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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行,朕不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艳归康
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尊严,老太医也顾不上无礼,他斩钉截铁道:“老夫说是有孕就是有孕,断不可能出错!”
说着直指小皇帝:“这位夫人请伸手容老夫一探,若不准,老夫此刻就辞官回家!”
康绛雪听了一番对喷,加上心里有事没插上嘴,眼见着老太医连辞官回家的话都说出来了,被赶鸭子上架也很头痛。
他的想法自是和海棠的一样,觉得刚才的多番言辞都是因为老太医年纪大了眼花看错,只要自己张嘴说句话,立刻就能以男性的身份证明什么夫人有孕的话是何种无稽之谈。
奈何这老太医太过倔强,若真这样明明白白地“打脸”,只怕会让老人下不来台,若真因此辞官,岂不是几十年名声毁于一旦?
……没法子。
康绛雪默默叹出一口气,扫过一眼看热闹的杨惑,伸出手腕,有意用这种无声的应对让老太医自己意识到他的判断出了多大的错。
海棠见状颇为不忿,想喊“陛下”,被康绛雪摆手堵了回去。
海棠不高兴,老太医也没落得多少好,老神在在地对海棠翻了下眼睛,伸手搭在了小皇帝的腕子上。
空气静止了十多秒的时间。
自然而然地,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老太医的脸上。
康绛雪不像海棠一样等着老人幡然醒悟自惭形秽,只希望老人一会儿脸色不要崩溃得太难看。不料一阵静默过后,老太医没有震惊羞恼,反而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得意之色。
老太医哼笑道:“看看,老夫说什么来着,明明就是有了,养得不错,大人孩子都好。”
说完老人又有了自信,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小皇帝,督促道:“身边的丫头不上心,夫人自己怎么也没个数?月事如何难道不清楚?”
月事康绛雪当然不清楚,因为他一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月事!
小皇帝心里头泛起一阵无奈,实在是没料到这老太医竟然把完了脉还能继续坚持自己的言论,还如此言之凿凿。
果真是人老了有些糊涂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让他把脉了。
小皇帝心里有些郁闷,总算不得不开口:“老先生,你这回真是错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七尺男儿,男人怎么可能——”
就在男性嗓音响起的一瞬间,康绛雪卡住了,他瞳孔震了震,忽然开始不再那么确定地想——
等等,男人就不可能怀孕吗?
不……
是可能的。
因为他所在的并不是一个常理能理解的世界,他在一本书中,一本本来就是用来炖肉的生子文中。
这个想法让小皇帝陷入了无声的慌乱,他像是忽然被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更多更多让他震颤的思绪争相涌进来。
难道他真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
就算这是生子文,要生子的人也不是他!
再者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盛灵玉以外的男人怀孕,也不能凭空冒出个孩子来,起码还要符合逻辑,比方服下过生子药,比方和男人开过车。
而他、他……
忽然,康绛雪脑子里轰隆轰隆,雷鸣一般。
一刹那,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和苻红浪进行过的对话——在苻红浪抓住他写内涵番外的那次,他曾不小心引起了苻红浪对于生子药的兴趣。那次之后,苻红浪没有透露出一点动静,康绛雪便一直以为这事已经告一段落,可现在想想,苻红浪那样的人有可能会把感兴趣的事情丢到一边置之不理吗?
苻红浪这般安静,难道不是已经把药研究成功,并且找到机会用掉了?
康绛雪强撑着去想,若这是真的,苻红浪会把药用在谁身上?他有被下药的机会吗?
结果可怕明确:在求苻红浪帮他救盛家立皇后的那个晚上,和盛灵犀新婚的那天,小皇帝都喝过苻红浪的酒,而且在状元夜的那天晚上,他醉了酒,和盛灵玉痴缠一夜……
两个条件,康绛雪隐约都符合。
一个不敢触碰的想法在脑中清晰浮现,曾经许许多多小皇帝一直忽视的细节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
他曾经误会的“尿床”“胸口发炎”,他的胃口变好、口味转变、腰腹变宽,平平的态度变化欲言又止,全都有了新的解释。
小皇帝震惊在原地,再也无法说下去。
第121章
如此震惊,万千思绪,都只在一瞬之间。
而小皇帝话音停顿的这当口,他的男性声音也成功摧毁了老太医坚定了几十载的价值观。
老太医震惊道:“怎、怎么会?这、竟然是男子?!”
