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山庄小白花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高小祖
 山庄里的夏天并不算热,她盛了一盆凉水,解开头发,沾上湿凉的清水揉搓洗净,脑子里的闷乱埋没在掌间发丝沙沙的摩擦里。
 不知过了多会,神游虚空之间,忽然被一把揽住往后撞上一个身体,湿发顺势黏上面颊颈际,凉水流进衣领,王小花心脏几乎跳出嗓子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神到了何种地步。
 带着些酒气的鼻息罩在身后,江棠镜的手掌在身前游移,王小花脑子里惊吓出的空白尚未来得及回满,已被外出半个多月的少庄主横臂举起出到外间,俯面甩到床上。
 “小花,我回来了。”
 脸贴着床褥,衣衫推挤在身下,头发还是半湿的,沾上了床榻,很不舒服。
 “老大,我还没洗好头发,”她反抗道,有些着恼。
 江棠镜抓了块巾子过来,胡乱给她揉搓着一头湿发,并无停下动作的意图。
 她的眼神穿过视野里的物事,衣物自身后一件件抽走,不稳的视线也不知道在望着哪里。
 一件衣服扯走得急,擦过皮肤火辣辣的,她没忍住喊了声疼,江棠镜好似没有听见,动作没有丝毫缓和。他的声音也有些不稳,显然喝的也有些多了。
 “想我了吗?”
 王小花像一截木头,背对他压陷在床里:“想。”
 她仿佛又回到了方才完全神游的状态,只希望身体现在不是自己的。好一会,江棠镜从身后探了进来,但身下却很疼,她忍不住痛叫出声,挣扎两下,泪花都疼出来蓄在眼里。
 江棠镜箍着她的腰,似乎有些意外,手指在下方试探,她似乎湿的还不够。
 耳后声音传来:“怎么了?”
 王小花抓着他的手,她现在真的不想,只觉他越揉弄抚摸,身体似乎越排斥。
 “老大,我觉得今天好累,能不能不要了。”
 她带着哭腔说道。
 江棠镜沉默片刻,一股隐而未发的怒气渐渐升腾。
 分别时还很是乖巧柔情,半个多月不见,竟又变回去了。她把他当成什么了?来给她安慰安抚的傻大个,被赵管家吓出的怕劲儿过了,就又不想要了?
 他把她的脸扳过来,但她试图别开头,身体就被整个翻回来正面着他。他手掌张开固定住她下颚,强迫那双眼直视自己。
 “为何不想要?”
 “……”
 王小花以为自己解释过了,可那确也只是托词,在江棠镜这般注视下,竟也无法再说一回。
 只是一股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渐渐积蓄在心底。她抬眼回视他片刻,问道:“老大,你真的喜欢我吗?”
 江棠镜看着手里的王小花。
 单从她的样貌来看,能说出这样直接的询问,似乎并不违和。但他知道王小花的个性与她的长相并不相似,她从来都会听他的话,不会真的逆了他的意思,就算推拒几下也会让他遂意,而不该会以如此姿态,忽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现下彼此贴的那么近,她心跳如鼓,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身体也在明显发凉。
 “你想听到什么?”
 江棠镜缓缓反问,手指在她唇边摩挲,看着她双眼蓦然睁大,“你希望我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
 “……”
 王小花发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也说不上来?”
 江棠镜笑了笑,可是眼中并无笑意。
 真是个喂不熟的小白眼狼。可惜这可由不得她。
 他低头吻她,似亲似咬,深深卷住她退避的舌尖,力道不容反抗,纠缠良久才松开,欲念沾染的声音里带着点冷厉。
 “好好感受下,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他狠狠箍住手下腰身,分开她双腿,缓慢但并不迟疑地深入进去,她痛呼一下,推拒无果,只能咬着牙一点点动弹着适应他的动作,肩颈手臂的线条紧紧绷起,额角也渗出汗来。
 嘘声安抚着,江棠镜在她耳际喘息轻吻,身体的欲望一点点被吞没,在没顶的快感驱使下,节节冲刺挺动。
 王小花侧脸贴着被褥,身体一下下往后挪动,又被拉回来牢牢按住,往外平望出的眼角开始发酸,将脸往床褥里埋得更深。
 ……像你这样的姑娘,怎么会甘心让人圈禁强迫呢?
