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这下坎儿二当腰还有个鲤鱼娘娘庙,你俩不知道吧?”鲁大虎诡笑着说:“本来这鲤鱼庙在龙王庙的后身儿,那年秋发大水,涮垮了江坎儿,鲤鱼庙坐着就出溜下去了,一大块老龟石托住了,没栽到江里去,这不天照应啊!这鲤鱼庙怪就怪在,供的是鲤鱼的老奶奶,龙王三太子的妈。人说求子可灵了,凡是生的都是龙子胎。二少爷、二少奶奶,你俩不去看看呀?”
“你俩别听大虎涎皮赖脸的瞎扯,我和他还是在龙腚根儿上搞的呢,咋没揣上个龙崽儿龙蛋的呢。天生就不是凤巢能装龙种的玩意儿?”
“就你,还凤巢呢?你别拿鸡说凤凰,这不糟烬人呢吗?”鲁大虎挤咕着眼,又剜瞪下娃娃鱼,“瞅瞅人家二少爷,龙墩身子,虎背熊腰。再看看人家二少奶奶,苗条身材一枝柳,蛮腰乍胸的。张飞一杆长蛇枪,那凤巢啊,还不牛打江山马坐殿,抱上几个龙腾虎跃凤展翅啊!”
吉增一杵子碓在鲁大虎胸脯上,笑骂:“你哥哥的,你才牛打山江马坐殿呢?”鲁大虎哎哟哎呀的捂着胸脯,笑咧咧地说:“二少爷,走,那鲤鱼精娘娘会念秘咒,一准的,叫你龙母结龙胎,横空出世!”说着,不由吉增分说,拽着吉增就出了后门。
晕日不见了,晕霞一抹恢宏的天宇,不远处大甩腕子,江水冲刷出的一个大江豁子外,是一大片广袤披晕的湿地,芦花荡连绵,碧水荡漾着金光粼粼,一群几群十几群的大雁、仙鹤、长脖老等栖栖的悠然觅食,时不时咯咯的啼鸣打破空圹的宁静。顺大江豁口旁的小毛道,下了江坎儿,果然一座不太大的庙宇卧在蒿草泥土中,还那么崴嵬屹立,不见衰残,“我不扒瞎吧!”吉增也是求子心切,信诚不二,回头看娃娃鱼搀着美娃下坎儿,喊道:“美娃,快点儿!”就进了庙,还真香灰堆满大香炉,拴子的红布啷当,缠满了翘首仰天的鲤鱼斑驳的全身。吉增看美娃迈进庙里,一把拽过,也不管地上干净不干净,拉美娃跪下,虔诚地磕得地动山摇,咚咚的响。
“啊哈二少爷,心真诚啊,日月可鉴!”吉增寻声音回头,门口光亮衬射出一个虚虚幻幻的人影,“你是……”那人影抱拳,吉增拉起美娃,不慌不忙地拍打着美娃拨离盖上的灰尘,头够够的抬着,背光抹黑看不清,问着,“你又哪路神仙啊?”那人呵呵地说:“我可不是哪路神仙,只地窨子里一只不长毛会盗洞的大耗子而已。”吉增一听话里有音,‘地窨子,还不长毛……你?’“啊哈哈呀 ‘救命啊’,是曲大当家啊!”那人哈哈握住吉增的双手,“你不撅我一脚是不想认我了二少爷,久不见了!二少奶奶好啊?”美娃见是见过曲老三一面,不太熟悉,“托曲大当家的福,还好!”
