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请见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青山羡有思
“这个计划里的人,不止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母亲,还为了更多死在他们算计里的无辜者。因为不管是你母亲也好,徐悦也好,甚至连我也没见过的某位大人、某位娘娘也好,他们都有自己诚挚的朋友在怀念他们。愿意付出生命,为他们讨回公道。”
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她太累了,有些喘不过气来,可又有那么多的不放心,还是强撑着继续说下去,“你、你是计划里的至关重要的一步,不能心软,不能犹豫,走下去,那些牺牲了的人,才能瞑目。”
“相信你自己,你做的很好,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你可明白?”
蒋陌握着她的手,却怎么也捂不热她渐渐凉下去的温度,他有些心慌。
他以为已经生死离别打磨得冷硬的心,还是慌张了:“我知道,静姨您放心,我都知道的……”
这样伤感的场景,静月不喜欢。
屋子里的汤药味道太浓了,静月也不喜欢。
她吃力地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帮我把苏合香点上,不要让我身上带了腐败的气味去见你母亲和你肖叔叔。”
蒋陌侧身将床头边矮几上的熏笼揭开,一边往一只青瓷莲花纹香炉里拨进香料,那香炉是义父从宫里带出来的,是当年他母亲喜欢的,一边同静月细语着,他知道,若叫她再睡了,怕是再也没有醒来的相见的时候了。
静月侧首看着他,那张年轻而俊秀的面孔上,有主子的影子,性子也颇是相似,一样的护短,一样的聪明,一样的美好。
为了同一个目标活着的人一个个走在蒋楠的面前,他淡然,却又忍不住的伤感,终究,他们都不是无心无情之人。
他寻了个借口出了屋去,良久,端了盆热水进来,又往水里加了些女子喜欢的玫瑰水,是温婉而明媚的香味。
他绞了帕子递给蒋陌:“给你静姨擦一擦脸。”
温热的帕子拭过她的颊,毛孔得到舒展,花香弥漫,如置四月的春明景和里。
静月缓缓的笑,须臾后又沉寂了下来。
大抵是弥留时太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太复杂,静月的语气,似雨后潮湿的空气:“或许,我们都做错了,不该让你知道这些的。简简单单的活着,才是最幸福的事情。以主子的性子,一定不希望你给她报仇。”
“哥儿,你别怪你父亲,也别怪你义父。是我执意的。”
她指的父亲,是蒋楠。
义父,便是秦宵。
蒋陌微微侧了侧脸,将情绪调整好,方点头道:“我知道。孩儿谁都不怪。锦儿是母亲的孩子,如何能放任她的冤屈不管。”
蒋楠微微探身,目光一如少年时的春水温和,只是在数十年时光磋磨里,更多了坚毅与沉稳。
他温和道:“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这是他选择的路,便该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你放心,我和秦宵、会看顾好他和宁华的。”
静月闭着眼,喘息了好一会儿,张开眼时有一瞬的清明,微微一笑:“以后,就劳蒋大人费心了。”
蒋楠知道的,那一瞬间的清明,回光返照啊!
他以一目粼光还以安慰:“这是你愿意做的,也是我愿意的,无关谢与不谢。”
屋外起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蒋陌轻道:“静姨,妹妹回来了。”
宁华跑的着急,额上伤口似乎是崩开了,将素白的纱布染出一抹殷红。
她伸手,从耳后拔出了一枚银针,她的眉目在慌乱的脚步间慢慢有了变化,成为了另一个人。
她跪在窗前的踏板上,伸手握住静月的手,眼底有几欲决堤的泪,语调里的哽咽似汹涌的潮水:“母亲,我回来了。”将她微凉的手贴在自己的颊上,“苏氏已经得到她应得的下场了。恒舅舅和穷已叔叔说我做的很好,您看,我很厉害是不是?”
