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行,朕不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艳归康
那伤说来确实是小伤,一秒的惊慌后便实在算不上什么,康绛雪紧张了一秒就冷静下来。
平无奇先是慌张,之后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再去看盛灵玉,发现盛灵玉这个兄长都没变脸,反倒他这个奴才……
周围几人什么都没说,平无奇仍觉得万分失态,僵着身体去给盛灵犀拿了纱布包扎,结束之后没瞧盛灵犀和小皇帝都是什么神情便匆匆道:“那纸兔子还是趁早贴上为好,赶在打更之前还能应个景,奴才现在便去弄。”
平无奇匆匆离去,步子显得有些匆忙,心里更是难堪复杂。他快走几步到书房,不想随即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他惊讶回头,却是盛灵玉跟了上来,一身黑袍,一副与盛灵犀如出一辙但更锋利更逼人的好容貌。
若在往常,平无奇面对盛灵玉绝不会有任何触动,偏在他刚刚才失态了的此刻,难免难以和盛灵玉对视。
平无奇强撑着去看,不意外地在盛灵玉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藏不住的底。
这也难怪。
盛灵玉心明眼亮,入宫陪在小皇帝身边之后更是观察入微,他又表现得那般突兀,如何能看不出来?
只是不知道盛灵玉这般跟上来,是要对他说些什么。
平无奇做不到坦坦荡荡,低头问道:“盛大人何事?”
盛灵玉沉默,也许只是很短的时间,却压得平无奇近乎喘不过气来。
许久,盛灵玉问道:“你最近可给陛下诊过脉?”
“……”
平无奇有了一刹那的茫然,既惊讶于盛灵玉会问这么一个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问题,又十分不解盛灵玉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看盛灵玉的眼睛,盛灵玉分明已经看出了他对皇后……
但为什么没提,反而询问陛下?他缘何要给陛下诊脉?莫非陛下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平无奇想不通透,正待要问,盛灵玉已经转身离去,留下一道高大瘦削的背影。
……
时间稍过,深夜里,康绛雪做主和众人一起用了水饺。
处在皇宫大内,想要自己做顿饭热闹一下麻烦得很,因此只在饺子里按照习俗包了一枚铜钱,博个好意头。
朕不行,朕不可 第91节
餐桌上暗潮涌动,海棠几个眼神雪亮,都想把有铜钱的饺子夹到小皇帝碗里,而康绛雪想把铜钱给盛灵玉,也挑挑拣拣倾情投入。
万不想一顿饭下来,一家五口谁都没吃到那个铜钱饺。
不敢相信!
竟然没有铜钱!
海棠不停地扒拉空盘,眼睛都直了:“奴婢明明亲眼盯着他们包的饺子,奴婢的铜钱呢!这铜钱还能自己跑了不成!”
小皇帝道:“别是煮漏了,沉到了锅里?”
海棠气得要死:“不行!奴婢要去小厨房看看,非找到铜钱不可。”
小皇帝不在意铜钱,只在意这份热闹,虽没博到好意头,但一顿饭下来还是十分开心,然而海棠姑姑有自己的信仰,穿着小夹袄一溜烟地跑了。
康绛雪拿她没办法,只能和剩下的几人围坐在一处守岁,又过一阵,远处夜空之中亮起了闪烁的烟火,星星点点,却格外闪耀。
宫内禁炮竹,宫外倒是有富贵人家还有余力华彩满天,康绛雪奔到窗边探头去看,盛灵玉守在他身侧,替他挡住了一些冷风。
瞧着那明明灭灭的烟火,康绛雪轻叹一声,由衷道:“真的过年了。”
热闹了这一晚,康绛雪一直觉得有些飘浮,直到这一刻静下来,才真觉出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他问盛灵玉道:“听到了吗?”
盛灵玉应道:“嗯,打更了。”
打更了,便是跨年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和盛灵玉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节。
心中有什么柔软的情绪闪过,康绛雪转头看盛灵玉:“新年好。”
盛灵玉不太理解这种问好的方式,但很顺从道:“陛下也是,新年好。”
两个人如此平静地对视,很适合说些什么,可惜房间里还有旁人,小皇帝下意识去瞧盛灵犀,发现后者倚靠在榻上,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康绛雪顿时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睡着了?”
