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镇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沉吟
 “呸!张文杰你有种嚷!你有种站出来啊!你为了一口饭,硬逼着你女儿去打丧尸!可怜她只是个普通人!我不带走她,她还有命吗?”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人群头顶回荡,居然清晰可闻。
 “我救了你女儿一命,你还有脸来问我要人?你怎么不自己参加巡逻队?”
 众人大哗,顿时教那张文杰无地自容。
 嚎哭的男人,见注意力都被转移,猛地提高音量:“还我老婆!要么交人!要么就把我的命也拿去!”
 徐倩凤目一转,冷笑道:“还有你!我要说多少遍?自己把人卖了,还有理嫌钱少吗?”
 “我没有卖人!谁会卖自己的老婆!我还有个八岁的儿子!你们这群强盗不要强词夺理!交出我老婆!”他梗着脖子怒吼,仿佛要吃了那居高临下的女子。
 “交人!”顷刻,又是整齐划一的呼喝,燃烧的火把,在人群中烈烈而舞,几欲燎原。
 徐倩知道,看着架势,就是有人要砸场,早早通知了心腹逃去报信,不知怎么,执法队还不来?
 再这样下去,少不得要动最后一招了。
 想到那个女人几乎崩溃的情绪,她只能赌上一把。
 “你既要闹,我只能把你的老婆请上来!”
 徐倩神色一冷,转身嘱咐了几句。
 男人隐藏在黑暗里的脸,瞬间抽搐了一下,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举着火把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窃窃私语声想风一样弥漫。
 高台上的年轻女子悄悄捏了一把汗,听到地下通道里窸窣的脚步,才放下一半的心。
 闹事的男人僵立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布满栅栏的通道口。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光,好像冰冷的雪。
 被两个大汉搀扶上来的,是一个颇具风情的女人,消瘦,不能掩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可那双眼睛里写满的绝望,望之令人心惊。
 不好!
 徐倩心中警铃大盛!
 下一刻。
 那女人挣脱了两个搀扶者,毅然撞向墙壁,顷刻鲜血飞溅,委顿于地,那双圆睁的眼睛,透过缓缓流下的殷红,直愣愣看着自己的丈夫。
 男人瑟缩着退了一步,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鼓足了力气怒吼道:“阿瑾!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
 说着,几近癫狂地冲过去,一把推开拦路的栅栏,抱住了了无生气的尸骸。
 惊天动地的哭声,惊醒了怒火中烧的人群。重重光影里,无数张义愤填膺的脸庞漂浮在火把中,像轰然倾倒的熔岩。
 高悬楼房之上的枝叶间。
 谢怀衣冷眼旁观,却陡然发现,身侧的陌寒气息一动,那缭绕周身的神念沸腾而起,即将脱控。
 “那是什么?”时至此刻,谢怀衣这才确定,那不是陌寒新修的道法。
 “可能是……苦海天劫将至吧?”陌寒苦笑,摆手道:“不碍事,还不到时候。”
 谢怀衣略有惊讶。超脱苦海,即是地仙,也由此可见,渡苦海之艰难。当此关口,陌寒居然不好好闭关,还来管这闲事?
 陌寒眼神一凝,轻声道:“轩辕容终于出场了。”
 一只火把,在黑夜里点燃。
 照亮了握着火把的那只手,干净、修长而有力,圆润的指甲整齐地贴服在指尖,散发出隐约的微光。
 他来得无声无息,仅仅是站在角落里,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盟主来了!”
 “真的是盟主!”
 “是轩辕先生啊!”
 窃窃私语再次如潮水般席卷人群,仿佛整个世界的怒火都被瞬间浇灭。那个人从容含笑的神情,奇异地映在了所有人心里,不论远近,毫发毕现。
 众人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给这个举着火把的老人让开一条路。
 顶棚上的徐倩莫名一寒,仿佛身后的影子要张开噬人的口。
 抱着尸骸的男人,哭声又卖力了几分,带轩辕容走进,猛地伏在老人脚下,似乎是悲痛地无语凝噎。
 此时,漫漫火光之下,轩辕容平静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几分悲悯之意,伸出手,抚在男人顶心。
 男人微不可查的瑟缩一分,旋即哭求:“救救她!求求您!救救她!”
