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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啥炮杖这样乍响,把俺和你大舅都吓一大跳?”
“娘,啥?大嗤花!”百灵惨白个脸比划的学说,“二增要放,三盛不叫放,正好大哥从中堂过来,俺叫大哥放。大哥这一放不打禁,嗤花没嗤,倒成了一窟嗵了。那响啊,娘你没在当场,震震的,身子都跳起来了,俺这心哪,现在还噗咚噗咚的呢。”
“娘,俺压岁钱不见了。”爱灵扑在殷张氏大腿上哭咧的吖呷。
“准是拿手里,窟嗵一声吓掉了,三哥哥陪你找去。”
吉盛领爱灵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找到了!”爱灵手举红包,向围坐大桌案一圈儿瞅着好嚼裹等开席的人,显显的喊。
“爱灵,你还显呢,没像你三哥哥吓尿裤裆啊?”吉增说着爱灵,实则含沙射影埋汰吉盛。
“仇九啊,这过年,老习俗了,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吃年夜饭,就不叫你入座了。这是一百一十块大洋,算你十一个人,过年了,拿去赏给下人。”仇九走后,殷明喜满脸挂着笑,“咱一家人,难得这么齐整的吃一顿团圆饭,清静啊!这家家关门吃年夜饭哪,得感谢铁拐李呀!”爱灵眨巴双小眼睛问:“爹这铁拐李是干啥的呀,干啥要感谢他呢?”殷明喜说:“这相传啊,每年吃年夜饭的时候,玉帝就派铁拐李下凡,借以查看民间疾苦。铁拐李是个瘸腿叫化仙,道家人。铁拐李常在人间吃年夜饭的时候,提个破篮子瘸个腿,沿街到各家乞讨。讨完饭后,就把讨来的东西提给玉帝看,谁家穷,谁家富,一看就知道了。玉帝呢,便让富人一年遭几次灾,不要太富;穷的呢,让他发几次财,不要太穷了。这事儿慢慢传到人间,有户人家,生活过得比谁家都好,就想年年过好日子,便想出个法子,吃年夜饭时,他把大门紧紧关上,家人谁也不许大声说话,等铁拐李来要饭时,他家已吃过,大门开开的,桌子上空空荡荡的,还拿啥施舍铁拐李啊?铁拐李一看,这家人真穷啊,连年夜饭都吃不起,于是乎就在他家家门口放了几个元宝走了。这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人家也看出了门道,就跟着学。后来,铁拐李见家家都关门吃年夜饭,知道他下凡察看之事被人觉察了,就不再下凡察探民情了。可这关起门来吃年夜饭的习俗,却从此流传了下来。”爱灵啊的似有所悟,“这大有说道呢。铁拐李……”吉盛说:“八仙过海不有这个铁拐李嘛!”爱灵欢天喜地的说:“俺说在哪听说过吗!”殷明喜说:“今儿大年三十夜,还有半刻钟就子时了,就又一年头了。咱们破破例,都喝点儿酒。俺和三个大外甥喝茅台。女的嘛,喝大德子从七砬子镇带回的那啥了,嗯‘醇醪妇人’果酒。”
“大舅,俺也破破例。俺和俺大舅妈跟姐妹喝果酒吧?”吉盛忸怩的说。
“咋,你不爷们了?”吉增抹搭下吉盛,竟任儿挑吉盛脚脖子大筋,“大舅,别听老三的,他装憨?老三,装啥装啊,在来的道上,可能喝了,俺都喝不过你。大舅叫你喝你就喝呗,过年了,陪大舅高兴。”
“大舅,俺不那啥……”
“那不啥就喝呗!”
“大舅也不那啥,俺陪着你。咱不劝酒,喝一盅,就一小盅。”
吉德和百灵斟完酒,殷明喜说声干,大伙齐碰杯,连爱灵都喝了。
“吃饺子!”