 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想起来江棠镜临走前,自己对这些已不觉得有何异样。如果没有这几日的际遇,她是不是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
 把那枚秘镜拿捏在手,端详一会,江棠镜可见甚是满意,同时还有一点惊讶,好像不太相信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就他们几个出去也能把这事处理妥当。
 宋玄生也说:“他们几个,这趟确实不赖。”
 江棠镜点头:“这几日你再准备准备,同上回一样,启程送秘镜吧。”
 然而王小花总觉得江棠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多看了她几眼,顿时心里犹疑不定,不知何意。
 昨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她知道那层隔阂感今日也并未消失,而江棠镜也对此有所察觉。心下犹豫接下来还去不去徐白的院子拿那只小白兔,大姚就发问了。
 “老大,年都过去小半年了,这是咋回事啊?”
 几人一起往门外看。两个小厮在院门口搭起了梯子,在给院门擦擦洗洗,乍一看还确实有临近过年的架势。
 江棠镜眼睛抬了抬:“叔父结识的友人,近期要来山庄做客。”
 
分裂的山庄小白花 不速之客
 江老庄主的友人?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心道那还不就是跟老庄主一样喜欢喝酒瞎聊的老人家。不过这回阵势有点大,倒是颇让人好奇,毕竟山庄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迎接过客人了。
 这日傍晚,与往时一样,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王小花边走边在心里胡思乱想,怎么这么不巧,又赶上徐白不在院子里,他为什么还不在院子里。
 然而忽觉平时看惯了的角落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扫去一眼,正见着干干净净的光洁墙根,心道怎么连那点长得还挺好看的小花小草都清理掉了,不由对这将要前来的客人更添几分好奇。
 “干嘛呢?走,上前厅,”
 迎面大姚和陈宇走来:“听说那贵客到了,去看一眼呗。”
 王小花于是欣然加入。
 临近前厅,主人家与客人正在寒暄,江老庄主沉沉的大笑声传入耳中,进入视线的却是几个头发乌黑的年轻人,并不像是江老庄主的友人惯常会有的年纪。
 “……我俩比着谁的马快,一路相争,才远远跑在前头,”
 看那几位客人的装束,可见当是两位华服公子和几位随从照拂的小厮,其中一个年轻公子这般说道,另一位在旁相应点头。
 “我估摸着其他人的脚程,许是还要两三天才能到这儿。”
 王小花他们几人进了前厅,同样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王小花看向说话的年轻人,年轻人正好也朝她看来,陌生的声音陌生的脸,然而说不上为什么,王小花越看他越觉得奇怪。
 年轻人也有点疑惑。但他很直接地走上一步,一边行礼一边询问:“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在下李凌川,来自祥会。”
 “——!”
 顷刻之间,魂飞魄散。
 脑中电光火石,王小花没办法控制也忘了控制自己的反应,脱口便道:“我是王小花,一直在原汐城上。”
 李凌川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回过味来,江老庄主已经走上前,拍着大姚的肩膀笑道:“这几个啊是我们山庄的得力干将,有姚立诚、陈宇、王小花,还有个宋玄生啊,出庄办事去了……”
 借着这个空档,王小花背后的冷汗已经凉透,也迅速恢复意识,察觉到自己刚刚没沉住气,脸上忙挂上客气的笑,极力稳住发软的脚踝,跟大姚陈宇站在一排。
 “不过小花,”
 江老庄主被李凌川那么一问王小花那么一答,有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你本就是原汐城上人吗?”