曲老三拉吉增走出庙,鲁大虎和娃娃鱼眯眯笑,“二少爷,这里有个巧事儿,省我费事儿再跑趟镇子上了,叫曲大当家的跟你说吧!”曲老三瞅瞅美娃,“二少奶奶还姑娘似的少兴,我借二少爷说两句话。”说着,拉吉增下到沙滩细浪拍打锚泊的一条舢舨子旁,递给吉增一支老炮台纸烟,又给吉增点上,开门见山,“二少爷,杉木把邓猴子弄出来知道吧!”吉增点头说:“俺从马六子嘴里听说了。”曲老三问:“马六子主动跟你说的?”吉增嗤溜一笑说:“那马六子长人肠子了吗?是俺拿大活耗子吓出来的。”曲老三望着西天边火烧的晚霞,沉吟着说:“才还晕日呢,不知啥兆头啊?这杉木捞出邓猴子这条臭鱼你知干啥吗?是要搅腥一锅汤啊!这回邓猴子出来,不是以前的邓猴子了。那个还拿个个儿当个中国人的邓猴子没了。他感激杉木,对杉木是死心踏地,甘心当杉木的一条咬国人的狗了!杉木他把邓猴子弄出来,上下是没少花银子,无利不起早,目的很清楚了。一个日本商人,非得弄出一条臭鱼抬在前头,这大酱缸顶上腌黄瓜,底下是不埋藏着姜不辣,明显是个障眼法的阴谋?据我和王大当家‘插签’的打探,这不大帅一死,少帅归民国了,也和他爹犯一个毛病,雇头不雇腚的在关内瞎忙活,这小日本能闲着吗,趁机暗中嚣张的不得了,杉木适机而动,要以邓猴子的名头,成立个形式上听命于杉木的武装护场队。人哪来,多少人还不知道?地址可能就设在杉木的贮木场里。这是在我地盘醢钉子,膈应我。这里的事儿呀,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你把这个事儿呢,回去跟你大舅殷会长和大少爷说一声,还是防一防,把商团再增加一些人手。”吉增点着头,“这事儿俺也是听个影,没当回事儿。马六子可能摸着点儿啥须子,唐拉稀的官府可能还不知道?你这一说,这事儿看来还挺严重的。俺回去就跟俺大舅大哥说一声。谢谢曲大当家的。”曲老三笑咧咧地拍下吉增开玩笑,“谢啥,带着走吧!”吉增借高儿耍皮子,跑着学娘们腔喊着“救命!救命啊……”曲老三瞅着吉增的滑稽样儿,摇晃头笑着,“火燎的红眼耗子,没治了!我这秃尾巴老李的尾巴根儿,算是叫人家仨小子抓住了,老当话把了。”吉增扒蹬着大龟石,刚上鲤鱼庙,就着鲁大虎一脖溜子,“你小子别的记性不行,还记得曲大当家救命那点儿风流事儿呀?”吉增一缩脖儿,拉上美娃就往江坎儿上跑着喊:“救命啊……”跑开了。
两匹骏马踏着铺在道上的灿灿金光,两人融融的笑悔往日的疙疙瘩瘩。
吉增和美娃和好了。可吉增来了迷信,听信******的一个人说,老不生养,拉帮一个小孩儿,就能带犊儿。吉增怕美娃别扭,也没和美娃说,就信那******那人说的,一个人骑马去了趟西街(东兴镇)的育婴堂,想捡个没人要的孩子养,带个犊儿。孩子没要着,倒无意间碰到了久别的初恋情人冰花。说也巧,这冰花、雪花、水花不都嫁给赵师长队上的军官了吗,中苏一仗,全捐躯沙场了。残兵败将撤走,赵师长考虑,冰花、雪花、水花都一个人拖孩儿带崽的,留在队上不方便,就照顾留在了育婴堂,当了护士。两人见面,冰花现独身一人寡居,旧情不忘,唤起了冰花初恋的甜蜜和对吉增痛苦思念的回忆。两人坐得远远的,潸然泪下。冰花听说了吉增的事情,叫来雪花和水花,久别重逢,叽叽喳喳一顿热闹后,商量吉增的事儿。没有谁要扔孩子,也就作罢了。吉增大佬了,也是摆阔,把兰会长和三姨太也请来壮脸儿,其实吉增是另有心思。兰会长在东兴镇势大,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有意巴结兰会长照顾冰花仨人,在一家鲁菜大馆子里请冰花、雪花、水花和孩子们搓了一顿。这其间,兰会长犯了烟瘾,吉增又陪着到不远小胡同烟馆里抽了两口,要不吉增在冰花仨人面前得丢大砢碜了。
吉增从西街回来后,把这巧事儿跟吉德和吉盛学了,哥仨都高兴的不得了。吉增怕跟美娃刚和好,一天没见着美娃生气,就拉上吉德和吉盛一起来见美娃,说吉德让吉增去西街兰会长家,打听西街日本商铺降价风潮咋样去了,碰巧碰到了闯关东那会儿麻烦过人家的几个妹子,隐瞒了吉增要孩子的事情。美娃听了一笑了之,知道这哥仨不又搞了啥鬼名堂。
