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繁朵
陈兢苦笑道:“可不是么?而且娘娘您不知道,如今这事儿真的不好说了,因为孙大人府上的人说,那拜访的宾客,瞧着言谈举止像是从……从北面来的!您说这是几个意思?就刚刚,才回来的昭武伯,据说尚未梳洗,就忙不迭的赶到宫门口喊冤了!”
云风篁皱着眉:“他倒是手脚利索,可这也未必就不是他做的。毕竟孙聿能够做皇城司使,岂能没两把刷子?他这两日既然十分的紧张,本来也不会随便见生人。遑论被生人突兀毒杀了!”
“娘娘说的是。”陈兢说道,“现在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乱的一塌糊涂。都在等着陛下的圣裁……延福宫那边,据说皇后吐血了。”
声音一低,“娘娘,咱们用不用再给中宫添把火?”
“这么乱的时候,还是算了。”云风篁摇头道,“中宫这些日子每况愈下,本宫看,回头即使三皇子十皇子没事儿,皇后恐怕也要大病一场。这时候给她添油加醋,别时候人缓不过来,这眼接骨上,岂不是给顾氏帮了大忙?”
正宫皇后再怎么不得宠,也是公认母仪天下的存在。
如果是因为照顾染病的皇子劳累过度一命呜呼,那么朝野上下,必然十分的同情。
到时候于情于理,也会对顾氏有着安抚。
而在云风篁看来,顾氏不垮台,干掉了顾箴意义也不是很大。
因为顾氏随时随地可以再送个女儿进来坐凤位。
当初,淳嘉就是看上了顾氏,才有顾皇后,可不是因为立了顾皇后,才有顾氏后族。
想到这儿,贵妃就觉得心气儿难平。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计较也无济于事,冷静了会儿,云风篁问起晋王的情况:“我儿现下如何了?”
“……娘娘请放心,殿下现在正在出花,一切都好。”陈兢顿了顿才说道,“因着殿下年幼娇弱,清人她们发现殿下试图挣扎,就能轻易按住,故此殿下好了之后,应该不会落疤。”
云风篁松口气。
这后宫有毒 第二百九十章 帝王疑虑
淳嘉毕竟是淳嘉,天花始作俑者疑似袁太后带来的痛苦,也只让他彷徨了半日,便又收拾情绪,思索起了昭武伯的进京。
说实话,对于顾芳树的归来,他是满意的。
但是考虑到这位定北军统帅出塞之后的种种举措,又不免心生疑虑。
本来顾芳树多年未曾还朝,一朝奉诏归来,合该立刻入内觐见。
君臣当面交流一番。
如今因为宫城天花的缘故,前朝后宫都封闭,君臣暂时是见不上面了。
淳嘉所以就派人前往昭武伯府慰问,叮嘱侍者仔细观察顾芳树以及顾氏上下的行径举止,回来之后细细禀告自己。
近侍便带着赏赐走了一遭,回来之后同淳嘉说道:“回陛下的话,昭武伯须发已然花白,但目光炯炯,顾盼有神。其家人丁兴旺,进退有度,只是昭武伯以下,未见俊杰之才。”
皇帝淡然一笑,说道:“你才去坐了多久,就知道有没有俊杰子弟了么?”
“回陛下的话,这可不是奴婢信口开河。”近侍讪讪说道,“帝京上下都知道,顾氏年轻子弟如今实在没有出众的。奴婢去的时候,顾氏上下跪聆口谕,瞧下来形容气度,委实比其他家子弟差了一截。”
“下去罢。”淳嘉听着,不置可否,问了问一些细节,也就让他退下,倒是召了邓澄斋觐见。
这种时候被召进宫中的臣子,那当然是冒着风险的,但同时也证明了邓澄斋的备受宠信。
所以他接到消息之后压根就没犹豫,直接就跟着传话侍者进了宫。
“月庭,你说朕该如何处置顾氏?”进御书房时,就见皇帝素日坐的座位后,一架透雕苍莽山水嵌云母大理石座屏上,已经挂起了舆图。
淳嘉负手立于一侧,凝望着舆图上的北方,听到脚步声,方才缓缓侧首,示意邓澄斋免礼,和声问道,“韦纥之事,一而再再而三……至今没个确切的结果,实在令朕失望!”
