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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蓬莱客
助理知苏雪至是他最得意也最为喜欢的一个学生,虽然已经毕业了,但师生之间还是常有消息往来,迟疑了下,心知这事瞒不过去,便递了今日份的早报,吞吞吐吐地说,就在刚才,他无意看见报纸上也有了和这个有关的一点消息。
校长一惊,接过报纸翻了翻,果然,副版有篇陌生署名的文章,标题为“论政府公信力之提高“,内容罗列了如今政府机关诸多部门里的种种弊端,呼吁整肃风纪。举例称,当中某人,位高权重,却罔顾体面,和另一卫生司的公务人员长期保持非正当关系,此举伤风败俗,对社会造成极大的恶劣影响。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身份描述的指向却极其清楚,平常只要稍微留意点时事,就不难猜到两人的身份。
当校长看到文中竟还出现“嬖僮”这样的字眼,再也忍不住了,猛将报纸拍到桌上:“岂有此理!堂堂公开发行的大报,竟也发这样的文章!含沙射影,肮脏至极!这是受了谁的指使?简直是耻辱!莫大的耻辱!”
两天前的夜晚在王家婚礼上发生的那个意外,后来出于各种考虑,被压了下去,禁止见报,所以校长还不知道贺汉渚曾露过面,以为他依然在外,更不知道苏雪至也已离京。
他愤怒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那些人为了达到打击贺汉渚、毁他名誉和威望的目的,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大字报都贴到这边了,小苏那些肯定也受了波及。校长第一时间就担心起了自己的学生,正想打个电话联系她,一个教职人员匆匆找来,说外头聚了好些个自称记者其实是替各种乱七八糟小报撰稿的人,鬼头鬼脑,似乎想溜进来采访学生,刚被门岗阻拦了,却跟苍蝇一样,赶了又回,就是不走,问怎么办。
一波接一波,令人应不暇接。和校长愈发肯定这事背后有人操纵,忍怒命紧闭大门,不许放一个人进来,随即立刻打西场的电话,却打不通,又改打宗先生的电话,线路也一直占着,正焦急,助理匆匆奔了进来,扬着手中的一封信,喊道:“校长,刚刚有人送到一封信,说受小苏委托,请校长您亲启!”
校长一愣,忙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
这封信是苏雪至早就写好,于两日前发出的。
她在开头说,当校长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自己应当已经离开京师,并且,短期内不会回来了。她回忆了她来到医学校后从校长这里得到过种种教导和关怀,表达了她由衷的尊敬和感激之情,对于不告而别,她十分歉疚,希望校长能够谅解。她也向卫生司递了辞呈,但没有告诉宗先生自己要离开京师的事,劳烦校长,日后代她向宗先生也转达她同样的感激和歉疚之意。
除了辞别,苏雪至在信中向校长交待了另外一件事,关于她的真实身份。她告诉校长,因为家族原因所致,自己从小就以男子身份示人,所以两年前,在家中遭遇意外之后,她继续以男人的身份来到这里求学,隐瞒身份至今。她知这有违校规,校长对她爱护愈重,她愈觉隐瞒之愧,现在就要走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出于敬重之心,她决定如实相告,恳切盼望校长能再次谅解她的欺瞒。
她也提到了她和贺汉渚。她告诉校长,贺汉渚当初作介绍人的时候,也并非有意欺瞒校方。他最初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以为自己是男子,是在后来随着二人接触增多,他才于无意之中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最后她对校长说,她和贺汉渚在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逐渐相互了解,并彼此有了好感。现在,他们也一致有了想和对方结成伴侣并共度一生的共同认识。她盼望,他们的结合,能得到他们所尊敬的师长的祝福。
校长低头看信,助理在旁等着,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手里的信纸,俄而仿佛意外,俄而犹如震惊,不过短短片刻,神色几度变化,也不知这信里到底说了什么,正忐忑着,忽然电话响了起来。
助理见校长还在盯着信看 ,一动不动,便接起电话,说了两句,转头道:“校长,宗先生打来的,他找您有事要说……”
和校长这才仿佛如梦初醒,接过话筒。
卫生司今早那边的情况,并不比学校这边要好多少,不但一大早外头也被人贴了大字报,同样的,大门口也堵着小报记者,打听苏雪至的消息。刚才校长之所以打不通电话,就是宗先生在应付人,此刻好不容易得了空,立刻联系校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校长听着,又看了眼手里的信,突然,毫无预警,他开口了。
“小苏她是女子!小苏她是女子!小苏她,是一个女子!你相信吗?我告诉你,这是真的!千真万确!”
