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松庭
 伊阙起身。
 众水族皆匍匐跪于神女伊阙的脚下。
 伊阙感觉不到自己成了神女有什么好处,但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会有什么好处。
 他们水族出了唯一的神女,此后在十洲鬼神精怪中,必定是头一份的荣耀,从前应龙一族在人间有多辉煌,以后他们这些水族精怪也会有多辉煌——
 正想着,人群中有几个同族被伊阙揪了出来。
 正是曾经笑话过她的那些水族。
 他们跪倒在伊阙脚边,惊惶不安地一遍遍忏悔自己曾经有眼无珠,恳求她不要杀了自己。
 伊阙眼珠里的光很淡,无喜无悲,美得令人屏息,也美得不那么生气勃勃,而像是宫观庙宇里供奉的玉石雕像。
 烛龙江中的水族被伊阙带往离溟涬海最近的江域栖息,而那些曾在她弱时欺凌过她的同族,伊阙没有杀他们,但也没有救走他们。
 烛龙江煞气浓重,他们在那里修为不会增长,待寿元耗尽便会消亡。
 “伊伊!”
 青虾精追在伊阙身后,叫住了要离开的伊阙。
 “伊……神、神女殿下,您要去哪里!您不和我们留在这里吗!?您刚刚为什么把一半的神力分了出去?您还要走,是不是……不想当神女啊。”
 青虾精眼眶红红,她与伊阙关系匪浅,自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伊阙的想法。
 伊阙回头,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嗯,不想当了。”
 “为什么啊!这不是你一直的愿望吗!好不容易实现了,为什么不当了啊!”
 伊阙喃喃道:“……阿绿,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她本来应该很开心的。
 封神,成仙,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现在,就连惩罚了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她好像也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沈黛此刻倒是与她神思相通。
 如果有一天阆风巅不复存在,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哪怕她成了仙门五首,十洲修士都要朝她叩拜的存在,再高的荣耀地位,好像也顿失光彩。
 更何况,人心总是贪婪的。
 得到了的东西很快便会变得不那么重要,而越是得不到的,心中便越是渴求。
 “我也想不通,所以,我想去找这个答案。”
 第二颗雩泽珠在她掌心凝成。
 这一颗,是为了助她自己轮回转世。
 伊阙和庚辰本都不该有什么下一世,但如今伊阙已是天地间最后的神女,强大到这个地步,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成了可能。
 雾绡裙袂在风中猎猎起舞。
 助她转世轮回的雩泽珠已耗尽大半力量,但剩下的这几分,也仍有着这倾覆凡间尘世的力量。
 所以明明两颗雩泽珠已经耗尽了她大半神力,但她还能最后推演卜算一次未来——
 伊阙蓦然睁开双眸。
 银光硕硕,将伊阙手中的雩泽珠投向了十洲某一处荒山!
 沈黛已有了某种预感,她定睛将四周山川地貌仔细辨认了一番,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未来纯陵十三宗的方向!
 明白了伊阙便是她,她就是伊阙,沈黛某些时候与这十方绘卷中的伊阙便能神思共通。
 比如此刻伊阙之所以将雩泽珠送往十洲,一半原因是算到了十洲在千年后有一场浩劫,而另一半原因,是她也算到了转世后的自己会出现在纯陵十三宗,会在那里遇到重要的人。
 ——所以那颗雩泽珠,是留给她自己,保护她想保护之人。
 天地寂寥。
 滚滚江水顺流而去。
 神祇陨落后的十洲即将揭开新的时代。
 而神女伊阙的身影似新雪,彻底在阳光下消融之前,她忽然自言自语般道:
 “下一世,我这情路好像有些坎坷。”
 一声很轻的叹息。
 “庚辰,你可要快点找到我啊……”
 拂晓朝阳下。
 伊阙的身影消散,天地间只留下她的五件神武,而沈黛也在此刻被弹出了她的身体,与这五件神武面面相觑。
 “是你们——”
 沈黛忽然意识到了她为何会准确的来到十方绘卷中这个特殊的方位。
 是跟随她一起进来的神武,带她来了这里,看到了这一切。
 整个世界在神女伊阙消失之时定格,立在其他神武前面的昆吾割玉剑忽然开了口:
 
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第182节
 “主人。”
 它说话了!
