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婚生活有点甜
作者:季可蔷
 初次见到他,她远远地看着,羡慕他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第二次见面,他在滂沱大雨中为伤痛的她撑起一把伞,
 之后再相见,她竟然夺舍重生,成了他的妻!
 看着他与儿子的亲密互动,父子间一派和乐融融,
 程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住这样的幸福,
 即使这一切,本不属于她……
 从医院带回离家出走却意外因车祸受伤的妻子,
 杜凌云发现她不仅失去了记忆,似乎也变了一个人!
 从前,她对自己这个丈夫冷淡,对儿子更是疏离,
 如今她温柔体贴,和他共同重建了一个温暖的家。
 从貌合神离到夫唱妇随,他们都在学习,唯有相互宠爱、彼此包容,
 婚姻才能维系长久,点点滴滴的甜,都是源自于最真诚的心……
重婚生活有点甜 第1章(1)
 初夏,微风拂暖,轻轻摇动一树白色花蕊。
 程雨仰起头,微眯着眼,看那从花叶间点点筛落的灿烂金芒。
 阳光那么暖、那么好,映得这城市一片绚烂光彩;远方起伏的山峦,近处的茵茵草地,美得像画一般。
 程雨喜欢这样的好天气,喜欢阳光晒在身上那慵懒的感觉,喜欢听风声、花叶沙沙声,还有不远处一个小男孩用那软软脆脆的嗓音,对自己的爸爸撒着娇。
 “爸爸,你看,我做的城堡!”年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拿着一把小铲子,蹲在沙地里,得意地向父亲炫耀他亲手堆起的一座歪歪斜斜的沙堡。
 男人坐在公园里一张休闲凉椅上,膝上放着一台笔记型电脑,一边看着孩子玩沙,一边仍忙碌于工作。年轻的脸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出几分斯文的呆气;五官不算俊,却宛如刀削的立体,自有一股性格,尤其镜片后的双眸,此刻正望向自己的孩子,闪着温柔的光,方唇微微扬起,软化了冷峻的线条。
 “爸爸,看我的城堡!”小男孩起身过来拉爸爸的大手,坚持要他过去看。
 男人放下电脑,顺从小男孩的要求,父子俩蹲在那座实在称不上威风的城堡前,认真地研究起来。
 “扬扬做得好不好?是不是很厉害?”
 “嗯,好厉害,爸爸都做不出来。”程雨没想到,男人的声音居然是如此低哑好听,宛如大提琴般的音调。
 “爸爸也跟我一起玩。”
 “不行,爸爸要工作。”
 “可是阿姨今天生病,你明明说要请假陪我一整天的。”
 “爸爸是请了假,可是还有工作没做完,你先自己玩好不好?等爸爸弄好了就来陪你。”男人对孩子说话的语气十分有耐心,低低地哄着。
 “好吧!那我乖乖自己玩。”小男孩嘟着润红的小嘴,有些不情愿,却又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像润着两丸黑玉,灵动可爱。
 程雨出神地望着他,几乎忍不住想要伸手搂抱小男孩,及狠狠亲他脸颊几口的冲动。
 如果她第一个孩子顺利出生,现在差不多也是小男孩这样的年纪了吧,想必也是这般天真可爱。
 她的孩子……
 程雨不觉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手指逐渐抓握揪紧。
 就在前不久,她又流掉了一个孩子,盼了多年的宝贝,终究留不住。
 只因为她亲眼目睹,那个风流凉薄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办公室里颠鸾倒凤。
 她没看见那女人是谁,是谁也不重要,她只知道当那男人被她这个做妻子的抓个正着时,竟是从容不迫地穿上衣衫、系好领带,然后说他晚一点还跟客户有个应酬,就不回家过夜了。
 如今想起来,她也记不太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记忆很模糊,彷佛歇斯底里地说了些什么话,接着也不知怎地,被那男人不耐烦地推了一把,小腹重重撞上桌角,然后她便陷入昏迷。
 醒来时,医生语带不忍地告知她——她流产了。
 宝宝,又没了……
 在医院休养了两天,她的丈夫看都没来看她一眼,她自己默默地办理出院,回到空荡荡的家。
 今天,她其实是准备回医院复诊的,因为医生之前在帮她处理流产时,发现了一些问题,于是安排她做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
 她必须去听医生的诊断报告。
 她并不想听,不必听她也能猜到,大概是要告诉她,她再也不能生育了,这辈子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无所谓了,她不在乎。
 什么都不在乎了……
 程雨迷茫地站起身来,强迫自己从那小男孩身上收回视线,安静地转身。
 她没想到,小男孩抬头好奇地看了看她,竟然一溜烟追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
 “阿姨,给你。”
 她怔忡地望着神色天真的小男孩。
 “我爸爸说,吃了糖糖就会变开心喔!”小男孩软软地解释,笑容纯挚,不含一丝杂质。
 小男孩将糖果塞给她,一下子又跑开了,跟他爸爸说了些什么话,他爸爸赞许似地揉揉他的头,远远地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令程雨心情复杂。
 小男孩怕是看出她心情不好吧,才会想拿一颗糖鼓励她,而又是什么样的爸爸,会教出那样一个对陌生人也懂得付出善意的孩子?