这往后,冰花仨没少得到兰会长和三姨太的照顾。因为三姨太喜欢冰花仨人的小孩子。后又帮着冰花仨人,在商界找到了合适人家。吉增哥仨和冰花姊妹仨人接上了头,来往得可勤了。
乌拉草 第355章
这一场国货日货的争夺,几天下来,松木二郎瞅瞪瞪一旁的杉木,又狠狠地剜剜邓猴子,看着各镇子日本商贩拉来甩下的堆满一大仓库还搁不下的市布,仰天长叹,“‘既生亮何生瑜’,天不助我也!”邓猴子是有歉疚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儿,商场如战场。你雄心勃勃,不占天时地利人和,再想咋的,纸上谈兵。不过,你虽面子没赢,可你利益上没亏。有布在,还怕不翻身吗?压一年,明年备不住成抢手货了呢。德增盛那些商铺面子上了赢,可亏的利呢?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年能缓回来呀?谁养活孩子,谁知哪疼!杉木君当初不就是说,不求胜,只求败吗?为的是,调离中国商铺,扬扬你们日本人的志气嘛!赢得起,也输得起,不就不蒸馒头争这口气嘛!冲破官方民间对日货的围追堵截,敢为就是胜利!松木君,别像死了娘似的,振作起来,放长线钓大鱼,庄稼不得年年种,有你翻身的日子?”沮丧的杉木,听了邓猴子的振振有词,一竖大拇指,“友西!”松木二郎还是不忿杉木和邓猴子的鬼主意,“我原以为,一降价,中国商铺看有利可图,会疯抢咱的货。嗬、嗬嗬,全东北一把连,矛对矛,封杀!东北这块地上,大米饭抱团呀!要想争服支那人,难啊!我们输不起的是武士精神!”
“这场不见硝烟不见刀枪的搏杀,中国商铺虽胜了,但亏得遍体鳞伤,也是原气大伤啊!” 早早赶回来给殷明喜过五十大寿的百灵,生了孩子,还那么清秀的跟个大姑娘似的。百灵挽着她昵称叫“老郑”已是东北大学有名教授的夫君,漫步在松花江岸边儿沙滩上,“这抵制日货,商家抱成了一团,共对日本人的挑战,得到了民心。”老郑停下脚步,迎着隐隐的夕阳烧融的云霭,望着火烧半江红滔滔的松花江东流水,忧国忧民地说:“夕阳无限好,已是尽黄昏。这破碎的大好山河,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这东北啊,富饶又美丽,沃野绵绵千里,暗流涌动啊!我党在东北力量凸显薄弱,国民党借张学良‘易帜’之名,章鱼的触角到处乱伸,在城市和各县都建立了党部。咱们党在黑龙县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党组织。我看你们系的讲师红杏,不跟你大哥铺子里奉天分号常来咱家串门的冬至不错吗,你看……”百灵说:“冬至啊,他一天看不到红杏就像走失了灵魂,嘎巴着红杏连着几年就回家过年一次。这要派红杏来黑龙镇,冬至后脚就得跟回来,那奉天商界这一块就得撂荒了?这里面哪大哪小,还得甄琢。再说了,这咱得听特派员老邱的。咱不好做主吧!”老郑捡起一个片片儿石子,甩向江里,漂出一串水花,“你不想孩子吗?”百灵说:“那能绕过你家老爷子吗?他看不好俺家这个地方,说太荒僻了,胡子又多,太危险。”老郑挽过百灵胳膊,悠悠然地碾着沙面,“老爷子岁数大了,就喜欢孩子,咱得体量。他老人家一辈子顽固不化,啥事儿不一言九鼎啊?当军阀的厅长当惯了,他是站在杨宇霆这一边的。张学良杀了杨宇霆、常荫槐这两个老鸡,把这些老猴儿吓的呀,老实得连哆嗦都不敢,啥都说好,就连我这个桀骜不驯的逆子,他瞅着也顺眼多了。老爷子现在也对张学良刮目相看了。对在南满修铁路围堵‘满铁’、修葫芦岛港打通海上通道、修兴山运煤铁路,都大加赞赏啊!”百灵说:“这松花江水流走,永远不再回来。老爷子也算是个时兴派,负轭的老马不松套,能失此机?你回去跟老爷子再学学黑龙镇商铺如何打胜小日本的,看老爷子咋说?”老郑说:“咋说,这黑龙镇商家这一炮的震动波及整个东北,响应张学良的号召,掀起抵制日货的浪潮,那花萼(e,花瓣下部的一圈小绿片)的老爷子一准得向少帅显勤儿,摘花献佛,争一份功劳啊!”百灵笑着说:“走回镇里。看俺大哥打败小日本,是为亏本哭呢还是为气势压倒小日本大笑呢?”老郑说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百灵笑问:“你忘啥了?”