说也怪,这玩意儿也邪性,吉德没曾想第一个饺子就会吃到钢嘣儿,一口下去,喀!“哎哟”硌了牙,生疼!吉德又疼又乐的复杂表情,叫惊奇的众人又好笑又好玩儿。爱灵眼睛睁得圆圆的,嘴里塞得满满的,鼓着小腮帮子,咕弄地说:“大哥哥要发大财了!”
接二连三又有“哎哟”的,最后都撂筷不吃饺子了。
吉德多吃了仨钢嘣儿,吉增、艳灵和蔼灵没吃到。爱灵吃到的是殷张氏偷偷放进饺子夹给爱灵吃的。也该露馅,爱灵吵吵的把钢蹦都划拉个个儿要了。这十个钢嘣数对上了,艳灵一查不对,报吃钢嘣儿的人,多出一个人多吃了钢嘣儿,查来查去,一锅粥扣在殷张氏和爱灵身上。
“娘,你和爱灵不会吃出一个钢嘣儿吧?”艳灵认真的问殷张氏。殷张氏仰仰的嘻嘻,只管乐。爱灵往呼哒嘴儿(围嘴儿)上抹抹抓吃过的钢嘣儿弄脏的手,还说,“娘做鬼儿了!”艳灵和谁都明白咋回事儿了,大伙儿就是找乐子,爱灵这么一说,大伙更乐了。
这眼前发生的虽是逗乐子的小事儿,也叫吉德巧合的想起三国里杨修说的话。曹操心疑有人会在他睡觉时杀他。他就散布说他会梦中杀人的。果不其然,有天在军帐中,曹操睡旁人的女人,果真杀了人。杨修过于聪明,看透了曹操心态,就说了‘丞相非梦中,死者在梦中’的话,叫曹操系杨修一大疙瘩,最终找茬儿,把杨休杀。吉德想到这儿时,正赶上艳灵说的“谁给谁做的鬼,谁还不知道呢,还贼喊捉贼?”应验了先人说的话,还真就有这凑巧的事儿。从艳灵说的话当中,吉德也看出艳灵好欻尖儿的个性。她没有百灵的沉稳,也没有好灵的坚刻,更没有蔼灵的韧性,爱灵嘛,还小,也是宠惯了。至于大舅妈,瞅面兜兜的,柔情似水的埋藏着刚性和主见,家中大事小情都是她在暗中操纵,绵里藏针,柔而刚,刚不弱。大舅嘛,一个正派又正统的君子模样,不泛商人的狡狯和机灵,也不泛黄县人特有的小心和谨慎,尤其在亲情上和对下的关爱上,堪称不赖!
“大德子,想啥呢?”殷明喜红扑扑个脸问:“你们都来了,留个刚过门几天的媳妇在家,是不舍不得啊?你大舅妈可是个愣茬子,一个女人家家的,跩跩个小脚儿,就敢一个人关公似的千里走单骑,独闯关东山。千里寻夫,赶上孟姜女了,长城没哭倒,倒把俺从人堆里翻腾出来了,生了一窝不上架的鸭子。大德子,你也得有准备,说不准哪天你媳妇抱个孩子闯来了呢?”
