五千兵马困住手脚的意外,一定是个天大的麻烦。
顾青独自趴在沙丘上沉思,下面的吐蕃军已然有些不支了,随着常忠所部歼灭前锋后合围,吐蕃中军的压力更大,处在三面包围中左支右绌,难以支撑,渐渐呈现败势。
顾青打起了精神,目光凝视着吐蕃军,尽管不是很熟悉战场,但他能察觉到吐蕃军的败退只在顷刻之间,只要有第一个人掉头逃跑,军心瞬间就会崩溃,然后兵败如山倒,再厉害的主帅也无法挽回大势了。
常忠指挥着队伍缓缓逼近,有了常忠所部的加入,左右两支唐军士气愈发振奋,两名将领亦非庸才,当机立断再次从侧翼发起冲锋,两军策马冲入敌阵,然后下马,将吐蕃军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最后分出兵马将小股的吐蕃军包围。
随着吐蕃军被切割,战场的情势陡然直下,吐蕃军再也无法阻止像样的反击,中军被分成了无数块,吐蕃将士被重重包围,苦苦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长戟横刀,以及突然从某个角落突射而来的冷箭。
此时此刻,冷箭尤令吐蕃军头疼,不知从哪里射来,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唐军的神射手,更要命的是,冷箭射杀的目标是吐蕃军的将领,但凡见到某个在队伍里呵斥怒吼的吐蕃人,冷箭就会毫不留情地射来。
唐军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时,很多吐蕃将领就这样稀里糊涂死在冷箭下,最后吐蕃的将领们心惊胆战,无论官大官小都不敢发声下令,生怕暴露了行迹被唐军的神射手盯上。
这也是造成吐蕃军指挥系统散乱几乎崩溃的直接原因。
当吐蕃中军被唐军切割成小块后,情势再也无法挽回,战场上不知哪个吐蕃人带头,忽然凄厉地吼了几句,然后掉头就跑,交战时尚是勉强支撑,但逃跑时却勇武过人,居然拼了性命胡乱挥舞兵器,生生从包围圈中杀开一条生路,最后撒腿就跑。
顾青心中一喜,他已看见这场战争的胜利在向他遥遥招手。
果然,有了第一个带头逃跑的,其余的吐蕃军将士斗志军心瞬间瓦解崩塌,也跟着一起掉头往后跑。
面对兵败如山倒的情势,吐蕃将领们大惊失色,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抽刀疯狂地砍杀着逃跑的军士,面对袍泽部将,将领们刀刀直击要害,砍翻了一大批普通军士后,吐蕃人仍如潮水般往后方逃跑,将领们杀都杀不完,越杀越多。
终于,吐蕃的将领们也支撑不住巨大的恐惧,凭着强烈的求生本能,第一个吐蕃将领开始跟着普通军士一同往后方逃跑,紧接着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顾青远远地看着战场情势突然变化,不由大喜,然而看了看吐蕃军败逃的大致人数,又悬起了心。
一场激烈的交战,吐蕃的两万大军已被杀得七零八落,除了躺在地上重伤呻吟的敌军可以忽略不计,逃跑的人大约有六千余人,一场激战下来,吐蕃军折损大半。
可是对顾青来说,逃跑的人数还是太多了,他很担心仅有的一千右军和韩介等亲卫们抵挡不住。
人在逃命时往往能够爆发出比平日更歇斯底里的勇猛之力,战斗是为了所谓的将军和君上,但是求生却是实实在在为了自己,逃命时无论谁拦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会像被人追杀的疯狗一样,仓惶逃命时会将一切阻碍他们逃命的人或物咬得稀碎。
顾青眼皮直跳,忽然不顾一切地骑上马,独自朝沙丘下方冲去,一边使劲鞭打战马,一边急切地朝常忠大吼。
“左右两部从侧翼骑马绕开败军,压上去,压上去!赶在败军前方拦住他们!”
