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四下里
已是隆冬时节,山中百草凋零,不过虽然不比其他三个季节风光美好,但也有自身的独到之处,眼下这处所很是幽静,乃是深山之中,因此周围不见迹,此时寒风纵贯之余,一间小屋内,有‘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窗子,顿时寒风卷动衣裳,无尽寒意涌入了屋内,那仰头看了看压着铅云的灰沉沉天空,修长的眉毛微微一翘:“……又要下雪了么?”不过也只这么稍稍感叹了一句,就关上了窗子,但这么一来,屋里原本的那点热乎气便被灌进来的冷风给驱散得干干净净,那叹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真是的……”屋内一张榻上原本有盘膝打坐,此看起来大概四十出头的模样,生得很是英俊,瘦高的身子裹一袭黑袍当中,此时忽然睁开眼,下了榻走到墙角的一只火盆前,墙角那里用袋子装着一些木柴,男子便往火盆里添了些柴禾,让火烧得旺一些,其实这个屋子里的早已不畏寒暑,只不过既然是冬天了,让屋子里冷冰冰的总归是不太象样,还是弄得暖和些才好,有点家的样子。
屋里很简陋,空间也不大,家具都是粗木打造的,无非是桌椅和床之类的必要物品,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装饰物,屋里一面墙的角落处横放着一口长形箱子,乍一看像是棺材,很粗糙的做工,大小恰恰能够容纳一个成年,此时火盆里的火渐渐烧得旺了,令不大的屋子里有了几分暖意,刚才那推窗之坐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张木桌子,上面笔墨纸砚都是有的,只不过都是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一串大钱就能买上好几套,那却好象完全不意东西的粗陋,扶起笔来,而那英俊男子就走过来动手磨墨,这墨不是什么好货色,不但谈不上有什么墨香,反而有一股子怪怪的味道,而且还滞涩,纸张也有些泛黄,薄薄的并不结实。
墨很快就磨好了,那就用笔蘸了一蘸,开始写字,那绝美却不乏男儿气的英秀轮廓,薄薄的淡唇,清明如静湖之水、没有任何杂质的眸子,不是师映川还会有谁?此时他全身上下再没有从前华贵的衣饰,朴素无华,只穿着一件青色的粗布袍子,颜色很淡,也不正,甚至还洗得有些发白,满头光可鉴的如瀑青丝用一根布带整整齐齐地束住,有几绺垂落胸前,简简单单,整个纯粹是一副随处可见的贫寒家子弟常有的打扮,不过虽然如此,他的美丽却发生了一个近乎于质的演化,这不仅仅是指他的容貌越发精致,越发有了惊心动魄的美,而是指他此时的气质已经改变许多,如今的师映川似乎已经脱出了皮相本身的桎梏,眉眼,唇鼻,眼神,动作,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有了变化,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他的本质已经有了某种只有复杂经历才能够赋予的沉淀,从前的他也是极美的,但却带着一些不足,而不是像现这样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属于自身的异样魅力,这样的美,或许已不属于间。
外面的寒风用力吹着,不多时,开始有东西不断地打窗上,发出簌簌之声,显然是下起了雪,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下得越来越大,师映川停了笔,密长微翘的睫毛忽然颤动一下,好象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拿起桌上的一本黄历看了起来,然后发现今日果然已经是新年了。
“已经是过年了啊……”师映川感叹了一句,他的心情说实话是有些微妙的,一时放下做工粗糙的黄历,说道:“都说山中无日月,现看来,果然如此,不知不觉间居然都是新年了。”他刚说完,宁天谕的声音就他脑海当中响起:“……看来对现的生活已经很适应,否则也不会对时间不再敏感。”师映川微微一笑,他眼中没有什么反面情绪,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再纯净不过,也很美,他拿过桌上的一杯茶准备喝,却发现已经凉透了,便叹了一口气,又放下,傀儡便过来拿走茶壶和杯子,重新去烧热水,师映川的睫毛轻轻眨了一下,他起身走到窗前,听屋外密集的白雪飘落下来,这样的落雪声中,窗棂被风吹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师映川想了想,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笔继续写字,笔锋抑扬顿挫,屋外的雪声风声似乎完全不能影响他分毫,过了一会儿,师映川写完了,便收了笔,又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等到不紧不慢地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他才身子向后一仰,整个靠椅背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饿了,肚子虽然还没有叫,但却有了空虚的感觉。