邓澄斋仍旧恭敬下拜,趁机急速思索着,听皇帝的语气,显然是对顾芳树不太满意。
这也难怪,毕竟国朝在韦纥的事情上头,早先就因为水患痛失良机了一次。
之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出兵,本来以为顶多不过数月就能凯旋而归,到时候不但北疆将享有多年太平,最主要的是,开疆拓土自古以来都是大功绩。
试问哪个天子能够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
尤其是淳嘉这种并非先帝骨血、且先帝还有俩血脉更亲近的侄子的皇帝,就更加需要这种成就来证明自己了。
结果顾芳树倒好,先是被诃勒偷袭成功,定北军很是损失了一把。
之后又是因为种种原因,被拖进了泥潭,甚至损失了好些随军出击的高门贵子……至于说收获,诃勒至今尚未覆灭,细珐因为地位日渐稳固似乎也不那么听话了,此外就是金矿的一些收获。
对于偌大国家来说,其实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
但邓澄斋觉得,淳嘉对顾芳树的不满意,应该不在,或者说,不仅仅在这些地方。
考虑到顾芳树当年能够坐上定北军统帅的位子,皇帝可能最大的心结,不在乎顾芳树能力上的欠缺,而是怀疑顾芳树存心出工不出力。
其实他也是有类似的怀疑的,毕竟顾芳树主持定北军,那是孝宗时候的事情了。
当时纪氏已经将年富力强的孝宗逼迫的喘不过气来,甚至多次让孝宗在朝上下不了台……这种情况下,要说纪氏没有换掉顾芳树这个同摄政王关系极好、又得到孝宗支持的北方定海神针的考虑,那真的不太可能。
但顾芳树至今还主持着定北军。
这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如果真的用心了,又如何会将仗打成这个样子?
“陛下,臣尚未见过昭武伯,不好说。”邓澄斋思忖片刻,缓缓开口,“但臣以为,昭武伯既然奉诏归来,多少是个聪明人。”
其实他如今也不能确定,顾芳树奉诏归来的做法,对于顾氏来说,是不是聪明。
但站在皇帝的立场上,亲政之后头一次召见要紧武将。
顾芳树回来了也还罢了,不回来,叫淳嘉的面子往哪放?这不是诛杀顾氏满门就能够挽回的。
所以邓澄斋在这点上称赞顾芳树,淳嘉绝对不会反对。
“既然如此,臣以为,是否给他一个御前自辩的机会?”打量了下淳嘉神情,见皇帝果然没有否认的意思,邓澄斋继续道,“毕竟北地之事……臣年轻识浅,只会纸上谈兵,却不敢妄言。”
这种军国大事,他很高兴皇帝会同他商议,但乱说他也不敢。
万一说错了,给皇帝留下个他只会夸夸其谈的印象,不定往后就会止步高层,再也没有今日这样的待遇。
像现在这样坦诚一点,不懂、没把握,就直接表达出来,好歹不会引起皇帝反感。
毕竟他还年轻,有所疏漏很正常。
果然淳嘉微微颔首,没有怒色,沉吟道:“朕也觉得应该如此……这是先帝时候的老臣了,手腕、能力、眼界应该都不缺!不然,也不会走到今日。此番出征却有些盛名难符……回来的路上,也没有提前上表请罪,朕也觉得有些古怪。”
他又沉思了会儿,忽然问邓澄斋,“月庭,你觉得皇后如何?”
皇后?
邓澄斋心头一跳,之前,皇帝可是跟他讨论过贵妃的,这会儿忽然提皇后,再结合皇帝刚刚表露的对顾氏的不满,难不成贵妃已经说动皇帝,打算易后?
这可是大事!
他心潮起伏,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缓声说道:“皇后娘娘将门虎女,端庄贤淑,传闻对诸皇嗣都十分爱护,于妃嫔也宽厚有加……”
淳嘉打断道:“朕不是要听这些。”
“是。”邓澄斋想了想自己这辈子的打算,那都是跟着皇帝走的,得罪不得罪皇后的也无所谓,再说了,皇帝也未必肯将此刻的君臣对话传扬出去,遂直截了当的说道,“臣以为皇后娘娘宽厚有余威严不足,并非能够主持六宫之人。但仰赖陛下威严,倒也无妨。”
淳嘉叹息道:“正是如此。”
他短暂的犹豫了下,到底问了出来,“若是往后……有臣子竭力劝谏一事,皇后本意可行可不行,你说,皇后会妥协么?”