“忘了啥?”老郑向前够够身子像罗锅上山的向岸上走,绕着塌岸塌下的大土拉嘎,拽着大土拉嘎中间长的一撮一撮半人多高的蒿草,回头拉着百灵的手,“你忘了咱出门时你爹说,这场抵制日货的斗争,惊动了哈尔滨著名的女戏子白玫瑰,她来镇上义演《孔雀东南飞》,募捐善款救助那些因降价要关张的小门小铺吗?”百灵上岸坐在地上抖着鞋里的沙子说:“是啊,这叫同仇敌忾!大哥当初咋也没寻思到会如此波澜壮阔,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挫败了小日本的反击张学良抵制日倡议的阴谋。我爹说,不还有那个老毛子姑娘叫艾丽莎的请的俄罗斯马戏团来助兴吗。”老郑单腿吊的抖着鞋里的沙子说:“我听你妹夫老三说,那个叫艾丽莎的俄罗斯姑娘,是十年前你大哥哥仨闯关东时在哈尔滨认识的。这姑娘的父亲是中东路的啥工程师。她上完大学,在一个洋人开的公司供职。不咋的,突然来黑龙镇说投奔她父亲老朋友,就开面包房那老毛子掌柜的,叫涅尔金斯基。他原先还是中东路局聘的大律师呢。因为不满头些年路局镇压车辆厂工人,不干了,跑这黑龙镇开上了面包房。老三说,那艾丽莎认识咱大哥时才十七,对咱大哥一见钟情,看上了咱大哥,一直暗恋着大哥,至今还是个守身如玉的大姑娘。这等谁呢也不是?你说咱大哥咋就那么招女人疼,娶的,挂布啷的啊?唉,我堂堂一个大学的教授,咋就不多一个女人在我这棵歪脖儿树上上吊呢?”百灵拎只鞋从地上爬起来,扬鞋底打老郑,“俺叫你为人师表的花心萝卜……”老郑也拎只鞋光脚嘻嘻的就躲跑,爬上二娘们的拉脚马车,“你不花心萝卜?你不为人师表?横着不能我一个人花心就能生出孩子吧?”百灵撵着老郑也攀上车,两人笑着滚作一团。
二娘们扬起皮鞭子绕绕的在空中“嘎嘎”打两响,大白马“咴咴”昂头叫着嘚哒嘚哒颠儿开,老马识途的奔向了黑龙镇。
二娘们悠然自得哼起了二人转调调,“哎哎哎嗨哟佳人二八呀,洞房花烛爷们美娘们浪俩人就入了被窝哟哎犯了猱发,塌皮饺子蔫巴葱,爷们难寻娘们难觅哎哎哎哟,人心不足蛇就把那大象吞嗳嗳嗳呀,熊掌拍鲤鱼哪有那便宜找啊哎哟……”
第二十七章
邓猴子顶着县党部参事这个挂名虚衔光环,妄自尊大,狗戴帽子坐在杉木的钱堆上,组建护场队民团,当上实缺的总办。名义上受聘杉木的珠式会社,实则就是傀儡,背后另藏有玄机。赶殷明喜过五十大寿,冬至和红杏从奉天返回黑龙镇省亲,大婚后,红杏一人留下在县国高任教,耐人寻味。
杉木这次以黑龙镇日本商业会议所的名义,得到全满日本居留民会的赞许,日本侨商反击抵制日货而降价推销日货,惹怒了中国商家,遭到挫折,败北,而是一败涂地。这把降价风潮火烧的,引火烧了身。杉木痛定思痛,想啊,得启动下步棋,以求自保!