饿了就要吃饭,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虽然修为到了师映川现的地步,可以一定的时间内不饮不食也能够活下来,但谁也不会无聊到好端端的去尝试挨饿的滋味,不过当师映川去厨房看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最近忘了补充食物,米袋里的米只剩了一点点,甚至连油盐等等必需品也都快用光了,如此一来,师映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准备自己出门,傀儡要留家里看守着那口箱子,因为箱子里还装着一具宗师遗体,这是不能有失的。
山中大雪不停,鹅毛般的雪花扬扬洒洒地风中跳着舞。全无半点止歇的意思,师映川穿上一件用动物皮毛做成的大氅,推开了门,举目远眺,只见外面一片银装素裹,满眼都是铺天盖地的白,苍茫,沉寂,师映川跨出去,掩好了门,从怀里摸出一只面具戴上。
这里是深山腹地,距离最近的口聚集地也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何况又是面临着这样恶劣的天气,但对于师映川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有烟的地方,需要这里置办一些东西,此处是一座城,不是很大,不过口还算繁密,当然,与摇光城那样天下有数的雄城是不可能有相比性的,但至少并不萧条,也汇聚着三教九流等,此刻雪已经小了许多,簌簌地下着,风也近乎停了,虽然天冷,但既然现是新年,因此街上还是可以看见不少的,就连空气里都似乎洋溢着一股喜庆的味道,师映川置身于此,却有一种无法融入其中的感觉,仿佛这天地,这间,这些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这种感觉并不好,但他如今却已经习惯,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有什么伤感或者寂寞之意,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通达,此时此刻,师映川似乎有点理解了很多年前宁天谕的感受,他笑一笑,却没有对宁天谕说什么,只是拿着从家中带出来的一只粗布口袋,走进了一家卖盐的店铺。
师映川陆续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他全身都裹大氅里,兜帽罩住头部,面具挡住了脸,但无论是露外面的双手还是下巴,那肌肤都光滑如缎,哪怕是一丁点细微的疤痕都没有,泛着美玉一般的质感,还有那粉淡的唇,看起来软薄生嫩如花瓣,诱一亲芳泽,虽然不知道师映川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但仅凭这可以看到的些许美景,就已经时不时地令他附近的投来异样的目光,有轻佻的男子还会吹个口哨,对于这一切,师映川却显得完全不意,也根本没有做什么,毕竟只要没被真的骚扰到,那么谁又会刻意地非去踩死蚂蚁不可呢?
既是新年,家家门口都挂着灯笼,街上不时可以看见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师映川见到一对家境看起来还算宽裕的父子,穿着皮袍的父亲牵着虎头虎脑的儿子,笑呵呵地边走边说着什么,那孩子眉眼生得跟父亲很像,大概五六岁的年纪,一只手抓着个肉包子咬,师映川看着他们,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季平琰,年纪和这个孩子差不多,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很不称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一时间心中微觉涩涩,如同喝下一口浓苦的茶,与此同时,从前断法宗与连江楼一起过年时的一幕幕场景不断出现脑海里,挥之不去,师映川不觉微微仰起脸,感受着寒冷的空气,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师映川,他的意志越发坚定,那些曲折与经历使得他的心硬实无比,此时此刻,纵使他被眼前的情景所动,但神思转折之间,一应所发的感触都倾泄出来之后,就烟消云散了,那清澈的明眸之中哪怕偶尔荡漾起涟漪,却也只是仿佛宝剑上流动着的寒光一般,再怎么美丽动,却也依然隐藏着令心悸的力量,这时宁天谕忽然道:“……如今的心态不错,这才是强者应有的心态,否则空有一身强横的力量,心灵却是软弱,这样的纵使修为再高,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师映川笑了笑,不置可否,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道:“有些饿了,先吃点东西罢,吃完了就去买米和面,早点回去,不然说不定过一会儿雪又下大了。”