静月抚着她柔软的面颊,是鲜红的柔软触感,她欣慰的笑着:“我都知道,你做的特别好。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宁华隐藏在苏氏身边整整五年,这五年里,她是孤独的,也早已经习惯了孤独。
可是面对这个将自己养大的人,宁华一如可怜的小小幼兽,不能接受,却有不得不接受她即将离去的事实。
她不敢眨眼,可泪盈的太多了,终是落了下来。
嘴角却依然扬着笑纹,她知道,母亲想看到大家笑着送她离开:“不委屈。母亲说过的,主子是您的神明,能为神明做些什么,女儿觉得很高兴。女儿只是一个弃儿,能得你和哥哥、还有那么多叔叔婶婶的疼爱,这些年,女儿特别特别幸福,真的。”
静月虚弱的长吁里有太多的遗憾,又有数不尽的对生命尽断后的期盼:“母亲累了,要去找主子和你肖叔叔了。照顾好公子,照顾好自己。”
宁华点头,用力的点头,想把泪甩得远远的:“我知道,母亲说的话女儿都记得。您放心,女儿会一直陪着哥哥的。”用力将喉间的哽痛眼下,她努力微笑,“母亲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一直看着女儿和哥哥的,是不是?”
她说,当然。
然后,是很久很久的沉寂。
只有胸腔里呼啸如风箱的嘈杂还昭示着她的生命,艰难的存续在彼岸花盛开之处。
她说:“不要办丧事,悄悄将我尸体烧了,洒在山谷里。”
蒋陌应:“好。”
她说:“不要哭,我只是解脱了。”
宁华应:“好。”
乳白的青烟在床头慢慢游曳起来,宛若游龙那般沉稳而轻缓,将静月的目色晕染的温润:“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她看着蒋楠,温然一笑,“待我见到姑娘,给你邀功。下辈子,跑快点,别还没机会靠近姑娘,就被人截胡了。”
“好。那就多谢了。下辈子,我会努力的。”蒋楠看着她缓缓合上的眸子,柔和的笑意里有些涩,开口的时候听到了自己语调里微哽的怅然:“你、安心去吧!”
静月松松的眼皮慢慢的、慢慢的合上。
那一刻,有些遥远的思绪变得那么清晰。
当年的事,发生的突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椒房殿被屠的那一日清早,姑娘说,肚子里的娃娃想吃城南九味斋的酸杏儿。
她笑主子,分明是自己嘴馋了,可她还是忙不迭拿了腰牌赶紧出宫。
买了酸杏儿回去的路上遇上了不在轮值的未婚夫婿。
是姑娘给她挑选的郎君。
家世清白,人品也好,还是正六品的御前侍卫,叫肖让。
姑娘说:早点放你出宫,将来你生了孩子,就送进宫来,给皇儿做伴读。
只是宫里的女人啊,心眼儿都太多了,虽然主子身边缺她一个未必缺,可她不放心,想着等小主子出生了再出宫。
而肖让,就那样静静的等着她。
她记得那一日的阳光很好,光影自树梢擦过,带了翠叶的清秀落在他面庞上,极是好看。
卿卿请见谅 第482章 倾覆(二十二)倾禾公主
他接了她手里的东西,笑吟吟的同她说着这几日置办下的女儿家要用的东西。
肖让伸手,牵住她。
虽然她们定下亲事已经很久了,她在他面前,还是有些害羞。
他陪着她一路慢慢走到永安门前。虽然都在宫中当差,可要见面并不容易。
他们依依惜别。
可就在她准备进宫门的时候,禁军忽然冲出来,指着她,说拿下。
肖让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可他还是不顾一切的挡住禁军,让她离开,赶紧离开。
她不顾一切的跑,丢下他,跑了。
或许,她该留下跟他同生死,至少亡命鸳鸯是成双的、圆满的。
可是她知道,禁军会这样不管不顾在宫门口抓她,一定是主子在宫里出了事。
她要活着,活着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倘使主子无碍,她再去陪肖让。
可随即等来的却是主子私养军队、小主子是妖星的消息,而白凤仪这个死了两任未婚夫的老女人却成了皇后!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主子辅佐皇帝登基了,没有价值了,惹人忌惮了,碍人眼了,便要被铲除了!
这二十余年里,她躲藏,她挣扎,她思念。
为了能给主子报仇,为了能给肖让报仇,她改名换姓,做乞丐、做低等的粗使奴婢,最后,她做了人伢子。
以她调教小宫女的本事,调教出许许多多机灵的小丫头,进到白家,进到所有和白家有关的朝臣府邸。
终于让她知道了些蛛丝马迹。
可敌人太遥远,地位也太坚固,她永远接触不到,也扳不倒。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想起了秦宵,这个原是姑娘看重的人,却依然活在皇帝身边的人。
她不确定秦宵是否背叛,可她豁出去了,总要试一试的。
然后,她见到这个小郎君,在混乱中被秦宵和偶然进宫的周恒悄悄救出来的小主子啊!