 沾了血的手紧紧拽住轩辕容的裤脚,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漂浮的树枝。
 轩辕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死者为大,让她安息吧。”
 男人想要抬头,但按住顶心的手轻如羽毛却仿佛重于千钧:“求求您!来生我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救救我老婆啊!”
 旁观众人目睹此人间惨剧,也动了恻隐之心,纷纷请愿。
 一时声浪如山。
 轩辕容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面上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众情难却,好吧。我只能试一试。”
 说着,他亲自将脚下跪伏的男人扶起。
 “我可以帮你祈求先祖的奇迹。能否成功,却要看你是否诚心。”
 男人以头抢地,痛哭致谢。
 众人欢呼四起,纷纷前涌,将这场地围得水泄不通,倒把徐倩一干正素巷之人,挤在了外围。徐倩默默松了口气,狐疑地打量四周,只觉得周围重重黑影,总有被窥视的错觉。心惊之下,悄然撤走。
 百米之上,谢怀衣不解:“难道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法门?”
 陌寒沉吟片刻:“不可能,我怀疑那个女人有问题。”
 谢怀衣将目光从场中收回,眸子亮地惊人:“你是说?那对夫妇是托儿?”
 陌寒轻轻一笑,有些讥讽:“难道不像卖假药?”
 谢怀衣失笑:“男子确实有问题。可那女子是真的死了,还能救活吗?”不等陌寒回答,他自语道:“也对,起死回生办不到,半死不活的法门却多得很。”
 轩辕容再度示意,让众人安静。
 喧嚣的声浪渐渐平息,沉默像坚硬的钢铁,覆盖整片街道。
 有风,从四面八方汇聚,初时微妙难言,继而呼啸来去,一时轰然巨响,一时悄然隐匿。层层叠叠,如有形质,站在风声之内,却感受不到一丝吹拂。此人居然凭一己之力,封闭了整个街道。
 突然。
 轩辕容高举的手指尖,点燃了一缕光。
 纯净剔透的光芒在凌厉的风声中岿然不动。所有引颈争看的人群忽然觉得脑中一胀,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燥热。
 缩着肩,满眼敬畏的男人一声惊呼,下意识退了半步。
 在他脚边,那张额头青紫,血流纵横的女人忽然一动,居然冷冷睁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睛倒影着半空中剔透的灵光,眨了一下,浮起一丝诡谲的笑。
 那是活生生的眼睛!
 恐惧猛然攫取了他的心脏,一个念头疯狂占据了他的脑海!
 ——快跑!
 此念一起,他才惊觉,整个身体已无法动弹。他惊恐地看着身边的老人,却看到了一张满含悲悯的脸,带着劝慰和欣喜,缓缓道。
 “你的妻子醒了。”
 他愣在当地,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在地上胸口起伏的女人。耳边传来震天的呼喊,夹杂着狂热的情绪。
 而此刻的他,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吐出两个字:“神啊!”
 旋即脚下一软,跪倒在坚硬的人行道上。
 风声之外,同样伸着一只苍老而干枯的手,黑色的衣袖遮掩不住突兀的血管,任由它们爬上枯骨一般的手掌。
 “天哪!”
 帽兜下传来苍老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颤抖的手指直指缓缓站起来的女人。
 他的身后,有人低低询问:“先知?您……看到了什么?”
 苍白的发蜿蜒在肩上,那人再次惊呼:“天哪!那是!快阻止!”
 下一刻,他疯了一般冲入烈烈风声,沿着马路竭力狂奔!
 “先知!”有人在他身后呼喊,却被风声阻隔,仿佛万刃加身,根本无法破开结界!
 轩辕容注意到了前方的骚动,满怀悲悯的脸色瞬息一僵。
 人群里再次传递出浪潮一般的私语,连凛冽的狂风都无法阻隔。
 “那是先知!”
 在灾难降临之前,人们就看见过这个披着黑毡的老人,却没人相信他的胡言乱语。灾难降临之后,他所预言之事,一一应验,简直如神灵附身。存活下来的人们,骇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见过这老者,在小区花坛边喃喃自语,却都记不得他的面容,只记得黑毡下蜿蜒的白发,和枯瘦的手臂。寻找更无从谈起,只得以“先知”为名。
 此刻,那人迎着火光,踉跄跑来。黑色帽兜被风吹落,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如蛇,苍老的脸曝露在火光之中,森然可怖,宛如树皮:“神啊!那是魔鬼!”
