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冬天的柳叶
“功名利禄,男人皆爱,更是我身为人子的责任,只是这些再重要,对儿子来说,都没有三妹的安危喜乐重要。”
韩氏有些吃惊。
她一直知道嗣子对次女全心全意的好,却没想到能做到这个地步,便不由问他:“那忠定侯府的方大姑娘呢?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连媳妇你也不要了?”
程澈面上闪过愧色,认真道:“母亲,人这一生,实难面面俱到,若注定要辜负一些人,儿子只能这样选择。有生之年,儿子知道亏欠方大姑娘的无法还清,愿意竭尽所能去弥补,但凡方大姑娘将来遇到困难,必全力以赴相帮。”
韩氏几乎听愣了,喃喃道:“哪有那么简单,离开熟悉的环境和身份,你如何养你妹妹?”
程澈莞尔一笑:“儿子自是有办法的。”
他的六出花斋已经开到京城外去了,实在不行,不是还能写小人书嘛。
见韩氏若有所思,程澈再道:“母亲,儿子不想有一日回府,得到的是三妹出事的消息。您呢?”
“我——”韩氏靠在太师椅上,往事一幕幕闪过。
杏花初绽,她偶遇年轻的冷漠学子,含嗔带怒抽出那一鞭,心中却百花盛放。
后来强行下嫁,就是无休止的冷漠孤寂,再然后是以为失去夫君的心若死灰,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过后,一次又一次的难言之痛,到如今,那盲目而炽热的爱意终于燃尽成灰,心口只剩空荡荡的冷。
韩氏闭了闭眼,眼角流下一行泪来:“你说得对。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一个。雅儿走了,不必再担心让她难做,这个家,委实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程澈悄悄松了口气,露出真切笑意来:“若是母亲有这个想法,那就再等上一段时日……”
接下来声音低了下去,程微听不分明,恨不得跑出去。
过了一阵子,韩氏喊道:“微儿,出来吧。”
程微忙走出去,四顾问道:“二哥呢?”
韩氏作出决定后竟觉得心头轻松不少,比之先前的颓然,精气神好了许多:“刚走了。”
程微咬了咬唇。
“怎么,偷听了?”
“就听见只言片语……”
韩氏一抬下颏:“行了,想找你二哥,快去吧。”
“嗳。”
程微提着裙摆追了出去,程澈听到脚步声转过身。
“二哥。”程微到了近前,微微气喘,“顺路,咱们一起走吧。”
程二公子望了望天。
静逸轩与飞絮居是怎么顺路的?
腹诽完,程二公子很自觉送妹妹回院子。
程微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二哥,要是母亲不答应和离,你真会带我走,连婚约都不要了?”
程澈深深看了程微一眼,淡淡笑道:“假的,不这样逼,母亲如何下定决心呢?”
娇鸾 第三百五十章 乱起
假的啊——
程微有一点点失望,又明白这才是正常的。
只是,说假话哄哄她又不会少一块肉!
她悄悄白了程澈一眼,又问:“母亲愿意与父亲和离,府上应该是乐见其成母亲带我走的,那二哥要怎么办?”
二哥可是前途无量的状元郎,以祖母与父亲唯利是图的性子,会舍得放二哥走?
再说,二哥虽是嗣子,那也是正式过继来的,无论是在族谱上还是世人眼中,就是父亲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谁家夫妻和离,能把嫡长子带走的?
程微就想起陈家的瑞泽表哥来。
当初大姑母和离,陈家只是京郊普通富户,比之出了太子妃与少詹士老爷的怀仁伯府来,家世天壤之别。饶是如此,以大姑母泼辣的性子,还不是只得把瑞泽表哥留在陈家,只带着陈灵芸回了伯府。
要是她随母亲走了,二哥还留在这个泥潭里,甚至兄妹二人以后连见面都难,那该如何是好呢?
