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是鸦仔
 “哥……”梁迦禁不住逸出呼唤,又瞬间抵住了下唇。
 他连番在闷哼中提落她的身体。
 欲望在一个稚嫩的肉躯中破土而出,这让他颅内有饕餮般的快感。
 梁池最终爆发在她腿根。
 潦草抓过被单擦拭后,他贴过去吻梁迦汗湿的脸,她像是误落干涸水缸的鱼,被他折腾得天可见怜。
 “我的幺儿真乖,”梁池含住她耳垂,嗓音是撕裂的低沉,“一会儿就给你签。”
 那天,夏季完全没有要收尾的态势。
 一整幢楼的空调外挂机齐齐訇响,把很多种声音都衬得渺小异常。
 也许那三道钥匙撞击铁门的声音也在其中,也许钥匙停在了最后一转未再继续……
 很多很多个也许,只是兄妹无从知晓。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07
 “如果你觉得自己开店太累,可以换个工作。”林靖博说。
 身前一碗三两重麻小面,他吃得像风卷残云。
 撂下筷箸,他又兀自说道:“换也别换总是需要站着的工作,比如商场推销,万万不要考虑,一天站八九个小时就那么点工资,太磨人了。”
 梁迦盯着他,不置可否。
 腊月廿一,他们相识的第三天。
 一个小自己两月的男人,国企保险顾问,履历见识皆丰过她,初印象乏善可陈却又无从指摘。通过今天出游的短暂相处,她觉得他是个老实人。
 这种老实简直可以成为林靖博的自传简介,坦荡地跃然纸上。
 而且不是杜撰效果,否则催生不了这么多安全感。
 梁迦没想过关心自传之后的内容,倒是他主动透了个底。
 “小迦?可以这样叫你吗?”
 “说了并不怕你笑话,我大学毕业后就再没找过女朋友了,总认为没有很合适的,才一直捱到现在,弄得家里每天都在催。尤其在过年,真是大灾大难。”
 “我得为我舅妈之前的唐突说声抱歉,她也是替我着急,归根究底,她很喜欢你。我……也觉得你很好。”
 林靖博露怯地磕磕巴巴。
 似乎的确是太快了,他想,这比贪睡十分钟即听见闹铃的感觉还要虚幻。
 梁迦截胡道:“短期之内,我们慢慢相处就好,因为我暂时还不能考虑结婚。”
 闻声,林靖博像是掐了闹铃又踏进梦里。
 “真的吗?我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根本不愿意和我交往。”
 “怎么会,”她握起水杯呷一口,“你挺好的啊。”
 两根卫衣带随他的狂喜俯仰,斜削过店檐的阳光碎在他头顶,镀了金的闷青色。
 梁迦微浮嘴角,这人少年心犹在。
 “你怎么不吃啊?”林靖博眼底掠过紧张。
 “我饱了,真的。”
 “行吧,女孩饭量总是小的,”他笑弧了双眼,“一会儿再逛逛,吃不下面食买点小吃也行。”
 梁迦被他带动着笑,点了点头。
 ……
 岁馀时分,南山一条街的食客多到填道塞巷。
 梁迦偶尔张望面炉热气氤氲下的其他男女。
 此情此景里的林靖博与她,仿佛也有和他们差不离的平凡温馨。
 重庆人肝火旺。
 有时起了冲突,大街上随便拉一场,不消鼓锣伴奏都是全武行。
 饭罢结账刚出门,梁迦正要改道,被林靖博用力拽离原路。
 她顺势看,见状骇了一跳。
 一张玻璃转盘合着菜饭碗筷倏地翻砸在地上,就在她前方不足十米,屑沫四溅、血肉横飞。梁迦自己也淋了一裤腿泔水似的食物残渣。
 当即就有人在路边开打互戗,围观群众堵上添堵。
 “你龟儿子,我把你锤子割来甩了!”
 “脸皮比城墙转拐拐还要厚!啷个活在世上害人?”
 那人叱骂一通,豁然鸣掌向看客大喊:“评评理咯诶!勒个杂种睡我堂客,弄大她的肚子!一对狗男女,老子今天非扒了他们的皮!”
 周围顿时声浪起伏,“扒!啰嗦啥子,伤风败德的狗男女!”
 林靖博旁观半晌,饶是起了兴致也不敢久留。
 “小迦,我们走吧?”他侧头,发现梁迦直僵僵地定住了,“吓到了?”
