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书白
“我是小王八羔子,”燕云浪拉长了声音道:“父亲,您是什么吗?”
“你……你……”
燕章秀一口气没缓上来,然而他一贯宠燕云浪,憋了半天,也就说了句:“明天给我规矩些!”
这次燕云浪老老实实应了声,燕章秀反而有些奇怪,但儿子规矩也是好事,他看了一眼屏风,转身走了。
等到第二日,燕云浪换了一件紫色华服,头戴玉冠,撘着他那天生俊雅的面容,看上去倒是让人极有好感的贵公子。
他随着燕章秀进了门,由下人领着进了大堂,柳雪阳坐在高位上,正同桂嬷嬷说着话,燕云浪收了一贯浪荡姿态,恭恭敬敬给柳雪阳请安。
他生得虽不如顾楚生那样俊美,但也算一表人才,而且姿态端正,加上他有一双带笑的眼睛,老人家看了,生来就喜欢。柳雪阳见他并不轻浮,倒是极其满意的,便让人去请了楚瑜出来。
楚瑜听到柳雪阳叫她待客,倒也不奇怪,她是卫府大夫人,有贵客来,一般都是她来接待。她询问了来人,有些奇怪:“老夫人怎的突然请了他们?燕府与卫府是故交吗?”
这话谁都回答不上来,只能是楚瑜自个儿去了。今日天气倒也还好,楚瑜穿了件白色单衫,外面笼了青色绣白花的华袍,又披了狐裘大衣,随意挽了个发便来到堂前。
此时燕云浪正与柳雪阳说得高兴,他向来知道如何和女子打交道,无论老少,正说到他在昆州的趣事,便听见一个女声道:“婆婆。”
那女声很稳重,带着笑意,燕云浪抬头瞧过去,便见一女子踏门而入。
那女子双手拢在袖间,气质清朗如月,燕云浪从未再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见过这样坦荡的气质。然而她走进来时,每一步都是相同尺寸,长裙随着她的步伐滑动出涟漪,却是华京贵族最标准的步伐姿态,高贵优雅,没有半分差池。
朗朗如月,亭亭如松,步若踏莲,袖带香风。
燕云浪瞧着那人踏步而来,便想起当年他死守遥城时,听闻她的故事,所描绘出的女子模样。
他骤然发现,这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更多。
他暗中调整着呼吸,见楚瑜朝他瞧过来,轻轻一笑,同他和燕章秀行礼道:“燕大人,燕公子。”
既然是私宴,楚瑜也没按照官场上的称呼来。
燕章秀带着燕云浪回了礼,楚瑜便坐了下来。
楚瑜倒也没有贸然说话,但燕云浪是个能说会道的,楚瑜也并不想给谁难堪,不一会儿,气氛便热络起来。楚瑜没想到燕云浪是这样坦率之人,倒觉得颇有几分可爱。
柳雪阳见两人聊得好,便同楚瑜道:“你们年轻人坐着也闷,阿瑜不若带着燕公子去逛逛园子。”
楚瑜与燕云浪聊得正好,便坦荡道:“燕公子请。”
燕云浪笑着起身,少了老人家在侧,两个人的话题便跑散开去。燕云浪极擅长讨女子欢心,三两下就捉到了楚瑜喜欢的话题,一路询问过去。
卫韫进了府里,刚到门口,卫夏安排在府里的人就上来,小声道:“王爷,大夫人领着燕公子去后花园了。”
卫韫面色不动,转头就去了后花园,等见到两人时,两人正站在水榭旁边,楚瑜正同燕云浪说着北狄沙城放天灯的情形,卫韫走在长廊便听见楚瑜的话,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向往道:“那场景真真极美的……”
“听大夫人如此说,云浪也忍不住有几分心动了。”
燕云浪笑起来:“若日后燕某有机会去北狄,倒不知大夫人能不能当个向导,指点一下?”
楚瑜正要说话,卫韫便已经掀了帘子进来。燕云浪和楚瑜同时看过去,便见卫韫面色不善站在门口,燕云浪愣了愣,倒是先反应过来,笑着行礼道:“王爷。”
卫韫淡淡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楚瑜身边去,淡道:“北狄的天灯节,本王也曾看过,有事儿太守不如直接找本王,本王还能找个北狄人给你当向导,直接领着你去。”
燕云浪看着站在楚瑜身后的卫韫,有些茫然。
他瞧着两人的模样,总觉得有几分不对,但却又说不出去来,好在他一贯是会说话的,便笑着道:“也好,到时候王爷不要觉得下官多事。”
“无妨。”
卫韫冷然开口,随后低头瞧向楚瑜,声音里竟是带了几分暖意:“暖炉呢?出来怎的不带在手里?”