和校长冲着话筒连着说了三遍,说完,仰面哈哈大笑,笑声畅快无比,一扫今早的所有担忧和怒气。
宗先生惊呆了:“什么,小苏她是女子?这怎么可能!”
“是!我告诉你,千真万确!”校长点头,“所以,对于小人恶意散布的流言,你完全不必在意!”他说完,由衷高兴。
宗先生片刻后,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校长看了眼手里的信,正要开口,顿了一下,做了个决定。
他先将苏雪至在信中提到的关于她从小女扮男装的特殊情况说了,随后告诉宗先生,她与贺汉渚情投意合,数日前离京,并委托自己代她向宗先生致歉。至于不告而别的原因,无须多说,两人自然心知肚明。
最后校长说道:“其实刚入学时,小苏便已私下就她身份一事对我据实相告。当时是我见她人才难得,考虑她从小就以男子身份示人,所以破格同意让她留下求学的。日后外界如对她以男子身份入学之事有任何质疑,我一力承担。和小苏无关!”
宗先生责备:“好啊!没想到你竟也把我也瞒得死死!”随后又感叹不已,“万万没有想到,小苏一个年轻女子,不但在医学上表现如此出众,更难得的是,心性坚忍,超越常人,观她所做之事,便是自诩须眉的世上诸多男子,恐怕都是望尘莫及。“
“本来早上我是心急火燎,现在好了,有了你给的这个定心丸,我就放心了。看它小人流言,还能猖獗几时!”
两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在电话里,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一日,在长江北的汉口江岸火车站附近,人头攒动,来自附近的各路当权人物和缙绅在当地一名要人的带领下来了这里,预备迎接一行人的到来。
这位即将到来的人,便是贺汉渚。
此地是北方通往西南的铁路最后一站。贺汉渚在这里下火车后,便改走水道,继续沿着长江入川。
以他今日的影响力和在地方的实际地位,今天路过这里,众人从前又多是和他认识的,做东前来接风,也是理所当然。
中午时分,伴着一阵由远及近的汽笛长鸣之声,火车准时入站,缓缓停在了站台边上。
位于火车前部的一节包厢车门打开,几个卫兵下车,接着,贺汉渚身穿军装现了身,脸上带笑,从车上走了下来。
众人纷纷上前寒暄,当地报纸的记者也挤了上来,抢占位置拍照。却见贺汉渚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在车厢门口的站台上,伸手,去扶还立在车门口的一个人。
众人这才发现,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子。
这是一位年轻而美丽的女子,她穿着深蓝色的日常长裙洋装,头戴一顶灰色的呢帽,肩上则披了条同色的保暖围巾。她留着利落的短发,面上施了淡淡的脂粉,装扮并不华丽,但却自有一种大方和高雅的气质。
贺汉渚扶着年轻女子,等她也下了火车,便和她并肩而立,见众人纷纷望了过来,神色各异,目光落到身边女子的身上,微笑道:“她便是我将要求娶的太太,苏雪至,苏小姐。”
第191章 (贺汉渚言毕,四周陷入沉寂...)
贺汉渚言毕, 四周陷入沉寂。
今天的场面看着盛大,气氛一派祥和, 其实私底下却因了前些天已散播到这里的一个关于贺汉渚在某方面的传言,早就变了味道。
那种事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古便有,也不是他独一个,纯属私事罢了。但,话又说回来了,毕竟是不容于世情的, 私事归私事, 若是运气不好,被对手捉住了, 加以攻击,无限放大,且当事的另一方, 恰也是个有名的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和贺汉渚有关系的那位,底子也早被人扒得清清楚楚了。姓苏名雪至, 叙府有名的天德行苏家少爷,和贺汉渚是远亲,两人是表舅和表外甥的关系,之前去往京师求学,因在医学方面极有天分, 很快崭露头角,如今在京师也很有名气, 平日的往来之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地势力和贺汉渚之前并无深交, 现在流言蜚语散得广为人知,据说在京师,关于他的这个事,近日还惹来了不少卫道士的关注,并加以猛烈抨击,认为世风本就江河日下,贺汉渚此举,非正派人所为,对社会造成了极大的恶劣影响,当遭唾弃。所以前几天获悉他就要路过这里,众人预备做东之余,未免也存了点看笑话的心理。今天在来的路上,一些好事之人甚至公开谈论此事。不但如此,当地几家报纸的记者,今日也闻风而至。





逞骄 第215节
苏雪至神情自若,对着面前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当地的记者早几天前就从京师的同行那里收了钱,答应今天会来,再写篇稿子大作文章,却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从人群后奋力挤了上来,看着苏雪至,险些没有跳脚:“苏先生,我去年在京师任职!我在万国医学大会上亲眼见过你的!你那会儿还是军医学校的学生!你怎么可能是女子?”