程微越想越头疼,眉都皱了起来。
程澈笑着拍她的肩:“不要担心,事情都会解决的。”
回到飞絮居,骤然静下来,失去至亲的痛苦慢慢弥漫上来,程微坐在窗边,一坐便是一下午。好在没了先前空洞洞令人心惊肉跳的状态,欢颜等人虽担心,却不敢来扰。
用画眉的话说,任谁遇到这样的事,伤心都是难免的,与其憋在心里熬坏了身子,不如让姑娘宣泄出来。
快到傍晚时,韩氏过来了。
“微儿,你怎么坐在这里。”韩氏走过来把窗子关好,一摸程微的手,果然冰冷冷的。
程微回了神,眨了眨有些发疼的眼睛:“母亲,您过来啦。”
母女二人对视,皆是双目红肿,连原本秀气的脸庞都有些浮肿。
不管母女二人多年来如何离心,这一刻的伤心,却是同样的。
程微忽然就忍不住,一头扑进了韩氏怀里:“母亲,我总觉得大姐姐还在呢。”
活生生的一个人,前一日还会拉着她哭,拉着她笑,一眨眼怎么就能不见了呢?
韩氏闭了闭眼,拍着程微的头,因为母女二人从未这般亲密过,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是啊,母亲也觉得你大姐姐还在。”
母女二人又是一番伤心,哭声止了,接过画眉递来的温热帕子拭泪。
画眉收拾好用过的帕子,悄悄退了出去。
抱头哭过,母女二人无形中就亲密了一些,韩氏揽着程微肩膀道:“莫哭了,其实我未尝没有想过你大姐姐的将来。她从一进宫就惹了太子的厌,虽有太子妃的名分,那日子比寻常人家的媳妇要难熬得多。如今……如今未尝不是解脱,只可怜你还不到半岁的小外甥,将来可怎么办啊!”
韩氏这样说,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但在这种时候,对于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来说,只有自欺欺人想着女儿得以解脱,说不定去了天上过逍遥没有束缚的日子,才能熬得过丧女之痛。
韩氏又问:“微儿,你说能治好瑜哥儿的病,可是真的?”
“符医这方面,我从不乱说。”
韩氏长叹一声:“可是你惹了华贵妃的厌,被皇上亲口下令闭门思过,将来是没有机会进宫了。”
说到这里,韩氏险些又落下泪来:“我可怜的瑜哥儿,该怎么办呢?”
程澈先前的开解,让程微找到了主心骨,反过来安慰韩氏道:“将来总有办法的。”
如果她的师父真是国师,华贵妃强行泼到她身上的污水自然能够洗清。如果师父只是普通道士,她就更努力一些,早日成为名扬天下的符医,同样有机会替瑜哥儿诊治。
这世上,只要是努力就能办到的事,她就不怕了。
韩氏以为女儿只是随口安慰,跳过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今日下午,你大舅、大舅母,还有三舅他们都来了。”
韩氏便把下午来了什么人,说了哪些话,一一讲给程微听。
其实无非就是一些关切哀痛的话,并没什么实质意义,可韩氏说得停不下来。
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总是不敢静下来的。
程微因为被昌庆帝亲口下令禁足,来了亲友是绝不能出去见的,便也听得认真,待韩氏讲完,问:“母亲,那外祖母怎么样了?”
韩氏一窒,才道:“你外祖母自然不好受,非要亲自过来的,被你大舅他们死活劝住了。”
卫国公老夫人险些犯病的话,韩氏没敢跟程微提。
“你外祖母要进宫替你求情,被你大舅拦下了。你大舅说得对,现在贵人们正是恼怒的时候,去求情反而无益。待过上一段时日,我陪你外祖母一道进宫去,无论如何要解了你的禁足令。”
好好一个姑娘家,被一国天子下令禁足,也算是名扬京城了。
韩氏想到次女马上要提上议程的亲事,心头掠过一层阴影。
怀仁伯府就在阴影重重中沉默度日,连府上下人的脚步声都轻了许多。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天子携宫妃在天重楼赏灯,与百姓同乐,自是叫了看得顺眼的大臣们相陪,年轻英俊的新科状元郎赫然在列,却因为言行不当,惹恼了皇上,被好一顿训斥,当即被赶下了楼。
几乎是一夜之间,怀仁伯府二公子遭皇上厌弃的事就被有心人们都知道了。
忠定侯府,侯夫人刘氏哭红了眼:“侯爷,您看怀仁伯府那些糟心事,咱们容儿该怎么办呀?”
忠定侯同样一脸苦恼,抓了抓头发道:“能有什么办法,容儿马上就要出嫁了,总不能退亲吧?”
