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吉老二,他那没长齐的爪子打得起我家大少爷吗?”麻妞还像蛤蟆似的一肚子气,“哼,吉老二算个啥东西,真能往个个儿脸上贴金,炫耀啥呀?他是想那样,沾沾我家大少爷身上的福相气儿?我家大少爷勒他,癞蛤蟆都瞅着烦的人,谁勒他呀?走开!死猪眼,围着瞅啥呀瞅?”
“妈呀,刘大小姐,我们在你家打短工都跟你妈处的不错,这咱不是血唬,眼睛都封糇,打的不轻啊!”老歪凑着盯着瞪眼完瞅瞅,“刘大小姐,这也没外人,你就说实话,是不是吉老二削的?不说。这道上讲话了,这是打服了。”
“是又咋,不是又咋,人都打成这样了?”麻妞扒拉开歪歪瞅着瞪眼完的老歪,拉着瞪眼完胳膊走开说:“我家老爷子回来,这一笔笔的新仇旧恨一笔笔清,谁也别想再欺负了?”
“你家老爷子还能出得来了吗,别拿那话吓唬人?”老面说:“啊呀妈呀,是了。咱听说,你家原先那二妈,拿身子求过东洋人杉木,造得马六子吃了好一阵子醋,是这事儿吧刘大小姐?”
“呸!呸呸!你妈才拿身子叫狗舔了呢?”麻妞拿被麻子包围的好看眼睛瞪着老面,砬嚓地回敬老面,“谁这么烂嘴丫子?这话要传到马叔耳朵眼儿里,等吊铁环光脚踩冰块吧!别叫他们缠着了,大少爷,你给他们一准话,你说你是谁打的?”
“谁敢打我呀?”瞪眼完口齿不清地喔啦,“我淘气,看老许家豆腐房道旁拴着一头刚拉完磨的毛驴,耷拉那玩意儿,老长,黑黑黢黢的,还一撅一挑的直打肚皮,觉得好玩儿,我就蹲下想想看看咋长的,就拿手去摸,妈个巴子的,一蹄子就造我个满脸花,踢成个这熊样了?”
“可别说了,太埋汰!你别在这儿楦眼了,快走吧!”麻妞拉着瞪眼完就走,瞪眼完吵吵巴火的嚷嚷说我还没说完,“还没说完,再说,你就是那毛驴了?”
老邪几个,唔嚎的一顿起哄。
瞪眼完挨削这事儿,谁都明白,是吉增教训了瞪眼完。被打的人瞪眼完,都编瞎话不成认,这不就成了无头案了嘛!
不过,二掌柜感叹,瞪眼完就是个刺猬,你拍不了他啥样儿?不醢他,太惯他了?醢他,又扎下刺儿,埋下祸根,两家的‘梁子’算越结越深了。
吉盛“啪”一巴掌拍在红木桌子,倒把他个个儿吓了一大跳,一闪脸白,心突突的跳,桌上的茶碗儿都震得哗一响,碗盖儿弹掉在桌上又滚到青方砖地上,摔得粉碎。吉盛镇静一下胆小的懦弱,怒目冒着恶气,直视颤颤发抖的苏五。
苏五被吉盛破天荒的叫到吉宅来问话,按正理说多缜密的事啊,是殊荣。堂堂俨如大掌柜的,在个个儿家里会见一个伙计,那是何等的荣耀啊!可怀里揣个小兔子的苏五高兴不起来,忐忑得不是好事儿,就觉东窗事发的不妙。他怯生生地挨进静悄悄的吉盛住的堂屋,屁股刚只坐半拉凳边儿,被这突然“啪”的一声,噤若寒蝉的他,吓得一下子就从圆鼓凳上出溜到地上,墩了个大腚墩。苏五本能地抬起眼皮,尴尬地冲吉盛一苦笑,一胳膊搭在圆鼓凳上,低下了头。
生着热乎乎火炉的屋里顿时冷却了,凝固着紧张。
这明了了,堆穗了,还说啥?