苏雪至看了眼贺汉渚。
贺汉渚依然保持着风度,继续微笑道:“苏小姐为行事方便,从小就以男装示人。她也立志去到更高的学府学医。但正如诸位所知,当今的高等教育,除了极少数转为女子而设的女子大学之外,普遍并未开放大门。仅仅因为性别的区分,女子就被剥夺了接受更高教育的权利,这是绝对的歧视和不公正的对待。苏小姐为了实现心愿,迫不得已,之前继续以男子身份外出求学,如此而已。”
随了他的话音落下,周围一阵骚动,那个记者瞠目结舌:“这……这怎么可能!”
贺汉渚面上笑意消失,神色转冷:“你是什么人?事事都要向你报备?”
他话音落下,同行的卫兵便上前,将这个挡了道的记者一把推开。其余人这时反应了过来,方知是个误会,纷纷上前,和贺汉渚握手,又呼苏雪至为苏小姐,恭维她为当世之花木兰,自然,也不忘称赞二人是佳偶天成。
这一路行来,贺汉渚原本极是低调,唯独在这最后一站,不但高调亮相,当天还应邀作了停留,和苏雪至一道四处游玩。
此地自古被誉为楚中第一繁盛处,至晚清,更是以“东方芝加哥“之名而驰声于海内外,可去之处,数不胜数。他二人外貌i丽,风度非凡,排场又大,前呼后拥,每到一地,必引发路人围观,说造成轰动的效果,也毫不夸张。
当天晚上,二人还出席了市长为他们举办的一场晚宴。宴会上,贺汉渚邀请苏雪至跳舞,二人联袂起舞,舞毕,引来掌声阵阵。就这样,直到深夜,这一天的应酬方告终。他们住在当地最著名的一间高级饭店里,请相送的人留步后,贺汉渚进了房间,人还在门后,便抱住了苏雪至,一路吻着,进了卧室,再进盥洗间,洗了澡,相拥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嗳,你猜,京师的那些人,看到今天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片刻后,苏雪至挣脱了他的亲吻,问他。
贺汉渚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气死最好。”他随口道。
苏雪至嗤地笑了出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否则,这么累,还被人当猴子一样地围观了一天,我太亏了。”
贺汉渚大笑,让她趴过来,他替她揉肩,放松身体。
床边的灯光照了过来,房间里安谧极了。苏雪至舒舒服服地趴在他的胸膛上,一边享受着来自于他双手的服侍,一边歪着脑袋,看他那张英俊的脸,越看越觉好看。她大约一辈子都不会看厌的,她在心里想道。片刻后,见他靠着床头,望着自己,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似乎走起了神。
“你在想什么?”她忍不住好奇,笑着发问。
他如梦初醒,哦了一声。
“我在想……”
他却又顿了一下,忽然自己仿佛也觉得好笑似的先笑了起来,又看了她一眼,随即摇了摇头,改口:“没什么。”说完,他继续替她揉肩。
他越是这样,苏雪至越是好奇,逼他立刻交待。见他就是不说,恼了,也不要他揉了,推开他的手,作势要从他身上下来。他伸臂,将她揽回来,再次搂了。
“好了好了,我说。”他哄她,语气带了几分无奈,以及,那暗暗的却无处不在的宠溺。
“快说!”她催促。
“我刚才在想,我们将来的孩子,应该会是什么样的……”
他看着她,终于,慢吞吞地说了出来。
苏雪至一怔。
坦白说,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之前只想着怎么才能避免意外。就算到了现在,他们应该很快就要成婚了,但她满脑子也都是怎么尽量不影响接下来要开展的工作,以早日实现她的目标。现在忽然听他这么说,慢慢地,心里生出了一种陌生的异样之感。