刘氏撇撇嘴:“便是退亲,容儿随便再找一个也比现在强。状元郎又如何,三年出一个,又不是祥瑞,遭了皇上的厌,还能有好前程不成?至于怀仁伯府,就更别提了,当初看中他家,纯粹为了那二公子而已。老爷,我都没跟您提,去年重阳节带容儿进宫,贵妃娘娘专门赞了容儿娴雅大方呢,要是当初容儿没定亲,那太子良娣哪里轮得到马侍郎家的女儿。”
“这话快别说了,水已成舟,还是安心给容儿备嫁吧。”
忠定侯虽如此说,却不由想起某一日昌庆帝无意中感慨,若得程修撰为婿,实乃幸事。
再想想安阳公主看中程修撰的传言,忠定侯当时就擦了把冷汗。
他家该不会是和皇上抢女婿了吧?就算现在皇上厌了原来看上的女婿,可对于敢和他抢的臣子,能看顺眼才怪了……
难怪,难怪今年天重楼赏灯,皇上都没带着他!
这门亲事,实在是让人头疼。
“侯爷,在想什么呢?”
忠定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没。别东想西想了,这是容儿的命。”
程二老爷最近连门都不想出了,可惜出了正月十五还是要上衙,明里暗里不知听了多少风凉话,一肚子气无处发,回府后不是寻韩氏的晦气,就是训斥儿女,弄得府中气氛更是低沉。
正月底,程家庄代族长二爷爷忽然上了门。
娇鸾 第三百五十一章 身世(反求诸己的和氏璧)
二爷爷不是一个人来的,随他前来的,除了儿子胜叔,还有村上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都是宗族议事时说话有分量的,以及程九伯一家。
念松堂的堂屋里,丫鬟们鱼贯而入上了茶点,孟老夫人问:“二堂兄怎么来了?您这把年纪,有事让小的跑一趟不就是了。”
话虽如此说,孟老夫人心中却打鼓。
好端端的,这些人来府上干嘛?莫不是庄子上祠堂要翻修,或是族学短了银子?
按理说,怀仁伯府作为最有出息的一支,这些都是义不容辞的,可这段时间伯府没有一桩好事儿,前景黯淡,这大正月还没出就来讨钱,实在太膈应人了。
孟老夫人抿了一口茶,皱眉道:“阿福,茶都凉了,怎么伺候的?还不重新换茶来!”
“是。”阿福忙去张罗把茶水重新换过,心中明白老夫人这是不高兴了。
不过这些日子,府上哪个主子有高兴的时候呢?
罢了,且小心翼翼做事吧。
二爷爷开了口:“五弟媳啊,茶水不忙着喝,怎么不见五堂弟他们?”
孟老夫人扯了扯嘴角:“二堂兄还不知道,老爷他每日一大早出门,那是风雨无阻的,至于老大和老二,都当差去了,老三这个时候在医馆。”
“那就派人叫他们回来吧,有件大事要和你们说一声。”
“二堂兄有什么大事要说,现在不能和我先说说?”
二爷爷面色凝重:“不是不能说,只是何必说两遭呢,就等人来齐了一起说吧。对了,几个媳妇也叫来吧。”
孟老夫人听了更是不安稳,不动声色扫众人一眼,见几个老的皆神情严肃,而程九伯一家头也不敢抬,老老实实在下头坐着,心里就有了猜测。
莫非是程九一家犯了什么事,惹了众怒,要被驱逐出村子?除此之外,她是想不出有什么事要如此兴师动众了。
孟老夫人定了定神,吩咐下人们各自去叫人。
先来的是怀仁伯夫人廖氏,不多时韩氏与冯氏陆续进来了,纷纷与长辈们见了礼,在下首坐着。
约莫半个多时辰,在外头的男人们就回来了,只有老伯爷遍寻不着。
孟老夫人便道:“二堂兄,我们老爷其实早已不管事了,主事的是老大,人差不多到齐了,有什么事您就说吧。要是等老爷回来,那说不准什么时候了。”
二爷爷呷了一口茶,把茶盏放下,对程九伯道:“老九,你自己说吧。”
被点名的程九伯脸成了猪肝色,大正月的天不停擦额头汗水,嘴唇翕动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到最后,求助般投向郭氏。
这个时候,郭氏的泼辣劲儿早不见了,黄着一张脸犹豫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下来:“老夫人,是我们当年一时想岔了,对不住伯府,请您原谅则个吧。”
孟老夫人眼神一紧,瞥一眼不住擦汗的程九伯,沉声问道:“郭氏,有话好好说,不要打哑谜。当年什么事?又原谅什么?你不说清楚,让这么多长辈陪你耗着不成?”