“那不大舅妈就有个同命人了吗?”吉德说笑地说:“俺正好学大舅,叫春芽儿生窝狼崽子。”





乌拉草 第159章
“俺也是先苦后甜。那家伙你大舅,红眼疯似的,洞房撇下俺一个人,新郎不见了。”殷张氏打开话匣子,诉苦也是显摆个个儿,“你姥爷你姥娘,第二天可急坏了。这不是父母包办的吗,从天津卫绑着麻绳回来拜的堂。俺咋整,娘家也回不去,守着公婆过呗!这事儿还得瞒着俺娘家人,那一大把岁数了,也不能叫两老人上火呀?回门哪有一个人回去的,俺一个人回去的。就撒谎说,男人有笔很急的生意要做,就走了。这娘家好说,一搪塞就过去了。这泼出去的水,姑娘是人家的人了,还管那些?可公婆不行啊,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三代单传哪,想儿想的,不到一年,你姥爷你姥娘就过去了。俺这还守啥了,这啥信儿也没有一个,俩老的也殁了,俺把那大家业,房产地产啥的,一古脑全卖了,换了银票,也就死了也再回去的念想了。俺找到你们娘俺大姐那擓一说,要找你大舅。俺想你大舅再怎么着跟家里拧着劲,也不会不给你娘来个信儿的。你娘看也就这样了,把只有几月大的大德子往俺怀里一碓,从老箱子底儿翻出个信封,叫俺拿这信封到关外找你大舅。这帆船火车的、马车马爬犁的、搁脚拐的,俺折腾两多月找到你大舅了。一见面,可闹出大乐子喽,你大舅不认待俺。俺这又气又好笑,瞅你大舅那样儿不像装的。俺个个儿一寻思,可怨不着你大舅,从拜堂到入洞房,俺一直盖着盖头,他上哪瞅见俺哪?俺呢,在盖头里可偷偷瞅见过你大舅。就那偷瞅的几眼,就烙在俺的心上了,一辈子就是到死俺也不忘的。他不认俺咋整?就那二掌柜,还多亏他。他问俺,你说你是他媳妇,你有啥证据没有啊?俺想,证据?俺又没怀上你大舅一儿半女的,压根儿就没一个被窝睡过,哪来的证据?二掌柜又问,那你咋找来的呀?俺掏出你娘给的信封,就这!你大舅拿手里一看,自个儿爬的字,还不认识?他再不想要俺,也得冲俺这几千里地吧?这才叫二掌柜把俺整到这的悦来客栈住下了。俺这个心,那就别提多高兴了啊!可归溜齐,一住就是一个来月,吃的盖的倒不缺,就不见你大舅的人影。俺想你大舅还别劲呢,俺又没得罪他,不该呀?俺就到柜上,一打听二掌柜,二掌柜正犯愁呢,说你大舅上山收皮子,叫胡子绑了票。俺急了,这哪行啊?俺好不容易找到俺的男人,还没咋的呢这就?正好二掌柜要上山赎票,俺囔唧跟二掌柜上了山,交了银票,胡子又反桄了,说再拿五百两现银。俺想俺有银票也不能给你,俺就扑到五花大绑你大舅身上,耍开磨磨丢了,哭喊的向胡子诉说俺的遭遇,又数落胡子不该言而无信。胡子头一听,就掐着俺的下巴说,看在你这姑娘身的媳妇身上,咱就放了殷掌柜。不过,你俩得上炕钻一个被窝,好好过日子。否则的话,咱还绑你男人。其实啊,你大舅那时铺子没现在这样款式,铺张这么大,就个破草苫的大坯房。胡子其实明白,就那破铺子,勒了二百两银子就不善了。一两银子,那时顶一千多大铜子儿,可扛花了,比现在的大洋顶用。”
“娘,那后来呢?”艳灵头一次听娘讲她个个儿过去的事情,就刨根问底,“你跟爹咋样儿了?”
“傻丫头,咋样儿了,就那样儿了呗?”殷张氏虽然徐娘半老,一提年轻那事儿还是不泛有点儿那个,腼腆!