 沈黛惊愕地望着它。
 “主人,千年未见,您一如往昔,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主人呢。”
 昆吾割玉剑的剑灵是个温柔可爱的小女孩的声音。
 她的语调眷恋又克制,对沈黛柔声道:
 “庚辰大人将我锻铸成剑赠给您时,我年纪尚小,还不能与您对话,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说话,主人可以叫我昆玉。”
 “昆……玉……”
 沈黛略带生涩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昆玉,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吗?”
 小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
 “嗯,因为我想让主人记起您自己,记起我,也记起庚辰大人。”
 “那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沈黛眼前一亮,“庚辰——也就是我二师兄,他也落入了这十方绘卷里,你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吗!?”
 “知道的,我与天元剑是同一块玄铁所铸,我能感应到天元的所在。”
 昆玉又有些略带苦恼地道:
 “不过……”
 “不过什么?”
 “庚辰大人那边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
 谢无歧的情况的确算不上好。
 伽岚君匆忙之间,要应付随时都会将他碾成碎片的兰越,根本抽不出时间将他二人发配到什么特定的方位。
 于是谢无歧被扔进来之后,或许是天意,他也误打误撞地落进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暮春竹影婆娑。
 是纯陵十三宗千宗法会的日子。
 谢无歧也发现自己是依附在一副躯壳之中,他倒是适应良好,因为他很快发现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而眼前的千宗法会也正是他遇见沈黛的那一日。
 因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无比熟稔,谢无歧虽无法挣脱这躯壳,倒也并不惊惶。
 “沈黛,你知错了吗——”
 剜心鞭抽在少女单薄身躯上,十方绘卷中的谢无歧见此情景只是微微眉头一皱,然而从未来而来的谢无歧再重看一遍,却是怒火滔天,恨不得挣脱这副身躯将这纯陵十三宗一把火烧个干净。
 但他不能改变十方绘卷的进展。
 这里是已经发生过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某个时间段,而他只是旁观的过客。
 谢无歧忍住胸中焚尽一切的怒火,静静等待着之后的发展。
 还好,沈黛很快就会反抗。
 而他也很快会站出来,虽然现在看来他站出来得太晚,但总不至于再眼睁睁看她受辱。
 可下一幕,却令谢无歧无比震惊——!
 “弟子……知错。”
 匍匐跪地的少女弓起身体,像受伤蜷缩的虾米。
 她眼中仍有不屈的光,可江临渊按着她的肩,迫使她低下了头,以逃过衡虚仙尊手中随时可能落下的下一鞭。
 于是那光越来越暗。
 她被带去了纯陵思过崖反省。
 而这个世界的他,只是略觉唏嘘地看了两眼,瞥见江临渊送走衡虚仙尊之后,便带着伤药随即偷偷也跟去了思过崖,谢无歧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管过此事。
 沈黛被关思过崖,他生辰那日,自然也不会在食舍遇见她。
 之后的宗门大比,她也并未与他正面对上,甚至连第一轮都未闯入。
 谢无歧心中一片凉意蔓延开来。
 ……这个世界,竟与他记忆中的走向全然不同。
 他与沈黛本该有的交集,在阴差阳错之间全数避开,这个世界的他虽听过沈黛的名号,但大多数的时间,沈黛都待在纯陵十三宗闭关修炼,就算下山除祟,也是与纯陵弟子一道,几乎不与外人交流。
 两人没有任何产生交集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推移,更令他想象不到的是——
 这个世界的方应许竟死在了某一年。
 而且是,死在萧寻的手上。
 第八十八章
 那一日对阆风巅的师徒三人,都仿佛只是一个无比寻常的日子。
 离恨台银杏金黄,铺满院内一地。
 杏姨做了桂花糕和桂花糖,有悠悠茶香从兰越的手底袖中倾斜而出,和淡淡的桂花香充斥在树下小憩的谢无歧的鼻尖。
 “……我今日出去,来回大约要一个月。”
 耳边传来方应许的声音,与往常一样,仿佛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出行。
 兰越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方应许应了一声,又问银杏树下打瞌睡的谢无歧:
 “师弟,你就没点什么想和我说的?”