如今燕云浪还在旁边,卫韫骤然这样亲密问话,楚瑜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无妨的,今日天气好。”
说着,楚瑜转头看向燕云浪:“燕公子,如今毕竟天寒,不若我们先回去吧?”
“也好。”燕云浪瞧着楚瑜纤细的身骨,眼里带了几分温情:“女儿家大多惧寒,大夫人还是要好好护着自个儿。”
“不是为了陪你游园子吗?”
卫韫一句话怼了过来,燕云浪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卫韫,总觉得今日的卫王爷有点奇怪,他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对楚瑜含情脉脉道:“今日辛苦大夫人了。”
楚瑜含笑看了他一眼,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眼里总是含了水一样,似乎见谁都深情。她想这大概就是天生的多情眼了,不免多看了几眼。卫韫默默将手放在了自己腰间悬挂着的刀上,一句话没说。
卫韫一来,全场气氛都有那么些说不出的压抑,期初燕云浪还强撑着与楚瑜说几句,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大家都没了兴致,一路沉默着回了大堂。
到了大堂,柳雪阳见着卫韫,不由得有些奇怪:“王爷怎么回来了?”
见到柳雪阳,卫韫便笑了,上前恭敬道:“听闻母亲设宴,我想家中都是女眷不好作陪,便特意赶回来招待。”
这一句话把在场的柳雪阳和燕章秀差点呕死,卫燕并非世交,柳雪阳这样设宴说起来的确不算合规矩,但是如今战乱多年,许多事儿早没了这些礼节,加上柳雪阳本就有意撮合,倒也是越过了这层规矩。如今卫韫直愣愣一句话说出来,到让楚瑜有些诧异,卫韫这样说来,卫家大概和燕家是不熟悉的。
楚瑜看了一眼柳雪阳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底,不由得又抬头看了一眼燕云浪,却见他正喝着茶,察觉她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弯了弯眉。
楚瑜愣了愣,突然觉得这公子倒的确是个有趣的。
卫韫说了这话,柳雪阳只能尴尬道:“来得也好,那你同燕大人多说几句……”
卫韫笑着应是,起身做到了楚瑜身侧的桌子,随后同燕云浪主动聊起话来。
然而今日谁都不想同卫韫说话,于是没说几句,燕章秀便主动告辞,领着燕云浪走了。
卫韫亲自送燕家父子出门,礼节倒是做得足够,等回到大堂来,楚瑜已经回去,就留下柳雪阳在屋中,柳雪阳拍了桌子,怒道:“你这糊涂孩子,你差点就毁了你嫂子的事儿了!”
卫韫神色冷下来,坐到柳雪阳边上,平静道:“儿子倒是不知母亲说的事,是什么事?”
“你看着聪明,怎么就不明白呢?今日我设宴请燕家父子做什么,不就是想给你嫂子相看相看吗?”
“相看?”卫韫冷笑出声来:“就凭他燕云浪?”
“什么叫就凭他燕云浪?如今我看上燕云浪,人家也是名门贵族,人又聪明上进,长得也好,脾气又让你嫂子喜欢,你倒同我说他哪里不好?”
“就凭他那浪子名声,我就不会让嫂子去他那儿!”
“挑挑拣拣!你就知道挑挑拣拣!你倒给我找出个好的来?当年我说顾楚生好,你说顾楚生身份低微。如今人家是内阁大学士了,你也没瞧上人家。你到和我说你瞧得上谁?你嫂子都几岁了?再过几年,她要再生孩子就危险了。我打从以前就让你留意着人,这么多年了,你一个鬼影都没见着!你是打算让你嫂子守寡一辈子?!”
卫韫抿着唇不说话,柳雪阳眼里带了眼泪:“小七啊,我知道你偏你哥哥,可做人不能没良心。阿瑜待卫家不薄,你总不能存这样让她守寡一辈子的心思。”
“母亲,我没这意思……”听到柳雪阳的哭声,想到柳雪阳也是一片苦心,卫韫软化下来,有些无奈道:“但病急不能乱投医,我给嫂子瞧着人呢。您就别乱找了,这燕云浪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您不能把嫂子往火坑里推。”
“什么叫往火坑里推?这世上哪个男人不风流一下的?云浪从来没闹出过什么事儿来,比起那些纨绔子弟已经算是洁身自好得很了。你以为个个都同你一样,姑娘似的守身如玉。哦,别说你嫂嫂,到说你……”
话题转到了卫韫身上来,卫韫又被柳雪阳揪着说了一通。卫韫麻木听着柳雪阳说道,然后发现这些年柳雪阳这数落人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等夜里回到屋中时,卫韫身心疲惫,他躺在床上,却是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楚瑜侧着身子撑着脑袋,不由得笑道:“你这一脸生无可恋的是怎么了?婆婆说你了?”