“就那样儿是咋样儿啊?”好灵也好奇的问。
“生你们一窝呗!”殷张氏嗔笑的眨巴眼,“那还经二掌柜、老转轴子一些人说和,你爹那个耙劲,费老劲了。这拧劲的藤蔓,才慢慢的发芽儿爬上蔷薇花棵上了。这人哪,那要和个个儿别上劲,就往那牛角尖儿里钻,你越拉越拽,他越奓刺起来不好褪。只有个个儿想明白,破了劲儿,才会心顺情顺的。你大舅不知从啥时候信了佛。那时天天到莲花庵磕头烧香的,是佛开化了他,还是个个儿破了那个心结,有天喝得酩酊大醉,叫二掌柜扶俺那擓,哭天抹泪的跟俺大哭一场,打那往后,才置办这个家。俺把一千六百两卖家当的银票交给了他,也不知是谁又参入了个大股,这才把铺子像模像样的支巴起来。这不,加上他会经营的头脑,这买卖,越做越大,越发抖了起来。”
“爹,你不又东家又大掌柜的吗,那大股东是谁呀?”百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时觉新奇,“说说呗?”
“天津卫的一个老家,死活要入一股,吃红利。”殷明喜搪塞地说:“二掌柜搭搁的,俺也闹不懂是谁。管它呢,有钱大家赚,独食不好吃,共担风险嘛!来,扯肠倒肚子的,喝酒吧!”
“大舅,这茅台好喝,就一瓶,还有吗?”吉增晃着空瓶说:“俺今儿喝个透,好不睡觉,守岁!”
“守岁,不就熬年吗,你算可以的了,太传统了?”百灵说:“这俺知道。古时候,守岁是为了驱除百鬼,如今啊,守岁是为了辞旧迎新。”
“这俺听俺娘说。”吉盛说:“老程时候,老天爷每逢除夕就会向人间大散金银财宝,希望天下百姓能够生活富足。那一刻,世上所有的石头、砖瓦呀,都会变成金灿灿的财宝。但你不能贪,人们必须把捡到的财宝全部放在家中,守蜡烛前,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能开门,这金银财宝才是你的,不会变成砖瓦石块儿。有个哥们,看天迟迟不亮,求财心切,没等天亮就打开了家门,等回屋一看,傻了眼,金银财宝全变成了砖瓦石头了。”
“守财奴就是守岁守出来的呀?”爱灵说:“那俺可不守岁了。整那些金银财宝还得看着,多困哪!”
“你个小屁孩儿,哪年守过岁呀?”艳灵抢白爱灵地说:“你的金银财宝哪来的呀,做的梦吧!”
“二增你管够喝,放开量。”殷明喜不想叫殷张氏再提那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就鼓捣二增喝酒,以掩盖他内心里对往日情怀的酸楚又痛苦的回忆。“三盛,茅台在东墙寿星老下面的柜子里,有十多瓶呢。这酒可有年头了,还是俺和二掌柜到天津卫送皮货时买的呢。二掌柜带回那些,早进那老酒鬼肚子里变猫尿了,还老惦记俺这点儿存货呢。今年过年前,还褶绺子糊弄走俺两瓶呢。”
“二哥,你可劲灌!”吉盛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地说:“灌多了好耍酒疯。俺的冰花啊,俺好好想你哟!”
“去你的!”吉增扒拉下吉盛,“你心里就没有个啥花的呀?”
吉增这一句无意的话,戳到吉盛的心窝上了。是啊,俺那杜……
“你大舅就这样好,不抽烟不大喝酒,又不耍,还不像那些掌柜的上那些花街柳巷的胡混,这俺最放心了。有啥应酬,都是二掌柜的事儿。二掌柜家里的一见俺的面就唠叨,说二掌柜咋咋的花,这对二掌柜却之不恭。她哪知这里的内情,俺又不好说开,那不把你大舅装进去了吗?这生意场上,总得豁出去一个,生意好谈人难做,你不喝不耍不上那埋汰地场,人家生意备不住就和别人做了。这世道就这样,你不入流不入道就是不行。俺也劝过你大舅,也别太老八本喽,该应酬还是得应酬的。就拿请高大喝一些掌柜的吃杀猪菜吧,这一敬,一个笑话,把事情说开了,再分肥,啥背地捣鬼暗使绊子,不都迎着刀刃解决了吗?当家的,信俺话没你亏吃。”
“大舅妈,不是俺夸你,你真是个贤妻良母。”吉德听殷张氏敞开心扉的一些话,确实打心眼里佩服,“俺大舅要是当初不和你和好,俺不知摊上一个啥样的大舅妈呢?”