 程雨怅惘失神,拆开包装纸,将糖果含进嘴里,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化开——
 是甜味吗?又不像是,她总觉得彷佛掺杂着浓浓的苦。
 她涩然摇头,将糖果慢慢咬碎,艰辛地咽下那矛盾的滋味。
 几分钟后,她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医院,进入诊间,闻到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医生拿出她的诊断报告,又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比之前宣告她流产时显得更加小心翼翼。
 “程小姐,我们发现你得了子宫颈癌,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程雨睁着一双幽蒙的眼眸盯着医生,就好像她没听懂医生说什么似的。
 “如果接受化疗,或许还有一点希望,不过我必须坦白说,这个机率并不高……”
 “我还有多久的时间?”程雨木然打断医生期期艾艾的解释。
 “如果完全不做任何治疗,也许还有三个月,最长可能不超过半年……”
 三个月到半年。
 程雨忽然笑了,就在冰冷的诊间,在医生和护士们一致可怜又惊讶的目光中,笑得那么恣意而放纵。
 “谢谢医生。”笑过、痛过之后,她竟还能记得优雅地对医生道谢。
 她没和医生讨论该如何进行后续治疗,甚至拒绝了下次回诊的预约,只是漠然地转身离开,孑然一身地来到医院大门外。
 下雨了。
 方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起一大片乌云,闪电撕裂了空气,伴随着轰然雷响,豆大的雨点骤然倾落下来。
 程雨没有避开这阵雨,她傻傻地站在茫茫雨雾里,任雨点击痛全身每一寸肌肤。
 她回想着自己的一生。
 小学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倾倒她家的房子,她的父母活活被埋在瓦砾石堆里,两个人紧紧将娇小的她搂在身下,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为她撑出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让她有机会等到救援。
 在那场地动山摇的灾难里,她失去了亲人、同学、老师,那些天天都能碰面打招呼的小镇邻居,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之后她被送进社福机构,换了两、三个寄养家庭,才在某间育幼院安居下来。
 高中毕业以后,她半工半读念了大学,就在那时遇见大她几届的学长,邓若凡。
 对她这个小学妹,邓若凡相当照顾,她个性孤僻,总是独来独往,而他却像个天生自带光环的聚光体,魅力非凡,走到哪儿身边都围了一群人,桃花朵朵开。
 也不晓得他为何就看上她,参加什么活动都要带着她,逼着她认识朋友,与团体相处。
 他们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婚后也曾短暂地度过一阵甜蜜的新婚生活,她还以为自己拥有这辈子最坚实的依靠。
 以为自己从此不再孤独、不再寂寞,她可以和他共同建立一个家,一个比她从前拥有的,更温暖、幸福的家。
 原来不过是梦而已。
 那样仓促、可笑的一场梦,梦醒后,像一桶冷水浇下来,冻得她狼狈不堪。
 这就是她的人生,是她的一辈子,在生命最后的几个月,她能够拿来反覆回味的,就是这一日日的苍凉与苦涩。
 为什么她要过这样的人生?到最后什么也不曾真正拥有,什么也留不下。
 程雨,这就是你的一辈子吗?失去了最亲爱的爸爸、妈妈;失去两个来不及跟自己见面的孩子;失去自以为是的爱情;失去未来;失去生命所有的可能性。
 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为什么还要这样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
 “哈哈、哈哈……呜呜……”
 笑声逐渐转成痛苦的呜咽,她在雨里痛哭失声,顾不得路人奇异的眼光,哭得像个找不到爸妈的孩子。
 “爸爸、妈妈……我的宝宝……”一声又一声沙哑的嘶鸣,在雨中听来格外凄楚悲痛。
 自从经历失去双亲的剧痛后,程雨几乎没再掉过眼泪,即便在她以为有邓若凡呵护的日子里,她也没试过以哭泣来对那男人撒娇,一直是那么倔强地活着。
 直到今日,直到现在这一刻。
 她哭得头晕目眩,泪水、鼻涕直流,坐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抽泣不止。
 活得再坚强有什么用?终究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失去了……
 “爸爸,看!是刚刚那个阿姨。”小男孩清脆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她怎么坐在地上哭啊?”
