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求之不得
 眼下朝帝就在富阳,富阳等于天子脚下,若非朝帝调遣,不应当有好几处驻军陆续出现在富阳外。但朝帝没有可能为了平息富阳一处骚乱,调遣好几处驻军。
 莫非……要生变了?
 阮奕和长翼都读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也猜到对方应当同自己想到了一处,富阳不是要平息骚乱,而是要变天!
 这些兵马今晨才陆续出现在富阳周围,一定是一早便预谋好的。
 但自今晨起,朝帝的注意力都在突然出现在富阳渔村这里要劫人的谭悦身上,是谭悦的突然出现,扰乱了朝帝的视线,让他无暇注意到富阳周遭的变化,即便注意,也只当是谭悦要劫人;其二,阮奕心里甚至想,谭悦是想以身涉险,彻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阮奕目光凝在屋中某处,沉声道,“谭悦是要逼宫……”
 长翼也未想到这一趟来南顺,竟然扯出这么大一桩变故。
 长翼沉吟,“此时我们若贸然劫人,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西秦同南顺并不接壤,无论谁当权,对西秦都无影响。无论最后成王败寇是朝帝和谭悦中的任何一个,对长翼来说都无差别,只是无论胜负,他的立场都是不希望西秦牵涉到这场政变中。
 但阮奕不同。
 阮奕心中清楚,朝帝是重活一世的人,朝帝对苍月是不小祸患,只有扳倒朝帝才是最有利的途径。在这场博弈里,阮奕有且只能站在朝帝的对立面上。
 而刚好谭悦在这个时候忽然行此举动,阮奕不得不想到宴叔叔。
 暗卫是说宴叔叔到京中后就失了踪迹,但宴叔叔是宰相,不会轻易来南顺,这件事,有极大的可能是宴叔叔在背后推波助澜。
 苍月国中给何种许诺和压力,南顺国中都未必肯信,但若是宴叔叔亲至,整个事情的性质便不同。
 富阳城外能有几处驻军的兵马在,说明人心是动摇了。
 宴叔叔是在借南顺人的手做事,所以,宴叔叔行事隐秘,一直没有露面,消息连暗卫都屏蔽了,是惯来的小心谨慎。
 此事宴叔叔一定参与在其中,却想苍月和他们几人都摘得干净。
 阮奕看向暗卫,“让人通知丰大人一声,今日的行动暂缓,等稍后消息。”
 暗卫眼中虽诧异,却还是照做。
 待得暗卫离开,长翼询问般看向阮奕,“你想怎么做?”
 阮奕淡淡垂眸,“黄昏时候,我去。”
 长翼目光探究。
 阮奕沉声道,“阿玉是因为我才来的南顺,她是我妻子,又尚有身孕在,若是稍后真的生事,我至少能护在她身边。这是我要做,也当做的事。”
 长翼低眉轻笑。
 “有长翼叔叔在,若是今日最后风平浪静,则按早前的计划行事,我在内接应;谭悦不会害我和阿玉,但如若笑到最后的人是朝帝,我在,也有让朝帝不杀阿玉和我的理由,经此一事,朝帝内忧外患,精力不会放在我身上……”
 长翼应声道,“届时我会和宴书臣,丰巳呈再想办法,救你和阿玉出来。”
 阮奕莞尔。
 ……
 黄昏前后,阮奕代替早前的村民去送吃食。
 负责此事的禁军本就是苍月国中暗卫,见了阮奕,心知肚明。
 加上阮奕是同一户人家出来,禁军盘问过,又仔细搜身没有武器在,认识阮奕的人本就不多,眼下被暗卫在脸上描了些许纹路和浮灰,姿态佝偻,更不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大人此去多加小心,禁军中我们的人不多,若是出事,只可周旋片刻。”临到近处,禁军才悄声道起。
 “好。”阮奕亦未多作声。
 很快到了苑中,仍旧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和盘查,足见朝帝是对谭悦起了戒备之心和杀心。
 临到最后时,带人守在苑中的人是付志明。
 阮奕下意识低下头去,这里唯一可能认得出他来的人只有付志明。
 阮奕拎着食盒,紧跟在禁军身后。
 付志明看了阮奕背影一眼,来送餐食的人早就层层盘查和检查过,一连几日都如此,今日他更不会特殊关心,他并未上心,心思皆在晌午过后陛下同宁远侯的一场争执上。