她终于知道,原来那些年里,在不顾一切为故人报仇的还有很多人。
一步,一步,他们铺垫了很多,也等待了很久,敌人的高高在上,让他们艰难万分才终于走到了今日。
她还想撑一撑,亲眼看到白凤仪和沈缇的下场。
可是来不及了,她早年里挣扎在泥沼里带来的病痛,已经不允许在苟延残喘在这个世上了。
乌定定的死色爬上她的面颊,带走了她的痛苦,慢慢的,她平静下来,只余了一抹清浅的笑色在嘴角的细纹里。
“肖让……”
“主子……”
秋水、长天。
倚楼、听风。
静姝、静婵、静妩。
我,来了。
静月的归处,与那些无法公开身份的人一样,去到广袤而自在的山涧。
蒋陌不能去送,连宁华也不能去。
将静月送走的,是穷已。
他,还有二十余暗卫,都是姜王府于南方一战里幸存下来的。
十多年前的冬日,是要趁皇帝行宫斋戒去刺杀的。
那年姜王爷回京面圣,蒋楠在京中姜王府里见过带着半边银面具的穷已,认出了他。
截住了他们几乎是送死的行动。
然后这群武艺不凡的人,便留在了蒋陌身边,留在了这个身上仅存的与姜王府有关的血脉身边。去完成一场颠覆!
夜色四散,周恒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庭院里。
他看着蒋陌的背影,清瘦而坚韧,那样的气质倒是与他母亲有几分相似。
那些年里,他与他的情意,为世人所不容。
徐悦不曾厌恶远离。
而她是这样同他说的:日子是自己的,喜欢就去抓紧了,别在来日的岁月里叫自己后悔便是了。
流言如刀,让他们浑身浴血。
尽管他不顾一切的冲破阻碍并没有成功,但她与徐悦温和的目光,是他们在抗争里唯一的温暖。
蒋陌望着遥远的星空,夜风撩起的乌发,擦过他的耳,殷红的痣有晴明的光泽:“舅舅去了,便不会再回来了吧?”
焯华是他堂舅舅,这位,便也叫了舅舅。
周恒淡漠的面上微微浮漾了一抹笑意,如清朗的雪光轻轻拂过他的颜:“不回来了。他等我很久了。我也累了。”
蒋陌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出战?”
周恒神色平静:“已经开始整军了,大抵明年春吧!”
能见到相见的人了啊,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知,静姨可见到她的少年郎了?
蒋陌目光澄明,容颜在月华下,若月射寒江。
他说:“恭喜。”
四季常开的花朵在冬日里依然英英簇簇,风,扬起的雪色芳菲将周恒温柔包裹,映着他幽深的眸,有流淌不尽的灼人情意。
迎着月,他缓缓而笑,冷艳的眉目里有极致的温柔与眷恋。
目送了周恒离去,蒋陌没有睡意,只是坐在廊下看着日升月落。
这是一个明媚的日子。
清晨的光线带着薄薄朝霞的红晕,穿过一片渐渐凋零了翠叶等待白梅盛开的林子,露水裹挟着小小的花苞,轻轻摇曳出一缕缕璀璨的光芒,在落了满地淡淡如水墨画的影子里,仿佛嵌上了无数颗的明珠。
穷已不知从何处出现,淡漠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因为表情而生出的纹路。
将蒋陌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停在了阳光倾倒的位置:“倾禾公主来了。”
然后,又消失无影。
倾禾公主,李慧。
大周最尊贵的女子,陛下与皇后唯一的嫡出女儿,太子李启的嫡亲妹妹。
出宫游玩时遇见了蒋侍郎家的公子,于一众时光流连的人群里,于无数精心安排的巧合里,一再遇见,终至她对他,落下情根。
开始这一场,注定迈向覆灭的罪孽。
蒋陌静静坐在轮椅上,沐浴在冬日的光影里,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蓄着春水般的柔和笑意,看着那容色妍好的女子一步步走近。
华服高鬓的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杏眼红唇,黛眉如山,晨霞映腮,精致的妆容让她的眉目宛若旖旎了流光,一颦一笑间均是娇丽,没有半点瑕疵。
叫人想起那熟透了的石榴,轻轻拨开,便能看到饱满而清甜的汁水,叫人心动着,忍不住去亲吻轻啜。
而那样殷红明艳的容色里,却带着太多鲜血的氤氲。
蒋陌斜坐如水的日光里,深邃而狭长的眸子里,有绵绵温柔,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跌进去:“怎么出宫了?陛下和娘娘,可晓得?”