“摊个你亲我爱的呗!”殷张氏叫吉德这么一忽悠,真有点儿风吹柳枝动的感觉,咪嗤地说:“你大舅要不跟俺和好,俺都想好了,在他对过开家铺子,就叫‘殷明喜老婆张氏皮货商行’,和他打擂台,对着干,多暂他叫壶了,认了俺这个他老婆拉倒。”
“妇人下狠儿也是逼的,啥缘分挣不过这个命。”殷明喜顺汤摸甜瓜,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亲情团聚气氛,“俺要不跟你和好,俺上哪弄这五朵金花去呀,是不姑娘们?”




乌拉草 第160章
“俺爹就是会顺情说好话,可这话不假。酒后吐真言,真情流露。”百灵说:“其实俺爹也不是看不上俺娘,是跟俺爷爷的包办婚姻别劲叫板。大哥,你有没有俺爹的想法啊?你不用眨巴眼又抻脖儿的,肯定有!你只不过是出于孝心,不叫俺大姑和俺大姑父伤心,委屈了个个儿。一入洞房一瞅,嫂子像仙女下凡,就来个先结婚后恋爱,喜欢上俺大嫂了,对不对大哥?你不用抿嘴笑,我准说到你心里去了。点头了咯咯……所以吧,俺爹经历过,对俺们姊妹的婚姻采取不干涉,只当巡察使不当督军。俺娘更开化了,个个儿遭的罪,还能在她的女儿身上重演吗?”
“百灵,你这丫头别喝了几天洋墨水,就给俺和你爹灌迷糊汤啊?”殷张氏说:“俺和你爹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可好经你别给念歪了?不干涉,不等于放任自流。啊,那你们就没束没管了,信任儿胡来,今儿领回一个少只眼的,明儿弄回个缺支胳膊的,后儿整回个貔貅似的,哈哈哈越说越没边了哈……”
众人在大笑中吃完了年夜饭,散了宴席。
两老的说累了,回屋歇着了。
吉德拉着吉盛,喊上吉增,来到院子,“咱仨给爹妈遥拜磕个头吧,就算拜年了。”哥仨冲西南老家方向跪下,“爹!娘!儿给你们磕头了。”磕完头,吉盛没起来,直着身子仰着头,满眼的泪水,高喊:“娘!替老圪达多吃两个饺子。爹!替二哥多喝两口酒。爹、娘、嫂子,替大哥多吃多喝啊!”
百灵和四个妹妹跑出屋拉起吉盛,“这老远,大姑能听见吗?咱们守夜,玩吧!”一帮年轻人和小孩伢子,在院子里撒欢疯了起来。好灵听见镇子里还有稀稀落落的放炮声,仰天望去偶尔还有炮仗飞上天空爆响,给布满星星的大年三十夜又增添了一刹那的灿烂夺目的星光,就对吉增说要放二踢脚,吉增抱来二十几支二踢脚,又从墙旮旯搬来个破凳子,放上二踢脚,兄弟姐妹闹哄哄的都躲到用雪堆的雪人后,吉增点燃二踢脚后,急匆匆跑到雪人后栖堆的和众人一起躲藏。
“嗵”一声“咔”的在半空爆炸,大伙仰仰的抬脸往空中望去,各色纸屑像雪片哗哗落下,大伙吵吵好玩儿。二踢脚在兄弟姐妹争夺燃放中一支一支飞上天,炸响夜空,给守岁的人增添了乐趣,给困觉的懒人驱赶着搅梦的小鬼送去一个个抖挓的惊魂。放到最后一支,蔼灵点着了药捻子,嗤嗤完没响,大伙闭住呼吸,静静等会儿,爱灵沉不住气了,吉增杵达爱灵过去看看,爱灵跑哒哒跑过去,刚把二踢脚拿到手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嗵”在爱灵手里炸响了,二响箭儿似的斜着射向靠墙的大杨树丫儿中炸响。