艳灵在堂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人古色古香雕漆画屏风后,逡巡片刻,还是挺个扣口锅的大肚囊儿,从屏风后步了出来。
她一只手的手指捏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搭在蝈蝈肚腹上,悫 (que) 悫地瞅了吉盛那怒目魁神似的样子两眼,费力地斜哈腰身,把愧悔难当的苏五从地上拉拉搀搀的扶起来,又拿手帕礼节的扑打扑打苏五后身,拂去沾在长棉袍上的浮尘,“坐吧!”柔柔一声,显出女人宽容温柔的个性,一手掐叉撑着个个儿的后腰,一手拉住苏五的胳膊,把苏五按抚在圆鼓凳上,回身跩跩鸭子似的走到吉盛身前,抚爱的含笑,拂拂似有灰土吉盛的肩头,柔声柔气地很有教养的说:“三弟,个个儿家人,干啥呀,盛气凌人的。你吃豹子胆了,这档子小事儿,置得你拍桌子吓唬耗子吗,别把个个儿先吓着了?啥大不了的,苏五大兄弟也是一时糊涂,说不上遇到啥难事儿,不这样做,就很难迈过这个坎儿了?三弟,来坐下唠。”艳灵扶着吉盛坐下,又拍拍吉盛的肩膀,冲苏五“嗯”一声,“慢慢唠!”就走开了,躲进屏风后。
“哎苏五,俺待你不薄吧?你一天装得服服贴贴的,不笑不说话,尽挑俺愿听的话说,你原来心藏祸心,拿把刀等在后面捅俺啊?你说,你这么作对得起谁?俺上你家看望你家老爷子,你动了真情,跟俺说,他老人家闹着要走,除了二皮子要挖咱铺子墙角外,那都是拥乎你才闹没脸的要走?说说,你叫他那老脸往搁呀?说皮子没察验出来,这不是丢手艺那么简单,那是丢他老人家的脸哪你知道吗?你赌钱赌输了,调包的事儿,他全清楚,叫他咋说吧你说?一边是他亲儿子,一边是他付出一辈心血心爱的铺子,和这些血浓于水的老哥们老伙计,你叫他咋整?是你把你爹苏把式,推向不仁不义的地步呀?你四哥苏四做外柜,这皮子是他一张一张从皮贩子手里挑捡出来的一等一的上好皮张,到你手里一过手,就川剧脸谱变了脸?他知道后,就差没在咱铺子的老柳树杈上上吊、跳咱铺子洗皮子的老轱辘把大井了,都想砸断你的腿,剐了!你看看,你一大家子人都在咱们铺子里干,咱都把你们当家里人了。作坊把头、采买外柜、工料掌包,把持着咱铺子的命脉。你贪小利,勾结竞争对手,出卖铺子利益,在铺子命穴上捅刀子,给铺子声誉和盈余造成多大损失啊?你周围都亮着眼,你还黑着脸侥幸,对你个个儿给铺子捅的大娄子不思悔悟,你还小米干饭掺大豆还焖上了,你等啥呢,还琢磨咋坑咱们铺子吗?俺好话说了三千六,你想咋整,俺没发叫你苞米乌蘼不长穗,你想想吧!警察就在外面等着呢,两条路你个个儿选?”
“俺娘听说你出了事儿,很心疼,拿出她的贴己钱,叫俺送给你,让你那病痨媳妇抓几付药,调养调养。”一直听着的艳灵,从屏风后拿十块大洋走出,“拿着吧五哥。”艳灵捞过苏五冰凉的手,把大洋放在苏五手掌心里,语重心长,含着泪花说:“五哥,小时候咱们在一块玩的日子,叫俺回念不忘。在三弟被人糊弄时,是你顶着寒冷,连夜翻垛,检验皮子,使三弟及早发现了破绽。你哥苏四,还是叫乌吉力付出一百五十头羊的代价赔了损失。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回头认错就好。脚下是悬崖,再没看见,执迷不悟,对大家谁都不好?你想想你那病歪歪的媳妇,你想想你哇哇待哺才几个月的孩子,你再想想你那满头白发的老爹老娘,都张眼等你回家吃饭呢。人错就错在一步上,五哥,俺不多说,路就在你的脚下,咋走,你拿主意?”