“催婚的女人太可怕了。”卫韫转过身来,将人捞进怀里,不高兴道:“给母亲找点事儿干吧,别让她天天盯着咱们的婚事。”
“老人家,不想这些想什么?”
楚瑜梳理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抚。卫韫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有些不高兴,楚瑜低头瞧他:“怎么了?被婆婆说不高兴了?”
“我听说,”卫韫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道:“你同燕云浪聊得不错。”
“嗯。”楚瑜想起白日里那个公子哥儿来,不由得笑了:“是个妙人。”
卫韫没说话,抱着楚瑜的手收紧了些。楚瑜有些疑惑:“嗯?”
卫韫将脸埋在她胸口,小声道:“我是不是不会说话?”
“什么不会说话?”楚瑜有些疑惑。
“我觉得,”卫韫有些不甘愿承认道:“我似乎没有他会讨你开心。”
听着这话,楚瑜轻笑起来:“你这是说什么胡话,你们卫家一家正直,就你最能说。”
卫韫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不觉楚瑜在夸他。但楚瑜这时有些回神了,抱着他道:“醋了?”
卫韫不语,楚瑜放下手,缩进被窝,抬手窜进对方衣服里,笑着道:“真醋啦?”
“你严肃些。”
卫韫将楚瑜的手拉住,认真道:“你答应我,以后离他远些。”
“怎的这样小气呀?”
楚瑜手被止住,又抬脚去逗弄他。卫韫红了脸,低声道:“别闹,说正经的。”
见卫韫要恼了,楚瑜总算是停了动作,认真道:“好好好,我逗你呢。你放心吧,你不说,我日后也会离他远些的。”
听得这话,卫韫终于放心了些。他放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回原来的位置。
“好了,”他低头亲到她的唇上,哑着声音道:“可以不正经了。”
楚瑜:“……”
她就知道,装什么装呢。
卫韫白天被柳雪阳数落得身心俱疲,晚上倒也没太过胡闹,出来后便睡了。
两人歇息得早,等到子时,楚瑜依稀听见鸽子的声音,楚瑜有些迷蒙睁开眼,便见到一只鸽子落在窗户上,脚下还挂着一页香签。
楚瑜觉得这鸽子有些奇怪,站起身来,将那一页书签取下,鸽子便振翅飞了。楚瑜低头一看,却是一首情诗,文采极好,字也写得好,落款是一只小燕,画也画的好。
这香签上的香味很特别,一看就是特意调制的,的确是上了心思,楚瑜低头闻了闻香,不由得笑了。
活了两辈子,到第一次被人这样追求。这时候卫韫察觉楚瑜一直没回床上去,抬起头来,便看见楚瑜正低头含笑看着一张纸。
卫韫瞬间就醒了,他急急从床上走到楚瑜身后,目光落到楚瑜手上,克制不住着急道:“这是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了这首情诗和落款那只燕子。
卫韫这下倒是冷静了,楚瑜抬头瞧他,看见他冰冰凉凉的眼神,赶忙摆手道:“和我没关系,刚才鸽子送过来的。”
“我知道。”
卫韫冷笑:“这王八羔子倒也不负盛名。”
“别管他了,”卫韫将楚瑜打横抱回去:“外面冷,赶紧睡吧。”
楚瑜应了声,也没有多想,径直睡了。等楚瑜睡去,卫韫睁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站起身来,将信扔在炭火里烧了。
烧完了信,他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委屈,他瞧着楚瑜的模样,又不忍心吵醒她,于是觉得自个儿转过身去,和楚瑜冷战这一晚上。
熟睡中的楚瑜对卫韫开启的这场冷战毫无所知,等第二天醒来时,卫韫已经单方面将这场冷战结束。
卫韫想了想,这大概是他与楚瑜相好以来最出息的一次冷战了。
他算了算,冷战了足足三个时辰呢!