 风声狂烈,没有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轩辕容的表情瞬间一变,似乎剧情脱离了剧本。
 就在此刻。
 地上层层交叠的影子,突然一颤,先知脚下一绊,居然在平坦地马路上狠狠摔倒。在他身后,数个同样披着黑毡的人,赶紧扶起。
 却发现手中人枯瘦的四肢,不可抑制的颤抖,仿佛在极力抵抗某种力量。
 那浑浊的眼睛里也似闪过一片暗紫的光芒。
 沙哑的嗓音含糊一混,忽然清晰地高呼:“神啊!我的主!您终于降临在这人间!轻救救您的子民!”
 众人大哗。
 气氛已至顶点,先知最后一句高呼,仿佛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人群像割倒的麦浪,一片片跪伏在地。
 满地火光之中,唯独轩辕容手中一缕纯净的火焰,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远处。
 谢怀衣冷冷负手:“这人,留不得了。”
 陌寒低头寻思片刻:“想要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吗?有点难。”
 谢怀衣眼中锋芒凝聚,亮如刀兵:“不,不能暗杀!必须明杀!”
 
[末世]镇山河 第107章 向来痴
 今日是例行视察粮仓的日子。
 昨儿轩辕盟闹了一夜,不知受谁鼓动,居然一早就往粮仓聚集。姚兴国不敢耽搁,顶着一头晨雾,钻进了粮仓边矮小的值班室。
 说是值班室,只放得下一张床。
 而他在这逼仄的小树屋里,等一个人。
 粗藤编的门帘卷开,泄进一片黯淡的光。
 他背对着小门抽烟,烧的满屋青烟缭绕,模糊了视线。
 而进门的是一个携风卷云的女人。
 身后的大汉恭敬地为她打帘。一行米白色的光,照在半面丰柔的脸颊上,薄施脂粉,淡扫长眉,居然有一种令人砰然心动的妍丽。
 她逆着光,含笑睇来,在那人背后轻轻一推,道:“兴国,我来了。”
 姚兴国没有回头,抬手掐灭了烟。
 如今,香烟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那只烧了半截的烟,挤在烟灰缸里,十二根同类的尸体旁,仿佛危楼独立,时刻倾塌。
 徐倩的神色暗了暗,或许是光线的缘故。她重新抽出一根烟,奉在姚兴国唇边,为他点上。红色的光点一颤一颤,隐约的迷雾中,浮现出她那张美艳而凝重的脸。
 “倩倩……”姚兴国重重吐出一口烟圈,将手按在她圆润的肩头。
 满屋呛人的气味,而她却看出了姚兴国神色中铁幕一般的的沉重。
 “发生了什么?”徐倩握住肩头的那只手,感受到手心一片潮湿冰冷。
 “昨天晚上,轩辕盟举行开光法会。”他沉默了一瞬,可手指间夹着的烟蒂一抖,银灰颤抖着飘落在女人的外套上,“……所有参加法会的人,都觉醒了。”
 “什么?”那双妙目里闪过惊讶,狂喜,疑惑和恐惧,最终紧紧看着身前中年男子,仿佛要做最后的确认!
 “千真万确。”姚兴国的声音冷地可怕,“我派去参加法会的兄弟,一个都没有回来!有的兄弟和老子一起干了几十年,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全部背叛!”
 “我们也有十三个人去了,我早上接到你通知的时候,他们也还没回来。兴国,你……是不是听错了?”
 觉醒就像与命运女神豪赌,不成功就是死亡。这要承受多少痛苦,徐倩简直不敢去想。而此刻,她居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是陌道长说的。”
 “轩辕容,他真的能让普通人都变成觉醒者?”徐倩近乎战栗地想起,昨夜千万把火炬下,轩辕容仿佛裹在圣辉之中的身影。千万人望尘拜伏,令人不敢逼视。
 “不!”姚兴国猛地握住女人的双肩,中年人的手在痉挛,“他们一个都没回来,他们回不来了。倩倩,你听我的,千万不要去见轩辕容!千万不要去!”
