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若兮道：“你不要为租房子的事情发愁。我知道，你和妹妹是公费留学的，很多事情都不能由你们做主的。我想，你和妹妹每月的生活费用也不会多的。现在，有我和你一起分担日常，你和妹妹可以过得舒服一些。”

    恒锋立即道：“若兮，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能用你的钱。那样，我的心里会很不好受的。”

    若兮掩上了房门，拉着恒锋的手，道：“恒锋，我们已经认识了，并且恋爱了，我想，我们俩人就不要那么的斤斤计较了吧！把什么事情都分的很清楚……”

    恒锋道：“可我总觉得，我是个男人，应该为喜欢的女孩子赢得一切……所以，从现在可是，我必须加倍努力了！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告诉你呢！我周六周末在酒吧里唱歌。这样做，一方面可以满足我的唱歌愿望，另一方面，我可以挣得生活费。一举两得！”

    若兮笑道：“真的吗那简直太好玩了。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恒锋反过来握住了若兮的手，长舒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会瞧不起我的。因为，在国内，在酒吧里唱歌的人都是没有正经职业的！”

    若兮道：“我们的思想不是老古董。我们都很能接受新潮事物的。我爸妈也都是很新派的人呢！以前，我母亲是上海滩欢喜月戏班子里唱青衣的名角。她很喜欢唱戏的，简直把唱戏当成是自己的事业了。她肯定会支持你的想法的。你不要为此感到难受。”

    恒锋含情脉脉的看着若兮，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对我真好。我能够回报你的，就是把我的心掏出来，雕琢成你喜欢的样子，然后送给你。”

    若兮听到这句话，心里涌出了欲哭的冲动。她用很柔软的声音说道：“我会把你的心装进我的胸腔里，和我的心融化在一起。然后，我们俩人重新塑造一颗完整的心。然后，再把那颗完整的心一分为二，你一半，我一半。”

    恒锋简直都要哭了。他拉着若兮的手，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若兮也想哭，可是，她却坚强的微笑着。过了一会儿，俩人走出了房间。熙然，怡宁和梦蝶还在参观这所公寓。

    恒锋觉得，应该让客人们看一看妹妹住的那间卧室。于是，他打开了妹妹卧室的门。熙然，怡宁，梦蝶和若兮站在门口看了看，觉得这间卧室布置的很清新。

    恒锋道：“恒美是个很喜欢素雅的女孩子。所以，她的卧房布置的很清新，但又不失文艺风范。”

    若兮走了进去，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相框。她看着恒美的照片，第一感觉，恒美不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子。论长相，恒美长得很秀气。可是，她的眼眸里却透出了一股冷。那股冷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若兮也觉得恒美不是个很容易让人接近的人。

    她把相框放下了。熙然，怡宁和梦蝶也进来了。三个人也看了看恒美的相片。大家的感觉都一样，恒美是个冷美人，冷在骨头里！

    恒锋道：“恒美平时不多说话，可她却是个很热心肠的人。你们见到她以后，和她相处的久了，就会体味到她这个人的热情。”

    梦蝶看了若兮一眼，满眼睛里都藏着话。可当着恒锋的面，她实在不敢说出口。恒锋邀请客人们来到了小会客室里。大家落座以后，恒锋便去准备咖啡了。若兮起身去帮忙。恒锋看到若兮来了，心里很高兴。俩人为大家准备了热咖啡。喝完热咖啡以后，恒锋的酒劲儿已经过去了。他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样子，让熙然和怡宁觉得很舒服。几个人一直聊到十点多钟。恒锋知道，若兮和梦蝶明早还要去见导师呢。于是，他便对若兮低声说道：“你早点儿回去歇着吧。明早，你明天要去见导师呢。”

    若兮点了点头，招呼着大家起身出门了。恒锋把客人们送到了电梯门口，等着电梯上来，看着客人们走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了，他才转身回到了公寓里。

    熙然等人回到了张家。明远和妮娜正在吃夜宵。妮娜笑问道：“你们是不是又有活动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呢连晚饭都没有在家里吃呢。”

    张太太道：“是呀！我们还一直等着你们吃晚饭呢。”

    熙然笑道：“我们正好遇到了一个朋友。他家原先也是在上海的。前几年，他们全家移民到了纽约。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街上遇到了呢。好久不见了，所以，我们请他吃了一顿饭。”