 “我家在湛河往西边山里头的村子里,我是跟着出来赶集的人来的镇上,”
 王小花已经找回自己早前就理顺过的说辞版本,脸上有礼地微笑着。
 好在江老庄主还记得王小花是因为什么缘故才流落的镇上街头,也忙卡在此处不再多问,连连点头道:“嗯,小花是个好孩子。”
 主人家接下来的寒暄占了来客大部分的时间,王小花能感觉到李凌川似是还想再问什么,她甚至强迫自己礼貌地回视他。
 李凌川……
 仿佛梦魇拨开了睡梦的迷雾,在毫无防备之时化为实体。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凌川已经没了以前的胖墩样,导致她乍一眼无法认出人来。而更糟糕的是,李凌川似乎总在看她,让王小花几乎每一步都走在薄冰之上,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到底跟现在有几分相似。
 他性子倒似是同以往一样,不会掩饰,王小花只盼他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性已经被改掉。
 找了机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却仍旧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李凌川之父现今已是闫州都督,而自打她来到百鹰山庄,山庄里就没有招待过达官之家,就算有些任务是给朝廷做的,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要她与朝廷官宦直接对上的事。但现今,现今……
 王小花心里抖了抖,山庄现今莫不是打开了局面,往后要与达官贵宦,频繁往来了。
 心念至此,她沉思片刻,很快起身梳洗一会,就要到江棠镜那里,打听清楚。
 黑暗充斥着眼前,但王小花能认得出路,然而走了没多久,就开始扶墙停下,上不上来气。背靠上墙,一阵迟来的心悸上身,她想试着把拳头握紧都几乎不能做到。
 这样不行,她想道。现在还不能过去,得静一静才能见人。
 脚步声从远处过来,她仓促侧身再走几步,完全隐藏在树下的黑影里。
 “……再去把那几间院子收拾收拾,”
 是江老庄主,在跟旁人边走边交代,“孟巡抚还带了家眷,都是身娇体贵的主儿,只恐住不习惯。这孟大人可不比其他,刚调任到梁州来,在咱们山庄的住行用度且多留意着些。”
 江老庄主边走边安排着细节,等到声音消失,王小花已经整个靠着墙瘫软坐倒,心脏跟擂鼓般剧烈跳动,嗡嗡的耳鸣轰响,眼前一片金星缭乱。
 李凌川到来之后,她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的孟巡抚除了孟媛的父亲,还能有谁。
 极度的恐惧后是侥幸的自我否认:他们不一定认得出自己。李凌川虽然疑惑,不还是没有结论?八年不是一个小数字,李凌川也完全变了个样。
 但他小时候很胖。
 她挣扎着站起来,晃荡荡扶着墙往回走,要去好好看下镜子,想想自己到底跟小时候像还是不像。
 ******
 自从当初在会馆里见到疑似华文仪的影子并报告母亲之后,李凌川就受到了长期且固定的生死有别教育。
 “有道是人之处世,一死不可复生……”
 在路边茶馆喝茶,邻桌坐着的花头发道士大叔不知为何被叫过来,坐在他对面和颜分享生死感悟。
 “众善奉行,诸恶莫作。不积善缘者,终将堕入恶道,受苦不尽……”
 跟大人去佛寺,莫名其妙领到一个安静无人的房间,然后一个白胡子老和尚来大谈特谈因果之道。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听懂了,有好几天都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微微低头默不作声,直到李夫人急的不行,才抬头问道:“娘,我以后可以当和尚吗?或者道士也行。”
 李夫人惊呼一声,晕厥了一刻,缓过来之后便把家中请来的著名僧道连忙请返。
 好在孩子的世界还是新鲜事最重要,李吉辅大人到了新的管辖地,儿子的注意力就渐渐被院子里新的淘气伙伴们分走了。
 只是李凌川是一个特别喜欢收拾东西的小孩,隔三差五就要把自己的那些东西挨个儿整理个遍,有时候从大到小排列,有时候从小到大排列,有时候都堆在屋子左边,有时候都堆在屋子右边,有时候又要全都打乱,看心情。
 而每次收拾东西,他都需要评估一幅小画到底要归到哪一类。
 这幅小画是当初学堂新请的先生,为了证明自己不但满腹诗书而且画手超群,故而在第一堂课上当场挥毫而作的作品,画的是坐在倒数第一排最靠门口的两个小孩,右边是李凌川,在打瞌睡,碰翻的笔尖还溅了几点墨点在脸上,但浑然不觉张嘴睡得正沉;左边则是正襟危坐的华文仪,正做握笔认真听课写字状。
 李凌川不敢把这幅小画给父母看,但是他觉得先生真的好厉害,画得太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打瞌睡的时候是这个样子。所以最后决定,反正华文仪也不要这画,就偷偷把画藏在自己的小书箱里。
 ******
 一声响指差点打到他脑门上,回过神来,陈智清吊起眉梢的脸写满嘲笑:“愣什么愣?没见过大姑娘啊。”
 李凌川揉了揉耳朵,不服气地反驳:“当然见过了啊!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陈智清还是一脸鄙视,“姑娘你好面善?乖乖,俗得我都牙酸。”
 “我是认真的啊,”李凌川反驳道,还是放不下那因为想不起来而抓耳挠腮的难受,“你也没有见过她吗?我确定我在哪见过她。”
 “本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就算像谁又有何妨。”
 ……话是这么说,但是——
 李凌川不是个很认床的人,但今晚他做了一个梦。
 周围的亭阁树木飞快掠过,耳边是清风的呼呼声,好真实啊,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跑。
 忽然间前面出现一个院子,院子里馆阁屋檐整洁沉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冲那里就跑进去,而且非常确定自己正应该这么做。
 好累呀,李凌川气喘吁吁,奇怪了,明明没跑太快,也没跑太久,怎么就跟快断气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推开一扇门,然后刷的停住,对上整个堂室里所有人回头看来的目光。
 “迟到了还不从前边走?”