 徐倩丰柔的手攀上了中年男子的肩。姚兴国瞬间平复了情绪,狠狠抽了一口烟。
 “我听你的。”她轻轻说。
 “好。”他郑重地答,转身去翻上衣口袋,小心翼翼捧出一块巴掌大的纸盒。
 纸面洁白,没有任何标志。甚至盒间的折痕也是新的,一点儿都不服帖,好像出自男人的手。徐倩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莫名不安。
 “来,你看看。”姚兴国将纸盒中内附的小抽屉拉开,郑重其事地仿佛在拉开一匣珍宝。
 那是一只安瓿瓶,一次性注射用品。
 瓶中一片瑰丽的浓紫,在昏暗中散发出莹莹微光,仔细看,仿佛有千万颗星子悠游其中,像千万颗没有瞳孔的眼睛。
 “这是?”徐倩疑惑。
 “觉醒剂。薛医生的最新成果。”姚兴国看见女人眼睛瞬间一红,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这是给我的?”徐倩长长的睫毛忽然卷起,像是一只颤抖的蝶。蝶翼掩盖住了将欲夺眶的泪水。
 她透过渐渐模糊的视线望着眼前的男人,她们才相识了三个月。灾难将两个素昧平生的人,押上了唯一一艘通向宿命的航船。她需要一双强力的手保护,而他需要一双温柔的手抚慰。灾难刚刚降临的那些日子里,她一切的学识,才华,能力都成了美貌的注解,而她不得不将之贩予权力,以谋求活下去的尊严。
 寂静里有一滴泪坠落。
 他与她都不曾意料。
 徐倩略带歉意拭过眼角:“不给姚启轩留一支吗?”
 姚兴国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个儿子,是他们之间的禁忌。直到昨晚他才知道,原来儿子一直不待见徐倩,徐倩一直以来的躲避,不仅仅因为他这个父亲。还因为,他们曾经是同班同学。
 姚兴国语意低沉:“他用过了,很可惜,没有觉醒。所以我送他去了陌道长哪。”
 徐倩凝视着那支针剂,透出一点小心翼翼地不舍。
 “那你呢?”她问。
 “这一支给你。”姚兴国答。
 “这是你原来准备留给自己的?”徐倩猛地攥住他的手,急切溢于言表,仿佛瞬间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自己用?”
 姚兴国没有回答,只回以一个有力的拥抱。
 这拥抱是沉默的,沉默而冰冷,宛如钢铁。徐倩在这沉默中爆发出一声战栗般的低语:“你准备做什么?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
 三个多月,她无时无刻不在研究揣摩的人,突然展现出沉默如山的另一面。她该畏惧还是悲哀?
 她本以为她了解他。
 是的,所以当她隐约猜中真相时,她根本没有身份和立场阻拦。
 香烟的雾气尚未散尽,滚烫的泪水坠落在这个中年人胸口,顺着棉衫渗了进去。他轻轻揽住了年轻女子一头丰沛的长发,发丝的清香依然令人着迷。
 “好好保重。”他在她头顶上说。
 转身而去,留下一个逆光的背景。
 帘外。
 刀已出鞘,枪已上膛。
 浓荫之下,无数冷光闪烁,簇拥着这个刚刚踏出卷帘的男人。
 姚兴国抬头看了看西南方向的天空——那是总指挥部的方向,而此刻,那片天空空无一物。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姚兴国双手撑住栏杆,俯身视察。
 脚下,巨大的圆锥状顶盖匍匐在阴影里,那是由九株巨木为骨架搭建的粮仓。满仓时可以储存足够申城吃一年的粮食。这样的粮仓申城还有三处,但都没有装满过。
 副手伏在他耳边报告:“都准备好了。”
 姚兴国犀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坚实的木板和旋转的藤梯,看到了地面上一丛丛仿佛铁荆棘般的人群。
 “告诉兄弟们,薛医生的新药研究出来了。只要十年,所有人都能得到觉醒药剂。”
 副手的眼里瞬间烧起火。
 “老大?真的?”
 他的声音在轻颤。
 “叫兄弟们出力,我会优先安排。”
 “好咧!”