邓澄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是为贵妃往后打算?
皇后的性-子他也有所耳闻,毕竟顾箴是淳嘉大婚时候进宫的,虽然她成为继后之前都不受宠,并不引人注意,但作为昭武伯的女儿,谁会真的忽略她呢?
要说顾箴的本身,其实邓澄斋觉得挺好的。
对后妃、对皇嗣都具备一个正宫该有的心胸气度,从来没有说因为嫉妒拿妃嫔皇嗣怎么样。
但要说这位皇后,的确没多少主见。
所以将来要是有人想要取悦她或者新君,坚持对付贵妃母子的话……那还真的不好说。
“陛下,人心易变,臣不敢说。”邓澄斋如实道,“但若是现在性-子的皇后娘娘,只怕会妥协的。皇后娘娘向来很听得进去劝说。”
淳嘉在心里叹口气,他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如果贵妃跟皇后真的因为天花之事结下恩怨,那……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说等到事实既成才想法子解决的,真那样的话,双方不定撕破脸皮到什么程度了。
单纯废弃顾箴,乃至于十皇子十二皇子其实没有什么。
关键在于顾氏就算后继无人了,昭武伯这些老一辈还在呢。
“……如今非常时期,月庭你既然进宫来了,暂且就不要出去罢。”皇帝思索了一番,对邓澄斋说道,“左右宫里你们从前的住处至今还在。”
打发了邓澄斋,他就命人去给昭武伯递口信,命其乔装打扮之后秘密入宫觐见。
顾氏收到这消息之后都是惶恐,因为不能确定皇帝这是急着跟昭武伯照个面呢,还是存了杀机?
倘若是明明白白的召见的话,就算是天子,理论上也不可能说直接对一位重臣下毒手的。
至少淳嘉这么注重体面的皇帝不会这么做。
可如今天子让昭武伯掩人耳目的进宫,这……这要是皇帝在宫里设下刀斧手,直接将昭武伯杀了,对外就说昭武伯窥探大内,为禁军所杀,那不但昭武伯白死,偌大顾氏也要被名正言顺的干掉不是?
这真的不是顾氏想太多,看看淳嘉的前科罢,母后皇太后的娘家是合族凉的;慈母皇太后的娘家说是留一线,但实际上除了袁棵之外也都没有了……这位主儿好像命里跟后族犯冲一样。
顾氏实在没勇气觉得他们这个新晋后族是特别的。
“陛下有命,去还是要去的。”正堂里一片肃杀,最终还是昭武伯自己拿定了主意,说道,“不然就是抗命,再说了……陛下虽然曾先后诛灭纪氏、袁氏,那俩家却也算不得冤枉,毕竟是明明白白有着欺君的举动的。我顾氏虽不敏,倒是从未行过不敬君上之事……陛下还不至于这么做。”
顾老太爷忧心忡忡道:“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还觉得陛下盛宠贵妃,没准是想让咱们家欠贵妃一个人情……但也没想到陛下会秘密召见,这……当今的心思,我等实在是难以揣测啊!”
他之前设想的再怎么自我感觉稳了,到底是亲儿子,临了临了,又哪里能够不提心吊胆呢?
但昭武伯自己坚持,再说他们如今也没有反对的资本,只得看着顾芳树在夜幕降临之后换了衣袍,悄没声息的出了角门,往宫城去了。
这后宫有毒 第二百九十一章 皇子夭折
云风篁接到消息说皇帝秘密召见顾芳树时非常的惊讶。
她惊讶的不是淳嘉会这么做,而是:“这等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陈兢沉声说道:“回娘娘的话,是御花园那边负责洒扫的一名宫婢,她自承皇城司中人。”
“皇城司?”云风篁微微蹙眉,“孙聿都没有了,他那边的人,怎么还能想得到本宫?”
陈兢凑近几步,小声说道:“娘娘,似乎就因为孙大人没有了,如今陛下命其副手暂代职位,往后会派遣谁人去做皇城司使,也未可知……那宫婢寻思着以后也不一定能够得到重用,这不,就想用这消息,同咱们换几个银钱?奴婢斗胆,已经答应给她五百两银票了。”
云风篁对区区几百两银子不是很在意,她沉吟道:“这没有什么……就是,这当真是孙聿心腹?这也未免太不争气了。孙聿去了才几天,就为了几百两银子,便这样没规矩。如此看来,陛下之前训斥孙聿,倒也不无道理。”
这位前皇城司使是真的不争气啊。
不得不说这点上纪氏是真的厉害,反正纪氏覆灭到现在,云风篁还没看到哪个纪氏余孽过来找自己投诚的。
“奴婢听到这消息后,专门去旁敲侧击了下,这消息应该是真的。”陈兢又说道,“只是陛下召见昭武伯具体要说什么,奴婢却不清楚了。”
云风篁失笑道:“你要是连这都打听得清楚,那本宫如今还用得着煞费苦心的寻思下一步怎么走?”