倾禾来到他的面前,看着风拂过,他身后一树双荚决明花影如浪沉浮,更添几分玉如神朗,她心底的情潮亦是如浪翻飞。
她放下公主骄傲的身段,蹲下,轻轻伏在他的膝头,莹莹仰望着他,眼底的春水碧波半分不做遮掩。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想见你,就来了。”
他似乎是微微一怔,旋即闲和如风的笑意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疏离,轻轻将她的手从几乎没什么只觉的双腿上挪开:“近年关,城中不太平,您是千金之躯,当保重自身,不要随意外出。”
倾禾看着悬空的双臂,微微皱眉。
她是骄傲的天之娇女,自来只有她可睥睨蝼蚁,面对这样的疏离与拒绝,不愉微微显露,却不敢在心上人面前使脾气。
便只委屈的问他:“阿陌,你不想看到我么?”
他的叹息似秋风,自两人之间扫出一缕屏障:“您是君,我是民,天渊相阻,何故执念。”
倾禾眼中有无尽情思流淌,迷乱如浮絮:“旁人的眼神,你何曾在意?”
蒋陌的笑意单薄的仿佛枝叶上薄薄的光晕,渺渺道:“因为有了在意的,所以在意。”
倾禾似乎不明白,凝了瞬间,随即有醒悟的狂喜弥漫而来,杏眼中闪过热烈的神采:“阿陌,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有你陪着我,什么阻碍我都不怕。”
蒋陌垂了垂眸,以长睫掩去眼底一瞬间的厌恶,扶上车轮,调转了方向,并不迎接她的话:“快回宫去吧!”
卿卿请见谅 第483章 倾覆(二十三)蒋陌
倾禾娇艳的容颜上有月色破云凌空的喜色。
她拉住他的轮椅,又转到他的面前,一如方才和软的姿态,蹲下。
将美丽的面颊伏在他掌心,语调里尽是小女子的欢喜与娇柔:“别赶我回去,宫里烦乱的很。母亲整日紧张兮兮的,逮着我,又得告诉我该为她争气了。”
蒋陌轻轻一叹,仿佛拿她没有办法,清澄而悦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出尘的温柔:“怎么了,受委屈了?”
提起那些妃妾,倾禾的唇角有鄙夷的弧度,然而听得他清雅的声音,不由抿了抹娇柔的温软,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酷似皇后年轻时的楚楚容颜,在“白玉为堂金作马”中长成,更多了几分昂扬与骄矜。
而此刻,她抬首的仰望里,是寻求心上人给予温柔安抚的期期:“华贵妃小产了。”
蒋陌似乎对宫中的争夺并不感兴趣,亦或者,是不敢过多探知皇家的辛密,便只澹声应道:“恩,刘太医来给我针灸时提了几句,我知道。”
倾禾神色倨傲而不屑,杏眼一眯:“那贱婢,冤枉是母后害她。”
蒋陌的神色并不赞同,语调温柔而严厉,抽回自己的手:“倾禾,她是你庶母,不可这样称呼。你既知她得宠,这样的话若叫陛下听去,总要怨怪于你了。”
她有些不高兴,从未有人这样以训诫的口吻同她说话,可见他眉心微拧,却还是应了:“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旋即又明媚而笑,又拉过他的手倚着,“你关心我,是不是?怕我被父亲责骂,是不是?”