对方是男人的事实宛如当头一棒,直敲得老太医眼前发黑,说话结结巴巴。
可直到此刻,老太医仍是觉得难以置信,自己怎么会犯下男女不分的大错?脑中天翻地覆,他控制不住颤颤巍巍去掀小皇帝的帷帽,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海棠如何能让这老头子碰到小皇帝一点点,护崽儿一般展开手臂拦得结结实实,逮着这水落石出的节骨眼可劲儿出气:“你个老糊涂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早跟你说你看错了还不信,我看你就是个老庸医!可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胆敢这般放肆纠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医被怼得老脸涨红,吭吭哧哧说不出话。
一个老人被说到如此田地,小皇帝多少有些不忍,奈何他心头混乱,竟没有余力为老者说话,顾不上许多,抛下众人扭头就走,一刻都留不住。
小皇帝走得突然,正在怼人兴头上的海棠反应不及,慢了半拍方抛下魂不守舍的老太医跟上去。
康绛雪独自去爬马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刻双腿有多么软,一个打滑从车上翻下去,杨惑人在他身后,险险接了个正着。
他的肚子——
完全没有碰到,小皇帝心里头却赫然吓了一大跳,明明两刻钟前他还在大摇大摆地跳马车,这会儿意识到了某些可能,便叫他条件反射一般警惕得冒冷汗。
杨惑不知小皇帝这些心事,接住以后双手扶住小皇帝的肩膀,没有往前推,而是直接让小皇帝靠在自己的怀里。
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些亲密,仿佛直接把小皇帝抱在胸前,若是平时,小皇帝早恼了,可这会儿不知为何,小皇帝许是没有立刻回神,竟在他的怀里安静地待了几秒。
杨惑维持着姿势不动,眯眼道:“陛下这是生气了?”
小皇帝没有回话,杨惑和小皇帝靠得近,忽然发现小皇帝的身体并不在正常状态,如临大敌一般,处处都透着僵硬。
杨惑心念一闪,没有思考犹豫便挑开了小皇帝的帷帽,小皇帝泛着苍白的面孔显露出来,神情中来不及遮掩的凝重和恍惚一下子暴露无疑。





朕不行,朕不可 第97节
可真是……好生难看的一副神色。
康绛雪被这突兀的一下搅乱心绪,猛然间心神归位,回头便推了杨惑一把。杨惑向后退了一步,脑中却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什么关窍,一种近乎可笑的猜测在他心中冒出头来。
刚刚旁观那老太医对小皇帝的一番说辞,杨惑显然是当热闹来看的,从没有丝毫当真,然而此刻看到小皇帝匆匆掠过的神色,他却是忽然在其中品出了一些之前完全没有多想的东西。
杨惑仿佛没有看到小皇帝升起的怒火,微笑道:“不过是一番糊涂话,陛下何至于如此在意?难道当真有喜了不成?”
说着,他不等小皇帝回话,又微笑道:“若当真有喜,也不知是谁如此大幸,竟能做陛下腹中之子的父亲。”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话,却处处都透着试探和刺耳。康绛雪已是完全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尽量不动声色如同往常一般骂道:“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宁王殿下成了孤儿,脑子也跟着瘫了?男人还能有喜,朕看你不如和那太医搭伴行医去吧!”
杨惑没应声,没动气,看脸色也是不置可否。小皇帝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认真了没有,他心力不足,没精神再和杨惑僵持,只对车夫道:“走!”
随后又不许杨惑上车,斥道:“宁王殿下自己想法子回去吧!”
不再管杨惑是什么反应,小皇帝带着海棠和郎卫们浩浩荡荡离去。车帘隔绝了杨惑的身影,康绛雪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海棠叫他好几声他都没有立刻集中精神。
“陛下,陛下?”
康绛雪皱眉道:“什么?”
海棠的声音这才在耳边逐渐清晰:“我们去哪里?回宫吗?”