郭氏跪在地上,飞快抬了头,满屋子人中竟独独扫了韩氏一眼,一咬牙道:“十三郎……十三郎其实不是我生的,是当年我们夫妇下地,在河边捡来的!”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
韩氏失手就把手边茶盏碰翻了,茶水淋了一身浑然不觉,程二老爷则腾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把椅子带翻,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这声巨响,把众人神智拉了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孟老夫人只觉脑袋突突地疼,好像有锥子在里面凿洞似的。
程二老爷扶起椅子缓缓坐下,脸色铁青。
事情很快就闹个明白,怀仁伯府二房过继来的嗣子,伯府准备倾尽资源在官场上培养的人,居然是个身世不明的野孩子!
“这个事情,族中是如何知道的?”郭氏讲完,一片沉寂中,程二老爷缓缓开口。
来的人都看向站在胜叔身后的小姑娘,新弟。
新弟低着头跪下来,刻意与郭氏拉开了距离,小姑娘口齿还算清晰:“是小妹妹发了烧,我背去万爷爷家给小妹妹看病,在他家住了几日,因为太累睡着了,无意中说了梦话,恰好村子几位婶子去抓药……”
新弟怯怯看郭氏一眼,道:“我以前捉迷藏躲在柜子里,听爷爷和奶奶说过十三叔的身世……”
郭氏目光一斜,狠狠瞪了新弟一眼,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是她大意了,那短命鬼没了,就懒得管几个丫头片子。偏偏十三郎和微姐儿都对新弟另眼相待,她明知死丫头手里有些钱,也不好全要过来,竟给了她机会带着那小讨债鬼去瞧病。两个死丫头住在万大夫家,因为少了两张嘴吃饭,她也睁只眼闭只眼,不成想转眼捅出这般娄子来!
到了如今,后悔也晚了,只求伯府饶过他们一家就好。
想到这里,郭氏再顾不得脸面,跪着爬过去抱住孟老夫人大腿:“老夫人,我们两口子也不是有意这样,实是当年伯府要挑人,满庄子上属十三郎最出挑,漂亮得像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似的,又聪明伶俐,合该是要有出息的。像我家老大和老二,一个懒一个赌,要是送了来才是祸害人呢。”
郭氏一边哭求一边抽自己耳光:“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老夫人大人大量,莫要和我计较……”
“够了!”孟老夫人手上青筋直冒,杵了杵拐杖。
二爷爷咳嗽一声:“老九家的,你也莫闹了,你们的事,那是另说,族老们从庄子上赶过来,可不是管你这个的。”
二爷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布包,道:“这里面是程家族谱,十三郎到底该如何安排,还要伯府拿个主意才是。”
时下规矩,没有人家会过继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为嗣子,用玄妙点的话来说,连一丝血脉牵挂都无,将来祭拜先人,先人们都收不到的,过继来有何用?
且怀仁伯府这一房其实不是没有子嗣,两个亲生儿子都不小了呢,这十三郎是记成养子,还是从程家族谱除名,就要看伯府的意思了。
娇鸾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反目
到底如何安排,那自然不是立刻就能决定的,伯府把族老们安顿下来,关门开始商量。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状元郎,就算得了皇上厌弃,那也不能除名打了水漂,商量或者说争议的重点,就是改记成养子。
原本此事争议不大,可偏偏韩氏这一次格外固执,咬死了就要程澈这个嗣子,别的儿子,她不认。
程二老爷冷笑:“韩氏,你这是蛮不讲理,澈儿不是程家血脉,怎么能占着嗣子的位子?”
要知道,等将来程二老爷这一房从国公府分出家去,再到子孙继承产业时,占着嫡长子身份的程澈是继承大头的。有两个亲生子在,程二老爷心里早就很郁闷了,这一次程澈身份曝光,简直是难得的机会。
“为何不能?”韩氏抬着下颏,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澈儿是我一手养大的,对我孝顺有加,和亲生的没有区别,就因为他不是程家人,我好好一个儿子就没了?”