杉木从日俄战争中日本从俄国人手里夺来日本人叫关东洲的旅大,偷偷来到未向外开埠的黑龙镇,借鸡下蛋已有些年头了。这个中国通,十来年在生活中体会到,东北这噶达的人对日本人根深蒂固地存有戒虑,可以说是骨头里的。这不能愿中国人。中国和日本一衣带水,从唐朝以前就有友好的交往。由于日本人野心的膨胀,不断和中国交恶。从高句丽内乱出兵打败清军到甲午海争,签定《马关条约》,割让台湾,又修筑鸭绿江大桥,开始步步蚕食鲸吞中国。在南满的日本势力借助美英等国反对苏俄红色政权的势力不断向北满渗透,眺望苏俄广袤的西伯利亚,口水拉的很长。东北人在忍受屈辱无力反抗下,有一点儿戒心不太可怜到可悲的地步了吗?就这点儿可怜可悲里,那里蕴藏着强大的民族自尊和对外国人的仇视,甚至是仇恨。谁想触动这一点儿最后的防线,都会遭到灭顶之灾。在日本的在华势力不断的强势,这种仇恨也日益加深,浓缩得一触即发。在这种双重压力下,生存在夹缝里的杉木有个自身安全的担心,怕在强势的日本势力下,触动中国人敏感的自尊神经,而被中国人先灭了。日本势力越强势,这种危险越大。因为日本在华还没强势到说一不二,钢绷铁牢。中国如今弱是弱在一盘散沙不能凝固上。这张少帅在国恨家仇下,金戈铁马,顺势“易帜”统一,加紧打压日本在东北的势力。抵制日货,不发日本人来东北的护照,禁止向日本人出让土地房屋,这是日本不能容忍的。这场较量,鹿死谁手呢?杉木想想个个儿的南满背景,种种劣行,后脊梁就出冷汗。这些年随着日本势力的膨胀,杉木的野心也随之膨胀,不再满足租赁中国商铺执照偷鸡摸狗,也想在黑龙县这块儿翡翠上如钻石的黑龙镇称王称霸独占一方天地,不断的和中国商铺叫板。使出讨好、拉拢、收买、打压、破坏等等不惜勾结胡子卑劣伎俩,投资、入股没有奏效。中国人认为日本人坏,对和日本人交往很谨言慎行,生怕上当,落入陷阱,狐狸和乌鸦的故事重演。在杉木看来是眼睛长在耳朵上,偏见!这偏见也是耳濡目染日本人在中国的所作所为中感受到的,不是空穴来风。像吉德、殷明喜商人中的魁首,更是避你千里之外,而又处处设防。这是遵循着一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好人的古训。同时这里也蕴藏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犯人”的神圣,包涵着不容侵犯的尊严。作为一个日本商人,杉木是步日本侵略者的后尘来到东北这噶达的。一身叫中国人嫌恶又憎恨的侵掠暴土,高粱秆子上想长出苞米穗儿的脱胎换骨,那是一个眼睛看不出两种颜色的,一律当过街老鼠打家伙了。在日本侵略东北中,杉木是吃了锅烙,也吃到了馅饼。在日本侵华中吃到了实惠,是个受益者。抱屈,是抱屈没有欲所欲为的建立个个儿的商业帝国,扬大日本的威风,还得夹起尾巴跟中国商人花费心思的较量,一小口一小口的蚕食,不能鲸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量财富。为了这一目的,在陌生的国度里施展拳脚,杉木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的挖空了心思,想找个鸣锣开道的人。打过冷面人殷明喜的主意,那是热脸贴在凉屁股上,山墙没门!对吉德寄予过厚望,那更是一头拉着不走打还倒退的倔驴,还会尥蹶子踢你几脚。这打也是打了,骂也是骂了,两股绳儿越拧越破劲儿,明着跟你嘿哈,暗下盾后藏刀,根本不听日本太鼓的响动。商界那些小头烂蒜,你弄了还不烂在兜里。商人中没锥子好收买,杉木想到向上边的大官僚投去媚脸,一想人物越大胃口也越大,有多少银子也添不满那狮子的大张口,带加远水不解近渴,有点儿隔靴搔痒。