 先生背着两手从最前排眯着眼睛盯来,李凌川忙低头说声是,拎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书箱,阖上门,绕到前边门口,灰溜溜低着头走进来,坐在唯一的空位上。
 他看了看旁边位子上的姑娘,她也扫他一眼,一脸鄙视。
 这就是白天里见到的那位姑娘,在这里他们好像很熟,所以李凌川发觉自己现在并没有想追究她是谁的心思,好像现在那并不重要,只是顺着梦境把书箱打开,摆好笔墨纸砚,乖乖听课。
 他发现自己的字怎么变得这么难看,像鸡爪按的一般,不由皱眉奇怪。
 而且他还很快又困了,听着听着下巴就跟小鸡啄米一样,终于控制不住又阖上了眼睛。
 好快,李凌川想着。不过他也很理解,毕竟这是做梦,本就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片黑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片哄堂大笑,他一下子懵了,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还坐在那间课室里,然而同学们复又都往后看来,个个都在笑,旁边这位姑娘也是,看着手里的一张纸笑得正欢。
 李凌川疑惑地伸手把那张纸拿了过来,看清之后,双眼蓦然睁到最大。
 
分裂的山庄小白花 不择手段
 “你是华文仪吗?”
 李凌川看着前方回廊,说道。
 回廊中正独自走着的人闻声回了个头,看到是他,停下又看了看周围,确认道:“李公子在问我么?”
 接着她走过来:“还是要找谁?我也许能帮得上忙。”
 然而随着对方一步步走近,李凌川却忽然间慌起来,眼睛四下回避不敢直视,手抬起又放下又抬起,无处放置。
 自从想起来她的身份,再见时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上午想好的话此刻全然打乱,直到王小花走到眼前,他已几近晕厥。
 “你是……华文仪吗?”
 “我是王小花,这位华文仪是——”
 “文仪,对不起,”
 说出这话时他眼前已经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我不该带那些官兵找到你。”
 来不及等到她的反应,李凌川全身的力气已就此耗尽,迅速转身抹了眼泪撒腿就跑,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
 “李公——”
 王小花站在原地,正要扮演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李凌川莫名其妙的逃跑而僵在原地,只握紧拳头迅速扫了一眼周围以确认空无一人,然而这并没有减少任何心中疯涨的尴尬、愤怒和恐惧。
 她花了一晚上也没有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而李凌川竟然想起来了。
 而且他竟还在外头,在院子里,在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把这事提起来?!