吉盛小俩口,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殷明喜没在,又抬出殷张氏,拿出老辈人对晚人的恩爱呵护,感化拧上劲的苏五,恩威并用,终于感动了抱定宁死都不成认的苏五。
苏五一时干了损人利己的事儿,也不是不想坦白成认,而是成认不起啊?因为,他背负着太多太多的顾虑的重负。
这事儿一张扬,他苏五还有脸再在黑龙镇待下去吗?失节卖主,吃里扒外,大逆不道,最为行道人不耻啊!另外,也无法面对对殷明喜这大掌柜忠心耿耿的一家人哪?宁、倔、犟的老爹,拿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叫他咋活?还有四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咋做人,咋还在殷家铺子里再干下去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失足回头更胜金。
“三少爷,我一时犯浑,遭瞪眼完他们暗算,又上了二皮子花言巧语的当,叫铺子蒙受那么大的损失,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苏五泪流满面的跪下了,“我做这缺德事儿那会儿,就提溜着青肠子在后悔?可、可我没有松手,追债的刀就按在我脖子上,我不得不咬着悔青的肠子下了戴大罪的手,干了件对不起人的祸事。三少爷、二小姐,我作的孽,我扛着。几千块大洋的损失,我做牛当马还,还一辈子。我一辈子还不上,父债子还,叫我儿子、孙子还。我谁也不恨,我就悔恨我自己个儿,鬼迷心窍,没识破瞪眼完和二皮子他们的诡计,踩上牛粪又蹚****,一步一步叫人牵着鼻子个个儿跳进火坑。三少爷、二小姐,你们苦口婆心的施恩,我把心剜出来,叫你们看看,我苏五忠心不二,是一时犯浑,误入的迷途啊?三少爷,二小姐,我来这以前,还想扛着,叫别人说去。这扛下来的是,扛的是我的脸,我家人的面子。认准一门,就扛个粉身碎骨,也不成认!出这事后,我整天提溜个心也想过,也跟二皮子说过,在咱家子待不下去,或叫三少爷一脚踢开,我就到二皮子铺子里去,跳槽,祸祸二皮子。可二皮子说,‘你扛!不要来我铺子,哪怕我给你一份工钱,卧底!’二皮子这是尝到了甜头,还叫我做卖主求荣的不仁不为的事儿,这是祸祸我呀?三少爷、二小姐,你们大仁大义,对我太好了。我要痛改前非,再不耍钱了!瞪眼完他们玩我,我要与他们誓不两立,撅了他姥姥的尾巴根子,解我心头之恨哪?”
“你对瞪眼完的仇恨,俺二哥已替你报了,打个半死!”
“啊二少爷替我报了?三少爷、二小姐,我要赎罪!我要赎罪!我有两个请求。我不是砢碜不起,我是怕我老爹承受不了。请抬抬手,咋处罚我都行。蹲笆篱子,下油锅,就是不要张扬。再一个,我想二皮子咋祸祸的我,我叫他拿淋淋的血加倍来还。”
“你想拿卧底赎清你的过错?”
“跳槽!”
“不!”
“为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想好了,我誓与二皮子拼个你死我活!”