韩氏望着程二老爷,一字一顿:“老爷,你不必说了,我只要澈儿。”
“糊涂!”程二老爷气得跳脚,“难道曦儿不是你儿子?扬儿不是你儿子?你是他们的嫡母,他们难道不叫你一声母亲?待百年后,他们自会给你上香磕头!”
韩氏笑出声来:“老爷,百年之后的事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他们可是叫董姨娘为娘,这样的儿子,我韩明珠不想要!这嗣子,是当年你不在时过继来的,既然我选了澈儿,现在就不会舍了他!”
“韩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孟老夫人冷着脸问。
韩氏瞥了孟老夫人一眼,孟老夫人敢发誓,她绝对从那一眼中看到了挑衅和嘲弄。
“老夫人,儿媳没有比现在更清楚了。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小女儿又被亲生父亲恨不得除之后快,现在,连我的儿子也要舍弃吗?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答应把两个庶子记成嫡子的,除非——”
韩氏转头,盯着程二老爷,一字一顿:“除非我死!”
孟老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嘴唇气得直哆嗦:“老二,你看看,这就是你媳妇,她到底还有没有把我看在眼里,把伯府看在眼里!”
程二老爷额角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问:“韩氏,你这是在逼我?”
韩氏施施然坐下来,表情像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瞧着从没这么碍眼过,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不敢。”
看到程二老爷瞬间愤怒地捏起拳头,韩氏笑了。
她想,我一直努力做出你喜欢的样子,千辛万苦,遍体鳞伤。这时才发现,被你厌恶的样子那么容易做,而这,才是她自己。
原来,她从来不可能变成这个男人喜欢的模样,而不伦不类的改变,连她自己都深深厌恶自己了。
韩氏抬手,捏了捏拳头。
她怕什么,这屋子里的人,论起打架来,有谁是她对手?程修文这只弱鸡吗?
见韩氏捏拳头,程二老爷手一僵,默默把拳头松开了。
这个恶妇,与她动手,简直自降身份!
“韩氏,你若不是逼我,就不该这样做。把澈儿记成养子,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又不是把他除名逐出家门。”程二老爷语气略缓。
韩氏斜睨他一眼,满不在乎道:“澈儿不稀罕当什么养子,我也不接受!老爷真这么想,不如把我和澈儿一起赶出家门好了。”
孟老夫人气得白眼一翻,险些厥过去,厉声道:“老二,你要是有骨气的,就如她所愿!好好的太子妃没了,剩下一个孽女丢尽伯府颜面,澈儿原看着是个好的,却脑子不清楚惹恼皇上,我看根子都在她这个当娘的这里!”
程二老爷也从未见过韩氏这般破罐子破摔的的态度,听了孟老夫人的话,怒火更甚:“韩氏,你是打量着我不敢?”
韩氏不紧不慢抿了一口茶:“我是不知道老爷敢不敢的,莫非老爷要休了我?”
“有何不可?”
韩氏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笑得明媚张扬:“我才没了长女,长子幼女又出了这种事,老爷不怕别人笑您大难临头各自飞,尽管休了我好了。”
“韩氏——”程二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冲过去狠狠抽韩氏一个耳光的冲动。
不是他不想,而是打不过,被反抽回来里子面子就全掉光了。
韩氏站了起来,扫一眼孟老夫人,再看一眼程二老爷,道:“那些庶子是什么东西,也配当我韩明珠的儿子?老爷要么就当做不知道,以后让澈儿给我们养老送终,要么,就休了我。就这样,别的做法,我统统不答应!”
语毕,她瞧也不瞧屋里其他人一眼,甩袖走了,一推门,几个小辈都贴着门在偷听,被抓个现行,俱是一脸尴尬。
韩氏一把扯过程微:“微儿,跟我回去!”
其他几个小辈作鸟兽散。
屋里人瞬间尴尬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程大老爷道:“母亲,二弟,要不此事再议?这闹大了不好看……”
廖氏忙附和:“老爷说得对。老夫人,咱们伯府不好再出事了。”
涉及到香火传承之事,他们夫妇虽然是一家之主,也不好多言。
孟老夫人面沉如水:“你们都回去吧,老二你留下来。”
待人都走干净了,孟老夫人终于开口:“老二,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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