然而乱军之中,人叫马嘶,顾青的声音哪里能传得那么远,吼了半天,左右两军仍紧紧追咬在吐蕃败军后面,此时一方逃命,一方追杀,双方的队伍早已乱了套,唐军将领们各自麾下的军士在乱军中根本找不到建制,就算执行顾青的命令也无人能听。
…………
东面后方十里处,看着远方黑压压如潮水般涌过来的吐蕃败军,韩介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戟。
“列阵!弓箭上前,长戟压后!”韩介暴喝道。
败军在弓箭射程之外,右军和一百名亲卫箭矢上弦,纹丝不动,每个人的神色都是沉静如水,静静地注视吐蕃军败退。
韩介握着长戟,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脑子里一片清明,让自己的呼吸节奏与战马融为一体。
一匹棕色的战马悄然上前,与韩介并肩。
韩介扭头一看,却是亲卫王贵。
王贵原本在队列的第二列,却不知为何从第二列脱队来到第一列。
韩介皱眉,冷冷道:“王贵,阵列规矩不懂么?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王贵笑道:“刚才与兄弟交换了一下位置,我想冲在第一个。”
韩介冷笑:“表现你的英勇吗?呵,倒是看不出你是这等英雄人物,是我走眼了。”
语气火药味有点重,自从知道王贵是上面潜伏在侯爷身边的眼线后,韩介对王贵从来没有好脸色。
王贵自嘲地一笑,道:“韩将军,我知道你看我不起,但我终究是左卫的健儿,有些事情我无法选择,但有的可以选。”
韩介脸色缓和了一些,淡淡地道:“第一列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知道,死得快一些。”王贵咧嘴,笑得很憨厚。
韩介沉默片刻,道:“你……自己保重。”
王贵嗯了一声,见远处的吐蕃败军越来越近,王贵语气仍平静地道:“韩将军,若我战死,还请你转告侯爷,我王贵不是小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我为强权屈膝,但只跪了一个膝盖,还有一个膝盖仍站着。”
韩介深深吸气:“罢了,不说这个,此战过后,我与你痛饮。”
王贵笑了:“但愿咱们都能活下来,对了,还有一句话请你转告侯爷,福至客栈那婆娘真的勾人得紧,侯爷莫放过,那婆娘睡起来一定很舒服,侯爷有福了。”
吐蕃军越来越近,王贵手中的长戟放平,微微发颤。
韩介深吸气,猛地大吼道:“弓箭准备!”
千余张弓箭斜指向天。
随着吐蕃败军越来越近,地面的黄沙都仿佛在微微颤动,隆隆之声如天边的奔雷,无情地向右军和亲卫们席卷而来。
“放箭——”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九十八章 胜局已定
三轮箭雨后,右军和亲卫第一列应命策马冲锋。
一千多人组成的防线,要挡住五六千败军的洪流,无疑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当韩介看到身处第一列的王贵策动战马,第一个冲出去时,那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王贵的身不由己,也明白了王贵为何选择站在第一列。
王贵只是个小人物,当强权驾凌于头上时,他无法反抗,也无从选择,他只能用这样一种方式赎罪。
呜咽般如泣似诉的号角声里,王贵的身影眨眼间湮没在败军洪流之中,被巨浪吞噬不见。
韩介眼眶泛红,他忽然很想告诉顾青,我韩介没看错人,我的手下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王贵不再是韩介带兵的耻辱,而是他的骄傲。
如果,此战自己能活下来,他一定要对顾青说这句话。
“第二列,攻——”韩介扬刀下令,眼睛盯着前方的洪流,泪水模糊了视线,语气却依然冷静。
亲卫和右军只有一千多人,在吐蕃败军败退的前方排成三列阻敌,败军逃命时发挥了毕生的潜能,像一只急切想要挣脱樊笼的困兽,一切试图阻挡它的人都将被它撕咬成碎片。
韩介跟着第三列冲了出去,他的身后再无大唐将士,但一千多人拼命的阻敌也发挥了作用,败退的吐蕃军一泻千里的气势在韩介所部的冲击下为之一缓,行动变得阻滞起来。
韩介扬刀冲入了敌群中,触目所及皆是一个个穿着奇怪的吐蕃败军,韩介骑在马上,任战马飞驰而入,他挥刀左劈右砍,一道道鲜血飙溅到脸上身上,同时也有无数兵器朝他刺来。
没过一会儿,韩介的精神变得有些麻木,他不记得自己砍翻了多少敌人,也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了多少伤口,他只知道在自己还有力气挥刀之前绝对不能停下,脑海里只有一道声音在反复回荡。
那道声音是顾青的命令。
一定要将吐蕃败军拦住!
“王贵!王贵!”