“五哥呀,话咱可不能这么说?不要拿出舍得一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硬来,那倒痛快了?鱼死网破,那是逞匹夫一时之勇。这事儿,不那么简单,要从长计议。祸可是一时冲动捅下来的,想要挽回可就不是一时能奏效的。铺子里出了这丢人的事儿,三弟俺也是一肚子火,一肚子气,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顾虑重重,怕你们大掌柜回来不好交待。姑爷咋的,这不是家里事儿?亲情,好说。这是生意上的事,百十号人要吃要喝,是大事儿。他想过把你送官。那蹲笆篱子是闹着玩的呀,蹲上十年八年的,生不如死,啥好人一进去,这辈子就算毁了。俺就说呀,五哥跟俺爹又跟你从十五、六就在咱铺子里干,从学徒到熬到掌包多不易,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是犯了不该犯的大错,该打该罚,咋处置都行,这是家里。送到局子里,那是外头,咋好说呀?五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对不起咱,叫你心寒。咱呢,将心比心,你解气,五哥也罪该应得,谁叫五哥犯到那儿了?说送局子就送局子,那么容易,那一大家人咋整?人都是有心的。肉长的。劝劝,拉拉,改过自新,就过去了。三弟,五哥已认错,也知悔改,愿拿工钱偿还,就叫等在门房里的警察走吧!”
吉盛点下头,艳灵拿两块大洋到门外,告诉候着的门房把警察打发了,回来见吉盛已把鼻涕淌老长的苏五拉起坐在圆鼓凳上。
“苏五,人糊涂一时,不能糊涂一世,你既有马错吃了肉改吃草的这个心思,俺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成全你!一、俺答应你,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不张扬;二、不惩罚你,可是你得把不该拿的钱倒回来。咱不算你给铺子造成的损失,就算你在二皮子手里拿的钱,那是铺子里公中的。六百五十四张皮子,两块,你搁二皮子那拿了一千三百零八块大洋,要从你每月工钱中扣一半,留下那半,好养家糊口。这期间有啥难处,跟俺说,从柜上借;三、不用跳槽,就按二皮子说的,留在咱铺子里,继续作你的工料掌包的,俺一年给你加薪金十块大洋,算恩赏吧!干不好不给。你如往常一样,继续贴乎二皮子,散发你心中对俺的不满,传递一些真假信息给二皮子,再从二皮子那淘换对咱有用的东西。这咱就算扯平,你不用在怀揣兔子夹尾巴做人。你这事儿就有听着点儿啥风声,也不要往心里去,就拿俺当个糊涂虫,叫二皮子心里不起疑心,会更加信任你。你不用再装了,轻松上阵,不把二皮子整个紫茄子色,猫叫耗子耍了,咱还干啥呀?”
“三少爷,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宽宏大量,我苏五就是下十八地狱也不忘三少爷的恩德。”苏五又噗咚跪下,磕头如捣蒜,“我苏五再敢丧尽天良,做出对不起你和柜上的事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是干啥呀五哥,用得着起那毒誓吗个个儿人?”艳灵蹲蹲腿地捂着大肚子拽起苏五,“别这样五哥,回吧!”吉盛送着苏五到门口,哥们似的手搭在苏五肩上,“苏五啊,擦擦脸,就当啥事儿也没发生,没事儿人似的。俺也是人在商海,身不由己啊!放过你,俺就等于担下全部干系,大掌柜回来,愿打愿罚,俺替你顶了。但你可要给俺长脸,好好干,干出点儿人样来,也就不辜负俺对你的一片心了?话又说回来了,你的胆儿也忒大了,干了坏事儿,一天脸不红不白的。俺不行,没你能事儿?那次叫乌吉力骗了那把,吓得俺大病了一场,还没等缓过劲儿呢,你又给俺捅个大娄子,对俺的打击太大了,俺都有些承受不住了。嗨,俺是那样信得过你,把管贵重皮料的钥匙交给了你,你竟然干出这种事儿来害我?你,你那心可够黑,也够狠的呀,可见人心不古啊?”苏五对吉盛苦笑着,还说啥呀,只有抱怨个个儿呗!“苏五啊,咱俩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你不好受,俺也不好受啊!俺最信任的哥们,和别人合伙祸害俺,二皮子、瞪眼完他们和知道内情的几个老工匠得骂俺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这些人也骂你吃里扒外猪狗不如。为了在人面前抬起头,咱们得挽回面子,把心里的委屈憋住,卧薪尝胆,叫那帮小人看看,咱们是整不垮打不烂的爷们!”