她跟前的大总管若是连皇帝秘密召见臣子的经过都能打听到,这只能说明要么她的势力已经非常的可观;要么皇帝足够废物。
或者干脆二者都有。
那她还操心个什么呀。
但事实就是没有这样的好事……云风篁惆怅的吐了口气,让陈兢:“这事儿且不要管了,你我如今恐怕也操心不过来,你还是盯着点儿十五那边。毕竟,本宫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虽然已经做好了晋王熬不过去开撕的准备,但……
到底亲儿子。
她还是希望晋王好好儿的。
毕竟怀跟生这孩子,都不容易,是吧。
只是打发走陈兢后,云风篁又忍不住揣测,皇帝这么做到底是要瞒着谁?
本来重臣奉诏还京,面圣是基本操作。
就算如今宫城之中有着天花的威胁,但皇帝所在的前朝,之前一直安排六位伴读长住的,既要召见重臣又要维护天子爱民的人设,不妨直接将昭武伯召进宫中,觐见之后安排住处,等到天花之事过去了再放行就是。
还是说,昭武伯接下来有事儿,不能在宫中小住?
如果昭武伯有事的话……那多半跟沙场有关系,或者说,跟韦纥有关系?
云风篁神色阴晴不定,说实话,她现在对昭武伯,或者说对顾氏的冀望非常的复杂。
一方面她希望昭武伯继续像这两年一样,没什么太亮眼的功绩,还因为死伤的高门贵子,得罪了不少人家,隔着万水千山的一些举止也很容易挑动皇帝的疑心;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皇帝兴许要的就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后族。
所以昭武伯的无能,反而助长了天子对顾氏的支持。
思忖片刻,云风篁最终长叹一声,将心思转到了当前的事情……当前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主要如今六宫封闭,既不方面做手脚,除了天花这一件,也没人有心思理会其他的旁枝末节。
她遂召了近侍来问:“今儿个宫里头如何?”
就听说天花近一步肆虐,又有两位皇嗣出现了症状。
贤妃跟前的六皇子,以及欧阳福履留下来的四皇女。
“听说昭容娘娘急得不得了,这两日已经哭了好几次了,甚至不顾阻拦亲自照顾……太医说,这么下去,过两日只怕昭容娘娘也要……”
云风篁有些头疼的捏着额角:“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她当初将四皇女交给贾蘋叶抚养不过是顺手,要说对四皇女的看重那绝对没有对贾蘋叶来的多的。
主要是这位金枝玉叶如今年纪还小,但长大之后不可能不知道其生母的死因,这种杀母之仇云风篁才不指望四皇女会是个心善的不计较。
倒是贾蘋叶,再不得宠好歹是个妃子,没准往后有什么事情用得上呢?
结果这人倒是为了四皇女豁出去了。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多事。
“六皇子那儿又是什么样子?”云风篁叹口气,继续问。
“贤妃娘娘也很担心,专门召了太医诊断……”侍者顿了顿,“如今六皇子被从原本的偏殿移到了角落里,不过,二皇女倒是一直被贤妃娘娘带在身边。如今贤妃娘娘跟二皇女尚未有什么不妥。”
云风篁之前一直没怎么关注贤妃那边,此刻闻言想起来,就问:“贤妃平素对六皇子如何?”