 陛下虽屏退了周遭,苑外听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但两人的争吵声是有,而后陛下也怒气匆匆出了苑落,这个但凡不是宁远侯,早就人头落地了。
 付志明不知晓稍后还会如何。
 他的心思在此处,根本没有去留意阮奕。
 禁军将阮奕带到屋外,便自行退出,阮奕佝着背,敲了房门,屋中没有人应声,守着屋中的禁军直接道,“进去就是。”
 都知晓宁远侯在,不应声是自然的,说不定还会被骂出来。
 阮奕深吸一口气,入内。
 禁军侍卫中有人上前守在门口。
 谭悦正坐在凳子上出神,赵锦诺也倚在床榻一侧抱膝空望着某处,应是都在紧张着稍后的事情。
 有人来了屋中,谭悦和赵锦诺都警觉转头。
 见来人拎了食盒。
 但屋门并未阖上,有禁军守在门口。
 方才赵锦诺同谭悦提起过,来送吃食的是阮奕的人,但眼下这人是不是同早前的人是一气的还是未知数,又有禁军子啊,谭悦和赵锦诺都未先吱声。
 阮奕也知晓身后有人看着,在谭悦和赵锦诺的目光中,阮奕上前放下食盒,一面低着头,一面低沉着嗓音道,“夫人说喜欢晌午的点心,家中又做了些送来。”
 谭悦微微皱眉,没有认出阮奕来。
 赵锦诺掌心却死死攥紧。
 她自然听得出是阮奕的声音,也认得出他。
 赵锦诺慢慢下了床榻,临到跟前停下,食盒里果真装了四枚大白兔形状的糕点。
 赵锦诺不敢出声,怕旁人听出端倪,只伸手拿了糕点往嘴里送。
 赵锦诺眼底微红。
 想起出事那天晚上,江船上桅杆倾倒,到处都是火光和厮杀声,她同他走散,连他一面都未见到,他亦生死未卜。直至今日晌午见到那对糕点,她才知晓他安稳。
 眼下他就站在她面前,分明是担心她安全,才以身试险。
 赵锦诺很快吃完一个,又伸手去够第二个。
 阮奕低声道,“夫人慢些,怕噎到。”
 正好谭悦顺手够了茶盏砸在门口的禁军侍卫身前,吓得禁军侍卫赶紧退开。阮奕趁势抬眸,赵锦诺的身影映入眼帘,对视一眼,赵锦诺伸手抚上他脸颊,鼻尖微红。
 却在此时,苑中脚步声响起。
 谭悦的注意力先前就在那侍卫上,眼下正好目光看向苑中。
 有人从苑中入了屋中来。
 阮奕退到角落,低着头,不吱声。
 赵锦诺就在他身前,他就在她身后,随时可以护她安全。
 入内的人是朝帝和付志明。
 阮奕头遂更低了些。
 朝帝的脸色简直阴沉得怕人,目光死死盯在谭悦身上,凛声道,“谭悦,你好得很!你比朕想象得还要厉害!你让人带兵到富阳城外,是要逼宫!又特意来这里劫人,捣乱,让朕以为你一门心思都在救赵锦诺身上,根本顾及旁的事情,若不是朕有眼线在韩家,许是还要被你蒙在鼓里……”
 韩家的眼线?
 谭悦喉间轻咽,皱眉看向朝帝。
 朝帝轻嗤,“我想知道你也好,韩家也好,为什么要反?背后还有什么人推波助澜?”
 谭悦没有应声。
 “说啊!”朝帝厉声。
 谭悦还是没有应声。
 “好!好得很!谭悦!”朝帝气急,“把人带进来!”
 朝帝言罢,屋外便有禁军侍卫押了人入内。
 “丹州?”谭悦脸色都变了。
 赵锦诺也上前,“丹州?”
 丹州口中塞着布条,发不出声音,一脸惊慌,挣扎不开。
 “你做什么!”谭悦脸上终于一眼可见的慌乱。
 朝帝满意轻哂道,“同门情深是吧?”
 谭悦咬牙,却不敢再出言激怒朝帝。
 从先前到屋中起,朝帝整个人就有些暴躁,不似早前淡然沉稳,眼下,见谭悦脸色都变了,知晓已经将跳跃的把柄抓在手中,朝帝冷笑,“朕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造反?韩家为什么要造反?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谭悦额头上肉眼可见的汗珠留下来,朝帝轻嗤一声,忽得拔出身侧付志明腰间的佩刀,一刀砍向丹州,断了丹州一只手。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屋中都未反应过来。
 丹州痛得跪到在地,谭悦眼底倏然一红,怒意窜上,“宋祈!王八蛋!”