吉盛抓住苏五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
两人出屋,天上满天星斗,各怀不同心情,默契无语,拉开了一场角斗的序幕。
吉盛和二掌柜按抚完苏把式和几个老工匠后,没在素雅僻静的明月楼二楼包厢里请二皮子,而是竟任儿选在闹哄哄的大堂里,要的就是人多嘴杂,有传播的效果,搞臭二皮子,逼二皮子改邪更张。二掌柜料到和二皮子一定南辕北辙两打,谈崩!二皮子为证明个个儿无辜和清白,一定会无理取闹,耍狗砣子!
宾主落座后,二皮子四处拿眼睛挲着,傲慢地又心怀鬼胎和侥幸的玄宾夺主的单刀直入,“哈哈,二掌柜、三少爷,这是摆的鸿门宴吧!”二皮子说完,拿眼扫着二掌柜和吉盛,心里直打拨浪鼓,‘他们不能挑灯说亮话吧!是哪件事儿呢?是挖苏老七苏把式的墙角,还是苏五调包,还是拉客户抢客商,还是……哪件件,当面锣对面鼓,嘡嘡,那可太惨了,太难堪了,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偃,反正是请者不善,善者不请,我敢闯这个鸿门宴就不怕捅马蜂窝!敢来者,心不惧,天下宽,兵诈也,诡道埃哉!我能吃下麻麻果,就不怕扎破肚皮?嗯,舌战群儒,还是短兵相接,看来要有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了!’
“要摆鸿门宴,怕你像刘玄德中途从尿道跑了?二皮子,你心里有鬼吧!要不然,咋往那头想,说这种话呢?”二掌柜笑的很真诚,看不出来有半点儿鸿门宴的味道,“咱们都是同行,平时不管低头抬头老见,吃顿饭有啥吗?别癞蛤蟆老惦记青乖子甩没甩籽,想的太多了老弟?”
“哟哟,这煸的是啥玩意儿?”二皮子看下菜,瞅着二掌柜问着,二掌柜眯笑着说:“这可是好玩意儿,俺特意给你点的。煸‘三鞭’。对你心思吧!”二皮子惊呼,“哦喔唷,老虎獠子、鹿杆儿,再加驴出头,哇,好家伙,你二掌柜真能豁得出来?这盘子里是一只老虎、一只鹿和一头驴,可要了血命老伙计?”二掌柜逗笑说:“吃吧!吃完了,挑着桌子回家,弟妹一瞅准乐。嚯好家伙,刚过完年,又搬一桌酒席呀!哈哈,那就吃吧,客气啥?坏了,桌子放不下了,弟妹问,咋啦?驴出头胀在桌帮里了。”二皮子乐着说:“好你个二掌柜,二滑屁,拿我开涮!”
乌拉草 第303章
“梁掌柜你不必客气,只管喝只管造!”吉盛斟上老山炮,酬酢地说:“俺承蒙你没少照顾俺殷家铺子生意,特备薄酒素菜,表示俺一点儿谢意。来,咱们闷三杯!”