山河枕 第134章
第134章
卫韫自个儿和自个儿冷战了一夜, 到给自己冷病了。
清晨起来一个喷嚏一个喷嚏打, 楚瑜见着的时候不免有些奇怪, 卫韫一贯身强体健, 怎么就病着了?
然而大家正在商讨着进攻青州一事, 楚瑜也不好问他, 于是所有人就看着卫韫说着话, 时不时来一个喷嚏。
“赵月给刘容递了消息,说是要借兵给他攻打石虎,刘容信了, 已经整兵准备动手,我们不管么?”
秦时月指着一个位置,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出来询问卫韫。
如今各地举事方才不到一个月, 赵月不动手, 看上去一派平稳,就如顾楚生所料, 各自撕咬起来。
赵月本就是挑事的好手, 那里挑拨这里许粮食, 如今许多本就只是想趁乱捞一笔的早就打了起来。小鱼吃虾米, 若是有个把英雄领路,怕就会成长成一方势力, 等以后又是卫韫要头疼的了。故而秦时月才多问了那么一句, 想知道卫韫如今是怎的想。
然而卫韫摆了摆手, 只是盯着青州道:“青州和白州如今交接十城,其中六城都居山地, 青酒、阳粟两城易攻难守,但是姚珏如今已经加重兵把守,我们便在郓城和惠城之间选一座进攻,诸位觉得哪一座合适?”
在场人思索着,片刻后,楚瑜抬手指了惠城道:“从惠城进攻吧。”
卫韫抬头看了她一眼,楚瑜继续道:“惠城乃白头江上游,青州最主要的水脉就是白头江,拿了惠城,大有好处。”
听得这样的理由,陶泉点点头道:“老夫认为大夫人说得是。”
卫韫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想明白楚瑜近来一直在收购的药材,便懂了楚瑜的意思。
从惠城入青州境,下一个城就是元城,没有多久,地震会从元城开始,一路蔓延到洛州。按照顾楚生的说法,灾情应当十分严重。楚瑜想取了惠州,最重要的,大概就是对后续灾情救援的考量。
其实比起郓城,惠城更难进攻一些,然而明了了楚瑜的意思,他也没有多话,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等两人一同卫府去,楚瑜同他走在长廊上,突然顿住了步子,卫韫有些奇怪,楚瑜这是做什么,便看楚瑜抬起手来,将手放在他额头试了试后,笑着道:“昨夜是不是我抢了被子,让你着凉了?”
听到楚瑜问话,想到昨夜的举动,卫韫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没,大概是最近事多,没休息好。”
楚瑜叹了口气,抬手握住他的手,颇有几分心疼道:“你辛苦了。”
卫韫不敢瞧她,目光往外瞟了去,觉得这事儿看来看去,就得怪燕云浪。
要不是他,他怎么会和楚瑜置气,冷战了足足一晚呢?
他心里记挂上了燕云浪,面上却是不显,转头却同楚瑜道:“你心里记挂着后面地震的事儿我知晓,不过到时候这事儿我去处理,你千万别去。”
“为何?”
楚瑜笑着回头瞧他,卫韫有些不安道:“毕竟是天灾,我心里害怕。”
“和别人抢人我不怕,和老天爷抢人,”卫韫苦笑:“我还是怕的。”
楚瑜愣了愣,最后却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转过头去,低声说了句:“我怎么会有事?”
两人在卫府吃了饭,卫韫便去和秦时月安排出征之事。楚瑜自己个儿坐在屋里,清点这这一次地震准备的物资,没了一会儿,楚瑜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笛声,她愣了愣,那低声辗转悱恻,一听便知是哪家公子在撩姑娘。楚瑜听了片刻,见那笛声就在外面,她不由得走出去,便看见青年坐在树梢,手持竹笛,紫衣飞扬。
月光很亮,青年坐在月下,俊美非常,楚瑜靠在门前,听着那人吹笛。
他明知她来了,却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吹着笛子,只是低声骤然一转,带了激昂杀伐之声,楚瑜一瞬之间,不自觉回想起年少时光来,她忍不住笑了,吩咐了长月准备了酒在庭院中,扬声道:“燕公子吹笛辛苦,薄酒一杯,以作相报。”
笛声未歇,完完整整吹完那一曲,那公子从树梢轻跃入庭,坦然入席,将酒一口饮尽后,抬头笑道:“好酒。”
“埋了十八年的桃花笑。”
楚瑜站在长廊上没下来,环抱着自己道:“倒配的上燕公子这般潇洒人物。”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燕云浪叹气出声:“若早知这酒是桃花笑,燕某不喝了。”
说着,燕云浪抬起头来,笑着看向楚瑜:“大夫人若是觉得燕某笛声尚可,明日梅园正是梅花盛开好时候,不知大夫人可愿一陪。”
“笛声是好。”楚瑜点点头,却是坦然道:“不过,我心里有人了。”
燕云浪愣了愣,便见楚瑜从长廊上走下来,走到燕云浪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酒,坦然道:“燕公子是风流人物,我敬公子一杯,我与燕公子能当好友,但是其他,怕是不能。”
燕云浪听得这话,轻轻笑了,同楚瑜碰了杯道:“男欢女爱本是快乐事,燕某爱慕大夫人,是燕某的趣事,大夫人不必苦恼。这杯酒,燕某敬你。”
说完,燕云浪举杯喝完酒,便一跃上树,站在树梢,朗声道:“大夫人,燕某受您三杯酒,便再吹一曲吧。”
楚瑜哭笑不得,燕云浪这一次却是吹了一只情意绵绵的曲子。
此时卫韫也到家了,他刚一进门,就听到了笛声,那笛声明显是只求爱的曲子,卫韫皱眉道:“谁这么晚还在府里吹这靡靡之音?”