康绛雪摇头道:“不回宫,朕要见一个人。”
驿馆和目的地离得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在这个名为刑狱司的地方,里里外外的人都比驿馆的人心明眼亮,小皇帝一露面,外间的人便认了出来,恭敬地将小皇帝直接领去内堂。
内堂之中,早有一个人在,熟悉的红衣因为天气回暖换得薄了许多,勾勒出的腰身体态也比寒冬里的要清晰。
这人浑身冠着妖异之名,泛着轻薄之态,随意一瞧,只觉得和背景里刑狱挂钩的庄严肃穆并不相配。
但康绛雪却知道,这地方是最适合苻红浪的所在。自从苻红浪掌了刑狱,那些折磨人的兴趣爱好都有了发挥的好地方,积年堆压的案件近来大批量被清扫,从牢房里抬出去的人也成倍增加。
苻红浪乐在其中,除了上朝看小皇帝,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这里。
而他在的地方,空气稀薄,近乎泛着血腥气,若不是情绪升到一个临界点,康绛雪绝对不会主动找来,而现在,事情突然的转变让小皇帝的心中充斥着一股焦虑、急躁,满得快要溢出来,无处可以发泄。
苻红浪本在椅子上歪着发呆,看到小皇帝进来摘下帷帽露出面孔,眼睛霎时便亮了亮,弯出了一道心情大好的弧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荧荧竟然会到臣这儿来。”
苻红浪的声音透着喜意,听着很容易让人觉得热情,他似乎想要多说几句,却被口腔里什么东西拦住,于是微动舌尖,从嘴里吐出几颗细碎的果核,自言自语道:“最近在戒烟草,嘴巴空得厉害。”
康绛雪并不搭苻红浪的话,只眼神冷冷望着苻红浪,两个人不用多说,小皇帝为何而来早已从彼此对视的眼神中尽数流露。
苻红浪自是一眼便看到底,由是笑容越发深了,近乎有些愉悦道:“臣还在想荧荧什么时候才会发觉。”
苻红浪边说边起身靠近过来,笑眯眯打量着小皇帝的脸:“真迟呢。”
他应该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很久了,激动、兴奋,又是探究又是认真道:“你不开心吗?”
苻红浪的欢愉和小皇帝的怒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康绛雪胸口里那股躁动几乎要控制不住,他一字一句道:“被下了生子药,会有男人为此觉得开心?”
苻红浪道:“荧荧看重盛灵玉,当盛公子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臣助人为乐,助陛下一臂之力,怎么?难道怀他的孩子不好吗?”
终于说破了,康绛雪哑然一刻,心里头重锤落地的同时亦觉得苻红浪前后的逻辑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苻红浪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缓慢耐心地摸了摸小皇帝的脸颊,若有所思道:“莫非是臣会错了意,不是他的……是旁人的孩子会更好一些?”
康绛雪被苻红浪一碰,皮肤上感觉宛如被爬虫爬过,一阵阵犯冷,他触电一般躲开,绷着的情绪在一刻冲破了闸门。
他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道:“我只问你,你当初说的,要从我这里取走的那样东西——”小皇帝停顿了一下,方问道,“到底是什么?”
苻红浪沉吟一声,语气里兴致浓烈,说出的话却叫人浑身发凉:“荧荧觉得呢?”
康绛雪虽只有几分小聪明,但到底不是个蠢人。
答案不言而喻。
从意识到自己有喜开始就悬在心口的刀露出了光影,那些后知后觉的怀疑是真的,不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恐惧。
……苻红浪要这个孩子。
“助人为乐。”康绛雪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一时无声,好半天才艰难万分吐出讽刺,“你那么好心,怎么不把自己杀了给我和盛灵玉助助兴?”
苻红浪微微一顿,细长的眼睛转瞬弯起,胸腔震动,完全止不住地笑起来。他向小皇帝伸出手,像一根绳索,系在了小皇帝的手腕上,一寸寸往自己身上拉:“荧荧果然是荧荧,这般有趣,谁都无法和你相比。”
……
康绛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刑狱司出来的,苻红浪并没有纠缠他太久,摸了两下他的肚子就放开了他。
不过虽然只是两下,感觉却像是抽空了小皇帝的血槽,理智上康绛雪很清楚苻红浪不会在这一刻对他做什么,但那种被掌控被威胁的感觉如蛆附骨,每一秒都叫人痛苦万分。
回宫的途中,小皇帝一言不发。
海棠也是慌里慌张,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她和小皇帝一起进的刑狱司,当真没有故意偷听,但大门就那么宽,她不小心听到了那么一点点,随之而来的信息量冲击了她的世界观,让她满肚子话想问又一丁点都不敢问起。
有喜???陛下真的有喜了?那老太医没说谎?