二皮子心说:你俩跟我兜圈子,我就绕你们的圈子走一圈,看你们花大姐(萤火虫)长斑蝥能玩出啥花活?他眼睛里装着鸡见耗子的惊嘘,麻溜的站起,嘻啦啦的举杯,“谢了三少爷!照顾啥了照顾,乱倒没少添?”爽脆地连干三杯。坐下座,对二掌柜嘻哈,“你不早就荣升了德增盛大掌柜了吗,咋还管殷氏皮货行的事儿呢,兼着?”吉盛喝急了,脸红鸡冠子似的,忙吃菜压酒,听二皮子这么问,忙把焖得颤巍巍白涟涟脑儿似的鳇鱼头脆骨小心又快速的放进嘴里,烫烫的抿嘎忙咽下去,解释着说:“梁掌柜你有所不知,大舅出门一直末回,俺又是个上不了马的毛小子,咋能挑起这个大梁啊?所以嘛二叔一马双跨,时不时过来看看,把把舵,也是能者多劳吧!”二皮子啊啊地点头,呱唧呱唧吃着红焖鹿脯肉,“嗬,二掌柜真是个难淘换的人才啊!哎二掌柜,不妨也到咱那儿兼一职,我一个月给你二百块大洋,咋样,不想琢磨琢磨?”吉盛给二皮子倒着酒说:“梁掌柜你真是挖人的高手啊,黄皮子玩小鸡,当俺的面就挖,好眼力?而且还是大牌,肆无忌惮吗?哎梁掌柜,你背后这事儿没少干吧?”二皮子觉景地说:“哼,三少爷你这话里可是套着话呢呀,啥意思吗?挖人,这是违背咱商界行规的呀,最遭人唾液的。你小小年纪,可不好玩圈套人的把戏哟!我二皮子走的是溜光的马路,从不扯那扔哏儿扔?往后说话,你可要把好门,咱们都不是外人,说说无妨?这要是叫那些鸡蛋里挑骨头的老八本听见,嚼起舌头,可是津津乐道,没完没了了。嗯,三少爷?”吉盛瞅下二掌柜,刚要抖落二皮子身上的虱子,就听有人说话。
“吃的咋样啊几个?”老板娘笑盈盈的端盘桂花糕,款款走过来,放在桌子上,盯盯的俏眼浪浪瞅着吉盛,眼神一滑,“二掌柜,别愣眼,老娘赏的,不要钱!”吉盛两手搓着,眉翘眼放光,盯盯的瞅着桂花糕,“好玩意儿这可?俺娘也会做,多年没吃了。江南八月桂花开,扬竿打花姑娘乖,黄花雨落黄一地,花香飘仙人更嗲!”吉盛舔着嘴唇,瞟下光鲜的老板娘,伸手就要拿糕吃,一股香风飑过,一把扇子飚巧落在吉盛手上,就见老板娘抿嘴闪腰地飘着眼波浪,“馋嘴猫,还没叫姐姐呢就想猴急吃呀?叫姐姐!”吉盛瞄下老板娘,刚要叫姐姐,忙改口,“你拿的啥呀来显摆,幽香飘香的?”老板娘一稀溜,拿昧媚的柔柔眼波抿下吉盛,“扇子呗!你褶啥褶?叫!”吉盛踌躇无奈,瞅瞅二掌柜,又勺登下二皮子,甜甜的叫了声姐姐,手已拿起一块桂花糕填进嘴里,抿嘎地冲老板娘直乐。
“这才乖,小馋猫!”老板娘放过吉盛,转眼冲二掌柜亮着扇子,耍弄地说:“二诸葛,古玩,鉴赏一下吧!”二掌柜偷偷顺着老板娘的手摸馊的接过扇子,头上挨了老板娘手指轻轻的一点,煽情地骂道:“老死鬼,骚杆儿!”二掌柜当没那回事儿的正脸看着扇子,赞叹地说:“精巧绝伦了!”放在鼻子上闻闻,抽哒两下鼻扇儿,“香!深沉沉的那种幽香。人都说,雪天送炭,夏天送蓑笠,还有大冬天送扇子的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啥鸟都飞呀?这大冷的天,谁还搧扇子,找煽舌头啊,这不捉弄人家傻娘们吗?啊,俺懂了。未雨绸缪!没劈胯先垫褯子,别脏了炕席花子?哎月容娘们,这是哪位文人雅士玩的风月秋花呀,相好的?这好是好,送的不是时候就是。三少爷在这儿,今儿咱不徕,你干那风花雪月的事儿,还出汗啊,至于那么卖力气吗?”