 谢无歧以手为枕,长腿交叠,懒洋洋搭着,有什么东西轻轻覆盖在他阖上的双目前,大约是一片树上飘落的银杏叶。
 他甚至没有睁开眼,阳光透过金色叶片,明晃晃地透出方应许的一点模糊身影。
 “有。”
 他嗓音困倦,语调倦懒如梦呓。
 “生死门附近有一小城,那小城破烂,酒却酿得好,回来路上记得给我带两坛醉花荫。”
 方应许失笑:“我以为我是去出生入死的,结果你当我出去郊游?”
 “这算什么出生入死。”谢无歧轻描淡写地,“只是与太玄都那个萧寻一道去除祟而已,若你二人都解决不了,那怕是只有各家掌门长老亲自前往才能解决了。”
 兰越似也有担忧:
 “……真的不需要我与你师兄一同前往吗?”
 “我也不是炼气筑基的小弟子了,哪里有出门除祟也要师尊跟着的道理?”
 方应许随意地拒绝道,谈话间,他声音渐远。
 “师尊,师弟,我走了。”
 谢无歧打了个哈欠,冲他摆了摆手,风声急促,是方应许御剑离去的声音,银杏树下的谢无歧翻了个身,很快睡了过去。
 世事无常这几个字写在纸上,看上去不过是一声略带怅然的叹息。
 然而当方应许的死讯传回阆风巅时,谢无歧才知道,很多时候颠覆人命运的某个时刻,在当时看来不过是与平日找不出任何区别的寻常一日而已。
 “阿歧,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兰越带着谢无歧循着方应许的气息,来到了北宗魔域外的镇魔碑前。
 谢无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他怔怔问:
 “但是师尊,我……找不到师兄的神魂。”
 依附在他身上的谢无歧也诧异万分。
 怎么会找不到。
 人死后,命魂还会盘桓在人间两日,方应许身死不过一日,他们马不停蹄赶来,就是为了找回方应许的命魂再将他复活。
 以兰越之力,只要命魂仍在,方应许就不算真正死了。
 镇魔碑周遭荒凉无比,寸草不生,从血池中飘来的铁锈味浓重粘稠,随风沾在衣摆上,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兰越站在这煞气腾腾的镇魂之地,淡青色的身姿如血雨腥风中一朵寂寂兰花。
 他对谢无歧温声道:
 “别怕,还在的。”
 兰越的声音如平静包容的海面,尽管藏在海面下的是汹涌跌宕的巨浪,但他依然镇定地在方应许气息最后盘桓的此处设下反生阵。
 反生阵可映出死者生前所见所闻,因其限制诸多,且凶险万分,故被列为禁术,普通人不得修习。
 兰越却不惧这些条条框框。
 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救回他的徒弟。
 于是反生阵陡然张开数十丈,镇魔碑周遭皆笼罩在圆盘阵法的光芒之下,腾空漂浮的光点凝聚成一个一个身影,有来此处除祟的方应许,有被派遣同来的萧寻,还有他们所要拔除的邪祟——
 待看清那邪祟究竟是何东西之后,就连旁观这一切的谢无歧也愕然大惊。
 那是方应许本该在二十多年前就亡故的母亲!
 谢无歧曾在太玄都无意中看见过宿璇玑的画像,画像上的女人明眸皓齿,眉眼英气逼人,是传说中与重霄君势均力敌的神仙眷侣。
 可现在被反生阵投影出的宿璇玑,却是满身死气,神色呆滞,四肢身躯如傀儡扭曲,显然已非活人。
 “……人器。”
 兰越不敢置信地看着宿璇玑的身影。
 “何为人器?”
 
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第183节
 “……炼器师宿千机所创,宿家炼器术的至臻秘术,寻常法器,用的是天材地宝,练造人器,用的是肉身人魂,难怪说是玉石俱焚的秘术,将人活生生炼成人器,当年也在战场上的阿应……”
 说到此处,兰越没再说下去。
 那时的方应许大约也只有五六岁,亲眼看着母亲将自己炼成人器,与敌人同归于尽,不知是何等绝望崩溃。
 但方应许的死与他母亲有何关系?