盛灵玉点头:“她身体弱,鲜少能熬这么晚。”
能一起过年守岁已经很好,小皇帝哪能让盛灵犀再这么损伤身体,他吩咐平无奇道:“平平,把皇后安排在偏殿睡,你赶紧把她抱过去,动作轻些。”
听到要抱过去,平无奇露出犹豫之态:“盛大人在,本应由盛大人送过去才好。”
论及关系,自然是由盛灵玉抱过去比较好,可小皇帝没忘记盛灵犀被平无奇拉住手紧张关切时露出的温柔之态,总还是想推他们一把。
小皇帝退一步道:“那就一起去,反正你别闲着,去给皇后好好看看屋子,省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平无奇没法子,只能应了。
眼见着盛灵玉抱起了妹妹准备跟上去,他忽然又想到了盛灵玉刚才那句提问。
事关小皇帝的身体,这是平无奇心里头一桩总放不下的心事,他没多说,一把握住了小皇帝的腕子,指尖不露痕迹扣在康绛雪的脉门上。
康绛雪不明所以,仍是催促:“你快去啊,拉朕做什么?”
小皇帝知道平无奇心怀抗拒,所以才借着身份催他一把,却没想到平无奇在他的催促下肩膀忽然间明显地颤抖起来。
康绛雪无形一噎,着实想不到平无奇竟然抗拒到了这种地步。
正在此时,盛灵玉唤了一声“平掌事”,平无奇宛如大梦初醒,顷刻间脚步仓皇神情愣怔地跟了上去。
小皇帝看着平平的背影,隐隐觉出几分天崩地裂的意思,不由得也有点心惊——
呃,平无奇就这么不想去吗?
快走几步出了大殿,甩脱了宫人,安置了盛灵犀,平无奇仍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回不过神来。
等他强行稳下心神,仍头晕目眩,久久不能成言。
盛灵玉没急着开口,窥见平无奇神色几经变化,眼下亦忽明忽暗,两人对着沉默了半晌。
盛灵玉问:“是病?”
平无奇并不知道盛灵玉提醒他诊脉究竟是察觉了些什么,事到如今也不重要了。他滚了滚喉结,像是许久都没有说过话的人一样艰难道:“不、不是病……”
轻轻一顿,平无奇仍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那简单的一句话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触之即死的禁忌一样无法出口。
荒唐、无稽、悚然、震惊,种种感觉在平无奇胸腔里呼啸而过,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挤在舌尖的那一句话无比荒诞。
可是那偏偏是真的,是他身为一个医者,怎么都不可能摸错的结论。
平无奇闭上眼睛,宛如下定决心一般道:“奴才很清楚这么说有多可笑,也比谁都清楚陛下是个男子,但陛下他确实、确实……”
顿了下,平无奇咬紧牙关,沉沉道:“陛下腹中有喜,且时间不短,若摸得不错,足两月有余。”
第115章
更声过后再做耽搁,夜已经极深。
康绛雪有意等盛灵玉回来独处一会儿,可直到寻不到铜钱败兴而归的海棠专程给小皇帝的床头续了新烛,盛灵玉和平无奇两人还是不见动静。
小皇帝等得奇怪:“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了小半个时辰?”
海棠也有同感:“确实,可要奴婢去看看?”
康绛雪摇头,等得多少有些疲乏,索性自己先洗漱一番,倚着床栏打哈欠。
海棠见小皇帝是真犯了困,笑道:“陛下若是困不妨先睡下,反正醒了也能见着盛大人,又没什么可急的,难道说话差这一会儿不成?”
小皇帝的心事哪能和小姑娘说,笑笑打发海棠道:“你怎么还这么精神?赶紧去睡吧,折腾这么久,可别惦记朕了。”
海棠略有不平,不过只在嘴上嘟囔两句,行动上很听小皇帝的话,很快去了。
康绛雪独自一人闲着无事可做,没忍住合上眼睛眯了一会儿,许是他意识有些放松,恍惚间半梦半醒真浅睡了一会儿。
再睁眼,蜡烛又燃了半支,一旁专属于盛灵玉的床榻依旧空空如也。
还没回来?