老板娘不躲不闪地直白,“你经过。我出不出汗,你不知道吗,还问我?”二掌柜肃杀地说:“这破娘们,咋说话呢,你干那事儿俺咋知道,那多暂了?”二皮子溜着小酒,嬉皮笑脸地说:“想当年二掌柜必是也花哨过呗,要不老板娘也不会咬你腮帮子的嘎碎?老板娘咋没说我和三少爷呢,是不老板娘?”老板娘不太得意二皮子抠馊馊的样儿,不拿好眼神的扒下二皮子,狗尾巴絮貂,嗔道:“那会儿还没你,不知搁哪老娘们腿肚子里攥筋呢,你欻啥食啊?”二掌柜看老板娘和二皮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别再扯了,忙扬汤手,正色道:“月容啊,这把扇子不管谁送的,都是上等好扇。这是江南苏州产的檀香扇,把玩绝品,可有老讲究了。做起来老费工了。得成形、打磨、拉花、烫花、缝线。这耧花拉的多剔透;这烫的梅、竹、兰、菊四君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还烙的款,‘思香一美人,梦中一鸳鸯’,落的好,送的也好。这是情人相许啊!这还有字,蓬蒿真人!哈哈,有骚和尚,老道也埋汰!”二掌柜合上扇子,递到老板娘手里,“收好!价钱不斐,值老鼻子银子了?”吉盛叫二掌柜这一说,觉得稀奇,就从老板娘手中拿过,“俺看看啥稀罕物件,这叫二叔说的,天花乱坠!”吉盛拿到手中一展,一股幽香沁入鼻腔,“真香啊,赶上月容姐姐了!”老板娘扒不得呢,就说:“三少爷喜欢,就送给你吧,我拿着也是糟烬了?”吉盛忙把扇子推给老板娘手里,忙手掌心朝外摆手,“不可!君子不夺人家心爱之物。”老板娘嘻嘻地说:“瞅你吓的,怕二小姐吃醋呀?一个来吃饭的南边儿大佬,推销扇子的,临走送的。不是啥金贵玩意儿,小姐公子哥拿着玩的。德增盛商铺还进了一些呢,二掌柜不知道?”二掌柜说是吗,“那是牛二二掌柜的事儿,俺一个大掌柜,哪管那些小事儿?”老板娘一撇嘴,抹搭下二掌柜,扭动三节水蛇腰走开,“说说,你还闪起神来了呢?”
“哎老板娘,分人下菜碟呀,俺的桂花糕呢,咋没赏啊?”旁桌的小转轴子和小抠儿碰着杯,对老板娘搭谂,“咋的,俺长的砢碜哪,不如三少爷长的脆噌?”小抠儿眯缝小疤拉眼,抿着小酒,扫下小转轴子,瞟着妖里妖气的老板娘,“是啊吧?小脆黄瓜脆噌是脆噌,经不住钳子紧箍,不如大紫茄子艮啾,咋秃噜一口汤一口水的,多解嘎渣儿呀?”老板娘不怀好意地扭扭的走到桌前,小转轴子知道老板娘上来没好事儿,怕吃老板娘的哑巴亏,忙哈哈,“桂花糕儿,没别的意思,哈!”小转轴子胖头上早挨了老板娘的一扇子,“你嘴里长大蛆,嘎咕你老娘啊?桂花糕多金贵的玩意儿,赶你一桌菜还贵两来回,你长那嘴了吗?抠馊的,煮咸盐豆、芥菜缨子炒黄豆,干豆腐卷大葱、拌甜酸青萝卜丝,鸡刨豆腐,两壶老烧子,值几个子儿,还想白吃桂花糕?你看看人家三少爷请客的诚心诚意劲儿,点的都是啥,煸三鞭、趴熊掌、红焖鳇鱼头脆骨啥的造一桌子,咱不赏点儿说得过去吗?哼!”老板娘嗔嗒完走开,“就你俩,想吃桂花糕,个个儿抠裤兜吧!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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