 男人没回答孩子的问题,只是静静地走过来。
 一把伞撑在程雨头顶,替她遮去了无情洒落的雨滴。她愣愣地抬起头来,双眸红肿,视线蒙胧氤氲。
 男人弯腰伸手拉起她,将那把伞放进她手心,让她握住。
 墨深的眼潭平静地映出她苍白的容颜。“小姐,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想想你身边关心你的人,为了他们……不对,更为了你自己,你要好好地活着。”
 温煦的言语如春泉,缓缓地流过程雨冰冻的心房。她怔然握着伞,看着男人牵住穿黄色雨衣的小男孩,冒雨离去。
 为了关心她的人……
 可是,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一个关心她的人了。
 程雨酸楚地想着,伞下的身影孑然独立。
 邓若凡回到家时,屋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开。他皱眉按下墙上的开关,客厅的灯亮起,他这才看见落地窗外的阳台,一道纤细的人影正静静地靠坐在边上。
 阳台装有欧式风格的外窗,白色的窗台上种着琳琅满目的盆花,一朵朵各色花蕊在月光下轻柔摇曳,空气中有暗香浮动。
 “怎么都不开灯?”他问,语气冷淡。
 程雨没说话,只是扬起一双黑幽幽的眼眸,毫无情绪地看着他。
 他忽然感觉到烦躁。“又怎么了?”
 她安静了两秒才淡淡地扬嗓。“我今天去医院做检查,你要听听结果吗?”
 邓若凡皱眉,有些不悦地瞪着妻子。她该不会又要提起流产的事了吧?孩子掉了,他这个做爸爸的也很难受,可难道都要怪到他身上吗?谁教她不说一声就闯进他办公室来!
 “有什么话等我出差回来再说吧!先帮我收拾行李,有个重要的客户在国外的公司有点法律纠纷,我得帮忙处理,等一下就要去机场了。”他看看手表,不想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候,把时间浪费在与妻子的争吵上。
 程雨动都不动,只是冷冷地问他。“你觉得出差工作,比听我想告诉你的事重要吗?”
 “你别闹了行不行!我工作也是为了赚钱,你以为你现在住的这间豪宅、身上穿的名牌衣服、那些名牌包是怎么来的?都是我赚的!是我在养你!你当我是出去玩的吗?快点去收拾行李!我这次起码要出门一个礼拜。”
 “你要收拾行李,可以自己动手。”
 “程雨!”邓若凡以为妻子是在对自己耍脾气,顿时怒了。
 程雨盈盈起身,递出一份文件,唇间掷落冰冷的语音。“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邓若凡震惊地瞪着手中的文件,竟是离婚协议书!
 “我们离婚。从今天起,我想为自己活。”程雨一字一句,不带一丝感情。
 邓若凡忽然觉得自尊受损。离婚?她以为她能说走就走吗?要放弃这段婚姻也轮不到她来开口!