康绛雪意识有些不集中,晕乎了两秒才看到远处门口戳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盛灵玉。
但不知为何,盛灵玉没有进门,而是站得很远,就那么遥遥看着他。
康绛雪本就迷迷糊糊,见状不由茫然:“……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盛灵玉的位置离灯火实在有些远,半个身子和黑色长袍一样,颜色暗得让人几乎看不清。
可他的存在感很强,甚至太过突出,不像个该站在黑暗角落的人,冷不丁一瞧,叫人平白心颤。
也不知他回来了多久,姿势都透着僵硬,被小皇帝唤了,盛灵玉才像是打断了思绪,缓慢踏了进来。
进了门,盛灵玉仍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过来。康绛雪没注意到盛灵玉的反常,只当盛灵玉在意自己尚未收拾,问道:“可要叫人洗漱?”
盛灵玉摇头,康绛雪坐直了身体,总算觉得脑子清醒了些:“你的床榻海棠给你铺好了,直接就能睡,被子也是新的。”
说着,小皇帝不由想起一些事,盛灵玉与他同吃同住有了许久,追究根源是盛灵玉身上有伤,如今盛灵玉生活自理基本无碍,已经不需要再和他日日住在一个房间。
再者赈灾使和御前侍卫又有不同,进了朝堂入了官场,也该在宫外有个自己的府邸,这么一直住在内宫,对盛灵玉一个外臣也显得不合规矩。
康绛雪压住心里的黯然,询问道:“说来叫你一直这么委屈睡软塌也不是长久事,等这遭差事了了,要不要在宫外立个盛府?”
盛灵玉本不见任何喜怒之色,闻言忽然开口:“……陛下要我离宫?”
康绛雪忙道:“不是离宫。”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盛灵玉天天住在他眼珠子里,可为盛灵玉着想,还是应该说说:“朕是怕你不方便,以后时间久了,被人说起来不好听。”
盛灵玉反问:“说起来?怎么说?”
外臣留宿在小皇帝寝宫,自然不会有好的说法。
以前因为有御前侍卫这一茬,小皇帝没怎么在意过,现在换个角度为盛灵玉想想:一个名声荒唐昏庸无能的小皇帝和一个家道中落依靠皇恩的绝代美人,还真是方便发散思维的好素材。
小皇帝轻叹道:“你就不怕别人说些不好听的,有碍声名?”
盛灵玉问:“陛下会在乎吗?”
康绛雪正要答,盛灵玉已自言自语道:“可微臣不在乎,谁说什么微臣都不在乎。”
这是这么半天盛灵玉望着小皇帝的眼睛说的第一句话,话音落了,一直没有靠近的人影突然几步来到眼前。
盛灵玉跪在地上,头枕上了小皇帝的大腿,猛一看,这个男人像是突兀地投进了小皇帝的怀抱。
然而他的双手紧紧箍着小皇帝的腰,倒像是强行搂住了小皇帝一般。
这个没有征兆的拥抱对于君臣而言显得太过唐突,亦不像是一般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仔细看还带着侵略性十足的占有欲。
偏偏盛灵玉是跪着的,头在小皇帝腿上,叫这个姿势看起来姿态放低到了极点,又是无礼,又是卑微。
小皇帝被吓了一跳,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盛灵玉却淡漠得像是无波古井,只道:“微臣要留在陛下的身边。”
不是想留在陛下身边,而是要留在陛下身边。
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康绛雪本就是临时想起来好生询问,盛灵玉没这个意向他自然不会强求,倒不想盛灵玉反应这么大,不由有点局促地摸摸盛灵玉的头,应道:“嗯。”
说完,他多少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亲密,有意叫盛灵玉起来,盛灵玉反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于是,周遭的一切都寂静下来。
康绛雪心里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敏感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盛灵玉没有正面回应:“许是微臣累了。”
盛灵玉的神情实在平静,便是康绛雪觉得不对也想不出会有什么大事,可他就是直觉并非如此。
——盛灵玉并不平静,至少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这人走之前一切还是好的,可回来以后便不一样了,小皇帝心有所感,轻声猜测道:“你是不是想家人了?”
盛灵玉无声,小皇帝又问:“是皇后的身体虚弱,叫你担心了?”
盛灵玉还是没有应答。
那阵沉默并不让人安心,反而令人一阵阵地心痛,康绛雪还想再说什么,腿上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温热,好半天,他才意识到那是眼泪。
从盛灵玉紧闭的双目中落下,滴在小皇帝的腿面上。
盛灵玉……
在哭?