虽然她还没有做好心理上的准备,但是,想到那将是一个属于她和贺汉渚共同所有的孩子,她忽然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贺汉渚见她安静了下来,一笑,靠过来,温柔地亲了下她的额,安慰她:“别担心,我不是催你。我刚才是见你笑得好看,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其实我对小孩没半点兴趣,我也不喜欢。小孩子太可怕了!“
他脸上露出了一种疑似嫌弃的表情。
“……雪至我跟你讲,以前章益玖的侄儿周岁,喊我吃酒,我去了,抱了他的侄儿,他竟朝我吐着口水泡泡!你说脏不脏,当着主家的面,我又不好说,现在想起来,我还难受。我知道你也不想要的。所以不用担心,刚才我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会想到那个。以后就算你想生,我也是坚决不要的。”
最后,他搂着怀里的女孩,信誓旦旦地再次安慰她。
苏雪至抿了抿嘴,瞥他一眼,嗯哼了一声:“知道了,我的贺司令。赶紧睡吧,明早还要早起。”
第二天早上,为避免送行的冗繁,天才亮,贺汉渚和苏雪至一行人便离开了昨晚住的饭店,自行去往大码头。
在那里,他们将登上火轮,沿着那年他们一道出来的那条江道,回往他们出发的地方。
因还早,码头附近的人并不多,地平线的天空里,轻云泛着霞光,预示着这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到了,两人刚下车,却见对面疾步来了一行十几人,个个精壮,肤色黝黑,当先的那位,竟是王泥鳅。
贺汉渚一怔,和苏雪至对望了一眼,立刻也走了过去。
“三当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雪至一看见王泥鳅,心里便生出了亲切之感,如同见到自家人一样,高兴地问。
她想起了郑龙王,母亲叶云锦,还有舅舅叶汝川。距离上次她回去,一眨眼,又过去了这么久,此刻见到王泥鳅忽然露面,她发现,自己真的有点想他们了。
王泥鳅带着人,先是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向贺汉渚和苏雪至行礼,大声问好,见两人还礼,忙避开,摆手说不敢应承,见完了面,解释道:“其实我昨天就带着弟兄们来了这里,目的就是来接司令和苏小姐的。只是见人多,就没凑热闹,今早等在这里,迎接二位。”
贺汉渚向他道谢:“三当家有心了,也谢谢诸位弟兄们,辛苦了。”
王泥鳅说不敢当,称是本分,他身后的人也都轰然附和。苏雪至听贺汉渚和他扯来扯去全是客套,没完没了,忍不住插话:“三当家,大当家现在怎么样,他身体好吗?”
她想起了上次回来在水会居住的那段时间和郑龙王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涌出一阵暖意。
王泥鳅一直都知道苏家少爷其实是女孩儿,所以刚才见到她这装扮,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表露过甚,干脆直接就改口称她为苏小姐了。此刻听她发问,先又郑重地朝她躬身,单独行了一个礼,这才笑嘻嘻地说:“苏小姐放心,大当家身体没事,一切都好。知道小姐你就要和贺司令一起回了,我看他高兴得很。”只不过表面还是那样端着罢了。王泥鳅在心里想道,没说出来。
苏雪至笑道:“那就好。等回去了,我再去看望龙王,顺便也替他再检查一下身体。”
“那是求之不得!我就先替大当家谢过小姐!”
王泥鳅笑着带人让开了一条道,随即高声喝道:“遇风抬船,遇水开滩!请贺司令和苏小姐登船,平安顺遂,早日归家!”
第192章 (王泥鳅外表看着粗豪,实则...)