 “程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相信你也听得很清楚。”
 “是因为那天的事吗?我怎么晓得你会突然到公司来!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随便来公司找我吗?你为什么偏偏要来!”
 她为什么去,重要吗?
 程雨冷然。“我们离婚。”
 她愈是表现得淡定,邓若凡愈是难以克制暴怒,胸臆怒火焚烧,顿时口不择言起来。“想跟我离婚?你以为你离了婚能做什么?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还是你以为自己还能骗到别的男人?别傻了!你已经是个黄脸婆,哪个男人会看上你?”
 犀利的嘲讽如刃,狠狠刺伤着程雨的心,她却早已感觉不到痛。“我要离婚。”
 她的态度没有一点松动,语气冷静如恒。
 回应她的,是他用力撕毁离婚协议书的动作,接着,一记狠戾的巴掌往她脸上甩过来。
 “想都别想!我邓若凡的女人,除非我不要了,否则永远是我的!”
 程雨的脸颊瞬间肿起,浮现红色的指印。她伸手按抚着脸,却是微微笑了。“是不是你的,不是你说了算。”
 语落,程雨开门,两手空空地走出家门,离开这个自私冷情的男人。
 邓若凡没有追她,认定她无处可去,而且她身上连证件、钱包都没带,又能逞强躲到哪里去?
 他等着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回来向自己求饶。
 他没想到,只是一念之差,他和结褵数年的妻子便成了永别。
 程雨走在附近的马路上,一辆失控的大卡车疾驶而来,来不及踩煞车,砰地撞上她——
 程雨枯瘦的身体被抛到半空中,又重重落下,像一具破败的棉絮娃娃横卧在地,艳红的鲜血霎时在地上晕开,染出一幅凄美的图画。
 生命,原是如此脆弱。
 当杜凌云接到医院的通知时,他正专注埋首于工作,有片刻时间,他只是出神地盯着萤光闪烁的电脑萤幕。
 他正在测试一个刚写好的程式,钜细靡遗地抓出其中隐藏的bug.
 好一会儿,他才倏然回神,领悟到方才那通电话代表的意义。
 他离家出走的妻子,出了车祸!
 他必须马上赶到医院去看她!
 杜凌云来到儿子的房间。扬扬已经睡熟了,小脸蛋红扑扑的,怀里抱着一个绒毛熊宝宝,看来睡得很香。
 杜凌云实在不忍心吵醒儿子,可更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家。上个月,扬扬的妈妈就是趁扬扬熟睡时悄悄离开,而他当时在公司加班。隔天早上扬扬醒来,找不到人,肚子饿了自己弄东西吃,在用微波炉热牛奶时,不小心烫伤了手指。
 若不是他临时起意回家洗澡、换衣服,说不定会酿出更大的意外。
 从那之后,他对自己立誓,绝不再让孩子一个人在家。
 “扬扬醒醒,扬扬!”他唤醒儿子。
 “爸爸?怎么了?”扬扬小手揉着眼睛,一脸茫然。
 “妈妈出事了,爸爸带你到医院去。”
 “去医院?”扬扬一惊,想起自己每次生病都要到医院打针吃药,他讨厌医院。“妈妈怎么会在医院?她生病了吗?”
 “嗯,她好像受伤了,我们去看她。”
 “快点!快一点!”
 扬扬焦急地跳下床,差点跌倒在地,杜凌云连忙扶住儿子。
 父子俩换上外出服,开车来到医院,杜凌云抱着儿子下车,直奔急诊室,忽地,身后一个男人粗鲁地挤过来。
 男人一身西装笔挺,手上拉着一个昂贵的行李箱,像是正准备出远门时被叫过来,步履匆匆,满脸急色。
 扬扬被撞痛了鼻头,惊呼一声,杜凌云忙替儿子伸手揉揉。
 “没事吧?扬扬。”
 “痛。”扬扬有点委屈。
 杜凌云微微拧眉,一抬头,只见男人已冲在前头,随手抓着一个医护人员就大呼小叫。
 “我太太呢?她怎样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先生,请你冷静点,请问你太太是哪位?”
 “她叫程雨!有人打电话跟我说,她出了车祸,被送来这里急救……”
 另一位医护人员走过来。“你就是邓若凡先生,程雨小姐的丈夫?”