朕不行,朕不可 第92节
从和盛灵玉相识开始,康绛雪只看到盛灵玉落过两次泪。
一次是盛灵玉祖父去世,匆匆回程的路上,一次是家破人亡,抱回妹妹的夜晚。
两次都是痛不欲生,到了极点才有释放。
而现在,那样一个从不轻易展露情绪,从不人前示弱的人却在他的腿上无声地落泪。
康绛雪头脑空白,再下一刻,自己的鼻腔也跟着酸涩冲人,他的手抚上盛灵玉的脸颊,去擦盛灵玉的眼睛,声线颤抖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
“玉郎,你为什么哭?……说话!”
盛灵玉的脸看上去异常苍白,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可他的呼吸是轻的,等他出声回答时,康绛雪才知晓盛灵玉为什么一直沉默。
因为一旦开口,这个人的声音里便会流露出盛灵玉极少会有的颤抖,盛灵玉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康绛雪心像是被狠狠剜开,他本来还有问题想问盛灵玉,现下尽数错乱,只剩下心痛。
他抱着盛灵玉,手扯痛了盛灵玉的头发,却无法放松,这样紧的拥抱,几乎叫人觉得痛,却仍没能让盛灵玉满足。
盛灵玉唤他道:“陛下,你离我近一些。”
康绛雪自床上往下扑,有些狼狈地俯身和盛灵玉抱在一起。忽地,盛灵玉抬头看他,手擦过他的脸颊。
“陛下哭什么?”
康绛雪自己不曾发现自己已经落泪,但他却比盛灵玉更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因为盛灵玉哭了,因为盛灵玉难过,盛灵玉难过,所以他比盛灵玉更加难过。
小皇帝说不出话来,只无声地抱着盛灵玉。盛灵玉没有沉默太久,手很快扣住小皇帝的脖子,用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姿态吻了上来。
小皇帝这一回没有任何的抗拒,乖顺地任由盛灵玉亲吻,不仅接受,顺从,还小心翼翼地回吻住盛灵玉的唇瓣,和对方一样去寻求确认些什么。
这个微小的细节触动了盛灵玉,盛灵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不知道是在说给小皇帝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有的时候,我觉得陛下的心特别硬,有的时候,又觉得陛下的心特别软。”
小皇帝没能回他这句话,室内的烛火被熄灭,盛灵玉起身抱着他一起滚到了床上,身体触碰时,盛灵玉托住了他的腰,没叫小皇帝有任何磕碰。
随后黑暗之中,两人紧紧相拥,一切汹涌的情绪都在这个怀抱中归于平静。
康绛雪本没打算睡去,但在很长很长的寂静中,终还是闭口不言陪伴盛灵玉缓缓睡去。
翌日清晨,盛灵玉抽手的动作弄醒了小皇帝,康绛雪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抓住了盛灵玉——他怕极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盛灵玉便又走了。
有过一次两次,再不想有了。
幸而盛灵玉这次也没有醒来就走的意思,小皇帝一抓他,他就顺势躺了回来,问道:“陛下醒了?”
小皇帝慢腾腾点头,打量盛灵玉的神色,这人只余一番美人初醒的绝色,昨夜的落泪、昨夜的脆弱都像是从未存在过的幻觉。
正想着,盛灵玉靠近过来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
小皇帝眼睁睁看着盛灵玉靠近又离开,被亲完了才发觉盛灵玉亲他亲得多么自然流畅。
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问清楚上一次、上上一次、再上一次盛灵玉为什么要吻他,现在便已经开始莫名其妙习以为常觉得这些亲吻顺理成章了?
盛灵玉似乎还要再亲亲他的嘴,康绛雪急忙往后一仰险险躲开,关切问道:“那、那个,你可好些了?”
盛灵玉亲吻落空,并不失望,只闻言回问:“微臣怎么了?”
小皇帝磕磕巴巴:“你昨夜那么难过,我、朕……”
盛灵玉静默一瞬,摇头,看向小皇帝的眼眸温柔得几乎密不透风,他轻声道:“难过?微臣从没说过那是难过。”
第116章
不是难过,那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
康绛雪正思索着,盛灵玉趁空起了身,熟门熟路寻到小皇帝的衣袍,把小皇帝要用的东西备妥,这才整理自己的衣衫,到案前束发。
“时辰还早,陛下尽可慢些起身。”
听盛灵玉话的意思,小皇帝不用急,他自己却是要走,康绛雪回过神问:“这就要出宫?”