乱军之中,韩介一边奋力厮杀,一边高声唤着王贵的名字。
视线里全是敌人陌生的面孔,还有身边步步紧随的袍泽,却怎么也找不到王贵的身影。
韩介不死心地唤着,尽管他知道是徒劳无功。
此时的韩介只想让王贵活着,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都愿意。
人生如果有“如果”,当初他便不会对王贵那么冷淡,他不记得给了王贵多少厌恶的脸色,也不记得王贵这些日子以来受过多少委屈。
彼此都是可以将性命互相交托的袍泽啊,怎能如此对他?
但愿王贵这个名字,不会是他韩介一生的遗憾。
“韩将军,败军仍在前逃,我们顶不住了!”一名亲卫满身是血策马奔来,嘶声大吼道。
韩介依稀能辨认出,这名亲卫名叫迟言,是左卫军中操练垫底的那一个,后来侯爷不知有了什么恶趣味,竟将这个垫底的家伙调到身边当亲卫。
从他满身满脸的血看得出,迟言很争气,今天的他用行动告诉侯爷,他不再是垫底。
“顶不住也要顶!这是侯爷的军令!”韩介暴喝道。
迟言狠狠一咬牙,道:“好,顶!”
说完迟言手中的横刀一翻,再次向敌群冲去,他手中的横刀已杀得卷了刃,刀刃上血迹斑斑,策马而去的背影肩膀微垮,右手无力地垂下,显然已力竭。
韩介暗叹一声,其实他也快力竭了,但必须仍要坚持下去。
大唐健儿在战场上,军令比生命重要。
一道寒光从身边斜刺而来,刃尖直指韩介的腰肋,韩介心头一紧,然而已来不及阻挡,正打算拼了性命挨上这一记,谁知刃尖刚触到他的肌肤便停住,韩介愕然望去,却见偷袭自己的敌军脖子上颤巍巍地斜插着一支翎箭,不远处的沙丘上,一名左卫健儿正朝他咧嘴一笑,然后继续搭上箭矢,寻找下一个目标。
韩介感激地投去一瞥,心中渐渐明白顾青每一个布置的妙处。
一千多人终归拦不住五六千人的败逃,韩介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敌人,可敌人仍像潮水般涌来,又像潮水般往前奔腾而去。
正在韩介焦急之时,旁边的袍泽忽然发出惊喜的叫声。
“韩将军,援兵!有援兵!”
韩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东面的沙丘上,冒出了一群小黑点,随即小黑点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占住了整个山头。
队伍的前方,一杆代表大唐王师的黑色战旗迎风飞扬!
低沉的号角再次吹响,在苍凉的天地间回荡,那是进攻的号角。
韩介极度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喃喃道:“于阗军这帮狗杂碎,终于来了……”
随着号角的传扬,那面旗帜悠悠挥落,无数的小黑点策马冲下沙丘,面对面朝吐蕃败军杀去。
冲锋之时队伍不停变换阵势,离吐蕃军尚距二百步时,队伍已变成进攻的锥型阵,每一名将士平举长戟,雪亮的戟尖正对着敌人的胸膛。
吐蕃败军绝望了,在他们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突然冒出的这股三千人的大唐军队,终于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千正在冲锋的骑兵,能否拦住六千败逃的败军?
能拦住。
在这股三千唐军出现的刹那,吐蕃败军仅剩的那一丝士气已消失殆尽。很多吐蕃将士当即便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垂头丧气坐在沙地上任人宰割,更多的吐蕃军则飞快朝两旁的沙丘上溃逃,试图找出一线生机。
一团大乱之时,顾青领着常忠所部的骑兵也从后面掩杀而来。
包围圈再次形成,这一次吐蕃军已成了笼中的鸡鸭,再无反抗的能力。
大漠东面,赵平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狠狠地劈砍着败逃的吐蕃军,状若疯狂地大吼着“杀!杀!杀光这些狗杂碎!”