屁大的事儿就惊天动地,有点儿县官不如现管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如圈养一个现管小官,拿来就用。杉木先向小小的豆腐官崔武示好,蚍蜉撼树,叫崔武的两袖清风没卷到松花江里喂王八。杉木又收买县官唐拉稀,唐拉稀还真给点儿甜头的诱惑,不过也泥鳅难抓,只往里吃不往外不拉。嘿,豼貅!杉木在挫折中,慧眼识珠,瞄准一个不着人待敬的邓猴子,还真借上力了。以夷制夷,虽邓猴子出的都是馊主意,屡试不爽,可也搅得商界无一宁日,在恐惧中接招。为栖身之地生意上的长远久安,杉木从雇佣刘三虎绺子打劫吉德粮船到雇佣浪人放火烧殷明喜吉德铺子失挫中吸取雇佣的教训,想效仿南满铁路护路队的模式,成立个自己个儿的护场队。一可护场,二可指哪打哪。杉木有这个想法,得到了山田在幕后的怂恿,推波助澜。杉木下了决心,把以坏著称的邓猴子作为唯一不二的人选。杉木花大价钱运作,偷梁换柱,瞒天过海,把一辈蹲死在牢里的邓猴子捞了出来。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招高棋,艺高人胆大啊!
这天,喜鹊叫喳喳,叫杉木意外惊喜的是,邓猴子挂着头衔来美枝子浴汤赴宴。这意想之外的伪装外皮赶上镀层金,又及时又恰到好处,堂而皇之的正统,可抵千金。邓猴子春风得意的在杉木眼前一出现,已不再是个摇头摆尾乞怜又低三下四沾一口饭吃的哈巴狗了,可是个尊贵的党国“要员”了!
“啊哈邓参事,欢迎欢迎啊!”杉木上下打量着邓猴子说:“瞅瞅,官不在大小,在这个官架。”
邓猴子手拿文明棍儿,撩起长袍前襟迈过门坎儿,一甩大襟,甩头不小的哼声鼻子,板着瘪猴脸儿,昂头挺胸,一步一点地的到了杉木的密室,百惠子殷勤地帮着脱掉鞋接过文明棍儿,杉木搀扶一下进屋坐下,邓猴子憋拿不住,一顿大哈哈。
杉木陪着尴尬也一顿笑后挤咕着眼皮,恭而敬之地说:“邓参事真乃福星高照,一步青云啊!”山田看邓猴子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得意的样子,冷笑着脸,揣摩地瞟着邓猴子,“邓桑,杉木君本早想给邓桑接风洗尘,拖至今日。恰逢邓桑吉日,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呀!”邓猴子装着很惊讶,一副纳闷地样子,问:“还有一喜?”杉木说:“恭贺邓桑荣任我杉木的护场队民团总办!”邓猴子啊一声,脱口说:“这么快?”杉木说:“你不就等今日嘛!这些天怠慢了邓桑。一来呢,邓桑出狱还乡,也是大喜事儿,家里外头不免要应酬一番;二来也是避嫌,怕有人说三道四,揣摸你我的交情;三吗,你也参与了,降价风潮弄得是焦头烂额,顾及不遐;四就是等你辉煌,请你就名正言顺了。外人看来,是我杉木喜鹊攀高枝儿,溜须你邓桑,拍你邓参事的马屁,哈哈……”邓猴子哈哈地拱手,“杉木君想的周到,承蒙厚爱了。”杉木看着恢复常态的邓猴子,一想刚出大狱门时,邓猴子抱着他大腿感激涕淋地叫他再生父母,又涕泗滂沱地说做牛做马的样子,垂头一笑。
美枝子和百惠子拉开门,端菜上酒,斟上酒,就退下了。
杉木先敬邓猴子喜酒,邓猴子又大恩不言谢回敬了杉木。