但是、但是……陛下是男的啊!她天天伺候着,这点还是清楚的!
沉默着回到宫中,迎接小皇帝的是平无奇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瘟疫期间私自出宫,小皇帝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教训皇帝需要有度,平无奇刚好对此分外熟悉,一边诊脉一边说话,好半天才松了口气。
以往康绛雪每次都老实承认错误,乖乖听着直到平平冷静下来,这一次却没等平无奇骂两句,便出声道:“平平,朕心口疼。”
平无奇板着脸道:“陛下今天装可怜也没有用,必须……什么?陛下胸口疼?……随奴才回殿里看一下。”
康绛雪摇头,但没精神解释,叫平无奇不用跟随,自己回了内殿。
平无奇心头疑惑,询问似的望向海棠,成功获得一双急切想要倾诉的眼睛,两人压低声音交流起来。
康绛雪不用细听两人说什么,也能猜到几分,只是他心中太乱,除了独自静一静,什么都无法在意。
天色在这一来一回间早已黑下来,小皇帝吹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火,让自己躺在这片空荡荡的黑暗中。
他怀孕了。
过了这么久,肚子都快大了,他这个当事人才知道。
平无奇最近时常提醒他注意饮食注意动作,又欲言又止话里有话,想来过年那夜诊脉的时候便已经发觉,既然发觉却没有告诉他,除了受别人的叮嘱,康绛雪想不到别的答案。
所以这意味着……盛灵玉早就知道了。
可过了这么久,盛灵玉都没有告诉他。
康绛雪自觉已经冷静下来,心绪却仍沉浸在混沌之中,那些他努力压制的,突然发现自己有孕的冲击,被杨惑怀疑时被迫扛起的警惕,苻红浪恶鬼一样的威胁,全都一股脑地涌上来,叫他混乱不堪。
小皇帝在床上缩成一团,听到门外传来些许脚步声。
他只当是平无奇来了,并无反应。脚步声临到门口,他忽地听到其他郎卫的呼声,唤道:“盛大人。”
第122章
盛大人。
盛灵玉回来了。
如今的时局正是瘟疫横行,安置灾民是盛灵玉职责所在,他本该事务繁忙完全脱不得身,这个时间却回宫一趟难免令人吃惊。
不过康绛雪细一想,也很快领悟盛灵玉回来是为了什么——小皇帝今天不顾郎卫阻拦出宫,盛灵玉怕是惊急交加,哪怕这种关头也要拼死拼活赶回宫一趟。
盛灵玉就是这么重视小皇帝。
他比紧张任何事都更夸张地紧张他的安危。
小皇帝应该开心的,但这一回,他偏偏没能为这个认知变得像平时那样单纯欢喜或感动。
相反地,康绛雪泛起一阵心慌,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奈何在自己的寝宫里,小皇帝没有躲藏的可能,只得在盛灵玉推开门的瞬间紧紧闭上眼睛,用并不高明的装睡回避和盛灵玉有可能发生的一切交流。
房间里静悄悄的,盛灵玉为屋内的黑暗顿了一下,体贴地放轻了脚步。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来到小皇帝床前,不再响了。
康绛雪闭着眼睛,隐隐能感觉出盛灵玉站在他的床头,默默地望着他。
眼睛虽看不到,但他能闻到盛灵玉身上那股浅浅淡淡的梨香,小皇帝心里头更乱了,努力控制呼吸均匀,可惜不得其法。盛灵玉自小学武,想来这样拙劣的伪装根本瞒不过盛灵玉,然而即便如此,康绛雪仍继续装下去,没有睁开眼做任何反应。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一阵,每分每秒都被拉得很长,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动静。盛灵玉在床边卸掉外衣和斗篷,贴着床边躺了上来,紧挨在康绛雪身后,隔着被子抱住小皇帝。
盛灵玉的气息就扑在康绛雪的脖子上,小皇帝皮肤一颤,瑟缩了一下。
这细微的反应已足够将他醒着的事实明晃晃地显露,康绛雪微顿,还是像没有被发觉一样继续安静。
不说话,不回头,以沉默在彼此之间拉开一条线。
盛灵玉在这接连的无声中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开口,抱着小皇帝的双臂一点点收紧。
康绛雪没听到只言片语,却感觉背后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涌来,像是想要迫切地拥紧,又矛盾至极地小心翼翼,不敢冒犯用力。
康绛雪忍不住想:盛灵玉对待自己,真就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捧在手心里,捧到极致了。