西面追击的主力大军里,三股伏兵已汇成了一股,顾青领头策马冲锋,看着包围圈再次形成,吐蕃军如无头苍蝇般在包围圈里胡乱冲撞,顾青心情稍定。
还好,不出意外的话,这支来犯之敌应该可以全歼了。
“常忠,左右分出两千兵马,侧翼包抄,将包围圈缩紧,不能再让他们跑了!”顾青大声命令道。
常忠面带喜色,抱拳领命。
作为将领,常忠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局势可以说已算是锁定了胜局,论此战的军功,常忠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或许可以指望一下升官了。
包围,切割,杀戮,一切再次上演。
…………
接下来的战事已无悬念,顾青再次交出了指挥权,如何有效地歼灭残余之敌,常忠比他更有经验。
独自坐在沙丘上,看着吐蕃军被屠戮,被撞翻,残肢断臂满地打滚惨叫,顾青脸颊微微抽搐。
大势鼎定之后,再以旁观者的身份看战场的惨烈,顾青顿时有了不同的感受。
他是胜利者,但他讨厌战争。
一个个平凡朴实的汉子,为了一道军令或许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妻儿老小却一辈子承受着苦难艰困,这些都是战争带来的伤痛。
一场战争的受害者,远远不止是战场上战死的将士,它会将苦难无限延伸,直到一生的尽头。
看着满地的死伤和杀戮,顾青脑海里在思索着另一个问题。
如果,能有某种办法,不需要发动战争,或者尽可能将战争的规模控制到最小,却能有效地消灭敌人,用兵不血刃的方式消弭敌人的有生力量,那该多好。
不知不觉,已到了日暮时分。
血红的斜阳仍如往常般渐渐西沉,战场上却是一片尸山血海。
这支两万人的吐蕃军已惨败,在常忠的指挥下,死的死,降的降,战场已恢复了平静,将士们正在默默地打扫战场,躺在地上的敌军将士,无论死活都上前补刀,已经投降的敌军,被绳子串成一串,押赴龟兹城。
敌我双方战死的将士被抬走,将敌我区分出来,随军的大夫手忙脚乱地收治受伤的将士,至于对待受伤的敌军则没那么人道,一刀便结束了他们痛苦的生命。
常忠匆匆赶到顾青面前,一脸气愤地道:“侯爷,于阗军完成狙敌后,为首的赵平又领着于阗军往东去了,一句话都没留下,他们贻误了战机,差点酿成大祸,却一句解释都没有,太过分了!请侯爷严惩于阗军的沈田,赵平!”
顾青皱眉:“于阗军赶来的时候,主将不是沈田吗?”
常忠一愣,道:“不是沈田,领兵的是赵平,果毅校尉,末将没见到沈田。”
顾青一惊,急促地道:“不好!沈田有了麻烦,否则不可能脱队,常忠,马上率五千兵马往东去,驰援于阗军,快去!”
常忠急忙领命而去。
顾青环视四周,战事虽然已平,但仍有些忙乱,远处的战场上,仍有一些零星的不肯屈服投降的敌人,正背靠背面朝着唐军,做着最后的殊死一战,嘴里发出野兽临死前的悲愤嘶吼。
人多势众的唐军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一阵长戟猛刺,最后的敌人终究倒了下去,长眠于这片无名之地。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九十九章 悲欢离舍
韩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顾青面前,含泪哽咽,垂头不语。
顾青心头一沉,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沉声道:“你受伤了么?”
韩介摇头。
此时的韩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布满了伤口,但幸运的是前胸和后背没有伤,伤口最多的是在大腿和腰侧,铠甲上沾满了血迹,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见韩介的表情,顾青的心中愈发沉重,平静地问道:“亲卫兄弟们死伤多少?”
韩介含泪低声道:“死伤三十左右……”
顾青肩头一颤,抿进了唇,瞬间感觉心脏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楚。
人都有私心,与别的将士伤亡不同的是,对于亲卫的伤亡,顾青犹觉心痛。
那是与他朝夕相处的鲜活生命啊,每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性格,都已深深嵌入顾青脑海的记忆里,长久以来,顾青已渐渐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手足兄弟,吃喝玩乐时,他们默默地站在顾青的身后,闯祸闹事时,他们默默地挡在顾青身前。
他们已成了顾青的器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此刻之殇痛,无异于自断手足。
顾青努力让自己的平静下来,垂头沉默半晌,道:“是我对不起弟兄们,我不该……”
韩介摇头:“与侯爷无关,侯爷不必自责,我们是大唐的将士,战死沙场是应有的结局,区别不过是早与晚罢了。”
“侯爷的军令是正确的,若没有右军和亲卫兄弟们拼死狙敌,今日吐蕃军便会逃走,若此战牺牲了那么多袍泽的性命,却没有收获到应得的战果,那才是对战死的袍泽们最大的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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