王泥鳅外表看着粗豪, 实则颇是识情知趣。路上顺利无事,他怕打扰到贺汉渚和苏雪至, 上船后便如同神隐,连日见不着人。直到这日,船入了叙府,快要到大码头了,方带人又现了身,准备上岸事宜。
对于苏雪至来说,往后再继续以男人身份生活, 已没那个必要了, 加上迟早也是要和贺汉渚结婚的,回归本身, 这是必然。但这趟回来,还没和叶云锦正式照面。虽然她也曾说过,随时可以恢复身份, 考虑到这毕竟牵涉到家中的方方面面,所以苏雪至原本是打算先到家,别的一切, 等见到了叶云锦的面后再商议,看什么时候,或者说,藉着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去改回来。
反正这事,她不急。她现在更上心的, 是什么时候才能尽快让实验室和药厂的工作进入正轨,却没想到人还在半路, 身后就起了那么一场风波,事关贺汉渚的名誉, 自然是越早澄清越好,也就没得考虑了,索性直接高调亮相,公开了身份。
但恢复身份的事,还没知照过叶云锦,加上这里毕竟是叙府,为免给她再引来没必要的侧目,过后,贺汉渚的行程便又恢复了原本的低调,他换了常服,随行也都是普通人的打扮。别说同船的其余乘客了,就连火轮的船长,也不知这一拨住在头等舱里的客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贺汉渚已经计划好了,下船之后,他先就近和苏雪至一道去看下郑龙王,然后立刻就送她回县城的苏家,再然后……
自然就是请求叶云锦当面许婚,将女儿嫁给自己。
这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论到婚期,他可以充分尊重叶云锦或者苏雪至自己的意思,等多久都行。但名分,是一定要先定下来的,越快越好。
他吩咐王泥鳅,勿通知水会或者任何的其他人到码头去接。
王泥鳅笑道:“还真被贺司令你给说中了。我动身前,各路的人马,派了人天天往水会跑,都在打听你回来的日子。你放心,没司令你点头,我哪敢随便说。 ”
火轮还没靠岸,乘客们便纷纷从船舱里出来,肩挑手提,簇簇拥拥,挤在走道和甲板上。等火轮一触岸,全都迫不及待地争相上岸,匆匆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贺汉渚和苏雪至等到最后,待船上的其余乘客走得差不多了,一行人才动身下船。
苏雪至今天穿了件衬衫,裤子,外面套了件保暖的格子呢大衣。都是她以前的衣服。她还是不习惯穿裙装,觉得裤装更利行动。
贺汉渚喜欢看她穿裙。裙装的她,能满足他作为男人的虚荣感和保护欲。但她这样的打扮,他也百看不厌――她不再束胸了,即便是从前作男子装扮的相同衣物,现在穿她身上,也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上岸的时候,他留意到脚下有块踏板松动,下意识地扶托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她抬着头,眼睛看着前面,还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好像想甩开他。他抓得更紧,脸也朝她靠过去些,提醒:“当心脚下。”
苏雪至轻轻咳了一声,贺汉渚这才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循着她所望的方向看去,一下就看到了叶汝川。
叶汝川人在停于不远处前方一角落的马车里,叶大在外头,踮着脚,往人流的方向左顾右盼。马车的门开了一小半,叶汝川探了半个脑袋出来,有点遮遮掩掩的味道,又东看西看的,像在找人。忽然叶大眼睛一亮,指着前方嚷了一声,叶汝川循声望去,一顿,随即推开车门,也不用叶大扶,他自己抓着车杆就溜下马车,那条受过伤的腿竟变得利索无比,人还没站稳,就朝码头匆匆走了过来。
贺汉渚一个定睛之间,苏雪至已脱开了他的手,叫了声舅舅,随即跳上岸,快步朝着叶汝川走去。
“舅舅!你特意来接我的吗?辛苦你了!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间到? ”苏雪至搀住叶汝川问。
你老舅是怎么知道的?是这几天天天来这里盯,又怕被熟人看到来搭讪问话,躲躲闪闪,就跟做贼一样,一把年纪了,容易吗。
叶汝川心里抱怨嘀咕,但等了几天,终于接到外甥女,还是挺高兴的,嘴上自然不会说出来,只不停地打量着她,见她眼眸亮晶晶,面颊鲜润,气色绝佳,人看着好似也比从前更显灵动,显然心情不错,并没有受到前段时日那些可怕的风言风语的影响,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这段时日积攒下来的满肚子话,一时竟不知该从哪说起,这时,见贺汉渚也跟着外甥女往这边走了过来。
以前他算是贺汉渚的老表兄,但现在,关系显然不一样了。他看着贺汉渚停在面前,望向自己,不等他开口,就朝着贺汉渚点了点头,还是像以前一样,笑着,客客气气地叫了他一声贺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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