 若不是付志明上前拦着,谭悦已经扑到朝帝跟前。
 “丹州!”赵锦诺双目通红,险些就要上前,阮奕一手攥住她的手,不让赵锦诺上前,他的手亦被赵锦诺死死攥紧。
 眼下若是贸然,对谁都没有好处!
 阮奕强压下心头的骇然和怒火。
 丹州同赵锦诺和谭悦自幼关系有多近,赵锦诺都同他说起过,朝帝一袭话后,根本连思考的时间都未留给谭悦,是存心杀鸡儆猴。
 只能等机会!
 不能再让人冒险出事。
 阮奕站在角落,朝帝早前并未多留意他,屋中都是丹州痛苦的喊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丹州和谭悦身上,阮奕叮嘱道,“沉住气。”
 他不可能一直攥住她的手。
 赵锦诺气得颤抖,但阮奕的话让她清醒,眼下激怒朝帝,只会让丹州更生不如死。
 她要冷静,不能再让丹州出事。
 赵锦诺伸手捂住嘴角,又伸手抹了抹眼角停不下来的眼泪。
 谭悦分明孱弱,但此刻的付志明都险些觉得拦不住他,亦知此时一腔怒意的谭悦若是冲到朝帝面前什么后果。
 朝帝看了看地上的丹州,又看了看谭悦,最后目光落在赵锦诺身上,依旧是早前的语气,“我再你一次,赵锦诺,阮奕在哪里?你若是不知道,我就断了他另外一只手……唯一一只可以再拿画笔的手……”
 赵锦诺怔住。
 朝帝身侧的侍卫会意拎起丹州,丹州已面无血色。
 “宋祈!你失心疯了是不是!”谭悦整个人似是都要失控。
 朝帝看向他,目光中没有一丝怜悯,手中的匕首刺入丹州腹中,丹州吃痛出声。
 “宋祈!”谭悦拼命挣扎,“你他妈给我住手!”
 朝帝未松手,却没有更进一步,口中凛声道,“阮奕死了,此事便死无对证,若是让阮奕逃走,南顺万劫不复……”
 “让南顺万劫不复的人是你!”谭悦声嘶力竭,“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先太子的,是你!”
 朝帝喉间轻咽,莫名颤了颤,一面低声,一面上前,“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不知道早前发生的事,就不会明白我今日为什么要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个位置迟早都是我的,我不过早几年罢了,但是阮奕若是不杀,便等于放虎归山,日后是南顺最大的祸患!”
 “苍月这么多能臣,你杀得过来吗?宴书臣,苏运良,叶浙,你又杀得了哪一个!你以为苍月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以为你同长风合谋要取苍月东部数座城池的把柄,长风没有给苍月吗!”谭悦恼急,脱口而出。
 朝帝和付志明都怔住。
 “谁告诉你的!”朝帝眼中不可名状的惧意和怒意交织着。
 谭悦已上前,禁军侍卫不敢拦他。
 谭悦抱起丹州,丹州似是都痛晕过去,谭悦转眸看向朝帝,眼底氤氲,“好,你想知晓幕后黑手是谁对吗?你也想知道你想与长风合谋取苍月城池的事我如何知晓的是吗?是不是还想知道除了宁远侯府和韩家,还有谁想拉你下马是不是?”
 朝帝眼中的惧意和怒意变成了炽热,上前蹲下,拎起他的衣领,追问道,“说!”
 谭悦自嘲笑道,“是我害了丹州!是我害了他!宴相早就叮嘱过我,你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但我到今日之前还不信,如何让你退位,也能保住你性命,结果害得丹州成了这幅模样……”
 “宴相?”朝帝诧异,“宴书臣……”
 谭悦低头轻笑两声,朝帝被他口中连串的话震惊住,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但再等反应过来时,腹中已经被谭悦插上一把匕首。
 朝帝身边的禁军侍卫大骇,当即上前,却被阮奕抓起身侧的烛台直接一扔,扎进胸口,应声倒地。
 付志明想上前,阮奕付志明扑倒在地,“阿玉,躲开!”
 赵锦诺听话退后。
 两人厮打到一团,付志明下手狠又准,但腰间上的佩刀被朝帝拿走,眼下同阮奕都是赤手。
 屋中出了动静,苑中也乱成一团,阮奕将手放在虎口处,寻着暗号一吹,便是让人动手的意思。早前就让人埋伏在周遭,反正苑外都已乱成一团。
 不断有人想入内,不断有人被冯涛等人斩杀在屋外。
 朝帝难以置信看向谭悦,又低头看了看腹间的匕首,“为什么?”