书归正传,山田开言,冠冕堂皇,大言不惭地说出预谋的计划,“邓桑,今儿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你跟杉木君,那是换命的交情。杉木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拎着脑袋救你,你还能对杉木君有二心吗?黑龙镇上的老老少少,有一头算一头,都想叫你立马见阎王才解恨。是你当年抬轿子抬起的老铁唐县长,没忘旧情,面上装出一副对你邓桑深恶痛绝的样子,暗中说动在我们大日本念过东洋书的警察局长包三,留了你一条性命。这才有杉木君的舍命花银子救了你的老王八命。又是唐县长在你出狱,假公济私,拿钱卡着,说服了党部张专员,给你一个冠冕堂皇的官职。虚实不管,够你炫耀的了。最起码,你可在黑龙镇抬起头,挺起胸走道了。这对你来说,至关重要。咱一家人了,不说两家话,你在黑龙镇最臭的人堆里你能把他们全熏倒,你说你臭到什么程度了你?没有比你再臭的人了!那是坐驴车人的看法。我们坐小轿车的人不这么看,可恨之人必有可用之处,你才必有用。咱们携手,施展你的才华时候到了。在黑龙镇最叫你心里不舒服的人,也是最恨的人,是商会会长殷明喜。拐脖儿为虎作伥者,就是德增盛大东家吉德。这点上,杉木君也是头疼。你是殷明喜和吉德的剋星。是骡子是马,这回就拉出遛遛了。成立贮木场的护场队,也是权益之计,杉木君不得已而为之。当今盗匪猖獗,无从防范。春天放的木排时常被劫,贮木时常被盗,报官也是白搭。再个就是在曲老三的地盘,受曲老三的欺负,拿保护费还踢屁股。嗯……为了日本侨民的在华利益,杉木君不好出头露面,官府也不会允许,邓桑是坐地炮,请邓桑顶头,受聘杉木株式会社,当这个护场队民团的总办。年俸吉钱六万吊合现大洋五百块,不好再高了。年终,杉木君对你还会另有赏赐。这区区总办,实在委屈了邓桑。这只是一步垫脚石,只要打败了殷明喜,拔掉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日本人得势了,最终叫你重新坐上商会会长的宝座,当上县参议员。护场队招募六十人,下设两个队。一个长枪队,看场护院;一个短枪队,灵活机动。要求是,年轻力壮的逃荒逃难的无家可归的外地人,不要此地人。最好能招那些依《东亚协会趣意书》东亚会馆收的东洋民族(中国和亚洲)青年。这些青年更懂得人类共存共荣的大义,清楚满蒙地界有大量的牲畜、豆、麦、盐、碱、煤、金、银、铜、铁、锡等丰富物产。管羊毛一年就有两亿斤。这都需要这些青年的献身精神。另外,我负责招募十二名武士道的日本人,成立个特种班,都归总办统辖。枪支我来负责,训练我来教。”杉木说:“共存共荣。这护场队就是看家护院,请邓桑不必多虑。我聘山田君为护场队的总教官。只管训练。”山田接着说:“邓桑,你明着独立,暗中你一切听杉木君的。我这人做事儿,一向是秉承一个原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最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对阳逢阴违、两面三刀、翅膀刚长毛就呼搧、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我是非常厌恶。这肉,我们要焖在一个锅里,不许向外走露一丝半点儿消息。一旦泄漏,就会惹来杀身之祸。邓桑,这事儿一旦煮饺子露了馅儿,你一定要把馅儿搂起来全个个儿塞嘴里,猫咬耗子咬死喽,是你个个儿的护场队。枪械是用杉木雇你的五年佣金通过刘三虎买的。我是你一个月花一百块大洋雇的。邓桑,这点,一定切记。否则,咱的脑袋就得搬家,成了狗的啃食。来邓桑,为咱们合作愉快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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