这一刹来得太突然,大伙儿愣了愣神,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吉德把懵里懵懂的爱灵夹起来就往厨房方向跑。跑到墙根儿大酱缸旁,掀开斗笠式的缸盖,一下子就把爱灵震麻木的小手插进酱缸里,待了一会儿,爱灵哭咧的喊疼喊拔手,吉德才把爱灵的手从酱缸里拔出,跑到厨房里在灯下一照,小手胖了许多,一窝蜂的众兄弟姐妹呼的围了一圈儿,唧唧喳喳问咋样儿。
吉德蹲着仰脸瞅瞅大伙儿,“没啥事儿,搁大酱一杀,肿会很快消下去。不过,得疼一阵子。”百灵抱起抽抽达达的爱灵,心疼地问:“老妹儿,还疼吗?”爱灵撅个小嘴儿抽达地说:“才刚不疼,这会儿木夯的一震一震的疼。都怨二哥哥,他杵达俺的。”吉增说:“你不去,俺杵达你就去呀?”爱灵挤咕眼泪使狠儿地说:“就怨你!就怨你!”艳灵打圆场地说:“花絮!花絮!小插曲嘛,谁有爱灵勇敢,谁又知道炮仗攥到手里爆炸的滋味呢?只有爱灵知道。谁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哪位有兴趣,叫二哥再放个哑巴炮,有像爱灵一样的勇敢者吗?”蔼灵说:“俺愿和爱灵同甘共苦,二哥走,放炮去!”吉增抹瞪下爱灵,对蔼灵说:“你敢拿,俺还不敢放了呢?”蔼灵说:“你也有怕的时候二哥?”吉增说:“俺不怕叮缸锤,俺怕那软舌头杀人?”蔼灵说:“二哥原来当面的是堵墙,背后却是烂稀泥。不怕硬碰硬的屎撅子,就怕埋汰人的巴巴腻!听见了,这事儿谁也不许跟娘下舌,叫娘上火?”爱灵说:“四姐姐别瞅俺,俺不说。”好灵问:“娘看见了你咋说?”爱灵俺俺的说不出来褶褶的话,“打死俺都不说。”百灵说:“这要叫娘看见这手肿成这样,不得心疼死了?”好灵说:“不勇敢吗,勇敢者是不会胡赖旁人的。娘要问,爱灵你咋说?”爱灵俺说俺的翻愣眼,“叫、叫黑瞎子舔了!嘻嘻,娘上哪找那黑瞎子去?”蔼灵说爱灵:“你傻娘也傻呀?还嘻嘻的美呢?”吉盛哎哎地说:“这事儿要想瞒天过海,就叫爱灵戴上手闷子。大舅妈就是火眼金睛的齐天大圣,不也看不出来了吗?”艳灵抹眼吉盛,“就你聪明?出不了大主意。成天捂着,娘不得生疑呀?”吉德说:“谁先不提这事儿,大舅妈也不会捋会儿的。这肿啊,明早兴许消了。走,是玩是睡,到俺住的那小后院,消停寂静的,愿咋疯就咋疯。”
一帮人,顶着鬼嗤牙快亮的大冷天,屏声息气的怕惊动两老的,一溜烟的来到小后院,一进屋,都大喘气的吵吵这贼不好作,憋气捏心的。