 谭悦应道“你死了,南顺才安宁。”
 朝帝口中都渗出鲜血,“我死了南顺会乱!苍月回有可趁之机!”
 谭悦捅得更深,“不会,先太子会登基,我会摄政,朝中像韩老将军这样的老臣会辅政,南顺会同之前一样,风平浪静,你的死,除了国丧,一切风平浪静。”
 “你敢!”朝帝已是樯橹之末。
 谭悦眼中有泪,“我为什么不敢!你不是说我应该死在正月吗?那从今日起,我便是重新回过,你欠丹州的,就拿命还回来!”
 朝帝轻咳,“你这是乱臣贼子,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即便我死,也乱不到先太子。”
 “是吗?”谭悦拧了手中匕首,朝帝僵住,耳旁却是谭悦的声音,“今日没有犯上作乱,只有刺客刺杀了你,太医回天乏力,是丹州帮你挡下了两刀,你留下了遗诏,要将皇位还给先太子,而不是你儿子……”
 朝帝轻笑,“我竟然失算给你,错失一条性命……”
 谭悦沉声,“若是你的一条性命,换得回丹州一只手臂,我换给你!”
 朝帝噤声,良久,再没有了动静。
 谭悦起身,转眸看向一侧还在死斗的阮奕和付志明二人,高声道,“有刺客,叫太医!”
 付志明愣住。
 
暖玉 第156章宴书臣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暖玉 !
 第156章宴书臣
 苑中似是因谭悦的这句话而陆续停了下来,兵器声和打斗声都逐渐消失。
 屋中,阮奕和付志明都受了不少伤,眼下,都纷纷看向谭悦和朝帝处,才见朝帝有许久没有动弹过了。
 付志明和阮奕都忽得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谭悦弑君!
 付志明攥紧掌心,摸不清楚他的心思,也摸不清楚接下来的走向,目光下,谭悦推倒趴在他身前的朝帝,一把匕首正刺在朝帝腹间,俨然已经没了生气。
 阮奕就在一侧,付志明不敢轻易上前,怕被阮奕抓到短处。
 而谭悦拔出了朝帝腹间的匕首,径直走到窗口,将后窗“嘎吱”一声推开,将匕首扔了出去。
 随着匕首扔出的声音,谭悦高声道,“刺客跳窗逃走了,追!”
 付志明怔住。而苑外,果真有声音往后窗处追去,混乱里,有人看到带血的匕首,高呼着,“追,从这边逃走了!快!”
 阮奕忽然明白了谭悦的意思。
 听着周遭的脚步声往方才的方向去,付志明更是脸色煞白看向谭悦,“宁远侯,你弑君!”
 谭悦面无表情,“谁看见了?”
 付志明整个人僵住。
 “付将军,是你看见了吗?”谭悦凝眸看他。
 付志明还未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谭悦忽然看向他,口中冷不丁问了这么一问,付志明心中骤然颤了颤。
 谭悦是有意的。
 陛下已死,在这里能说得清的人只有谭悦和他两人,谭悦这是在威胁。
 付志明似是从未如此认真打量过谭悦。
 而近乎同时,也有人带人冲进了屋中,“陛下!”
 是韩盛!
 韩盛行色匆匆,身后还跟着太医和几个禁军,以及谭悦身边的侍卫冯涛等人。
 冯涛入内,一眼便看向谭悦,确认谭悦安好,这才看向地上的朝帝和丹州。
 冯涛心中微滞。
 再等冯涛抬眸,谭悦的目光看向冯涛,又朝丹州处使了颜色,冯涛倏然会意。
 冯涛直接带人将丹州扛走,屋中之人都心知肚明,没有吱声,只有太医惊恐得换道,“陛下!陛下!”
 腹间的伤口这么重,只怕是……
 太医连滚带爬上前,脉都未诊,直接摸了摸朝帝的鼻息,而后吓得向后惊坐,继而慌张失措得看向谭悦和一侧的韩盛,“陛……陛下……陛下驾崩了……”
 “陛下!”韩盛整个人也僵住,缓缓上前伸手至朝帝鼻息处,脸色骤然一变。
 韩盛诧异看着这一幕,又依次看向屋中的谭悦,付志明,还有……
 阮奕和赵锦诺?