 等了几十秒,后者终于迟钝地摆首。
 她说走吧,又换回寻常不痛不痒的神情。
 *
 除夕,居然降雪,实为罕见,重庆人好似望夫石活化。
 梁迦的外婆陶秀真于昨日抵步。她和魏娟一样,是个苦命的、日子困在单行轨的寡妇。
 可二人又是本同末离的。
 陶秀真无特殊嗜好,更不用提赌博,她就是最为标准的温良恭俭让,除了脾性略显火爆,其余皆是魏娟的标杆。
 包饺子的手法,也是标杆。
 陶秀真边转边为面皮捻褶,落予魏娟掌心成品的眼神不无嫌弃。
 “暗到(估计)要我教到死,你都学不会啷个包!”
 “勒不是为了给你当绿叶嘛!”魏娟讪笑两回,“你嫌我包得矬(丑),小迦包得更矬,你不信我让她过来试一哈。”
 音落,她即刻回头唤了一声。
 梁迦懒懒应过,人迟迟不登场。
 陶秀真继续擀面皮,说:“你提到小迦,我讲真的,过了年给她换个门面嘛。”
 “晓得晓得,我也在考虑勒个事情。”
 “勒娃也是命不好,”陶秀真叹气,“啷个临了中考,性格突然变了嘛?要是好好的样子,好歹能把高中念完嘛!”
 对话时朗时低,幽幽爬进卧房里。
 梁迦歪倚窗户,抬手揩掉一圈水雾外睇。
 雪愈下愈大,长江大桥隐约的犄角轮廓,犹如横卧江水冬眠的神兽。所有车灯都点亮,汽车像是水底一层层错落曳动的鱼。
 落雪的山城,少了平时该有的泼辣。
 是凝固的……
 “饺子还要好久下好?”她松开窗帘,高呼一声。
 “一个小时!你想吃就自己来动手。”
 应言梁迦真的疾跑进厨房,帮助母祖二人节省了三分二的时间。
 然而她并非是自己馋不可耐。
 一锅起盖,腾腾热气中梁迦拿出保温桶。
 陶秀真不解,“做啥子?”
 “我给梁池送点。”
 “好大的雪,你真的要跑啊?”
 “嗯,他晚上值班回不来咯。”
 魏娟站在几步开外,一张嘴欲语还休。
 最终还是陶秀真抢了词,她拍拍孙女肩头,说:“那你切吧,穿厚点,戴手套帽子,晓得不?”
 “晓得咯。”
 一只饺子挣脱开筷尖,晶莹、饱暖,如此诱人。
 ……
 好几路公交的末班都提到了五点前,特殊时段的出租又是供不应求。
 梁迦只能冒雪倒地铁,剩下的路靠双脚跋涉。在转山转水转不出自我的重庆,你以为是平地行走,计步器实则悄悄因上下坡成倍地增数。
 所以走了一会儿,她感到累,也感到冻麻的煎熬。
 但她没一刻想过停下步伐。
 梁池背她都能走完的路,她怎么可以低头叫屈?
 那个时候他背着她,过皇冠扶梯,登金佛山顶,她哭了一路不歇,他就一直把她的手攥紧,时不时就着指尖在唇面一印。
 他说幺儿,宝贝不哭,无论如何都有我。
 梁迦回想这些,居然觉得“我已经等你找你追你,用尽所有方法”这句歌词,真是在唱她当下。
 她绽开无声的笑,又走到膝盖朝下尽失知觉,终于看见公安分局在雪雾后的影迹。
 ……
 小刘几个在候春晚。
 梁池哗哗翻页小皮本,默默悉数总结这一年的得失。
 极悠远的天空奏响烟火,小刘奔进来说:“梁队,你幺妹来了。”
 梁池扭头,梁迦就挨在小刘身后。
 “行了你先出去吧。”他吩咐碍事者。
 “我看这还有饺子……”
 “饺什么饺子,滚滚滚!”
 梁池赶尽杀绝,阖上值班室门,又沉默了。
 对立二人差异鲜明。
 梁迦从头湿到脚的狼藉,梁池一身加厚警服,干净堂堂。
 “我过来……给你送饺子。”
 她放下保温桶,双手近似紫红。
 梁池不应,更不去汇她的视线。那凉且凛的不识好歹的视线,他不想看,是活找罪受、讨苦吃。
 就此静谧了许久……
 梁迦忽而低声说:“八九天了,一直不理我,你在闹什么?”