百灵把怀里迷糊的爱灵,放到西屋的炕上哄睡,回到堂屋,大伙儿嗑着毛嗑,品着毛尖茶,吉盛白话的说:“这喝茶嗑瓜籽儿,就一样,涨肚。那涨完肚呢,就该咋的了呢?”艳灵嘿嘿地说:“三弟你就别耍你那小聪明了,放屁呗!”吉盛指着艳灵嘻哈地说:“还说俺聪明呢,这么难于启齿的难题你都能对答如流,俺还是站在上风口吧,别熏着俺?”艳灵一听上了吉盛的当,就扑过去拿小拳头捶吉盛,“俺叫你这小滑头拐弯抹角的踅摸骂人,打你打你!”吉盛躲闪的拿胳膊摚着,嘿哈哈地说:“谁谁都没说,谁叫你欻尖卖快的了?俺、俺……”吉盛同时一只手就偷偷伸向艳灵扬起胳膊的嘎肢窝,格唧艳灵。艳灵没提防,吓吓的一惊,两膀一夹,就把吉盛的手夹住,吉盛这手一抽,就在艳灵胸胛窝格唧艳灵,触摸到艳灵软软的胸脯,艳灵这一痒,咯咯的就笑倒在吉盛的怀里,这下俩人乱笑作一团,众人看着,也是哈哈的拍掌大笑。百灵乐不可支的上前掰分艳灵和吉盛,“这就打情骂俏上了你俩?来来,咱们玩欻嘎拉哈,赢钱的。”吉增一听跳起来说:“好啊!不玩娘们的,咱玩撵大点儿,一点儿一大子儿的。”艳灵咯咯的从吉盛怀里顾耨起来嚷嚷,“撵大点儿!撵大点儿!”百灵拍下艳灵胳臂肘,“你不要命了,小点儿声!咱爹……隔墙有耳?”艳灵嘘声说:“二哥,有扑克吗?”吉增贼眉鼠眼地说:“俺去拿!”不大会儿,吉增从东屋回转身,“这还是上次住在娃娃鱼客栈俺偷拿的呢,新新的扑克牌。二十一点儿,一点儿一个大子儿,谁也不许赖。冒了就输,有几家给几家钱。二十一正点儿,通输,给二十一点儿钱。撵不上的一点儿一大子儿。就是,好比说,俺十九点儿,老三十七点儿,差两点儿,老三就给俺两大子儿。艳灵十六点儿,就给俺仨大子儿,给老三一大子儿。明白了,谁上?”一锅粥的都要上,最后石头剪子布得出结果,十把换一人,输最多的下。吉德、百灵、艳灵完头把,沒上的栖栖围一圈儿观战。吉增扫兴的倚靠在椅子上,“不叫俺先上,你们非得玩乱喽!”
不大会儿,嘁嘁吵吵玩牌间歇中,夹带上吉增忽高忽低无节奏的鼾声,好灵哼声说:“二哥还说他守岁呢,这可真守睡了?”等吉增一睁醒来,成了孤家寡人了。
初一大清早,吉德和殷明喜给老祖宗上完香,供上殷张氏端来的大年饺子。吉盛拿扫帚从大门外往院里扫完财,又和仇九打扫完院子里的炮竹纸屑。
潘妈孤寡一人也没家可回,她挑下杆子上的几个灯笼吹灭了灯捻子,又挂到杆子上,对吉盛说:“三少爷,扫完的就堆在墙边吧,破五俺在拾叨了。过年的泔水呀一切废物都不好往外倒的,就这个讲究。”吉盛把扫帚靠墙放好,“潘妈,黄县人讲究就是多,待会儿还得串门子拜年,大秧歌恐怕要看不上了。”潘妈说:“咱这旮子大秧歌都是踩的高跷子,不像咱老家的地蹦子,蹿达的。那老些秧歌队,哪哪圩子的,哪哪的都不如商会的秧歌穿的花哨,蹦跳扭达还野还欢嘘,可好看了!串啥门子,初一串老亲少友,老爷家这哈没啥老亲,就这大院的老乡有几个要好的,不一定非得初一,哪天应个景,登门拜拜就行了。去也不白去,讨两个压兜钱儿。锣鼓都响了,三少爷,快屋去,俺好叫大厨下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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