 韩盛也懵住,再看向一侧的谭悦,付志明和朝帝……忽得,韩盛心中莫名凛了凛,径直猜到了些许,双眸间都是讶异兼难以置信的眼色。
 付志明的目光也明显看向谭悦,额头都渗出丝丝冷汗。
 阮奕下意识将赵锦诺护在身后,赵锦诺紧紧握住他的手。
 这整个屋中的人都未再说话,各怀心思,也相互打量着对方,似是在等着看着屋中谁会先开口?
 而这屋中的任何一个人先开口,许是都会打破这屋中微妙的平衡……
 付志明的目光死死盯向韩盛。
 韩盛忽然会意,只要他开口问,付志明就会说出是谭悦弑君的实情;但只要他缄默,付志明兴许就会默认今日有刺客行刺了陛下,从后窗逃出的事实。
 朝帝已死,死无对证,唯一的证人就是付志明和谭悦,这两人若是各执一词,韩盛难以想象后果……
 眼下这里还有不应该出现的阮奕和赵锦诺在,若是这层窗户纸捅破,整个南顺,乃至苍月都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韩盛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而后不得不低头,似是从未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过。
 韩盛和付志明不同,韩盛知晓老爷子和韩家是支持先太子的,而付志明知晓富阳城外的驻军里,有一支就是韩家的驻军。
 木已成舟,是否还有回旋余地?
 韩盛和付志明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忽得,屋门口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有人鱼贯而入,打破了这屋中死一般的沉寂。
 韩盛诧异,“老爷子?”
 见到韩老爷子和韩老爷子身后的几位朝中和军中“重臣”,谭悦心中才算彻底舒了口气。
 “陛下!”韩老爷子一脸沉痛,“究竟怎么回事!”
 韩老爷子直接看向谭悦。
 谭悦沉声道,“陛下遇刺,付将军已派人手去捉拿刺客,但陛下他……”谭悦停顿得恰到好处,而后的话不言而喻。
 韩老爷子等人纷纷下跪,眼中皆是“沉痛”。
 付志明知晓大势已去,谭悦也已给他留有余地。
 赵锦诺见忽然这么多人涌入,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阮奕攥紧了她的手,目光示意她全然不用理会。
 果真,韩老爷子等人一边“沉痛”跪着,一边听谭悦道起,“陛下临终之前,唯一交待的事情,是说当初应了先帝即位,是为了替先太子趟平前方道路,如今他驾崩,一定要将皇位还于先太子,不辜先帝重托。韩老将军和各位大人来得正好,陛下的口谕,各位也算知晓了。”
 付志明和韩盛都抬眸看向谭悦,喉间轻咽。
 阮奕不由转眸看向付志明,如今这屋中,能出来反驳谭悦这番话的人,只有付志明。
 果真,原本已经准备噤声的付志明似是听到这一句,还是忍不住上前,刚开口说起“宁远侯”三个字,韩老将军却忽然朝着朝帝磕头,打断了付志明的话。
 韩老将军痛心道,“陛下还在时,就同老臣说起过要将皇位交还给先太子,又怕国中时局不稳,不敢轻易拟诏,但陛下仁厚,虽不能拟诏,却还是私下寻了老臣,重托老臣日后要好深辅佐先太子,以慰先帝在天之灵。老臣钦佩陛下的心胸与仁义,却不想,一语成谶,而陛下临终前还念着将皇位还于先太子,实在是令老臣痛心啊!陛下!”
 付志明的话其实已到嘴边,眼下却彻底咽了回去。韩家的驻军就在富阳城外,韩老将军根本就清楚所有的事情,韩老将军方才是特意打断他的……
 韩盛也错愕看向自己家老爷子。
 若不是早前就知晓老爷子对待陛下和先前太子的态度,许是当下,见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他都信了。
 而由得韩老将军带头,又有其他朝臣痛心疾首得抹了眼泪,“陛下也曾私下寻过老臣,交待的事情悉数都同韩老将军相似,陛下厚德,乃是流芳百世的明君……”
 “陛下是明君……”众人纷纷响应。
 付志明也彻底知晓今日已无回天之力,眼下尘埃落定,已再掀起不起旁的风浪,遂也噤声。
 阮奕握紧赵锦诺的手,眸光之中好似才彻底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韩盛搀了悲痛的韩老爷子出屋,付志明亦在人群中一声不吭离了屋中。
 谭悦则看向屋中的阮奕和赵锦诺,阮奕朝他颔首。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