“不及对二皇女精心。”侍者说道,“贤妃娘娘对二皇女视若己出,但……六皇子被送过去之后,贤妃娘娘也不是对皇子殿下不好,就是……很少亲自见皇子殿下,二皇女却是被贤妃娘娘她见天带在跟前的。”
这六皇子也真是倒霉……
云风篁嘴角扯了扯,生母被剖腹取子,活生生的去了。第一任养母袁楝娘差点扼死了他;第二任抚养者袁太后呢没养他几天就被迫远走扶阳郡;第三任贤妃又不喜欢他……
不,未必是贤妃真的不喜欢六皇子,没准跟二皇女有些关系。
毕竟二皇女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小女孩子当初可是将淑妃靖妃都摆了一道的。
那两位出身高门的妃子还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什么时候本宫的昭庆能够向她这二妹妹学一学,那就好了。”看看这个小小年纪就不是省油的灯的皇女,再想想被自己宠的越发朝鲁莽方向发展的昭庆公主,云风篁遗憾的跟红萼说道,“贤妃虽然单纯些,到底在宫里这些年,二皇女就本宫来看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哪怕陛下那儿,似乎也觉得她木讷些,可人家就是有本事哄得贤妃宠她。”
红萼柔声道:“娘娘您忘记了么?二皇女的生母原本是咱们宫里人,说起来二皇女之所以这般机灵,归根到底也是沾了咱们宫里的光呢。”
“这话就太牵强了,你看秦王跟昭庆见天住在这里,也没见他们灵光些。”云风篁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等这回事情过去,本宫也该将昭庆带在身边慢慢儿教导了。”
这夜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皇帝秘密召见了昭武伯。
之后几日,帝京上下都是风平浪静。
不,应该说,宫城之外都是风平浪静,宫城之中,是被迫风平浪静。
毕竟靖妃撕心裂肺的哭声,从烟兰宫直传四方,连距离不算很近的绚晴宫,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风篁彼时正在看书,听到动静,下意识的放下,让近侍:“去打听一下,这是怎么了?”
但心里已经知道,必然是有皇嗣出事儿了。
这些日子宫中也不是没有宫人染上天花,但宫人都是一出现就被打发去偏僻宫室,别说哭起来也吵不到贵人们,就算吵得到,也会被押着噤声,不许打扰了后妃皇嗣们的安宁。
果然没多久,有人来禀告,说是十三皇子没有了。
云风篁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倒不是说为十三皇子哀痛。
那又不是她儿子。
却是因为十三皇子想到了自己的十五皇子。
十三皇子去岁出生,迄今已经一周岁多点了,而十五皇子,才三个月……
她之前还服药早产以博取皇帝的怜惜跟愧疚……
虽然说自从接到十五皇子染上天花的消息,就开始做好了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的心里准备。
但十三皇子噩耗传来之后,云风篁还是感到心头猛然一沉,尔后空空落落。
如今十五皇子还在出花当中,宫人们都说未必熬不过去,但……万一呢?
万一他也没有了……
云风篁捏紧了拳,下意识的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去偏殿,亲自照顾自己的孩子。
就算她也可能传上,就算她也有着危险,而且就算熬过来,但凡容貌落了痕迹,也有着失宠的可能……她都不想管了!!!
她心中疯狂咆哮,骂着一切有关无关的人与事,愤怒着十五在这件事情上的无辜,愤怒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但最终她还是静静-坐在窗畔,轻声吩咐:“用心伺候着十五……若是他不好了,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云风篁说这话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心里非常的明白,尽管此刻设想了下十五皇子的夭折就觉得难受万分,但如果十五皇子真的不好了,她是绝对不可能说真的随儿子而去的。
毕竟她还有秦王、昭庆、七皇子跟九皇子他们。
嗯,不是说感情上有这些孩子们的慰藉。
而是秦王、七皇子还有九皇子里任何一位,都可以成为她谋取庆慈宫的资本。
她不会因为十五皇子的夭折就失去留在牌桌上的资格。
归根到底,她没有那么爱着自己的孩子。
这种认知让云风篁感到本能的愧疚与痛苦,但是再愧疚再痛苦……她还是这么做了。
前朝,接到噩耗的淳嘉同样想到了十五皇子,问近侍:“贵妃可知道了?贵妃怎么说?”
得知云风篁没有立刻闹着要见儿子时,皇帝分明的松口气。
但听说贵妃说一旦十五-不好了,自己活着没意思,他又是沉默。
因为认定了贵妃对儿子的重视更在自己之上,淳嘉丝毫没有怀疑云风篁说这话时已经心有死志。
这让他感到非常的迷惘,就是如果真的十五皇子也保不住,他要如何安抚住贵妃?
位份已经升无可升,钱帛赏赐她根本不在乎,太医说了,短时间里贵妃也不太可能再次怀孕,至于其他……
但凡贵妃在乎的东西,都不可轻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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