 谢无歧心中诸多猜测纷乱如麻,投影出的画面继续变化,答案很快便在他们面前揭开。
 “倒是有趣。”
 投影的画面中,竟出现了伽岚君的身影。
 “你二人今日还能并肩作战,不觉得荒唐吗?”
 伽岚君从宿璇玑的身后走出,面上挂着讥讽笑意:
 “萧寻,当年宿璇玑炼成人器,杀光魔修之后,又失控屠杀你萧家族人,你一家三口,全死在了宿璇玑手中,没错吧?”
 “方应许,当年你在战场上苦苦求着你父亲不要杀掉你母亲,但他为了修真界的安危,为了宿家的名声,也为了自己的名声,毫不犹豫的将失去理智的宿璇玑诛杀在你面前,没错吧?”
 “如果不是宿璇玑当时手中正握着萧家最后一个孩子,重霄君不会狠下心杀了宿璇玑,如果不是因为宿璇玑失去理智暴走,萧家也不至于近乎灭门,你二人血海深仇,本该相互厌弃,今日还能剑指同一个敌人,倒让我确实意外。”
 伽岚君一身衣白如雪,清贵如世家公子,然眼中血丝遍布,却是近乎狰狞的快意。
 萧寻与方应许对他话中所言都不觉意外,显然是早就知晓了这件事。
 只是此刻宿璇玑就站在他们面前,勾起了印刻在两人童年时无法磨灭的痛苦回忆,两人眸中皆是怒火滔天。
 谁也不知道伽岚君是如何将本该被重霄君诛杀的宿璇玑复活的,但此刻他操纵着宿璇玑,在外大开杀戒,无数无辜百姓皆死于人器宿璇玑之手,萧寻身为太玄都弟子,绝不能眼看着她再四处作恶。
 “方师弟,让开。”
 “你休想!”
 谢无歧从未见过方应许如此失态的模样。
 萧寻眸光悲悯:
 “璇玑仙子早已身亡,眼前不过是徒有她样貌的傀儡躯壳而已,你我二人,必须有一个牵制伽岚君,一个去杀人器,方师弟,我知你下不了手,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
 方应许回望着身后的母亲。
 将自己炼制成人器的宿璇玑看上去格外年轻,方应许站在她面前已不像是母子,倒像是同龄人。
 她的年纪永远定格在了芳华正茂的岁月,谢无歧看着眼前情景,心中唏嘘不已。
 宿璇玑不惜将自己炼成人器也要将杀退魔修,气魄不亚于当世任何一位男修,本该流芳百世,死后却还要被伽岚君如此折辱。
 伽岚君,当真是菩萨面,修罗心。
 方应许的背脊颤抖着,全身骨骼都在发出可怖的咯咯声响,在这一瞬,他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在战场上看着母亲与魔修同归于尽,却什么也阻止不了的自己。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扑上去护住他的母亲。
 他甚至不敢再回头看她,用尽浑身的意志,才能让自己从萧寻身前缓缓挪开脚步。
 伽岚君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萧寻飞身而出,剑意吞天彻地,得重霄君真传的一招玄武太玄剑在空气中荡开骇人波澜,淡蓝色的剑意将人器宿璇玑瞬间笼罩。
 剑鸣铮铮——
 方应许挡住伽岚君的去路,任由身后的萧寻剑起剑落,干脆利落地割下了人器宿璇玑的头颅。
 伽岚君怒不可遏,手中扇柄与方应许手中长剑交锋时,他咬牙切齿道:
 “方应许,你回头看看,第一次,重霄君为救萧寻,杀了你母亲一次,而现在,萧寻又亲手杀了你母亲第二次,你不恨吗?你真的信他是为了正道大义才动的手,而不是为了给他全家报仇吗——”
 “杀了我母亲的是你!是你们魔族!!”