师映川找了一家面馆走了进去,要了一碗牛肉面,老板很厚道,牛肉放得足足的,浇头汤汁的味道也很浓,师映川拿起竹筷,很快吃完了面,留下十来枚大钱桌上,擦了擦嘴角便离开了,他接着又去了米铺,不但买了一袋米,还买了一些面粉,这时要买的东西都已经买得差不多了,师映川核计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了,就带着这些东西往城门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雪越发小了,师映川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天黑之前回到家中,他甚至已经想好,回去之后烧上一锅热腾腾的肉粥,留着晚上吃,不过正当此时,迎面却传来一阵马蹄声,当头一匹高头大马扬蹄飞奔,后面跟着数十名骑士,马背上坐着一个华服轻裘的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颇为俊美,双眼流盼有神,只不过眉宇间却有着一丝阴柔狠厉之色,腰间有一条长鞭系着,这一群骑马驰到近前,师映川很自然地与旁边几个路一起向路旁退避,然而那领头的俊美公子眼力何等毒辣,猛地一勒马,座下的神骏马匹便生生立住脚步,那公子居高临下,目光师映川身上逡巡着,虽说师映川身子裹得严实,瞧不出身段,头上也罩着风帽,一张半覆式面具遮挡住了容颜,可那自鼻子以下露出来的部分却是晶莹如玉,嘴唇和下巴美得惊心动魄,那公子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令心悸的微笑,道:“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炉鼎,却不知相貌究竟如何?可不要让失望才好。”
说罢,穿着皮靴的双脚轻轻一夹马腹,便让马走了几步,来到师映川面前,师映川听到他说出‘炉鼎’两字,就知道这是个爱做采补之事的,见此过来,居然是对自己生出了不轨之心,顿时有些好笑,又微带厌恶,此时那公子的马已经师映川面前停住,华服公子轻笑一声,俯身伸出手臂,就要去揭师映川脸上的面具,他看来,这一动不动的美已经是被吓呆了,不敢动弹,只等自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捉到手里,哪曾想就此时,这公子却见对方忽然微微抬起脸来,自己顿时便对上了一双明眸,刹那间他所有的心思当即就消散得干干净净,脑海中一片空白,因为他看到了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那是冷漠,是杀意,更是仿佛要射出实质性一般的精光,下一刻,这公子眼睁睁地看到对方那优雅之极的粉唇轻轻一撮,就好象吃完了樱桃准备要吐核一样,只不过接下来这唇中吐出的却是一道银光,直喷而出,矫若游龙,竟是直接穿透了这公子的喉咙,快得令任何都无法反应,眨眼间就取了对方的性命,师映川瞧着此圆睁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禁轻轻一嗤,他没有兴趣知道这是什么,他看来,就算家世再显赫又如何,身份再尊贵又如何,如今他眼中,任凭什么世家权贵子弟也不过是蝼蚁一般,随手杀了也就杀了,何必多说。
师映川两手提着买来的东西,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那公子的尸身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大街上登时僵滞住,下一刻,惊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师映川仿佛全无所觉,只朝着城门方向而去,但很快就有刀剑破空声从身后袭来,马蹄声纷乱急促,显然是那数十名骑士要为自家主子报仇,师映川见状,头也不回,深邃幽黑的双目微微一眯,弯腰放下手里拎着的一堆东西,长长地吁出一口寒气,转过身来,与此同时,银光铺天盖地而起!
不过五六次呼吸的工夫之后,师映川重新弯下腰,拿起地上的几只口袋,此时大街上已经空荡荡的,行早已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几十匹无主的骏马,寒风吹来,空气中残余的杀意也被吹散,只剩下难以遮掩的血腥气依旧缓缓流动着,师映川看了看周围,对宁天谕道:“看来们只好搬家了,不然今天的事一传开,总要露出些蛛丝马迹,可不想暴露行踪,惹出什么麻烦。”宁天谕淡淡道:“……那准备去何处?”师映川叹道:“也不知道,不过天下之大,想去哪里不行呢?们可以慢慢走,沿途看看四海风光……”
半年后。
昨夜才下过一场雨,眼下雨过天晴,云破日出,现这个时节正是暑气很重的时候,炽阳高照,好林木掩映下多少可以解些暑气,此处有一条碧色小河,水上几只水鸟悠闲飞过,羽毛上沾了一层水珠,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驾车的是一个全身都罩黑色斗篷里的,马车河边徐徐停下,师映川从车里走了下来,他蹲下掬了一捧清凉的河水喝了,然后又把水囊灌满,这才洗了手脸,却听宁天谕道:“与纪妖师虽是父子,感情却并非如何深厚,如今来这弑仙山,倒不像会做的事。”师映川笑了笑,道:“话倒是不错,但是别忘了,们的丹药等等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总得补充一下,这里自然就是最合适的目标。”
当初师映川去大光明峰的时候,让傀儡潜入白虹山带来那具宗师遗体,同时还进入秘库搜罗了一批珍贵的药物等等,毕竟对于武者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很必要的,像师映川这样的,要经常服用一些天材地宝或者丹药,对他自身的修为是有好处的,要不然怎么说是穷文富武呢?如今师映川内囊告罄,身上的珍贵药物等等都已经快用光了,而真正他看得上眼的好东西可不是哪里都有的,况且凭他自己又能弄到多少?所以这弑仙山自然就成了他首选之地。