说着话,卫韫走到长廊间,便听见丫鬟小声道:“燕公子虽然没有王爷俊美,可真真是多情郎啊。我若是大夫人,当立刻许了他!”
听到这话,卫韫脚步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停在了原地,偷听那两丫头说话。另一个道:“你当大夫人是你?大夫人这样稳重的人,当然是要考察一二的。”
“考察归考察呀,”期初说话的丫鬟道:“可燕公子这样追求,哪个女子不心动啊?”
卫韫有些听不下去了,可让他训斥两个丫鬟,又觉得有些丢份,便转过身去,换了条道走。走了一半,卫韫转头同卫秋道:“你带上人,把他给我扔走,明日若还来,见一次打一次。”
卫秋应了声,片刻后,笛声便没了。
没了那笛声,卫韫心里这才舒坦些,他回了自己屋子,悄悄折去了出院子。到了楚瑜院子里,便看见楚瑜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玩弄着酒杯,对面还有个酒杯,酒杯里有半口酒,明显方才有人与她对饮。
卫韫也不知道该怎么生气,该生什么气,他见四下无人,走到楚瑜面前去,憋了半天,终于道:“我会弹琴。”
楚瑜微微一愣,抬起头来,颇有些奇怪:“什么?”
“你若喜欢这些,我可以弹琴给你听。”
卫韫有些低着声,有些心虚道:“他若再来,你把他打发走就是。”
“方才追着燕云浪去的是你的人?”
楚瑜反应过来了,她招了招手,卫韫坐到她身侧来,没有说话。
楚瑜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他手上有许多伤口和茧子,与华京贵族那些公子截然不同。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长在一个生得这样俊雅的青年身上,也更难想这样一双手,也会做抚琴调香这样的风雅事。
然而卫韫毕竟出身高门,年少时虽然除了习武其他都不喜,但是六艺多少是学了一些的,当年卫珺作为世子对自己要求高,对这个弟弟管得更是严厉,打也要打到学。只是卫韫年少时候太过顽皮,那些贵族公子的东西,他一概不喜,尤其是作诗写文,更是宁愿被卫珺抽都不学。
不过有卫珺在,卫韫也聪明,多少还是学了些,只是十五岁之后,便再没了时间。十五岁之后,他练出了一手好字不让朝臣耻笑,学会了写好文章与那些文臣斗嘴,手中长枪再不离身,却再没摸过一次琴,调过一次香。
他不比燕云浪那样无忧无虑长大的风流公子,他的世界残忍太多。
楚瑜摸着他的手,笑着道:“你同他比这些做什么?”
卫韫抿了抿唇,又听楚瑜道:“真会?”
卫韫有些犹豫道:“许久……也没练了。”
楚瑜笑起来,她招呼了一旁的晚月,同晚月道:“你去房中,将琴拿过来。”
晚月应了声,便去取琴过来,卫韫看着琴犯了难:“真……真要啊?”
楚瑜挑眉:“你莫不是骗我?”
“没有。”卫韫立刻道:“我怎会骗你?”
说着,他取过琴来,摸过琴弦,认真回忆着当年自己是如何受教。
他本也是师从大师,只是当年太过顽劣,基本功却还是在的。
他垂眸在琴上,手放在上面,轻轻拨弄了琴声。
的确是许久没弹了,声音算不得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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