可明明盛灵玉看重他到这种地步,康绛雪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安心。小皇帝想不通很多事,偏已经不敢开口去问,就和现在横行的瘟疫一样,他不知道怎么跟盛灵玉开口,因为他现在已经恍然间发觉,他总是扬言自己对盛灵玉了若指掌,而其实……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盛灵玉。
盛灵玉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他都不知道,他也没有勇气去探究。
他退缩了。
他怕他问出了口,会发现更多他不知道的盛灵玉,会发现一直以来自己是多么自以为是,嘴上说着了解盛灵玉,其实都是他仗着穿书者的既定印象,他从没有好好睁开眼睛去看真正站在他眼前的人。
认识了盛灵玉这么久,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康绛雪又想到了这个孩子,现在在他肚子里的孩子。
康绛雪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取向,也没有过领养孩子的想法,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中还会出现这样的选项,苻红浪之前问他开不开心,他嘲讽回去,现在静下来再次问自己,依然给不出答案。
开心还是不开心,小皇帝不清楚,唯有担心,迷茫,恐惧,来得格外鲜明真实。
康绛雪很害怕,他太怕了,这深宫之中,他怎么生这个孩子?怎么护住这个孩子?苻红浪费了那么多心思,定然说到做到,若孩子生下来的结局注定是不好的,那他要怎么办?
想着想着,康绛雪手不自觉地移到小腹上,身体瑟缩,微微颤抖起来。
这阵颤抖传到了盛灵玉的感知中,盛灵玉的瞳孔微微扩散,忽然间他在夜色中坐了起来。
周围很黑,盛灵玉不足以完全看清小皇帝,但他的视力超群,可以辨认出小皇帝捂住小腹神色痛惜的轮廓。
一瞬,无尽的凉意渗透到他的骨髓之中,不用康绛雪说些什么,盛灵玉也已经意识到——小皇帝知道了。
于是这一次,就连盛灵玉也微微颤抖起来。




朕不行,朕不可 第98节
他没有问小皇帝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和他说的,又说了些什么,因为在这一刻,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再重要。
现在,只有他和小皇帝,还有因为孩子的存在延伸而来的欺瞒、矛盾、困局。
盛灵玉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能做很多事,杀很多人,但在小皇帝面前,他只是盛灵玉,战战兢兢,唯恐被冷待,被烦腻,被厌弃,他视小皇帝为心尖,可他对小皇帝而言……
只在一念。
小皇帝可能没有许多权力,但盛灵玉活着的那点意义,全都握在他手中。
盛灵玉忽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在意识到之前,已经开口道:“对不起。”
说出声,盛灵玉的意识跟了上来,声音一卡,他没再去抱小皇帝,只隔着这几寸的距离道:“对不起、对不起。”
盛灵玉的声音沉极了,像是被沙子磨过一般,他清朗的声线消失不见,每个字听起来都艰涩沙哑:“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康绛雪不知盛灵玉在道什么歉,他听着盛灵玉说话,话隔着一层纱,传不进他的脑子。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有郎卫小声道:“盛大人?”
盛灵玉没有回应,郎卫又急道:“大人,怕是该出发了,再耽搁一阵等宫门下钥,怕就走不成了。”
外间在催促,盛灵玉即刻就需要离去,但室内还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好半天,盛灵玉开口道:“陛下是天之骄子,本不该遭受这些,微臣守着陛下,只要陛下一生康健,臣便别无所求,若陛下不想留……打掉便好,微臣只要能——”
盛灵玉的话没有说完,小皇帝突然开口打断:“你住口!”
喊出这一句,康绛雪的意识也从刚才的担忧痛苦中脱离,他不知道自己的怒火在向着谁,情绪近乎控制不住似的骂道:“你说什么混账话!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这是朕的血脉,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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