马车就留这里,傀儡也留下,看守着车内的宗师肉身,师映川独自一沿着一条由青石铺就的长阶向上走去,凭他如今的功夫,想要无声无息地进入弑仙山并不难,一时师映川来到山上,见到弑仙山青卫统领聂药龙,聂药龙乍见师映川现身,不禁大为震惊:“少主……”师映川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只问道:“父亲么?有事要见他。”聂药龙一开始的震惊过后,便定下心来,道:“山主正与小主一起。”师映川听了,顿时身体微震,喃喃道:“平琰……现是这里?”聂药龙道:“小主是由季公子带来探亲,前日刚到。”师映川脸色变幻,一时轻叹一声,道:“这样……带去见他们罢。”
一道小小的瀑布从岩间落下,下方形成一处清潭,潭水清冽幽幽,恍若一大块碧色的翡翠,通翠欲滴,周围绿荫处处,鸟虫啁啾,极具野趣,纪妖师披一件宽松长袍,坐一块大石上看着水潭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潭边玩水,季玄婴负手站纪妖师旁边,神色淡漠,纪妖师漫不经心弹了弹袖口缀的珠子,看起来有些慵懒,道:“……如今断法宗那里,平琰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这个当爹的也可以安心一些。”
说着,看一眼不远处正玩水的季平琰,继续道:“现的情况,映川那小子……他现与从前不同,若是看上了谁,另寻佳偶也是正常,不会插手过问,只不过要是玩玩也还罢了,成亲却是不行,的孙儿可不会认哪个女做娘,更不会叫哪个男作爹。”季玄婴听了这话,微蹙长眉,接着就淡淡道:“对情爱之事并不热衷,他若,自然与他和睦相处,他若不,更无心与旁有什么瓜葛。”
纪妖师笑了笑,道:“这倒……”刚说了两个字,突然就止了声,季玄婴见状,顿时微微一凛,这时却听有幽幽道:“……久已不见,父亲可安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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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 235二百三十五、似是故人来
有幽幽道:“……久已不见,父亲可安好么?”纪妖师与季玄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影自远处往这边走来,遍地金灿灿的阳光似乎都因为此的出现而瑟缩了一下,仿佛光芒都聚了他的身上,平添几分迷离,长长的青丝挽作一个简单的髻,鬓发风中微微颤动,只可以看到那修长的身体轮廓,却暂时看不清楚那张被日光投照得光粼粼的面孔,然后那渐渐走近了,样子显露出来,额间至眉心的一条红痕嫣红醒目,一时间周围的气氛突然就有些凝固,纪妖师乍一看到对方,第一个反应就是燕乱云复生,而季玄婴则是定定地看着来者,他伫立当地一动也不动,看着对方修长的身躯裹一袭粗布青衣里,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心中不由得一阵冷一阵热,无法理清思绪,只觉得混乱不堪,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一把击破开来,令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不太适应的生涩感,此刻有风,有炽热的阳光,有虫叫鸟鸣,然而季玄婴看来,一切都平静乃至沉寂下来,如同骤然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自己对这个的感情看似再平淡不过了,实质上却又是浓烈的,这是自已剑道上的那一丝破绽么?还是心灵上的破绽?也许都不是的,但也许又是两者兼而有之罢,并不渴望每时每刻都一起,但如果永远看不到,就觉得似乎少了些重要的东西……季玄婴的心缓缓沉静下来,周围风吹林间,水声溅溅,他的心就像那被瀑布冲打的潭水一般,有些不由自主地乱。
“……祖父,父亲!”突然响起的儿童清音将僵滞的气氛猛地打破,三个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只见季平琰飞快地从水潭那边跑了过来,他肌肤雪白,容貌肖似师映川,眉目之间也略有一点季玄婴的影子,身上是一件翠色的箭袖,这样酷热得让心烦的夏天里,他就好象是一片滴翠的碧叶,清爽美好得简直无法形容,朝着季玄婴奔来,从他的行动当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这个孩子已经打好了相当扎实的武学底子,他来到季玄婴很边,拉住了父亲的袍角,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惊疑不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师映川,他对这个长得跟自己很像的似乎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要知道距离上次季平琰与师映川一起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那时季平琰很小,尚且年幼的孩子当然不会像成年一样记事,认不出师映川是很正常的,但是虽然现季平琰年纪不大,然而他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所以很快,季平琰就知道了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究竟是谁--他的父亲,那个成为很多眼中禁忌的父亲,师映川!
