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

    当王姓主人离开之后，王默不由心想:“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姓王的定然是一位大内高手，看来我这个义弟果然深得皇帝宠信，听他命令的都不是一般之人。”

    京城很大，分外城、内城、皇城、宫城。

    宫城就是紫禁城，俗称皇宫。

    汪直的真实身份是东厂九公公，御马监太监，许多时候都住在皇宫里，偶尔到皇城转转，极少到内城，更不要说外城。

    然而，当汪直听说王默来了以后，只用了一会儿时间，就坐着轿子飞速来到了“王府”，与王默见面。

    王默虽然没有去过皇宫，就连皇城，也只在城墙外边转了一圈，可他知道皇城距离京郊的“王府”到底有多远，眼见汪直来得这么快，就知道这位义弟对自己确实很讲义气。

    更夸张的是，汪直见了他以后，竟然要给他行跪礼，足见汪直对他不是一般尊敬。

    两人寒暄了一会，王默突然有一种“惭愧”的感觉。

    说实话，他这次来找汪直，除了想要与这位义弟叙叙旧之外，还藏着一份极有可能让汪直获罪的私心。

    汪直对他这么好，他要是连累了汪直，怕是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就在他想要放弃“利用”汪直的时候，汪直突然说要带他去皇宫瞧瞧。

    他不由一愣。

    皇宫是什么地方

    岂是人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哪怕是王公大臣，除非得到召唤，否则无论地位多高，一旦擅入皇宫，那可就是死罪。

    “义弟。”王默有点不相信汪直有这么大的能耐，说道，“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义兄。”汪直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

    “吹牛倒不至于，只是据我所知，皇宫乃大内禁地，除了皇帝之外，不容许……嗯，你懂的。”

    “义兄，我是什么人，你已经很清楚了。你确实没有说错，皇宫除了皇上之外，不容许有第二个男人，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公公。所以，我带义兄进宫，并非没有条件。”

    “什么条件”

    “委屈义兄假扮太监。”

    “……”

    “其实，义兄也可以不用假扮太监，但那样的话，我只能带义兄去见皇上。”

    “你可以带我见皇上”

    “当然可以。”汪直笑道，“我曾跟皇上提起过义兄……”

    “什么”王默面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义兄”汪直问道。

    “没什么。”王默说道，“你跟皇上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我就说我外出的时候，在江湖上结识了一位义兄，非常了得。皇上听了很高兴，说有空的话，一定要见见你。”

    “你没说我的名字”

    “没有啊。”汪直道，“我不敢说义兄的名字。”

    “为什么”

    “因为我怕义兄不高兴。”

    “那皇上没问你”

    “问了啊，但我跟皇上说，除非得到义兄的同意，否则就算杀了我的头，我也不会说。”

    王默听了，不由一惊:“你这么做，就不怕皇上怪罪你”

    汪直笑道:“皇上不但没有怪罪我，还夸我呢。”

    “夸你什么”

    “夸我讲义气。”

    “……”

    “其实我只对义兄一个人讲义气，要是别的人，我连看都不看一眼呢。”

    王默听了这话，不觉颇为感动。

    汪直冒着被杀头的危险，都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他更不应该利用汪直达到私人目的。

    他想了想，说道:“义弟，你对我这么好，我岂能麻烦你我是想进宫瞧瞧，见见世面，可我不能……”

    “义兄。”汪直笑道，“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什么”

    “义兄到了京城之后，是否听说过‘妖狐夜出’这件事。”

    “听说了，怎么你也知道”

    “何止是知道，皇上还叫我秘密查这件事呢。”

    王默听了，十分意外。

    狐妖之事虽然闹得人心惶惶，但早已惊动了官府，甚至连锦衣卫、东厂、武英堂的人都在暗中调查，汪直虽然是东厂的九公公，但听汪直的口气，皇帝叫汪直查这件事，似乎与东厂无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义弟。”王默说道，“我之前听你说过，你不但是东厂的九公公，还是东厂‘便衣营’的首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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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这水好深
    “莫离子是大内密探”王默大吃一惊，“义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在义兄面前，我怎么敢拿这件事开玩笑呢。”汪直说道，“我不但知道莫离子是大内密探，我还见过他。”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我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今年年初，第二次是几天前。”

    “照你这么说，元十六岂不也是大内密探”

    “元十六不是大内密探。”汪直笑了笑，说道，“他只是归顺了朝廷。”

    “什么意思”

    “义兄听说过朱阳吧”

    王默一怔，点点头。

    “义兄知道这个朱阳是谁吗”

    “是谁”

    “他是一位王爷。”

    “王爷”王默心头微微一动，问道，“他是哪位王爷”

    汪直说道:“这位王爷是永乐皇帝的私生子。”

    王默听了，不由忖道:“刀剑山庄的消息果然灵通！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朱阳就是七杀青龙的青龙，明楼的大先生！”

    “义兄，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就连奉命监视朱阳的莫离子，也只知道朱阳是个王爷，并不清楚朱阳的真实身份，所以还请你……”

    “义弟，你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但你说莫离子奉命监视朱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皇上不放心朱阳吗”

    汪直说道:“是的。”

    王默想了想，正色道:“义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义兄只管问。”

    “你知道七杀青龙的青龙是谁吗”