 副手兴奋地下楼传讯。这处高挑的平台上,除了还在屋里的徐倩,只剩下一片戒备的士兵。
 姚兴国又看一眼西南方向的天空。那片被绿叶分割的世界,透着令人无法捉摸的净蓝。这让他想起那个不可捉摸的人,仿佛还端坐在办公桌后,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审视着他心底的怯懦。
 “老大?”远远传来一个准备完毕的手势。
 ——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他稳步走下旋梯,每一根钉入巨木的台阶都“吱呀”乱颤着弯下去。仿佛承载了绝大的压力。
 悬空的木梯上,姚兴国早已发现,那些隐约在层层绿叶之中的眼睛。他们悬浮在空气中,令这片空间充斥着暴雨欲来前,天地忽然自畏般的宁寂。
 ——那是轩辕盟最新的觉醒者。
 他的脚步一丝未变,鼻尖里弥漫着草木的清气。视线所及之处,每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都不会再眨动,却直愣愣凝视着他。凝固的眼珠,没有一丝情绪,仿佛那一具具停定在枝桠间的觉醒者,不过是一群有组织的丧尸。
 冷汗从他宽阔的额头涔涔流下。
 他已经不敢再把注意力投向西南方的天空。
 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他就像是带着一簇簇目光组成的镔铁羽箭,缓缓移动,一分也不敢快,一分也不敢停。
 一步。
 一步。
 领口已被濡湿。
 汗水划过唇角,他下意识尝了尝——是咸的。
 突然!
 西南的天空中略过一丝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剑气。
 姚兴国紧绷的神色,陡然一松!眼角的余光扫过粮仓,却发现,视线未及的暗处,一道黑烟滚滚直上青云!
 “烧起来了……”他几乎虚脱的声音,透出在风里。
 更低处,惊骇的声音几欲冲霄。
 “救命啊!”
 “快来救火啊!”
 “粮仓烧起来啦!”
 “轩辕盟的人烧粮食啦!”
 临时指挥部。
 白羽半空收剑,轻轻巧巧翻落在指挥处的后平台上,没有惊动一个人。
 谢怀衣早已在这里等待。
 “拿到了吗?”
 白羽仰面一笑,提起手中一串梨绒落绢包:“幸不辱命,一粒米都没剩。”
 谢怀衣一贯沉默如岩石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赞赏,“好。轩辕盟纵火烧粮,是时候请那位轩辕盟主,来指挥部一趟了。”
 白羽倒转剑柄,收剑入鞘。
 “好!我这就去找我师父。”
 
[末世]镇山河 第108章 血中瞳
 第108章血中瞳
 谢怀衣派去轩辕盟的使者,是薛自雪。
 这位干练的女战士下车时,却只见一片水泥广场,半个植物也无。
 ——那是停车场,建在一座物流公司的仓库前。在申城植物为王,满地乱爬,摧枯拉朽的世界里。轩辕盟居然还能找到一处残留着现代气息的区域。
 真叫人意外。
 薛自雪合上车门,四处打量。
 正午的阳光从毫无污染的天空中倾泻而下,白墙,蓝顶,远树,晴空,一切景物历历在目。
 居然……没有人声?
 她下意识看下手表。
 十一点半。
 午餐时间。
 可这里没有人物走动,没有食物飘香,甚至没有鸟兽鸣叫。只有硬底皮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哒哒”声,像是敲击在空旷的山谷。
 昨天后半夜,有数万人从正素巷口聚集到此,举行仪式,那些人呢?
 薛自雪悄然握枪,神色一冷,孤身走向仓库。
 在她没有注意的地方。水泥缝隙里,一丝丝暗红扭曲游移,仿佛一只只游动的眼睛。
 “她来了。”
 仓库之中,黑暗深处,一线暗红,凌空飞起,当中陡然裂开,卷成半弧,仿佛一只墨勾的眼睛。
 轩辕容的心底,蓦地响起三个字。
 他神色一振,面露欣喜,“您……醒了?”
 那只空洞的眼睛微微一眨,仿佛意识到自己缺了瞳仁,又抽出一丝红线,在眼眶中卷出一个圈。巨大的瞳仁在纯黑的背景中缓缓转动,说不出的诡异。
 “你选择的地方不错,在这里,哪怕是木仰之也休想探入。”那模糊的声音很少多话,却好像对此地颇为满意。
 “我的力量,都源自您的恩赐。”轩辕容恭维一句,心里却在暗自揣摩,清理这个片区的植物,并未花费多少时间,只是布置阵枢,颇耗心血,以至于觉醒仪式,推迟了七天。可是——在他心底响起的声音,自视甚高,居然先后两次提及木仰之。那“人”到底有何来历?更关键的是——先前那句“他来了。”又指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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