师映川当然也看到了季平琰,自己唯一的孩子,于是他就笑了,他是惊喜的,也是激动的,但现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对这个孩子笑了一下,然后就将注意力放了孩子父亲的身上,季玄婴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淡淡的神情,依旧是如同水墨画一般的干净眉目,只不过此刻那平静如湖的眼睛当中却散发出浅亮的光泽,仿佛有些释然,嘴角微微上翘,或许笑了,或许没笑,这并不重要,季玄婴就这么静静负手伫立,看着师映川,这样又一次的相聚之际,季玄婴发现师映川的精神面貌就好象经历了某种奇妙的变化,说不清是什么,但那神光烁烁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丰富的内容,然后他就看到师映川走了过来,伸手把他抱住。
师映川抱住了季玄婴,当着场的其他两个,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儿子,当着这两个的面正大光明地抱住了他的男季玄婴,就像是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季玄婴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样子,没有太明显的情绪,但他标枪一般直拔的身体却开始放松下来,接受了这个拥抱,然后他的手也抬了起来,回拥住师映川,拥住这个天下间最美丽也最危险的,平静而轻缓地说道:“……很久不见了,有一年多了罢。”当初乾国,北斗七剑认主,师映川就此消失无踪,而如今他再次出现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一年多。
师映川脸上露出轻柔的笑容,微微眯起了眼睛:“是啊,有一年多没见了。”他精致的面容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感怀之情,微笑着拍了拍季玄婴的背,然后两便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师映川这时转而看向纪妖师,微微欠身:“父亲。”一面说着,目光已经投向了正站季玄婴身旁的季平琰,而季平琰也看着他,表情似乎有些困惑,也有些忐忑,更有些欣喜和雀跃,师映川笑了笑,弯下腰来,向男孩伸出手,温和说道:“是爹爹,琰儿还记得么?”
季平琰犹豫了一下,仰头看了看季玄婴和纪妖师,似乎从两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于是他便端端正正地行了礼,道:“……孩儿见过爹爹。”师映川看到他这个动作之后,见他年纪不大,但举止言语之间已是有了断法宗宗子的气象,一时间不禁微微感慨,想到自己年幼之时的光景,他看着季平琰与自己肖似的脸蛋,走过去将儿子半揽怀中,道:“啊,平琰确实长大了,爹爹很久没有看见,现见到这个样子,很高兴。”师映川这番举动让季平琰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无意识地任凭对方揽着,轻抚自己的发髻,男孩明眸闪亮之间有点慌乱,但本能地并不排斥师映川的拥抱,表现得很是乖巧顺从,师映川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松开,季平琰一时也不说话,目光师映川身上来回巡逡,师映川见状一笑:“有话要跟说?”
季平琰的明眸蓦地亮了起来,不过马上又摇了摇头,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身子,师映川知道儿子与自己之间难免有些隔阂,他也不太介意,只是对男孩微笑,他知道自己虽是对方的父亲,然而如今的情形,自己却并不适合介入到儿子的生活当中,这时却见一直坐大石上的纪妖师站了起来,没有眉毛的眉头从一开始看见师映川的时候便没有舒展过,他负手打量着师映川,脸上神情有着探究之意,更有几分复杂,须臾,方冷冷开口:“……究竟是什么?”
师映川明白男的意思,他平静地与纪妖师对视,不卑不亢地道:“是师映川,父亲的儿子,纪氏中的一员。”纪妖师的表情冷冷淡淡,道:“世都说是宁天谕,自己……又怎么说?”师映川轻轻笑了起来,坦然道:“他们说的没错,确实是……不过,就是,是师映川,的想法,的性格,的一切,都只是师映川而已,至于宁天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记不得,也不知道,对于这个回答,父亲可还满意么?”说罢,又转脸向季玄婴道:“一直都是,没有变成另外一个,认为呢?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从十岁时遇见,现已经有许多年了,想,作为枕边,究竟是谁,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季玄婴不语,只是一手轻抚着身旁儿子的发髻,数年来与师映川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他脑海中飞快地涌现,片刻之后,他才淡淡道:“自然是师映川,的平君、儿子的父亲,自然会认得。”季玄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师映川听了,微微一笑,既不意外也不激动,但终究还是有一丝淡淡的温暖,他安静地伸出手,站原地接住一朵被风吹落的小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可是很多现已经不这么想了……江湖险恶,心复杂,现虽然不至于是过街老鼠喊打,但所处的地位也是相当微妙的,很多对待的态度是谨慎,是惧怕,是憎恶,所以有时候一想到从前那些风光无限的日子,就有一种物是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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