    “知道啊。”

    王默一愣，诧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汪直笑道:“义兄，你过奖了。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那是因为皇上信任我。”

    王默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王默才叹了一声，颇为感叹的道:“义弟，你年纪虽小，但足以称得上深不可测。”

    汪直神色一变，急忙举起手掌，叫道:“义兄，我发誓，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王默忙道:“义弟，别乱发誓，我要是连你都信不过，还能信其他人吗我只是没想到皇上对你能信任到这等程度，让你知道了这么多宫廷秘密。”

    “义兄……”

    “你不用说了，让我来说。青龙是不是朱阳”

    汪直点点头。

    “朱阳同时也是明楼的楼主大先生，对不对”

    汪直只能点头。

    “明楼还有一位老先生，乃是儒门高手，对吗”

    汪直再次点头。

    “朱阳暗中招募了许多武林高手，莫离子与元十六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只不过莫离子的真正身份是大内密探，元十六并不是。”王默说道，“元十六乃‘天下十大凶徒’之一，按理来说，他再怎么狂妄，也不敢公然在江湖上露面，更不要说与元十六等人想要在江南武林搞事情。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的人。是吧”

    汪直又是点头。

    “如果说莫离子、元十六等人是朱阳的棋子，那朱阳就是皇上的棋子。”王默说道，“但因为莫离子是大内密探，所以莫离子也是皇上的棋子。

    而且我敢断言，朱阳的手下之中，一定还有其他大内密探，至于朱阳是不是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朱阳本事那么大，以他的智慧，我想他一定猜得出皇上在他身边安插了棋子。”

    汪直憋不住了，忍不住张口说道:“义兄，你果然厉害。”

    “你是不是想让我对付朱阳”王默陡然问道。

    汪直神色一变，又想给王默跪下。

    王默将他死死拉住，说道:“义弟，我不是皇帝，你不用给我下跪。”

    “可是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皇帝。”

    “义兄，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我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汪直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做了太监，宫外的人是怎么议论太监的，我全都知道。

    我当年外出办事，与你一见如故，加上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所以我才会与你结拜，甘心尊你一声义兄。

    在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真心对我，一个是皇上，一个是义兄。

    为了皇上和义兄，我汪直什么都敢做！

    皇上虽然没有跟我明说，但我看得出来，皇上一直担心朱阳有一天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所以当我得知义兄在江南声名鹊起以后，就时常在皇上耳边说起义兄。

    我也不怕告诉义兄，除了我之外，皇上谁都信不过，就连贵妃娘娘，皇上也很少跟她说心事。

    皇上不但是我的主子，还是我的父兄，没有皇上，就没有我汪直。

    我认为普天之下，只有义兄能帮皇上对付朱阳，其他人都不能！”

    “为什么”

    “因为其他人都有可能被朱阳收买，包括莫离子！”

    “那我呢你就不怕我是朱阳的人”

    “如果义兄是朱阳的人，我汪直就死在这里！”

    王默听了，不由默然。

    他当然不是朱阳的人。

    可有一些事，他不能跟汪直说。

    一旦说了，对他，对汪直，都会很不利。

    过了一会，王默说道:“义弟，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义兄请说。”

    “你可以为皇上做任何事，那是你的选择。但我不是皇上的人，即便我做了对皇上有利的事，也不是为了皇上。”

    “这一点我明白。”

    “所以不管你跟我说了多少大秘密，我都不能答应帮你对付朱阳。”王默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对付朱阳，那一定是我与这个人有了矛盾，与其他人无关。当然，如果朱阳要是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发誓，我绝不会放过他！”

    “义兄！”汪直激动得大叫了一声。

    ……

    次日，王默与汪直离开了王府，前去皇城。

    两人各乘一轿，速度甚快。

    王默坐在后轿之内，闭目沉思。

    他从汪直口中知道了许多秘密，包括万贞儿和皇太子朱佑樘的事。

    要不是汪直亲口告诉他，他还真有点不敢相信万贞儿比皇帝朱见深大十七岁！

    也就是说，朱见深今年三十岁，但万贞儿已经四十七岁了。

    万贞儿年纪那么大，长得又不是特别还看，只能说是颇有姿色，为什么朱见深会对她那么宠爱呢

    王默原先想不通，但是后来，他渐渐明白了。

    据汪直告诉他，朱祁镇被俘虏那一年，皇太子朱见深才两岁，太后让十九岁的宫女万贞儿去照顾朱见深。

    从此以后，这两个年龄相差十七岁的男女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朱祁钰，也就是朱见深的皇叔，登基为帝，重用于谦等人，打败了瓦剌大军，保住大明江山。

    后来，瓦剌太师也先，屡次利用朱祁镇获取好处，结果大明不上当，也先就想将朱祁镇放回大明，用意很明显，就是想让大明内乱。

    做了皇帝的朱祁钰当然不希望朱祁镇回来，可最终，于谦等人建议迎回朱祁镇，朱祁钰不得不答应。

    当朱祁镇回来后，就被朱祁钰软禁在南宫之中，做了太上皇。

    朱见深不是朱祁钰的儿子，而是朱祁镇的儿子，地位就难堪了。

    果不其然，两年后，朱祁镇废掉了朱见深的太子身份，立自己的儿子为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