盛灵玉应道:“宫外还有不少事情尚待处置,臣尽早去一趟府司衙门清算人数为好,年关之际易起归家之心,百姓们也易生怨怼,总要有人稳定人心,用心守着。”
康绛雪自是知道这都是应该的,只不过难免心生不舍,听盛灵玉接着细细交代了自己接下来密密麻麻的安排,也倒豆子似的回应道:“去吧,朕这边没什么事,也就是按照规矩去看看太后,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小皇帝的行程本没必要告知盛灵玉,盛灵玉自己其实也不需小皇帝知会就可以随时掌控小皇帝的行踪。
可这话从小皇帝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将两人高度距离都拉近的意味——因为你告诉我了,所以我也告诉你。
仿佛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时,盛灵玉和康绛雪是对等的。
盛灵玉勾勾唇角,并未做声,康绛雪却没想那么多,想起了太后宫中的那一位狗东西姬绿绿。
小皇帝警醒道:“对了,上次姬临秀送名单时说的条件,那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要替他办什么事吗?”
时隔两日,这才来得及旧事重提:姬临秀为盛灵玉探太后的核心名单,小皇帝已经猜出来了,但盛灵玉要为姬临秀做什么,康绛雪还没有答案。
盛灵玉没有遮掩,答道:“陛下应该不难想到,这人在宫中一番折腾,最直接的目的不过是回国做皇帝。”
这话不错,做皇帝确实是姬临秀的人生目标,在定朝搞这么多事其实也是一边打地基一边曲线救国。
这么一想,若盛灵玉答应姬临秀助他回国上位,难怪姬临秀会心甘情愿屈居人下和盛灵玉达成合作协议。
“可两国隔着十万八千里,我们能怎么助他?他的要求真做起来只怕离谱得要命。”
盛灵玉瞧着小皇帝思索时眉头紧皱的模样,摇头轻笑:“没有陛下想的那般复杂。”
康绛雪一双眼睛圆圆瞪着,明摆着非要追究到底,盛灵玉拿他没办法,解释道:“这人做不了皇帝,是因为他家中不止他一个儿子,刚好再有几日,他那两位有能力争夺皇位的兄弟要到陛下的皇城里做客。”
康绛雪猛然醒悟:“姬临秀是要借刀杀人?让自家人有来无回?”
盛灵玉应道:“正是。”
谋害兄弟像喝水吃饭一样理直气壮,是姬临秀的画风……可以。
康绛雪不由追问:“可若这两个皇子死在皇城,两国之间岂不是要交恶,我们也要受牵连?”
盛灵玉道:“处理不好,是有可能。”
这话的意思分明在说,只要处理得好,那么让人死得名正言顺合情合理也全然无碍。
康绛雪无声,自盛灵玉温柔的模样中清晰地看出了他的笃定和成算。
盛灵玉一点都不担心、不在意,当真仿佛若小皇帝没有问起,这事在盛灵玉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康绛雪低头,讷讷道:“那那张名单?”
盛灵玉回道:“陛下放心,自有用处。”
一切有盛灵玉掌控,小皇帝再没有可担忧的空间,他轻点两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闷闷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盛灵玉对于将旁人的性命放在计划中变得如此寻常熟稔。
是他不如盛灵玉,才叫盛灵玉总一个人做着这么多。
盛灵玉的头发已经束好,随时都可以离去,小皇帝收住了心思,匆匆道:“等等,这里还有个东西给你。”
康绛雪在枕头底下一阵摸索,颇为郑重地取出了一样东西,是他给盛灵玉准备的年礼,平无奇和海棠的年礼早就各自发了,唯盛灵玉的这份拖到现在。
东西能放在枕头下,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珍玩珠宝。
康绛雪故作不太在意,将那把比长剑要短,比匕首要长,长度处在中间,康绛雪自己也不知道该称呼为什么好的短兵器递了出去。
“霁月剑在书房里快蒙尘了,总不见你拿下来,虽说你现在不用剑,但总不好一直空着手,有个顺手能防身的物件也方便。”
这把长度奇怪的兵器是小皇帝私下里专门叫人为盛灵玉打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