    怡宁走到了妮娜的身边，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们喝了点儿红酒，我竟然忘记给家里打电话了！实在不好意思。”

    妮娜笑道：“我猜就是这样的。没关系的。你们来吃点儿夜宵吧。”说着，便让保姆准备热牛奶。

    张太太跟着笑道：“实在是太难得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竟然突然间遇到了。”

    怡宁陪着张家的人说话。熙然和梦蝶上楼了。若兮去了厨房里。她在厨房里喝了一杯热牛奶，回到客厅里，坐在怡宁的身边，听着他和妮娜的说话。

    明远还有事情要和熙然和怡宁商量呢。此时，他已经吃完了夜宵，便邀请怡宁去书房里。他请若兮上楼的时候顺便把熙然叫下来。若兮急忙答应着，起身上楼了。熙然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和梦蝶讨论着恒锋的事情呢。

    俩人看到若兮上来了，急忙停下了讨论。若兮听到了几句，笑道：“好呀！你们俩人竟然在背地里讨论我和恒锋呢！”

    梦蝶笑道：“我们刚才都夸赞恒锋呢。他实在是个很难得的人才。你可要好好的珍惜呀！”

    熙然跟着笑道：“我们要恭喜你了！你遇到这样的男朋友，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若兮抿着嘴笑道：“你们都羡慕吧。熙然哥肯定羡慕嫉妒恒锋的长相和身材，梦蝶姐肯定羡慕我的好运气，能遇到这样一个俊朗帅气的男人。”

    梦蝶拉着若兮的手，笑道：“你可不要得意哦！恒锋这么的优秀，你小心他被别的女孩子撬走了呢！就比如图书馆里的那两个美国白妞儿！其中一个还要和恒锋私定终身呢！”

    熙然觉得梦蝶的话很有意思，紧赶着问清楚了缘由。梦蝶把图书馆里的那两个女孩子说过的话告诉了熙然。熙然也觉得很有意思。若兮恨道：“真要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要和那两个白人妞儿拼命的！你们可要帮着我呀！我们决不能输给美国人的！”

    熙然和梦蝶都笑了起来。若兮道：“张叔叔请熙然哥下楼呢，说还有事情商量呢。怡宁和妮娜已经去书房里了！”

    熙然听到这里，立即转身下楼了。梦蝶目送着熙然下楼以后，拉着若兮的手来到了书房里。

    她掩上了房门，笑道：“我的心事终于了结了！你和恒锋去散步以后，我回到了图书馆里，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呢。我还担心，恒锋要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该怎么办呀。”

    若兮拍着手笑道：“我也一直很担心呢。后来，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在纽约大学念书三年，竟然还没有谈过恋爱呢。我哪里敢相信呢。可后来，我和他推心置腹的谈了一下午，终于搞清楚，他没有撒谎骗我。他确实还没有女朋友呢！怪不得很多女孩子们都做梦呢！”

    梦蝶笑道：“你简直太幸运了！”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了恒锋的妹妹恒美，低声道：“我总觉得，恒美不是个好对付的女孩子。我看到她照片的第一眼，心里就觉得发慌呢。那个女孩子虽然长得秀丽，可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冷和邪，甚至透着坏！”

    若兮的心里也有这样的感觉，听闻梦蝶的话，低声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看到她照片的第一眼，也觉得她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等她回来以后，我们肯定要和她经常见面的。到时候，我倒要看一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梦蝶拉着若兮的手，道：“反正，你和她相处的时间会很长的……我和熙然不会和她经常见面的！所以，我盼着，她也尽快的找到男朋友吧。等她出嫁了，你就不用和她相处了。”

    若兮恨道：“你就知道打趣我。哼！我也不是好对付的！恒美要是和我和睦相处，我们俩人相安无事。可她要是敢在我跟前挑衅，我不会示弱的！”

    梦蝶道：“我们先不要把她想的那么的坏。我们不过是凭着直觉说闲话而已。也许，她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子呢那样一来，我们所有的担心其实都是多余的了！”

    若兮笑道：“是呀，现在，我们对恒美的感觉全都是凭借想象。我们压根就没有见过她本人，怎么能断定她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女孩子呢她即便有个性，难道还比我有个性吗”