 梁池自说自话,沉脸问她:“你跑来干嘛?”
 “我不说了,送……”
 “外面那么大雪,你脑子坏了吧!”
 他莫名盛怒地挥落烟缸,青白灰烬泼洒一地,殃及了梁迦的雪地靴头。
 鞋面是湿漉漉的,灰一沾上就嵌进去了。她淡淡俯视一眼,淡淡抬头道:“行吧,是我脑子坏了,饺子你趁热吃,我先走了。”
 尾音不殆,她就移步门口。
 梁池蓦地冲过来拦腰抱起她,抱至一帘之隔后的值班板床上。
 “我脑子坏了,你他妈别碰我。”梁迦犟着劲躲避,学他的口吻。
 梁池抿着唇,手下行探她的靴头,拽开了摸拭袜子。
 怎会这么冰?
 他血液也跟着凝滞。
 梁迦贴着墙,想重复“你别碰我”,面前人却伏下了,搂她很紧且充满悔意。
 “幺儿,”他嗓音几乎喑哑,眼尾猩红也涨潮,“我错了,是我错了……哥给你认错。”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09
 烟花声似有若无,像卧在南纪门轨道桥下听火车滚轧而过的闷雷。
 梁池脱了妹妹的袜子,将那双脚焐进怀中。实在是冻得厉害,都成了两棍冷铁,随时能豁开衣布扎进他腹里。
 他说:“我去装个热水袋。”
 梁迦始终戗着脸不言声。
 “外面雪太大了,”梁池轻叹,“你完全不用来啊,我明早不就回去了?”
 “我想来就来,你管我?”她挣回双脚,有些怄气,“脚是我自己的,不长你身上!”
 门外小刘一众为晚会喝彩,穷叫频频。
 梁池愣视她良久,笑道:“你整个人都是我身上分下来的肉。”
 一句话淤塞了梁迦的喉咙。
 正四目相接,外头斜进周正民的呼喊。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今晚不当班,早回家与亲人共度除夕。
 梁池卸下外套罩在梁迦脚上,出门迎人。
 “大晚上的怎么跑来了?”
 他给周正民递烟。后者手上拎满行头,有火锅底料,还有未化冻的食材。
 “你师娘惦记你们几个辛苦,叫我送点东西给你们煮个火锅。”
 “师娘也是客气。”
 梁池接下,划开打火机为他点烟。二人站一排,手边是个半满的垃圾桶。
 周正民夹着烟揉揉鼻子,说:“今年除夕还挺安宁的,这一片的派出所接警率都不高。”
 “罪犯也是人,也想过个好年嘛。”梁池打趣,不过眸底无笑意。
 “听听,过个好年,”周正民看向他,“这话多心酸!叫你讨个堂客嘛,保证能过个好年。”
 梁池求饶,“大过年的,放过我。”
 周正民笑,面对他时习惯性和颜悦色,再打再闹也是源于关系过亲无需避讳。
 “哎呀,年后那案子不晓得能不能有个进展……”
 “能的,”梁池的神情淡在烟雾里,“用你老在报告上讲的那套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人精,又学舌,还他妈学挺像!”
 白气填满过道,办公室灯光泄出门缝,有人影晃悠出没。
 周正民察觉后探颈一望,恰巧对上梁迦穿鞋间昂起的目光。
 “你幺妹?”他直回身问。
 “嗯,”梁池呼烟的嘴浮起笑,“非要冒雪来送饺子,鞋都湿透了。”
 “可以啊,”周正民神色赞许,“从前我除夕值班,你师娘对我都没这么好,结了婚就更无所谓了。”
 匆匆一瞥,他到底还是看清了梁迦的面貌,印象中见得不多,仅仅记得她眉眼姣好,和梁池七八分相肖。
 闲吃了萝卜,周正民道:“她也还单着?”