 除了害怕,王小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愤怒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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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佯作镇定的白天平安无事地度过,王小花猜测李凌川还并未将他的发现告知他人。
 但她很快发现,李凌川已经近乎失控。
 在又一次无可避免的碰面时,王小花顶着李凌川令人发毛的哀戚眼神,硬着头皮,在角落里试图主动澄清头一天的事:“李公子,上回你好像把我当成别人——”
 李凌川眼睛又红了:“文仪,我谁也不会说的。就是孟媛到了,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王小花背后冒出一身冷汗。要知道这里是室内,别人可能会听到,她很快礼貌地笑了一声,掩饰道:“李公子说的是谁……”
 而李凌川似乎也发现自己竟不慎在公众场合说出了口,把自己吓得蓦然呆住,接着抬头就突兀地快步走出屋子,使得一圈旁人不明所以,纷纷奇怪地向最后在跟他说话的王小花看去。
 这样连续的惊吓,王小花已经再也不想看见那头危险的蠢猪了。
 而孟媛,孟媛也要来。两个儿时最亲密的玩伴,李凌川都能认出她来,再加上孟媛,她简直不敢想象。
 这几个晚上江棠镜都没有要她陪着,毕竟山庄里贵客来访,他很忙。而王小花也完全没了心思去纠结其他任何事,为了李凌川和很快就要到来的孟媛而彻夜难眠。
 “……临水别院那边老张病了有段时间,总催着派个人过去先帮衬帮衬,”
 江老庄主回来不久,总得对些山庄事务收拾交代,此刻正对江棠镜说道,“你且去挑个人,待到老张好了再回来吧。”
 “我去,”
 厅中所有人闻声,都吃惊地看过来,王小花脚下不动,顶着旁边一圈错愕的眼神,背后的双手手心已经微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太好了。
 江老庄主半张着嘴,愣住了。江棠镜眉头紧皱,目光直看着她。
 王小花心里着急,往前迈出半步:“庄主,我、我很得力的。”
 江老庄主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又张了张嘴,接着抿上嘴唇点了点头,拍着江棠镜肩膀就往外走:“你来安排吧。”
 ……最后江棠镜把陈叔安排去了。同时大姚已经在他过来之前给王小花头上敲了一下:“我说你凑啥热闹呀?”
 心里巨大失望,但她没有更多的办法了,只不死心还想试试,望着走近的江棠镜:“老大,我可以给陈叔搭把手。”
 于是头上又挨了大姚一下,王小花再看江棠镜的神色,心知没了可能,眼角瞬间红了:“不去就不去,敲我做什么。”
 说完转身就跑出了厅子。
 跑着跑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是最好的躲避机会,她是认真地在提议自己,而他们好像只觉得她的自荐像个笑话,这双重打击使得不只心里一片死灰,眼前甚至也灰暗一片。等到意识回归,才发觉不知不觉中已经跑到山庄临近后山的这处院子,只要走出院门,就是后山。
 王小花心念一闪,便径直走出,甚至继续走向后山悬桥。
 这里是除了山庄正门之外,另一处极少用到的山庄出口。
 话要说回来,后山方圆几里,仍旧是山庄地盘,只是百鹰山庄依山而建,后山地势险要,傍临悬崖,只有一处由绳索板木搭起的悬桥连接对山断崖。经由悬桥出至对山,再入了山林一径走出,还能见到百鹰山庄名下的几个农庄。
 小的时候几个孩子常到后山来玩,也会互相比胆大走上悬桥去到对面,但如果被护院的大人发现,一定狠狠教训一番。原因无他,那悬桥毕竟是连接两处山崖的所在,下方深谷峭壁,若是失足落下,断无生还之理,即使大人还得小心翼翼,一目看去尚觉头晕目眩,何况毛毛躁躁的孩子。
 王小花站在悬桥旁,任山风吹过耳畔,看了一眼下方的峭壁险崖,心里来回想着,是否真的到了这一步。
 你其实有一个完美的故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黑暗的床上,一件件抚摸着床底私藏小箱里的物件,王小花已经无数次向自己重复这个故事。
 八年前,她不是唯一一个流落街头的孩子。在那段日子里,她曾经亲手埋葬了一个病死的流浪儿,那个不幸的孩子名叫王小花,来自湛河西去的深山里某个叫做西头村的村庄,村长的名字叫王大义。
 那个秋天因为蝗灾而颗粒无收,饥荒夺走了许多村民的生命,其中就包括王小花的父母。直到饥荒过去,这个孩子无依无靠,只能跟着上镇子赶集的同村人,来到最近的原汐城上,乞讨为生。
 她能说出所有的细节,因为她亲自去过了西头村,找到了那间废弃的屋子,把一切都烙进了自己的脑子里。就算是当年的村长王大义站在面前,都不会怀疑这就是当年村里的那个可怜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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