    梦蝶捂着嘴笑了起来，道：“我们还是准备讲义吧。你瞧，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明早，我们还要去系里见导师呢！你要是黑着眼圈，肯定又要被他取笑了！他肯定以为，你是因为太用功了，所以才会熬夜的！可事实上……”

    若兮捂住了梦蝶的嘴，笑道：“不要说了！我们还是准备讲义吧！”

    此时此刻，凯杰和阿丽还没有睡。自从阿丽得知凯杰的父母已经在来纽约的路上以后，她的心里就跟着紧张了起来。每晚，临睡前，她都要和凯杰静静的坐在窗前。俩人赤足坐在木地板上，肩并肩，拉着手，说着话。

    凯杰虽然劝过阿丽很多次了。可阿丽的心里还是放不下种种顾虑。此时此刻，她缓缓的说道：“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长了。现在真的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凯杰道：“你又胡说八道了！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故事还刚刚开始。”

    阿丽道：“可我的感觉一项都很准的。当然，我们要是能一起度过眼前的这道难关，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可我们万一不能度过这道难关呢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做最坏的打算呢把退路提前想好！”说着，便扑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期待着凯杰的回答。

    凯杰望着阿丽的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自然触到了她眸光里的悲凉。他想说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真的说不出来了。他静静的看着那双饱含着幽怨的眼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对面墙上挂着一只西洋珐琅自鸣钟，正发着滴滴答答的走动声。那阵滴滴答答的声音把这所偌大的公寓里的空寂放大了。

    阿丽把头偎依在凯杰的肩头，呢喃道：“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真的！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能更踏实。”

    客厅里没有开灯，偌大的公寓里一片漆黑。可是，俩人身后的落地玻璃窗没有掩上窗帘。对面森列的摩天大楼发出了粲然如织的灯火。俩人的身后是一片灯火粲然的背景，可俩人的心境却悲凉至极。人世间处处都存在着对比，如此强烈的对比，抽象与现实的截然对比……

    凯杰搂着阿丽的肩膀，把头也靠在她的头旁，低声道：“大不了，我和家里大闹一场，带着你远走天涯！去一个家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我们心静的日子。好吗”

    阿丽紧紧的攥着凯杰的手。凯杰感觉到，她的那双手正在微微的颤抖着，颤抖着。阿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想起了看过的几部爱情电影。电影情节里，男女主人公被迫离开了家园，过起了漂泊流浪的悲凉却又浪漫的日子……

    阿丽想象着自己和凯杰的将来。她的心境愈发的变得凄凉了。她的心里本能充满了惧怕。因为，当年，她从印度故乡离家出走之时，心里是饱含着对未来生活的期望的。在上海，她认识了凯杰，寻觅到了生命里的另一半。相处的久了，她简直把凯杰当成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了！




救命稻草
    现在，她必须要紧紧的抓住凯杰这根。这毕竟关系到她以后的人生。人生实在是个很沉重的话题。她作为一个女人，期许着能和凯杰成立一个家庭，一个简单的家庭就好。她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做一个妻子，做一个母亲，将来做一个婆婆或者岳母。

    可是，她心里的这个朴素的愿望却要遭受挑战了！凯杰的父母正在轮船上，俩人正一步一步的接近纽约这座繁华如梦却又贫富差距截然的都市。所以，此时，阿丽必须要和凯杰想好退路。假如……假如……那么，到时候，俩人该怎么做呢

    在黑暗里，凯杰冥思苦想着。刚才，他冒冒失失的说出了那句话，实在不是发自真心的。因为，他觉得那么做，实在很荒诞。那样的情节只能出现在电影情节里，而不应该在现实生活里出现。

    过了一会儿，阿丽问道：“你想好了吗我也知道，你刚才说的话不是真心的。我们一旦做出了那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岂不是对不起你的父母了。俩人肯定会伤心甚至绝望的！在中国，孝顺是每个子女都应该尽的义务和责任。”

    凯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我们不能做出那种离经叛道的吓人事情。刚才，我实在是太冲动了，简直胡言乱语了！现在，我冷静了下来。我想，我们还是跟父母软磨硬泡吧。”