 梁池一阵失语,吞烟的力度更狠。
 “我突然想啊,这警民一家亲也挺好实现的。队里好几个大小伙子当婚呢,个顶个的帅气,性格又无可挑剔,回头让她考虑在其中拣一个。”
 其实周正民只是在说闹,沉浸在兴头上,未注意梁池的不苟言笑。
 他又说:“这要成了,日后得是亲上加亲,每年开家属联谊会,你幺妹一手搀一个警察,多好多好,生娃娃了也让他来当警察……”
 当啷一声,话被拦腰斩断。
 周正民低头,梁池踹翻了垃圾桶。
 “你勒是做啥子嘛?”乡音都被吓了出来。
 梁池不动声色扶正它,碾灭了烟,说:“脚误。”
 *
 初四林靖博来理发店,梁迦正是这天年后开业。
 生意略显冷清,他捎来的白糕濡热了空气。
 梁迦收纳后坐下来吃,林靖博则在店内闲逛。
 冬天玻璃缸保持常温,乌梢蛇正卧榻酣睡。他居然反常地不生畏惧,回头问道:“它有名字吗?”
 梁迦咀嚼糕屑,说:“叫春娇。”
 一个完全不贴合它外貌的赐名,再配上她回答时肃穆异常的面色,林靖博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有意思,这名字真逗。”
 “有意思吗?我起的。”
 “蛇也是你自己买的?不便宜吧?”
 “还好,这品种不贵,”梁迦眼神浮游了一霎,“我哥送的。”
 “为什么会送蛇?我见过很多宠物,养蛇的真不多见。”
 林靖博问着,拽张椅子与她相对而坐,挨得过近,女人抿动的双唇就在他眼下,他心脏随呼吸蜷缩阵阵。仿佛,他就是那块流连她齿间舌底的白糕。
 梁迦抬眼会他的视线,淡淡说:“蛇有幸运的寓意。”
 也因此,一三年她生日当天,又刚巧从美发技校师出开店,梁池带她去逛花鸟城,买下了这条蛇做礼物,一养就是好几载。说起来,那会儿他毕业不久,是派出所小喽啰的水平,月收入捉襟见肘,对她倒是永远大方。
 林靖博作恍然大悟状。
 他并不会因一条蛇对她敬而远之,正相反,她在他心里的投影愈发特别了。活到现在,他接触的女性大多平凡寻常,读书时代烂漫纯真的女同学,步入社会后成天为升职奔波的女同事……从前被考学压迫,现在在职场鏖战,每个人都能与他友好地说说笑笑,却给不了他悸动的新鲜感。
 只有梁迦不同。
 一个山城犄角里淡然处之的女人,一爿小门面,一条神秘的蛇。
 还有……
 还有她偶尔像挣脱躯壳束缚的微笑。
 林靖博觉得,他对她的喜欢已然收不住了,就要决堤而出。
 “小迦。”他轻唤。
 梁迦应声看他,唇角粘着白末。
 “做我女朋友吧。”林靖博趁势追击,掌心发汗。
 梁迦轻笑,“我们才认识几天啊?”
 “可是我过完元宵就要回四川了,我希望你能在那之前给个答复!”他忐忑地失态,“我是真喜欢你,想对你好,你别想太多,结婚什么的都远得很,我单纯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梁迦抬眉,“可你也说了,过不久就要回四川,你要我跟你异地恋啊?”
 “高铁也才一小时。”
 林靖博不由抬起手,捻下她嘴角瞩目的白末,掐进指腹搓了搓。
 “我会每周都坐高铁来找你,你有时间也可以去四川玩。等我转正有着落了,就向公司申请调职,调到重庆来陪你。我这些话都是真心的,有一丁点假话我出了门就被车撞死!”
 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梁迦打量半晌,的确相信了他。
 前不久她的技校同学群又热闹了一回,是因为有位女同学嫁了人且受聘到了高端沙龙,喜事伴随红包洒进群里,自此那个班只剩她一人孑然孤身。
 太多人关切她生活的异常状态。
 魏娟也是,几乎恨不得到街上随手押个男人许给她。
 可梁迦对未来的生活不抱期待。她是山寺里守钟的和尚,做一天就撞一天。
 那句话怎么说的?
 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终究,白糕吃尽,梁迦拍掉手上的细碎,依旧没给林靖博肯定的答复。
 *
 陶秀真来住的这几天,都和女孙同挤一张床。
 脾性大的人似乎格外怕热,此种睡法使她总要难受一阵才能入眠。翻来覆去的动静,闹得正当更年期的魏娟也难消受,索性陪她同枕夜话。
 夜凉如水,梁迦一动不动,于是母女以为她已沉睡。
 “我就记得,老梁还在的时候,他一着家你们就要吵,吵得家里没个安生。两个娃儿出生了,总算是好了一点点,结果到了零七年的时候哇,哎你们又回了老样子。现在想想嘛,也是可惜哦,家里头没个男人,有的时候你也没得珍惜。”陶秀真竭力将声线压低。
 魏娟动两下腿,翻身冲天花板,“你是在怪我迈?他勒个人闷驴一个,好没意思哦,回了家也不做事,我又不是请来的长工!”