 “是,我是!她怎样了?”
 “真的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接下来的情景,杜凌云无心再看,那个姓邓的男人发了疯似地,对着医护人员发飙,咆哮声震动了医院的长廊。
 扬扬吓得用小手摀住耳朵。
 “别怕,没事的。”
 杜凌云柔声抚慰儿子,越过男人,找到一名医护人员,对方领着他来到急诊室角落一张临时病床前。
 “你太太只是受了点轻伤,打完这瓶点滴就可以回去了。”
 “谢谢。” 
重婚生活有点甜 第1章(2)
 杜凌云抱着儿子,一大一小四只眼睛,静静地望向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她额头有点擦伤,左手臂上绑着绷带,脸蛋略显苍白,秀发凌乱,带着几分憔悴。
 除此之外,她看来并无异样,只是瞪着他的眼眸,蕴着某种类似惊慌疑惧的情绪。
 她怕他?不想见到他?
 杜凌云胸口发冷,尽量不在儿子面前对这个女人流露任何情绪。“你……还好吧?”
 她没有回答,依然用那样慌乱的眼神看着他。
 “你要回家吗?”他语气淡淡地问,带着些许漠然的意味。
 她默然不语。
 “妈妈……”扬扬在父亲怀里动了动,澄亮的双眸一直怯怯地盯着母亲,半晌,才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不要扬扬了?”
 小男孩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她神情一凛,怔怔地望着他。
 扬扬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即将滴落的泪水。“扬扬以后会乖的,你不要丢下我和爸爸……”
 杜凌云深吸口气,压抑住心海翻腾的情绪。如果不是为了扬扬,他早就不想理会这个女人,但孩子还是需要母亲……
 “你回家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再商量,你要离婚我也不反对,只是扬扬的监护权……”
 “我要孩子!”她突兀地打断他,语音尖锐,脸颊蓦然渲染一抹激动的红晕,眼眸亮得惊人。
 他一愣。“你真的想要?”
 犹记不久之前,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人生就是被他、被扬扬给毁了,原本可以活得潇洒恣意,如今却只能困在一桩不快乐的婚姻里。
 才离家一阵子,她就忘了自己之前的怨恨了吗?
 “我想要!你别抢走他,把他给我,把孩子给我……”
 说着,她陡然流下泪,嗓音破碎呜咽,神情近乎绝望悲痛,就好似陷在一个围困她多年的迷障里,走不出来。
 他看着她迷蒙的双眼、泛红的鼻头,一时竟感到几分说不出的可怜,心弦莫名一扯,良久,才沙哑地扬嗓——
 “简蓝希,你怎么了?”
 简蓝希。
 程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咀嚼这个名字,睁着一双大眼睛,迷惘地瞪着天花板。
 她一直以为生命是脆弱的,说走就走,没想到生命同样也可以很强悍。
 她居然还活着。
 在被卡车撞上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只觉得死了也好,反正本来就活不久,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可她居然又活了!
 好端端的呼吸人间的空气,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确实是活着。
 却不是以程雨的身分。
 她活着,灵魂却附着于另一个女人身上,一位名叫简蓝希的女人,比她小几岁,正是青春活泼的好年华。
 这就是所谓的夺舍吗?
 在车祸发生时,简蓝希正巧跟在她身后,两人先后被撞上;她死了,魂魄却被撞进简蓝希体内。
 简蓝希的肉体因为减少了冲击,只受点轻伤,而她的肉体却是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真正死透了。
 抢占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体,她感到很抱歉,可要她放弃,又舍不得。
 因为简蓝希有个孩子。
 那个小名扬扬、给她一颗糖果的小男孩,竟然就是她的儿子!
 在医院,当那个男人抱着扬扬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一方面感到惊慌失措,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上天给她的补偿?
 给她另一具健康的身体、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可以好好地重活一次。
 她想,那男人应该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到了,不仅立刻将她带回家,还半强迫她躺在床上休息,不许她下来。
 整整一天一夜,她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躺着,思绪凌乱如麻。
 这样的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竟能用另一个女人的身分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