    阿丽道：“我想，假如，你的父母要是真的不同意，我只好给你做情人了！你可以按照你父母的意思，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做太太。而我心甘情愿的给你做姨太太。民国时代的中国，几乎每个公馆里都会有姨太太这样的悲剧人物存在的！我以前读过很多中国小说，对中国的姨太太文化很熟悉的。以前，我对那些做姨太太的都饱含着同情。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要面临这种悲剧的身份了！”

    凯杰听完了阿丽的话，实在觉得不可思议。他压根就没有想到，阿丽竟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她竟然能忍受委屈，心甘情愿的给凯杰做姨太太。凯杰不由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办法回答阿丽的话。

    阿丽苦笑道：“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否则，你父母肯定不会答应的！那样，我们只能面对着私奔的那条很悲凉的路了！所以，我们不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上，绝对不可以！”顿了顿，收敛了眸光里的清泪，悲凉的道：“哪个女人愿意自己心爱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占有呢没有哪个女人会那么傻！可是，女人又都很傻。为了成全自己心爱的女人，只好牺牲自己的爱。我想，我也是个傻女人，即便不傻，也必须要做到傻……只有这样，我才能和你继续在一起。否则，我真的无路可走了！真的无路可走了！”说到这里，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悲怆和凄然，索性捂着脸流起了眼泪。

    她的眼泪是滚烫的，是由心血幻化而来的。她的指缝里涌出了一股股的热泪，滴落在了木地板上。凯杰拼命的咬着牙齿。因为，他不能跟着阿丽一起流泪。此时此刻，他即便想流泪，可也决不能轻易的流出。因为，他是阿丽的男人，是阿丽的依靠，是阿丽此时此刻唯一的！

    他安慰道：“你说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千万不要这么的悲观。也许，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的糟糕。我们简直是自己吓唬自己！”

    阿丽哽咽道：“我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而已。当然，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只要有希望，我们就不会被逼到绝路上的！”

    凯杰握住了阿丽的手，感受着阿丽手心里的那股湿漉漉，道：“都这么晚了，你听，外面的街上都没有汽车的声音了。不知道几点了。”说着，便缓缓的站起身，去打开了电灯。

    公寓里瞬间变得灯火通明。阿丽觉得眼睛里一阵阵的火辣。她不由得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那双泪眼。凯杰再次坐在了她的身边，把她的头搂在了怀里。阿丽顺势躺在了凯杰的腿上，仰望着他的那双充斥着悲伤的眼睛，低声道：“以前，少女时代的我，喜欢看爱情电影，看印度的爱情电影，也看国外的爱情电影，并且，看得很多电影都是悲剧……当时，我的年纪小，以为，电影里渲染的悲剧情节实在是充满了浪漫和唯美情调的！可如今，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喜欢幻想的少女了，我现在渴慕的是现实里的平静和踏实。现在，我的梦很简单，做一个普通的女人，遇到一个心仪的男人，和他结婚生子。我相夫教子，将来当婆婆或者岳母！”顿了顿，实在难以掩饰心里的那股子酸涩，悲苦的道：“可我偏偏喜欢你！而你偏偏又是个中国男人！”

    凯杰摩挲着阿丽的那头散发着皂角清香的长发。他说道：“我们不活在电影情节里。你的心愿实在是太朴素了，这哪里是什么愿望呢！这是每个女人都应该经历的人生轨迹！当然，你也不例外。”

    阿丽道：“你说的很对。可是，我们实在是太特殊了。用中国话说，我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但愿，我们这对苦命鸳鸯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凯杰道：“请你相信我。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不会就这么截然而止的！”

    已经接近黎明时分了。窗外的那些摩天大楼都渐渐的熄灭了灯火。黎明前的天空是灰蓝色的。那灰扑扑的蓝色实在让人觉得很压抑。阿丽渐渐的睡着了。凯杰也渐渐的睡着了。俩人的身后还是灰扑扑的淡蓝色。可是，那天偏偏是个阴天，压根就没有朝阳升起。那股子灰扑扑的蓝色一直持续到晚上……

    这几天，恒锋和若兮每天都见面。梦蝶专门把时间让出来了，不再打扰若兮和恒锋的谈情说爱。当然，若兮也是个很用功的女孩子。她利用晚上的时间，准备讲义和论文。恒锋是学声乐的，业余的时间很多。他也帮着若兮在图书馆里查资料。