 “你小点声噻……我不是怪你,还不是看你一个人过得艰难嘛?”
 “我不艰难,娃娃儿都大咯,不要我掏钱养,我天天哈麻将,小日子巴适得很。”
 “又是哈麻将,每天到晚就晓得哈麻将!”陶秀真暗嗔,倏然沉下声问,“我说真的,你这些年都没想过找一个嘛?还是你想过,但不跟我讲?”
 魏娟顿默了半分钟有余,在被子中搓搓右臂道:“没想过哦。想了还不跟你讲,我不是发神经嘛?”
 “唉……勒样子看来,你和我真的是一条命。”
 夜转深,话音顺黑暗的滑梯坠到地上,渐渐地没了下文。
 母女二人呼吸深长,开始起伏鼾声时,梁迦静静睁开了眼睛,魏娟的右臂无意识地贴在她怀边。
 江面航灯的光影时不时渗进来,会点亮她的视野。凝视那只手臂许久,梁迦蹑手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去厨房倒水喝,才握起杯子吞咽两口,即感到身后有缓缓凑近的压迫感。
 这人怎么也是三更半夜不睡觉?
 梁迦落下杯子,忽被他自后压在灶台上。
 那杯子差点挥落地上,好险梁池接住,它坠地的咣响只存在于梁迦的虚惊里。
 “梁池,疯了你!”
 她用气音,背向他呵斥。
 梁池不接话,只抱着她收紧手臂,好似锚具牢牢固定了触礁的船。
 “给我倒杯水喝。”他这样悄声说。
 “你花样真多!”梁迦咕哝着,隐隐约约漏丝笑,就此姿势捉起杯子送到压在肩头的下颌边。
 梁池敷衍地啜了两口,抬头盯着她看,看她嘴角湿津津的水光。
 对他而言,解决它最好的办法便是——
 亲口品尝它,照单全收。
 梁迦浑身一颤,调匀呼吸道:“我今天听说,这片是真的要拆了,是准确的消息。”
 “哦。”梁池哑着嗓子,那点水压根浇不灭心火。
 “哦?你听清我的话了吗?”
 “听清了……”他无奈应答,“没事,拆就拆。”
 真的是难以交流。
 梁迦恼火地皱眉,侧头看窗户。
 冰雾犹如玻璃生长的层层绒毛,覆住外面模糊的夜色。看了一会儿,她想到搭在身前的这只手,曾在冬季的地铁或公车侧窗上,划开水雾写字给她看:
 一个上段半包围的字母“g”,恰恰是“c”与“j”的胶合。
 ***
 下章更新时间不定,如果不忙就明天更。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09
 姚欣慧打开电视,适逢新闻公告地铁9号线的预开通时间。
 重庆大不算大,整个地皮历经的折腾倒不少。前有三峡工程,后有各式轨道修建。其他城市是里里外外的捯饬,而它是上上下下。
 没看太久,她摁灭了屏幕,又回复百无聊赖的放空状态。
 房子是租来的,无根浮萍短暂的落脚点,家装粗略陈旧,这台电视庆祝完自己的十四岁生日,不知何时就会寿终正寝。
 ……
 姚欣慧最初离乡,并未直接来重庆。
 她先去的无锡,在那里换过好几份工作,诸如商场餐馆服务员、楼盘电话推销员此类,吃的是看人脸色的饭,但生活马马虎虎也能过。
 变数生在扎根半年后,她弟弟高二成绩差到科科红灯,遂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去学艺。姚欣慧心急无门到处寻来钱快的偏方,就此由人拐骗进了深渊。
 那段时光自然是黢黑无望的。
 不过有个人曾将它撕开一个裂缝漏进道光,那人叫李生池,是姚欣慧已故的、某种程度上该算作爱过的人。
 李生池和梁池之间的对比,巧的不仅仅是名字里“池”这个单字,还有身高、发型,以及他们同为警察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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