蒋陌缓缓撇开了头,阳光倾洒,青墨色的衣衫上泛起淡淡的柔光,给他清隽的面容披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宛若天人,无法轻易接近,更不能带了丝毫的亵渎之心。
默了半晌,他道:“长辈之间的事,你不要去置喙。于你,没有好处。”
倾禾一侧首,不叫他看到自己明眸里闪过的厉色:“可那是我母亲,我没办法不管。父亲的新欢越来越年轻,那些贱婢……”
余光睹见他俊秀面上的不愉神色,忙改了口。
拉了拉他的衣袖,娇声道,“父亲春秋鼎盛,那些妃妾仗着年轻,又一个个都怀了身孕,便都乌眼鸡似的盯着后位,盯着哥哥的太子位。今日敢出手,难保来日还会再算计。”
飞扬的花瓣被光线一遮,落了抹影子在蒋陌的眼底,深邃的叫人看不清底色。
只唇角的笑意依然色若春晓:“怎么会呢?皇后是太后的嫡亲外甥女,与陛下年少夫妻,无人能动摇她的地位。你也不必太着急。”
倾禾有些气愤:“阿陌如何会不知道。女子的容色便如牡丹,极盛之后,开始衰败。母亲年少时的容颜再出色,终究经历了岁月,又如何比得过待放的野花。”
蒋陌回视她的眼里有最温暖的泉水,深深的将眼前的少女溺了进去:“年少情分,如何会经不住岁月的砥砺。”
倾禾眼底有明亮的光彩,仿佛漫天星光也难倾尽她的喜悦:“我与阿陌的情意,便从年少而起。”
蒋陌神色是澄澈而平和的,依然不回应她的仰望。
倾禾有些失望,却更激起她要拿下此等与众不同的男子的胜负欲。
她眉目微垂,仿若娇艳的芍药花被阴云遮了光影:“太后自入秋后便一直不大好,如今更是起不来床了。从小我就看着太后铁腕掌管后宫,自打太后病下,我发现母亲并不能以皇后之尊镇压妃妾……”
蒋陌轻声打断她:“倾禾,这些话不该同外人说。”
倾禾笑意盈盈,眉目翟翟,似清光下的芍药摇曳依依,妩媚动人。
看着他的眼底是欢喜与信任,柔蜜道:“阿陌不是外人,是我最信任的人。”
蒋陌的眼神仿佛一束光,直直望进她的心底:“不怕我骗你么?”
倾禾眷恋的微微偏过头,倚着他的臂膀,红玉髓的流苏随着她绵绵语调悠悠摇曳:“你不会骗我,你不是那样的人。”眨眨眼,“似阿陌这样正直的小古板,才会骗人呢!”
蒋陌俊秀的面上缓缓浮上一层笑意,恍若盛夏夜空中的星月琳琅。
而星月的光,总将清冷藏在温柔背后。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珠翠华丽的发鬓,眉目的弧度是温存的:“当然。我不会骗你。”
倾禾沉静在他给予的若即若离的温存里,是欢喜而甜蜜的。
冬日里的阳光是冷白的。
看着没有温度,照在身上也是荒凉而寡淡的,像是连绵无尽荒原里被秋日寒烟沾染浓霜的衰草,颓败、急转直下。
自徐惟、苏仲垣夫妇和苏氏入了刑部大狱,牢狱外的沈家、苏家、徐家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动。
苏家被夺了爵,但罪不及父母儿女,苏仲垣的四子并未一并被夺去官职。
哪怕被抄了家,这几十年里积攒在暗处的见不得光的财富,依然足够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抄家一般也分程度,一种是查抄家庭资产,一种是查抄犯官府邸的所有资产,包括人畜。
最严重的一种是查抄包括整个氏族下的所有财务、人畜,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犯官家眷将全部发配为披甲奴。
凡被抄家,何种程度的决定权不在三司、御史台、镇抚司,而是在皇帝本人。
苏家、徐家,皇帝终究还是留了余地,只罚没家庭资产。所以,女眷陪嫁却是不能查抄的。
然而苏太夫人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子,就是被那几个狼子野心的下贱东西给害死的,如何能轻易放过苏仲垣的是子嗣?
苏太夫人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被她们害得废了一条腿,失去了大好的仕途,又被下药断了子嗣,算计的他一步步将自己逼向绝路,她就恨的心肝欲裂。
她这一生都在为夫家打算,想让永安侯府在京中站稳脚跟,扶立庶子,用娘家的人脉替他们铺路,到头来,却是在给害死儿子的凶手盘算。
这让她如何能忍!
就在苏家四子想尽办法疏通关系,求人帮忙捞一捞苏仲垣的焦头烂额里,苏仲垣生母被挫骨扬灰,然后一场大火,他所有孙辈全都去见了阎王。
永安侯爵曾被先帝爷撸去,好容易发还,却又断送在了苏仲垣夫妇的手里,苏家的人且都恨着他们,谁肯帮着他们去得罪苏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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