 方应许齿尖鲜血淋漓,目眦欲裂地嘶吼道。
 伽岚君后撤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萧寻。”他转头看向萧寻,面无表情道,“杀了方应许,我替你救重霄君,扶你登上太玄都掌门之位。”
 萧寻愕然定在原地。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重霄君日渐衰弱,是我安插在太玄都的内奸下的毒,如今他毒入灵脉,除了我,谁也救不了他。”
 伽岚君眸光冷若寒霜,锋芒毕露。
 “我可与你立誓结契,杀了方应许,太玄都掌门之位便是你的,机会只此一次,你今日与我作对,不仅会成我手下亡魂,还会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拱手让人。”
 “萧寻,你心中当真无恨吗?你本该有父母兄妹,家族鼎盛,是宿璇玑发疯毁了这一切,你认重霄君为义父,视他为生父,可方应许才是他的亲生儿子,有宿家给他撑腰,你再努力,太玄都的一切也落不到你手中。”
 “你与我合作,我拿走凡人性命,而你掌无上权势,我们可以双赢。”
 这一席话听完,就连谢无歧也几乎要为伽岚君的舌灿莲花惊叹。
 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敌人,任何人也都可以是他的盟友,这样一个不分是非黑白、为达目的可以随时不择手段之人,通常会比有底线的人拥有更强的破坏力。
 “我拒绝。”
 萧寻握紧手中长剑,定定望着伽岚君的身影。
 “我成为太玄都大师兄是义父对我的重视,今后若方师弟继任太玄都掌门,我一力辅佐,若义父交托给我,我更会全力以赴执掌宗门。”
 他忽而冷笑一声:
 “你以权势诱骗倒也算了,用璇玑仙子之事来激怒我,实在是魔修才会有的恶毒想法!我年幼时虽也对璇玑仙子有过怨怼,但我清楚,杀我全家的,是魔族,而非璇玑仙子!我全家战死是为抵御魔族,镇魔碑外有我萧家数百英灵,你以为我会在他们面前屈服于你,替你鞍前马后,供你驱使吗!”
 北风呼啸。
 悬于半空的伽岚君看着两个修真界的年轻修士,冷硬面容许久才浮现一丝讥笑。
 “好。”
 “是我小瞧了你们。”
 “多么高风亮节的正道修士,再过二十年,想必也是修真界的中流砥柱吧。”
 “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更不能让你们逃脱!既不愿臣服于我,那就做为我魔族大业铺路的试金石吧——”
 血池骤然沸腾!
 这个世界的兰越与谢无歧看到这里,俱生出了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果然,随着沸腾起来的血池,滔天怨气争先恐后而出,发出尖锐刺耳的悲鸣怨恨声。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杀杀杀杀——
 为魔族复仇!为魔族复仇!
 颠覆十洲!还十洲于魔族!
 只是揭开血池一角,那耸人听闻的可怖声响便密密麻麻地爬了出来,萧寻与方应许二人大惊,刚要结阵抵御,但这百年怨气,哪里是他们两个年轻修士能抵挡的?
 旁观这一切的谢无歧,眼睁睁看着怨气灌入萧寻体内。
 青年眼中的清明磊落瞬间被浑浊黑暗所吞没,仅存的最后一丝清醒使他下意识地向方应许伸出手,逆着狂风的方应许也立刻抓住了他——
 然后。
 是贯穿心脉的一剑。
 萧寻黑白分明的眼眸已失去神采,但手中长剑刺穿方应许的一刻,他眼中泪珠重重砸在了剑身。
 “啧。”
 伽岚君看着轰然倒地的两人,滴血未沾的白衣落在不远处的血池边。
 新雪般纯澈的白,与血池浓烈的红,映衬出惨烈的对比。
 “牵魂咒用在普通人身上,果然无法承受。”
 伽岚君嗓音淡淡的,好似在看蝼蚁挣扎。
 反生阵的最后一个画面,停在了伽岚君带走方应许命魂的这一刻。
 谢无歧已猜到伽岚君想做什么。
 这十方绘卷中的世界,也与他心中渐渐浮现的猜测重合。
 兰越察觉到伽岚君能控制血池怨气之后,便投身入血池,以他肉体凡胎来炼化池中煞气。
 等伽岚君发现后,血池怨气已有淡化的势头,伽岚君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方应许的命魂为饵,钓出了藏匿在暗中的谢无歧,谢无歧窃魂失败,被伽岚君种下牵魂咒——
 于是,谢无歧死,归墟君生。
 玄铁面具盖住他原本的模样,但此刻的归墟君还未失去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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